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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予我白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不用问傅亦琛的秘书怎么会来这里, 她昨天告诉过他找房子的事,这一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好在今天一整天工作量都繁杂琐碎,盛思夏没时间思考采访傅亦琛的事, 更没工夫去想,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忙得够呛, 她临下班前才想起来检查邮箱,原来在早上从老周办公室出来不久, 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一份录音文件。


    是昨天未完成的采访录音。


    盛思夏不想加班, 而且姚展已经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到楼下了。


    她无话可说。


    早上发给傅亦琛的那条消息,到现在也没有回复, 他可能正在忙, 或者根本不怎么使用微信, 却要派他的秘书来安排她的生活。


    心中五味杂陈, 充满了许多猜测, 却没有一件有机会印证。


    姚展的车停在公司右侧边的马路上,是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盛小姐,你好。”他礼貌地微笑,为她拉开车门。


    那天在乾宇集团会议室里碰面, 是为了公事,盛思夏没有过多观察姚展,今天才发现,他是个笑起来挺随和亲切的人。


    他一直笑,盛思夏只好憋着一肚子的问题, 连拒绝也不好说。


    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坐进去,旁边走来两个集团的同事,只在电梯里碰过面,不曾说话,但她们已经注意到这边,眼底打量着盛思夏。


    不想给自己招惹是非,她只好对姚展点点头,然后坐进去。


    从公司这里到西京路,只需要十分钟步行时间,这也意味着,他们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


    “这里24小时保安,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很高,不少明星也住在这里。”姚展一边介绍着,停在大门道闸处,按下车窗,保安认出他的脸,顺利放行。


    正如姚展所说,小区内私密安静,道路宽敞,两旁都种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想必到了深秋时节,这条路被金黄的梧桐叶铺满,会非常好看。


    没有行人,只有车辆穿梭,随便望一眼,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


    可以想见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姚先生,是傅亦琛安排你来的?”盛思夏终于有机会问。


    “对,傅先生在国内的事情都是我负责处理,盛小姐叫我小姚就好,不用客气。”


    姚展长相也算年轻,但凭常识推断,能做傅亦琛的秘书,至少在职场中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年纪一定比盛思夏要大。


    这声小姚,还真是叫不出口。


    盛思夏还在想,他刚才说的“国内的事情”,这是不是代表,她算是傅亦琛“国内的事情”?,那是不是还有“国外的事情”?


    她心中好笑,简直越想越离谱了。


    车停进车库里,盛思夏跟着姚展进入公寓大厦,大厅内的设置令她想到星级酒店的大堂,有穿着得体制服的工作人员,见他们进来,礼貌问好,对于盛思夏这样未持有门禁卡的陌生人,还需要特意进行登记。


    这倒让她挺意外的。


    原来哪怕是姚展带进来的人,也需要身份登记,她不觉得冒犯,反而更添了几分安全感。


    之前住在小姨家,虽说是靠海的别墅区,但毕竟是老小区,物业管理相对比较懈怠,还曾经发生过盗窃事件,足见管理松懈程度。


    电梯里,也需要刷门禁卡,盛思夏好奇地问,“电梯也要刷卡,那不是不让送外卖?”


    对于她这样非常依赖现代各种便利功能的人,如果住的地方不能点外卖,将极大的影响幸福感。


    姚展笑着说,“当然可以,外卖员在大堂登记,工作人员给住户打电话确认,拿着备用门禁卡就能进来。”


    “好麻烦,”盛思夏摇摇头,“但的确挺安全。”


    公寓一梯一户,39层,电梯打开,走几步就到门口。


    大门用的密码锁,姚展当着盛思夏的面,输入密码,解释说,“密码是您的生日,等住进来后,您可以自行更改,也可以设置指纹解锁。”


    “你叫我小盛就好,或者小夏。”盛小姐什么的,您您您的,听起来实在别扭。


    姚展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小盛”,求生欲相当旺盛。


    进门后,姚展带她看房间,户型面积不小,至少有一百五十平,简约大气的现代美式风格,象牙白的墙纸,和暖色的家私,配色令人十分舒适。


    只是,要她一个人住这里,未免太大了些。


    走到主卧时,盛思夏想起来,问姚展,“密码是我生日?是……谁设置的?”


    姚展只能坦白说,“这套房子是傅总几年前买下的。”


    他委婉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盛思夏在阳台上吹风,这里虽比不上别墅的海景壮阔,但正对着江水,夜色暗下来,霓虹闪烁在江面,是更现代化的风景。


    姚展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杯饮料,盛思夏接过来,是常温的水蜜桃汁。


    “有冰饮,但这个季节还是喝常温的好一些。”


    她点点头,笑着问,“姚秘书一定有女朋友吧?”


    她只是凭借一些细节猜测。


    姚展愣一下,老实回答:“有过,年初分手了。”


    “不好意思。”盛思夏感觉自己问错了话,啜一口果汁,水蜜桃味道的,其实她此刻更想喝冰的。


    “不要紧,我和她是和平分手,而且我工作太忙,无暇照顾她。”他的样子看上去,除了一丝遗憾之外,没有太多伤感。


    他这种状态,倒是让盛思夏想起姚佳婷。


    那时候姚佳婷刚刚成立个人工作室,每天忙得六亲不认,用她自己的话说,整个人扑进工作里,遇到搭讪的帅哥都不屑一顾。


    “是不是傅亦琛太工作狂,连累你们下属也没有私生活?”


    姚展笑起来,不好意思地碰碰鼻子,“这话我可不敢说。”


    不敢说,那就证明她猜对了。


    “我懂了,他一定很难对付,”玩笑归玩笑,盛思夏不得不多问一句,“那如果我拒绝住这里,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她不希望,因为她的做法,影响姚展的工作。


    姚展说,“傅总只说,让我带你来这里看房子,把密码和门禁卡交给你,至于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盛思夏“唔”一声,接过门禁卡,放进包包里。


    这才像是傅亦琛会做的事。


    哪怕这次重遇,他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强势感觉,但他仍然保留着绅士的一面。


    他们离开公寓,沿着无人的电梯缓缓下行,盛思夏没有多费口舌,就算问姚展她住这里要怎么收费,也是多此一举,反而显得虚伪。


    既然是傅亦琛自己的房子,怎么可能向她收钱?


    问了也是白问。


    算了,姚秘书跟着一个这么严苛的上司,已经够艰难了,还是不要给他的工作增加难度。


    这张门禁卡,以后再找机会还给傅亦琛吧。


    从电梯出来,盛思夏打算就在这里和姚展分开,她今晚答应了和秦锐一起吃晚饭,说好了由她来请客,就当作秦锐出差这么久,她来接风洗尘。


    “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盛思夏婉言拒绝,“旁边就是地铁站,不早了,我不耽误你下班。”


    姚展听到她要去坐地铁,忽然想起什么,忙说,“还是不要坐地铁了,太危险,我送完你,才好下班。”


    盛思夏将信将疑地坐进车里。


    想不明白,坐个地铁哪里就那么危险了?


    盛思夏只能将缘由归因于傅亦琛,一定是他平时对下属压榨太过,弄得他们战战兢兢,唯恐哪一点没做好。


    约定吃饭的地方离公寓不远,坐车到达时,她刚好在路边看见秦锐。


    摇下车窗,还没停车,盛思夏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冲他招招手。


    她没注意到,前边开车的姚展看到这一幕,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


    多亏了他不是脸盲,才能一下子认出来,这个路边站着的男人,就是那次在地铁里帮盛思夏作证的年轻律师。


    看他信步朝这边走来,眼里满满的笑意,都是对着盛思夏,姚展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所以,他是送自家老板非常在意的女人,来和其他男人约会?


    忽然感觉年终奖不保,升职无望。


    最难办的是,接下来跟傅亦琛汇报工作时,不知道要不要带上这件事。


    盛思夏完全不知道姚秘书心里的万般纠结,她向他说声谢谢,然后下车,走向秦锐面前。


    她牙齿已经不疼了,但依然只能吃流食,因此只能在美食街找一间广式粥店,委屈秦锐和她一起喝粥。


    秦锐那一碗是艇仔粥,里头搁着鱼片、瘦肉、海蜇丝等海鲜,闻着特别鲜香,盛思夏怕在拆线前引起上火,只能乖乖要一碗清淡的蔬菜粥,喝一口,越发怀疑人生。


    “没关系,我口味比较清淡,吃这正合适。”秦锐安慰她。


    盛思夏故意逗他,她长长的“哦”了一声,“可是我口味比较重,看来我们吃不到一起去。”


    秦锐配合她的演出,诚恳地说,“其实,我口味也重,不如等你牙齿好了,我们比一比。”


    见面不到二十分钟,不知不觉又在约定下一次见面,她简直叹为观止。


    盛思夏忽然有个阴暗的想法,或许姚佳婷对他的猜测也不是毫无根据。


    她放下筷子,问秦锐,“能告诉我,你有几个前女友吗?”


    “来了来了,残酷的时刻终于到了,”秦锐笑着,清了清嗓子,“如果我说有三个,你觉得多还是少?”


    她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一个也没有。”


    秦锐望着他,语气漫不经心地,却是在试探,“那你觉得,是三段短暂普通的恋情比较严重,还是一段刻骨铭心,至今难忘的暗恋比较严重?”


    他这样说开,盛思夏反而轻松。


    “所以,那张照片,你是故意没还,是吗?”


    就知道,不可能是秦锐还了,却被傅亦琛偷偷收起来,这么幼稚的事,他才不会做。


    秦锐听了,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张照片,翻到背面扣在桌上,他说,“我和每个前任分手,都会扔掉所有和对方相关的物品,因为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重点不是我还不还,而是你还想不想要。”


    盛思夏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白色的照片背面。


    “照片就在这里,如果你想要,现在就可以拿去,”秦锐轻松的笑着,“你怎么选?”


    第22章


    盛思夏摇头, 平静地说,“现在我没法选。”


    她低头,放着一边的勺子不用, 反而用筷子一点点挑着,显得食欲很差的样子。


    “还是选不了吗?”秦锐小声地叹口气。(微信公众号:小说生活馆)


    原本不想戳穿,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你拿一张假照片来唬我, 我当然不会选。”


    秦锐先是一愣, 然后不可控制地笑起来,肩膀耸动,“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他将照片翻过来, 给盛思夏看了一眼, 只是一张普通的风景照, 果然是在唬她。


    他问盛思夏,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 我拍的照片,还有买的书,都会在背面写上日期,你这一张没有。”


    秦锐恍然, “难怪那本也漫画最后一页标注了日期,”不光如此,上面还写了购于哪家书店,他又夸奖道,“你的字写得挺好看, 那天在警局我就注意到了。”


    “谢谢,是他教我练字的。”


    说完,盛思夏才发觉,她这句话明显带着情绪,语气有些重了,仿佛是要刻意提起傅亦琛,好让秦锐知道,她此刻有多不满。


    可她究竟在不满什么呢?


    秦锐立刻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


    盛思夏摇摇头,她不是这么开不起玩笑的人,她气的并不是这个。


    好像只是不喜欢,别人要她对傅亦琛作出取舍。


    要不要放弃,是她自己的决定,可如果是别人要求,立刻就激起她的叛逆心,越要她怎样,她越想对抗。


    好好的一顿晚餐,气氛就此冷场,原本盛思夏也没什么胃口,一碗粥,只吃了不到一半。


    买单时,她坚持要请客,秦锐虽然无奈,也只能由着她。


    他们沿着夜晚拥挤的街道朝外走,路边有车擦过,秦锐和盛思夏换了个位置,让她走在里面。


    察觉到她情绪不佳,秦锐向来擅长调动气氛,此刻也不多话,陪她静静地走着,一直到他停车的地方。


    盛思夏对他露出一个不太走心的笑容,说,“今晚就这样吧,这里离我家不远,我想自己走回去。”


    秦锐坚持,“还是我送你吧,晚上不安全。”


    她摇头拒绝,独自转身朝人多的地方走去,身后的脚步声,提示着她,秦锐一直跟在后面。


    没办法忽略,或者自顾自地朝前走,假装他不在,盛思夏只好无奈地转头,也不说话,站在一处路灯下盯着他。


    秦锐做出投降的手势,好脾气的笑着,“我没跟着你,我就是想消消食。”


    盛思夏又好气又好笑,“你才吃了几口?有必要消食吗?”


    “没办法,你没胃口,我也吃不下。”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诚,看不出是真心的,还是在油嘴滑舌。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锐越是这样,盛思夏越是没办法,她本来就不擅长对人发脾气。


    “照片的事,我再跟你郑重道歉,至少让我今晚送你回家,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再拒绝,就显得太矫情。


    坐车回家的路上,盛思夏尽管情绪不高,还是尽量维持礼貌,秦锐说什么,她仍然附和,只是少了平时的活泼。


    直到盛思夏下车,进屋,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照片的事。


    回到卧室,还没来得及将包放下,手机就响了。


    是秦锐发来的微信消息,依然是道歉,以及一条卖萌的表情包。


    她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锁上手机,又解锁,盯着那条消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最后,还是觉得不管不理有些失礼,床头柜的化妆镜旁,还搁着生日那天,他送来的香水。


    盛思夏简短地回复他:已经上楼,准备去洗澡了。


    她想起,这也是姚佳婷教她的,如果碰见不想聊天的对象,出于塑料关系又不得不回复,就说自己去洗澡,等于变相结束话题。


    这时候她才惊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锐变成了一个她需要勉强自己,费力维持关系的人?


    明明最开始,她对他印象还不错,甚至有想过,或许他值得尝试。


    如果还没开始,就不能随心所欲的相处,那在一起之后,岂不是要丧失自我?


    至少,她每次挂傅亦琛电话,是从来不会想后果的。


    家里没人,她洗完澡,裹上浴袍就出来,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傅亦琛买来的雪糕,还剩一只,她翘着脚丫,坐在沙发上一口气吃完,还好屋内有暖气,一点也不觉得冷。


    今晚不能早睡,她还有工作没处理,老周交给她采访傅亦琛的任务,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才想起来,刚才忘了跟姚展约定采访时间。


    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带上耳机,播放刚才老周发给她的那段采访音频。


    空旷安静的房间里,甚至能听见滋滋的电流声,她耳中自动忽略老周,只剩下傅亦琛低沉,且令她十分熟悉的声音。


    第一遍听时,甚至忘记做笔记,直到音频播完。


    心脏麻麻痒痒,似乎又沉浸在那种不该深入的感觉里,整个人好像泡进温泉水里,放松的心情快要满溢出来,不可控制地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画面。


    盛思夏将耳机取下,放到一边,蜷着腿缩在椅子上,手臂环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桌脚残损的木刺。


    这张桌子,从她高中住进小姨家,就一直在这里。


    用了这些年,老了旧了,小姨提过给她更换一张新的桌子,由她挑选,费用小姨报销。


    但盛思夏就喜欢旧的东西,早已用出感情,哪能随随便便被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新家具代替?


    就因为它时间久了,偶尔会刺到她的手,就要被替代吗?


    如果……


    明知道假设没有意义,她还是情不自禁去想,如果那时候,她能克制自己,没有在生日那晚,做出那么冲动的行为,是不是她还能和傅亦琛像从前那样亲近,哪怕永远也到达不了亲密?


    她在奢求什么呢?


    像是心有灵犀,盛思夏正在出神地想着傅亦琛,手机屏幕上,就出现他的消息:刚忙完,准备吃晚饭。


    盛思夏看一眼,心想,哦,去吃去吃,关她什么事。


    连一个表情包都不要给他。


    那边很快又发过来:牙齿还疼不疼?


    莫名温柔的语气,盛思夏想到,过去她在傅亦琛家写作业,趴在书房睡着,他叫她起来时的语气,让她的心都融化在玫瑰色晚霞里。


    她想要回复“还好”,可打字时候太急,打出一个“还”字,就不小心发送出去。


    只好又撤回来。


    再重新发给他:不疼。


    接着,她就没管手机,调下静音,将手机翻扣在桌面,她要心无旁骛地处理工作,如果一直看手机,必然会影响效率。


    盛思夏本来就是缺乏恒心的人。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自己专心。


    她重新戴上耳机,将录音转为文字的形式,她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竟不知不觉忽略了时间的流动。


    因为这样,当有人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在身旁时,差点把她吓得跌到地上。


    傅亦琛一把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正回椅子上。


    盛思夏惊得话都说不清楚,结巴着,“你、你怎么进来的?”


    “按密码进来的。”


    她有些生气,“我是说,谁让你突然进来的?你这个人简直……”


    “我简直?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房里灯亮着,敲门不应,在楼下喊你也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晕倒在家了。”


    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傅亦琛所站的位置正背着光,这使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印象中,傅亦琛讲话向来不疾不徐,很少一次性不带喘气地讲这么多,语气还很严肃,盛思夏只能理解为,他生气了。


    她愣愣地盯着他,灯光柔和地映着她的脸,让傅亦琛看清,她左眼下睫毛处,不易发现的一颗小痣。


    从前相处时,他从未认真打量过盛思夏,她无疑是个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可他最多关注她有没有长高,字写得有没有好一些。


    那天无意间走进她学校里的摄影展,看到她那张大幅照片,他却一眼注意到,她眼下藏得很深的秘密。


    那一眼起,盛思夏就不再是一个平面,当他以后每次想起她,有了画面,有了声音,还有一些令他感到陌生的感觉。


    只知道,那绝不是长辈对晚辈,或者普通的邻居家小孩,甚至朋友对朋友该有的态度。


    不然要怎么解释,在听姚展说今晚盛思夏和秦锐有约会时,那无法遏制的失控感。


    盛思夏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他发来的消息,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她下意识地道歉,然后一想起,西装革履气质高贵的傅亦琛,站在她楼下大喊她名字的画面,未免太突兀,绝对值得载入史册。


    她忍不住笑出来,笑到趴在桌上。


    傅亦琛很无奈,轻轻弹一弹她的后脑勺,“拔牙把脑子拔坏了吗?”


    “疼!”她抱怨地瞪他一眼。


    “我都没用劲。”


    从他发来的消息,到现在这个时间,盛思夏忽然想到,“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我哪有时间?”傅亦琛有些不满,一见到她,却已经没了脾气,只好说,“算了,我现在去吃饭,你继续工作吧。”


    不知怎么想的,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抓住他的衣服。


    傅亦琛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缩回手,若无其事地摸摸耳朵,“我也没吃,你要是不介意喝粥,我们一起?”


    “一起?”他挑眉。


    “一起喝粥。”盛思夏急忙补充,一点也不想他误会。


    傅亦琛还没回答,盛思夏忽然听见大门声音,紧接着,是小姨在喊她,“夏夏!快下来!小姨给你买了好吃的!”


    她起先愣住,接着便着急到面红耳赤,她连大气也不敢出,一时没想到对策。


    这小姨,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赶在傅亦琛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傅亦琛,什么时候来不行,非要在这个时候。


    还有她自己,也是自掘坟墓,刚才如果接了傅亦琛的电话,也不会遇到这种困境了。


    盛思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没注意到小姨又喊了两声,正在朝楼上走。


    “夏夏,灯亮着怎么不答应?穿好衣服,小姨要开门咯……”紧接着,响起两下敲门声。


    眼看小姨就要进来,盛思夏上前一步将门反锁,也不管外面的人听见会作何感想。


    她着急地冲傅亦琛打手势,指着衣柜,用气声说,“你进去躲着!”


    傅亦琛不可思议地说,“你觉得我站得进去?”


    盛思夏怕小姨听见,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看一眼房间里的衣柜,的确有些小了,要傅亦琛躲进去,实在强人所难。


    只能在心中抱怨,没事长那么高干嘛,想钻个衣柜都受限制。


    小姨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换了副语气,“盛思夏?你在干嘛?”


    慌乱之中,盛思夏像没头苍蝇一样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自己那张床上。


    待会儿她开门,只要找个借口不让小姨进来,把她稳在门口,以那个视角,是看不见那张床的。


    她当机立断,指着床,对傅亦琛说,“你到我床上去,躲进被窝里,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傅亦琛:???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所以我要躲进去吗?


    第23章


    想也不用想, 傅亦琛肯定拒绝,他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盛思夏。


    她不是没做过比这更跌破眼球的事,比如大下午的不睡觉, 跑到他门口偷花吃,为了摆脱身边愣头愣脑的男孩子, 假称他是监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他家中。


    每一次, 她总能刷新他的认知。


    盛思夏有些着急, 恨不得动手推他到床上,“你怎么还愣着?”


    傅亦琛哭笑不得,他将盛思夏拉到身边, 轻声对她说, “跟你小姨说已经睡了。”


    “她不会相信!”刚才她锁门的动作那么大, 太刻意了, 何况现在才九点, 连小孩都不会相信这么拙劣的谎言。


    门口又响起小姨的声音,“在里面偷偷摸摸搞什么?盛思夏,手信还想不想要了?”


    “我已经睡了!”盛思夏只好硬着头皮这样讲,企图蒙混过关。


    “开什么玩笑?这才几点?”


    盛思夏暗叹口气, 恰好窗帘被风吹动,她看见那扇打开的窗户,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凑近傅亦琛,悄悄说,“我听说, 你以前玩过攀岩?”


    多亏了刚才那段采访录音,盛思夏才了解到,当她和傅亦琛分开的这段时间,他如何排除阻碍接管了父亲的公司,如何扩大市场份额,稳固欧洲市场,还买下了一支意大利俱乐部;因为喜爱户外运动,甚至自创了一个户外品牌……


    “是,怎么?”他有些警觉。


    盛思夏低头拨弄手指,小小声说,“我觉得,二楼跳下去,生还几率应该很大吧?”


    傅亦琛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再弹一次她的脑门。


    真想知道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指指脚上那双拖鞋,“你见过有人穿拖鞋跳楼吗?”


    “那穿什么跳比较好?”她发自内心地问。


    傅亦琛:“……”彻底被她的脑回路打败。


    她忽然想到什么,幽幽地问,“你穿着拖鞋,那你自己的鞋呢?”


    “鞋柜里。”


    盛思夏欲哭无泪,那岂不是小姨打开鞋柜,就会发现问题所在?


    本以为,会迎来小姨更多的质问,没想到门外没了声音,只听见脚步声朝楼下走去。


    盛思夏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今晚小姨会去男朋友那里。


    这样,她就不会特意换鞋,也不会打开鞋柜,等她走了,就能让傅亦琛离开。


    想到这儿,盛思夏忍不住瞪了傅亦琛一眼。


    真是的,都未经同意擅闯民宅了,还那么讲究,换双拖鞋干什么?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煎熬。


    小姨下楼后,盛思夏很久都没听到声音,她只好将傅亦琛打发到椅子上,她则坐回床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心神不宁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那天给她整理好的几本书籍,还原模原样地摞在一旁,那本漫画书,被压在最下面,可见她没动过。


    傅亦琛将漫画书抽出来,调整姿势,让自己尽量舒适地坐在椅子上,摊开漫画,闻到一阵沉闷的气味,看来这书有些年头了。


    房间里,只听见纸张翻动时的细微声响,还有盛思夏敲击屏幕时发出的哒哒声,有些影响阅读体验,傅亦琛却不觉得烦,反而分心好奇,她在和谁聊天?


    盛思夏没有跟任何人聊天。


    她在网上搜索安全逃生办法,如果今晚小姨不去男友家,她总不可能和傅亦琛整晚都共处一室。


    正在考虑用床单结成绳子,让傅亦琛拽着跳下去的可行性有多大,无奈她太容易三心二意,发散性思维超乎常人,搜着搜着,又担心自家床单不够结实,那么去购物网站看看床上四件套吧……


    来都来了,再顺便逛一下衣服,最近好像又有打折活动,她随随便便买了几件,正好她关注的穿搭up主又更新了vlog……


    等盛思夏津津有味地看完,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等等!


    她最开始到底是要干嘛来着?


    迷茫地抬起头,恰好看见陷入一片暖色灯光中的傅亦琛,他侧着脸,从鼻尖到下颌,弧线流畅,修长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原本很专注,却因为盛思夏的注视,而抬眼看她。


    “怎么了?”


    “没事,”盛思夏摇摇头,问他,“漫画好看吗?”


    “一般般,没有前因后果,有些地方不太理解。”他合上漫画,看样子,是打算专心跟她聊天。


    盛思夏说,“我这里有全套,不过……”


    她及时打住。


    不过,那些都在床底下的储物箱里,现在当着他的面打开,一定会被他看到其中的秘密。


    “不过,”傅亦琛接住话题,“是借给那位秦先生了吗?”


    盛思夏一愣,随即错开眼神,“不是。”


    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刚才一瞬而过的眼神里藏着心事,傅亦琛向前倾身,面朝着她,问,“出什么事了吗?”


    刚开始,盛思夏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的盯着地板。


    傅亦琛知道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也许我还没有谈恋爱的准备,”她长长地叹一口气,不想把责任归在秦锐身上,更不好提起今晚发生的照片事件,只能说是她自己的问题,“还是一个人比较自在。”


    盛思夏手捧着脸,显得那张脸如巴掌大一般,睫毛低垂,满腹心事。


    她没注意到,傅亦琛微微怔忪的神情。


    他迟疑着说,“你还没有试过,就这样评价,是不是偏见太重?”


    “和谁试?秦锐?”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等傅亦琛说话,她就摇头,“还是算了吧,他很优秀,而且风趣,会主动安排约会,调节气氛,永远不会冷场,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状态。”


    说起来,也许显得很自私。


    可盛思夏一直认为,两个人在一起,舒服最重要,想聊天的时候,可以有说不完的话,如果不想说话,也可以各玩各的,不必刻意粘在一起。


    比如刚才,傅亦琛在一旁看漫画,她躺床上玩手机,互不干扰,一句话不说,也不会尴尬,或者担心冷落对方。


    今天秦锐约她,她原本不想出来,因他一再要求,出于礼节,才勉强答应。


    送她回家那会儿,盛思夏觉得好累,只想秦锐开得再快一点,她不想再费力维持笑脸。


    说到底,是她缺乏经验,还不懂得如何维持一段亲密关系。


    “你想要什么状态?”傅亦琛问得很认真。


    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恰好在此时,听到楼下响动,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盛思夏跳下床,迅速将台灯关上,戴上桌上的眼镜,撩起窗帘一角,朝下观望。


    小姨手里拎着一只小号便携包,司机接过去,放在后座里,然后打开副驾驶,手撑在车顶,直到小姨坐进去。


    还来不及去想,小姨为何会坐在副驾驶上,紧接着,就看见令她更为不解的一幕。


    路灯下,她看见小姨面上的笑容,幸福的,带着娇柔的情意,那是自前姨夫提出离婚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


    车缓缓离开她的视线,在朦胧夜色中,像是要开去不可预知的远方。


    这个司机叫什么名字,她早就忘了,但对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印象十分深刻。


    盛思夏面色一沉,松手,撂下窗帘。


    傅亦琛用眼神询问,她只是摇头。


    这不是能说给他听的事。


    时候不早,虽然盛思夏自小姨离开后,就表现得心事重重,傅亦琛还是点了一份外卖,砂锅粥,让她至少喝一点。


    饭桌上,盛思夏有些沉默,但还是乖乖地喝完一碗。


    剩下的,傅亦琛也解决不了,正好可以充当明天的早餐。


    送他到门口,盛思夏没有忘记,把那张门禁卡还给他。


    傅亦琛推回来,他说,“那间公寓,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什么?”盛思夏愣住。


    “那年你跟我说,很想从家里搬出来,谁知道后来你又说想要皇冠,”傅亦琛笑着说,“我说过,一次生日只送一件礼物。”


    对。


    就是小姨婚姻出现问题的那一年。


    盛思夏同情小姨的遭遇,也心疼她的痛苦,但以她那时的年纪,不能体会婚姻的复杂。


    还以为像她讨厌的数学题,这么难,不想做,那就不做了。


    她那时候想,既然这是个坑,跳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消耗自己,拼命去留住一个早已变心的人呢?


    她还太小,不够强大,既不能帮小姨挽留婚姻,也不懂得怎样安慰,觉得十分无力。


    烦恼的时候,她会向傅亦琛诉苦,的确说过想要离开的话。


    “那你怎么不早说?”否则,她也不会要那顶皇冠,反正最后也是被她扔掉,不知去向,实在太可惜了。


    “公寓什么时候都能送你,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傅亦琛的眼神柔和下来,“皇冠很适合你,我没选错。”


    她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难道告诉他当天晚上就被扔掉了?


    之后三天,盛宛柔都没有回家,只跟盛思夏打过一次电话,说她在男友那里住,让她不要担心。


    深思熟虑后,盛思夏主动打给小姨,约她今晚回家,有事要和她谈。


    她盘算了一整天,要用怎样的语气和措辞,才能不伤害小姨的感情。


    可当她下班回家,坐在客厅里等待,看见小姨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手挽着拎着好几只购物袋的司机,她实在控制不住表情。


    “你能不能暂时回避,我要单独和小姨说话。”盛思夏盯着司机,语气很不友好。


    那男人露出局促的表情。


    “没什么是他不能听的,”盛宛柔将他手臂挽得更紧,语气不悦,“夏夏,我带他回来,就不怕你评价。”


    她忍无可忍,忿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司机,“他是有妇之夫!”


    盛宛柔伸出左手,无名指上钻戒闪着光芒,“对,我就是他太太,有问题吗?”


    盛思夏愣在当场,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555我被无情怼回来了,傅亦琛你快来哄我!


    傅总:乖,皇冠给你带着玩,不喜欢就扔掉,我再给你捡回来镶蓝钻


    第24章


    “小姨, 你……”怎么会?盛思夏愣愣地盯着小姨手上那枚戒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们来到书房谈话,让司机暂时在一楼客厅等待。


    一进去, 小姨便坐到电动麻将桌旁的椅子上,坦然对盛思夏说, “去年的事,算算差不多有一年了。”


    盛思夏嗫嚅着, 满腹疑问, 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已经一年了,小姨瞒得真好,家里所有人都不知情, 难怪外婆之前要给她介绍合适的对象, 都被小姨拒绝。


    她还当是小姨遭受前夫伤害, 一蹶不振, 所以才对感情那么抗拒。


    原来, 是她了解太少,小姨根本有自己的打算。


    盛思夏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门边,这样的距离, 让她看不清小姨的表情,反而能继续问下去,“那个人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他有名字,叫张明礼, 既然你已经知道,不叫他姨夫就算了,至少要叫他张先生,”小姨语气有些重,“尊重一点。”


    盛思夏也生气,“我的尊重,取决于他的人品。”


    “怎么,因为和我这个有钱的中年女人在一起,就是贪慕虚荣人品不好?还是你也觉得,我就该抱着这些钱,一个人孤独终老,才算善终?”


    她震惊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礼和我一样离过婚,有个五岁的女儿,存款比不上我的零头,婚戒都是我出钱买的,那又怎样,我乐意,谁也管不着!”盛宛如的语气,听来是真动怒了。


    她对盛思夏向来平和亲切,从来没讲过这么重的话。


    盛思夏不懂,小姨明明在林树谦身上栽过那么大一个跟头,怎么现在又要重蹈覆辙?


    她并不是嫌弃张明礼没钱,也不想恶意揣测他最初接近小姨的动机,只是连婚戒都要女人来买,刚才手里拎着的那些购物袋中,也不乏男装奢侈品牌,实在让人没有好感。


    “人不能被一根绳绊倒两次!”


    “夏夏,小姨已经不年轻了,没时间和人风花雪月,只想有人能照顾自己,”盛宛如说得十分凄凉,“姐姐在国外,你去外地念书,父母老了,又能陪我几年?我没有孩子,没有依靠,只想尽量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有什么不对吗?”


    盛思夏诚恳地说:“我会照顾你。”


    “你?早晚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最多逢年过节来看望我。”


    不知道小姨为何会有这么悲观的想法,但她说得笃定,令盛思夏无法反驳。


    她后退一步,背脊抵在门把上,从心底生出无力感。


    好像回到了小姨和林树谦离婚纠纷那段时间,也是同样无力,因为她什么也做不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想逃开,离开这种无能为力的现状。


    小姨又说,“昨天我看见鞋柜里那双鞋了,还有门口的车,是你男朋友的吧?”


    盛思夏沉默不语。


    “小姨尊重你交朋友的自由,你可不可以也尊重一下我的呢?”


    她背过身,扭开门把手,准备出去。


    本来想说,她从来也没有不尊重小姨,只是怕她重蹈覆辙,又像上次那样失败。


    但现在的状况,多说也没用,小姨有自己的想法,盛思夏也有她的,她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只腿已经踏出去,她听见盛宛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今天我会让明礼搬进来,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


    她忍无可忍,回头质问,“如果不能呢?”


    小姨陌生的眼神,已经表明她的态度。


    还有什么可说的?盛思夏回到一楼,从茶几拿上手机,看都没看坐在沙发上的张明礼一眼,开门出去。


    今天下班后,她特意没有提前吃饭,只为了等小姨回来后,可以一起吃晚餐。


    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她沿着熟悉的小路,朝小区门口走去,却不知不觉走到傅亦琛家门口,夜晚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亮灯,看样子,他还没回来,或者有其他的去处。


    凭傅亦琛的资产,也能想象到,他不会只有这一处住所。


    夜晚幽静,路上只听得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更显得形单影只,饥寒交迫。


    盛思夏拐进铁门里,在他家门口晃了一圈,决定还是不要不请自入,原本打算离开,却看见花园里那一丛红色小花。


    不能填饱肚子,但这甜味,至少可以给她些许安慰,好让这个夜晚,不要太过苦闷。


    她蹲在花园边上,小心翼翼地避开泥土,以免弄脏她三天前才买的新鞋,缀着一圈毛毛的穆勒鞋,时尚有余,保暖不足,让她的脚踝直面萧瑟的秋风。


    一边吸着花朵,一边调出手机通讯录,看看有谁能骚扰一下。


    盛思夏刚才出门着急,只带了手机,连身份证也没带,今晚就算想要住酒店,都办不了入住。


    傅亦琛给她的那张门禁卡,自然也是没带的。


    直到今晚她才发现,自己过得有多浑浑噩噩,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从来没认真为自己打算过,既无存款也没有任何规划,每月靠着收租维持生活,也算活得有滋有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小姨家。


    还是以这种窘迫的情形。


    无存款,无住所,无男友……她也算是正宗的三无人员了。


    幸好,她还有姚佳婷。


    今天在微信上聊天时,姚佳婷透露过她今天不加班,因此盛思夏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拨通她的电话。


    谁知道——


    “哎呀,夏夏,真不巧,我正准备出门约会呢。”姚佳婷的声音都带着甜,不用猜,一定是遇见了令她心动的新欢。


    “是谁?怎么没听你提起?”


    姚佳婷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昨天才认识的,等成了,一定请你吃饭。”


    “昨天才认识,今天就约会?”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节奏变得这么快了?


    “你和秦锐不也很快吗?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最近发展到哪一步了?”她问得很八卦。


    盛思夏轻笑一声,反问道,“秦锐是谁?”


    不愧是好友,姚佳婷一点就透,她忙说,“什么也不用说了,都懂!看来,最终胜利的还是你的傅亦琛啊。”


    “关傅亦琛什么事?”盛思夏压低声音,明知道四周没人,还是自觉心虚。


    姚佳婷大笑起来,“对,不关他的事,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盛思夏一句话也说不出。


    “算了,我还有几分钟,再来点拨点拨你,”姚佳婷叹口气,“我问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谁?买到好看的衣服,化了美美的妆,最想给谁看?吃到美食,最想跟谁分享?和谁待一起的时候最自在?”


    盛思夏心下一沉,有了答案,却还是嘴硬,“当然是你啊,我的好姐妹。”


    姚佳婷懒得说她,“你这个骗子,我才不相信。”


    盛思夏禁不住笑出声来,挂上电话,放姚佳婷去约会。


    她在地上蹲着,腿都要麻掉,想要离开,却不知道能去哪里。


    手机响起,竟然是傅亦琛打来的。


    她更加心虚,这是什么神奇的心灵感应?


    这一次她没挂,接起来,想听他要说什么,或许他的声音,能帮她驱散夜间的寒冷。


    “你大晚上不回家,穿着拖鞋,在我家门口晃悠什么?”


    第一反应,竟然是要为自己的鞋子辩护,“这不是拖鞋,是穆勒鞋,”说完,她才发觉问题,警惕地东张西望,“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门口?还穿着拖……穆勒鞋?”


    电话那头传来一丝轻笑,带着清冷,似乎还有酒杯相碰的清脆声音。


    他说,“你抬头,看左边墙上那个黑色的是什么?”


    盛思夏按照指示抬头看,咦,这玩意儿怎么那么像摄像头?


    想想也是,先不说他家里是否有值钱的保险柜,就单论客厅里那一幅画,就价值不菲,怎么可能不设置任何安保措施?


    稍微推理一下就知道,这个摄像头,肯定连着傅亦琛,或者他秘书的手机,发现可疑情况,就能通过摄像头,看见即时画面。


    只是,这个角度正对着铁门内侧,刚好可以看见花园,那岂不是,刚才她吃花的画面又被他看见了?


    盛思夏主动承认错误,“我饿了,不是故意吃你家花。”


    他笑起来,“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吃完了,是不是得回去了?”


    她摇头,“我今晚可能要露宿街头。”


    他似乎被她的话惊到,沉默几秒,才问,“出什么事了?”


    盛思夏抬起脸,正对着摄像头,表情郁闷地摇了摇,又想起他正在打电话,不能看见,只好补上一句,“一言难尽。”


    “那先进我家里,没吃饭的话,自己点个外卖,困了就去我房间睡觉,我今晚去其他地方休息。”他说。


    “我不想吃外卖。”


    盛思夏只是,很想见他一面,哪怕就说几句话,她也会好受许多。


    “我在君豪饭店,给你打包几样点心回去?”他想起来,又问,“现在可以不用吃流食吧?”


    她立刻回答,“当然可以!我要吃君豪的盐焗花螺、脆皮乳鸽、豉油皇焗罗氏虾,还有清蒸老虎斑!”


    喝了一礼拜粥,再喝,她就要遁入空门了。


    傅亦琛听得直笑,吩咐她赶紧进去,不要在外面吹风。


    “你好像在饭局,现在可以走吗?”盛思夏谨慎地问,如果他回来太晚,或许她还是点外卖合适一点。


    他说,“随时都可以。”


    “那我要在门外等你,这样的话,你想着我正在挨饿受冻,就会回来得快一些。”


    傅亦琛笑她的天真,只好答应尽快回来。


    其实今晚风很柔和,她穿一件廓形男友风外套,和一条厚实的牛仔裤,除了脚踝露风,基本还能忍耐。


    坐在傅亦琛家门口,手撑着下巴,从口袋里摸出无线耳机听歌,等待着傅亦琛,还有美食。


    这样安静的氛围,她很快来了瞌睡,眼皮沉重,困到不行,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直到眼睛被车灯晃到,她眯着眼,看见一辆深蓝色跑车驶入车库,一定是傅亦琛。


    他关上车门,朝盛思夏走来。


    她大喜过望,仿佛已经从微凉的空气中闻到食物香气,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没想到坐了太久,腿已经僵硬,那一瞬间,膝盖一软,猝不及防地朝前扑去。


    还好被傅亦琛接住,她才没有摔到地上。


    “小心一点。”他的语气没有责怪,却让盛思夏忍不住鼻子一酸,埋进他带着清冽香气的衬衫里。


    没见到傅亦琛之前,明明好好的,可怎么他一出现,和小姨之间的分歧,有家不能回的凄凉,还有之前独自拔牙的恐惧……万般委屈通通涌上心头。


    “坐久了,脚麻。”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用手揪住傅亦琛的衣服。


    他惊讶于盛思夏此刻的表现,接触到她微凉的指尖,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朝门口走去。


    即便困到睁不开眼,盛思夏也清楚地记得,这是傅亦琛第一次抱她。


    耳边躁动的心跳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哦,之前还有一次,可惜夏夏睡着啦。


    第25章


    傅亦琛家里, 一楼左边的开放式厨房有一张饭桌,从前傅亦琛总会独自一人在这里用餐。


    他不像盛思夏那么没规矩,沙发上, 书桌上,客厅茶几上, 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吃饭,他也很少会在这里宴客, 就连自己在家中吃饭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盛思夏刚才一口气点了好几样菜, 茶几上堆不下,盛思夏只好妥协,跟着傅亦琛进入厨房, 和他一起, 把包装完好的食盒一一摆在饭桌上。


    这里干净得不带烟火气息, 厨房各处擦得铮亮, 光洁如新, 厨具虽然一应俱全,但看上去都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我很好奇,你平时会进厨房吗?”盛思夏接过筷子,好奇地问, “除了到冰箱取东西。”


    傅亦琛坐到对面,他说,“不怎么进。”


    “这么大的厨房,白白浪费真是可惜。”面对眼前一众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盛思夏忽然觉得乏味。


    自从陈妈请长假回老家后, 她已经很久没吃到家常菜了,外头饭店的食物自然精致漂亮,却没有寻常人家的温馨质朴。


    傅亦琛笑着说,“我很少在家里吃饭,当然用不到厨房,如果你想用,随时可以过来。”


    她撇撇嘴,夹起一片鱼肉,“我只会吃,不会做,过来干什么?”


    君豪饭店的老虎斑蒸得恰到好处,肉质紧致,味道鲜美,在家里很难吃到这么好的味道,这倒是提醒了盛思夏,从前傅亦琛请过一位佣人,也能做出这个味道。


    她说,“我记得你家之前有一个潮汕的阿姨,她这道菜做得不错。”


    “对,你当时说她做菜太清淡,不合口味。”傅亦琛也拿起筷子,和她一起吃,顺便将盛着老虎斑的餐盘朝盛思夏那边推一点点。


    看到傅亦琛也动筷子,她挺惊讶的,随即又想明白,刚才傅亦琛抱着她的时候,贴得很近,她却没在他身上闻到一丝酒味。


    他们通话那会儿,或许傅亦琛那边才刚刚开席,因为她,他才没吃饭就赶回来。


    这是第几次连累他没吃晚饭了?


    盛思夏有些内疚,她抿着嘴,夹起一片鱼肉,送到傅亦琛碗里,接着说,“那时候口味重,大学时候吃多了食堂的大油,反而开始喜欢清淡。”


    她的大学时光,是傅亦琛不曾参与过的,想到这里,他眼神向下,掩住目光。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请回来,去你小姨家做事。”


    提起小姨,盛思夏不觉流露出伤心的神情,她摇着头说,“不必了,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那里住。”


    她很少这么消极,傅亦琛意识到问题不像他之前想得那么简单,换上稍微严肃的语气问,“吵架了?”


    “是,”她承认,却倔强地强调,“但不是我的错,你别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孩。”


    傅亦琛轻笑一声,“好,不是你的错,那你说说是谁的错?”


    这就是在变相诱导她讲出缘由了。


    架不住想要倾诉的念头,盛思夏尽量简短清晰地,将今晚的矛盾告诉傅亦琛,没有让他答应保密,不告诉其他人,因为她知道,傅亦琛才没兴趣传播这种八卦。


    “是那个司机的错。”尽管对小姨也很不理解,但到底是亲人,她难免偏心,在叙述中,也避重就轻,将责难都推到司机身上。


    傅亦琛听完,脸上没多余表情,他和盛思夏的小姨并不太熟,只在公开场合碰见了,会寒暄两句,她的事情,引不起他的情绪。


    他的声音冷静,又不失温和,“婚姻的本质就是资源交换,物质利益或者精神安慰,你小姨说得没错,不管那位张先生目的为何,只要双方默许这种交换,就没问题。”


    明知道傅亦琛会给出这样冷酷的答案,盛思夏还是忍不住叹气,“没劲,成年人的世界太没劲了。”


    她只有发奋图强,化悲愤为食欲,努力将这些菜吃进肚子里,或许有些安慰。


    天花板上悬着一顶暖色吊灯,光晕在盛思夏白净的脸上铺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晕出阴影,吃东西的时候,面颊会短暂的鼓出一块,因为吃得太快的缘故,她不小心噎到,难受地抚着心口。


    傅亦琛起身为她倒了杯水,看她喝下,手心轻拍着她的背部,才让她缓过来。


    明白是自己刚才说话太重,他又换了副语气,说,“但你搬出来也好。”


    “哪里好?”盛思夏仰头问他。


    “至少下次去找你,不用偷偷摸摸了。”


    他这句话,成功地让盛思夏笑出来,想起小姨误以为傅亦琛是她的男朋友,她笑容凝固在脸上,又有些怅惘。


    这个人,什么都好,除了不喜欢她。


    真可惜。


    她多了解傅亦琛,怎么会不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只是不想让她难过,刻意安慰?


    对他那个世界的人来说,婚姻或爱情的本质,也许只是经济问题,这种残酷,才是他的哲学。


    但傅亦琛仍然体贴地,想要为她覆上一层玫瑰面纱。


    可即便戴上皇冠,她也不会变成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也许有一天,不,是一定,傅亦琛会和某位家世相当,资源匹配的小姐在一起,也许没有爱情,但以傅亦琛的人品,一定会对她忠贞不二。


    就算他不够浪漫,这也算是一段不错的现实婚姻。


    盛思夏想到自己五年间对他不理不睬,甚至前段时间,还在她生日那天,许下想要绝交的愿望,似乎太不知好歹。


    因为没有爱情,于是连其他感情也要一并抛弃吗?


    她忽然很后悔,愧对他的包容。


    “那个,傅亦琛……”盛思夏放下水杯,别扭着,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小声说,“我生日那天说的话,你可不可以忘了?”


    傅亦琛愣住,转瞬又露出开怀的笑,他摇摇头,说:“不可以。”


    “嗯?”她不信他会这么小气。


    “你的话我都记得,但都不会计较。”他一只手搭在她椅子上,侧脸柔和俊朗。


    盛思夏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她低下头,轻轻“嗯”一声,眼眶微热,不想让傅亦琛看到。


    干嘛要这么好。


    吃完饭,她帮忙收拾桌上碗筷,傅亦琛却赶她去休息,独自将厨房清理整洁,将垃圾做好分类,扔到外面。


    她到二楼洗完澡,才想到待完成的工作,急忙跑下来和傅亦琛约定采访时间。


    “如果你不困,现在就可以。”他看看表,现在才九点。


    盛思夏大喜,如果今晚能搞定采访,明天就不必专程去一趟乾宇集团,也能早点完成这份对她来说有些”超额”的工作。


    “借你笔记本用一下。”幸好现在科技发达,她早已将整理好的采访提纲备份在云盘里,傅亦琛的书房里设备齐全,打印出来,立刻就能用。


    盛思夏没带任何行李,身上那件睡袍还有内衣,都是傅亦琛临时让生活助理送来的,此刻,她赤着脚,歪歪扭扭地蜷在沙发上,即便努力想要保持职业精神,也被这懒散的环境破坏了。


    从未想过,人生中第一次采访这种top级别的商业大佬,居然是在他家沙发上。


    不好不好,还是要端庄一点。


    她努力坐正,将还未完全干透的长发拨到肩后,朝傅亦琛露出一个职业且端庄的微笑,“傅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谁知道,傅亦琛对她的表现并不买账,他笑起来,肩头微微耸动。


    盛思夏纳闷地盯了几秒,即便他是个笑起来十分好看的男人,也不代表她愿意在此时被嘲笑。


    “不要笑了,气氛都没了。”她晃一晃他的手臂,表示不满。


    傅亦琛轻咳一声,“抱歉,我只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假的表情,觉得新奇。”


    盛思夏扁扁嘴,重新摆好姿态,按照采访提纲上的顺序,一一提问。


    一旦开始,傅亦琛就很快进入状态,回答得十分认真,他偶尔会微微蹙眉,露出思索的神态,时而会心微笑,谈到曾经遇到的困难,会表现出严肃的样子。


    难怪有人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迷人,身为采访者的盛思夏,偶尔都会微微失神。


    傅亦琛偶尔会打断对话,纠正她的提问中一些不太专业的细节,在那张提纲上,用红笔写写画画,由受访者,不知不觉变成指导者。


    盛思夏虚心听着,丝毫不觉得难堪。


    反正,她一早就叫过他老师,受用终身。


    这天晚上,盛思夏睡在傅亦琛的房间,他在她睡着后离开,开车前往最近的住所休息。


    一夜无梦。


    醒来时,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气温骤降,冬天越来越逼近。


    洗漱完,傅亦琛的另一位生活助理艾莎开车来接她,顺便给她带来一套时尚且保暖的衣物,燕麦色针织衫,浅驼色系带大衣,和一条厚度适中的黑色阔腿裤,穿在身上,显得职业而干练。


    竟然还送来一只腕表,助理艾莎说,“这都是傅总亲自挑选的。”


    盛思夏听得出,她语气里讨好的意思。


    不用说,盛思夏也能看出,这一定是傅亦琛的选择,低调简约,却处处透着不俗的品味。


    昨晚的采访不作数,她今天一早便向领导报备,要去乾宇集团,找傅亦琛做一次“正式”专访。


    坐在车后座,由艾莎负责开车,半小时后,到达乾宇集团。


    昨晚傅亦琛已经帮她理清思路,今天的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傅亦琛的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两人,在结束后,她故作严肃地起身,朝他伸出手,“傅总,很感谢您的宝贵时间。”


    傅亦琛也忍着笑,煞有介事地握住她的指尖,“不客气,不知盛小姐是否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她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像这样相处,和从前一样,当作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似乎也不错。


    盛思夏这样想。


    原本,盛思夏听刘思明说乾宇集团的食堂伙食不错,还想尝试一下,可总不能让傅亦琛陪她一起光临食堂,只怕其他员工见了老总,都会食不下咽。


    傅亦琛带她去附近一间装潢精致的西餐厅,位于大厦顶层。


    进门,有服务生取过他们的大衣,有专人指引到安静的位置坐下,靠着透明的落地窗,景致绝佳。


    有傅亦琛在,她懒得点菜,全部交给他。


    “今晚你准备住哪里?”傅亦琛关切地问。


    “住你的公寓吧。”盛思夏漫不经心地翻着手机,看见秦锐朋友圈里,更新了一张戴口罩的照片,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文字是“感冒中,勿扰。”


    想了想,还是没有发消息过去问候。


    在这种时候,找他要照片也不太好,显得多没人情味。


    傅亦琛立刻说,“是你的公寓。”


    盛思夏不和他争辩,只是说,“我现在没多少钱,实习期工资大概三千多,我就按三千付你房租吧,”说着,她又笑,“那么好的地段,是我占便宜了。”


    “我懂了,你把工资都给我,没饭吃,自然要赖上我,天天带你吃好吃的。”


    她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多谢你提醒我。”


    用完前菜和奶油蘑菇汤,主菜是惠灵顿牛排配帕尔马火腿,傅亦琛将自己面前的牛排切成均匀小块,再和盛思夏换过来。


    她也不客气,叉起一块放入嘴里,垂眸道,“你对谁都这么体贴吗?”


    傅亦琛反问她,“我有那么无聊?”


    还没来得及对他微笑,就看见从走廊尽头走来的人,那张熟悉的脸,竟然是许久不见的Clint。


    有个棕色卷发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状态亲密,正在低声交谈些什么。


    盛思夏下意识地觉得她很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们走过来,Clint不必说,一屁股坐到盛思夏身边,老大不客气,就着她的餐具,吃起了傅亦琛为她切好的牛排。


    盛思夏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


    余光仍在注意着那个女孩,而她,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她身材高挑,妆容和五官都自带混血感,笑得神采飞扬,“亦琛,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助攻,都是助攻


    第26章


    “蒋乐……桐?”傅亦琛用餐巾擦了擦嘴, 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听到这个名字,盛思夏怎么还会想不起来?


    两年前那个冬天,她害怕天冷, 某日翘课,窝在被窝里追剧赖床。


    微博推送来一条消息——乾宇集团继承人傅亦琛将与金融大亨之女蒋乐桐订婚。


    尽管这种消息捕风捉影, 总是真真假假无法分辨,盛思夏手一抖, 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那条消息, 很短时间便登上热搜榜第一,配图是傅亦琛一身黑色正装,出席傅蒋两家集团合作创办的慈善基金会现场。


    一身红色晚礼服的蒋乐桐站在他身边, 如同一对璧人。


    还真是登对。


    她那时想。


    谁知后来, 订婚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长达一个月之后, 又一夜间无端消失。


    等傅亦琛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新闻上, 则是因为傅董事长离世。


    之后再无人提起和傅蒋两家订婚一事。


    据网上八卦号猜测, 为了遮掩傅董事长突发疾病离世,乾宇集团内部董事局动荡的事实,稳住股价,傅亦琛订婚的消息, 只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混淆视线罢了。


    等到傅亦琛全面接管公司,局面得到稳定,虚假传言自然跟着消失。


    不管事实真相为何,都让盛思夏郁闷了好一阵子。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看网上新闻, 不想看见傅亦琛结婚的消息。


    亲眼见到蒋乐桐,比她想象中要更漂亮一些,很有活力,妆容化得出挑,走在路上,绝对是回头率超高的美女。


    奇怪的是,盛思夏竟然没对她生出嫉妒心,她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傅亦琛会喜欢的类型。


    倒挺像结婚会选择的对象。


    盛思夏望着她,眼里只有好奇,因此没注意到,傅亦琛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对,是我,你怎么回事,才多久不见,就把我忘了?”蒋乐桐轻笑一声,“还是说,有了女朋友,就六亲不认了?”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盛思夏飘去。


    女朋友?盛思夏想,傅亦琛送蓝钻的那个女孩,或许就是他女朋友,只是,这蒋乐桐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看样子像是误会了什么。


    傅亦琛没搭理她,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反观Clint,大大咧咧地插嘴,“他这个人向来是六亲不认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盛思夏嫌他个子太大,占地方,将他从座位上赶走,问,“你不是去找你的小女友了吗,找到了吗?”


    这是Clint的死穴,不能提,一提就变成了一滩烂泥。


    他有气无力地说,“别提了,找到是找到,但是不肯见我。”


    盛思夏心中好笑,还是劝他,“追女生要有恒心,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我从美国追到这里,还不算有诚心?”


    “有没有诚心,不是你说了算。”盛思夏摇着头。


    他没精打采地冲傅亦琛和盛思夏摆摆手,拉起蒋乐桐就走。


    “咦,这就走?喂,我话还没说完,你别拽我……”蒋乐桐气呼呼地被拉出店门,Clint这才松开。


    他说,“没看见傅的眼神要杀人了?还站那儿,当电灯泡啊?”


    蒋乐桐不以为意地撩撩头发,“这样才有意思,我还真没见过傅亦琛对谁这么上心,还有盛思夏!我都没跟她搭上话!”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叹。


    “你要挂科,怪你自己学艺不精,找盛教授的女儿也没用。”Clint十分不屑。


    蒋乐桐拿出手机,得意地说,“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快,把夏夏联系方式给我,我社交女王要发功了。”


    “你认识她吗就喊夏夏?脸皮真厚……”


    “连女朋友都追不回来的loser,没资格说我。”


    “……”-


    一顿午餐,无端被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两人打搅,盛思夏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没办法顺其自然地接着刚才地话题往下说。


    她很在意,傅亦琛原本打算送她的那枚蓝钻,到底送给了谁?


    在这个网络消息爆炸的时代,她竟然很少看见关于傅亦琛的绯闻,想要猜测,也没有任何头绪。


    午餐匆匆结束后,傅亦琛先送她回到御典传媒。


    “下班后,我会让助理帮你搬家,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已经帮你准备好,直接入住就行。”


    说着,傅亦琛拿出一张崭新的门禁卡递给盛思夏。


    他想得真周到,看出来她不肯回小姨家,才特意给她准备。


    盛思夏只好把问题藏在心里,下车,站在公司门口,笑眯眯地和傅亦琛挥手告别。


    还没来得及转身,身边一个黑影晃过来,是刘思明。


    他望着那辆逐渐远去的劳斯莱斯幻影,口中啧啧有声,“是我看走眼了,小盛同学。”


    “什么?”


    “我还以为你在和傅亦琛秘书谈恋爱,原来背后另有其人啊,不简单,不简单,”他的眼神,称得上赞赏,“难怪老周要把专访交给你,有眼光。”


    盛思夏白他一眼,边朝大楼里走,边说,“我和傅亦琛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哦,我懂,是那种送房子送车子的朋友吗?”


    刘思明眼神讥诮。


    虽说他向来嘴贱,在办公室早已出名,比女人还八卦,就连老周都中过他的毒舌,未必有坏心眼,但盛思夏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她,还是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毫不在意,用力拍了拍盛思夏的肩膀,“一日为同事,终身是兄弟,哪天结婚,记得请我。”


    她冷哼一声,将他的手掌甩下去。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到达办公室楼层,他们并肩踏入走廊。


    “友情提醒你一句,老周把这活儿派给你,有人挺不满的,”刘思明手插着裤袋,斜眼看她,“要是听到什么难听的,就无视,犯不上。”


    说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盛思夏一下没反应过来,她先到老周办公室汇报工作,接着出来整理采访稿,直到今天的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才分心去想刘思明的话。


    谁会对她不满?


    讲话不讲完,是最吊人胃口,盛思夏站起来打水,顺便环视四周,大多数脸上都只能看见麻木和疲惫,她实在猜不出来是谁。


    事情做完了,捱到下班,傅亦琛的助理艾莎发来消息,说在楼下等她。


    盛思夏没有耽搁,快速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就打卡走人。


    事实证明,太快了容易丢三落四,她从电梯下到一楼,出门上车,艾莎开到一半,盛思夏才想起来,门禁卡刚才没拿,还扔在桌上,只好原路返回。


    下班时间,路上已经开始堵车,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半个小时。


    匆匆忙忙回到办公室,她到工位上找到门禁卡。


    正要离开,却看见老周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徐子冉走出来。


    她低着头,眼眶都是红的,看见盛思夏还在这里,徐子冉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忿忿不平。


    盛思夏有些迷茫。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不一定要靠语言沟通,喜欢还是讨厌,凭气场就能感觉到。


    进来工作第一天,徐子冉对她态度还算友好,主动带她熟悉工作,和她分享附近便宜美味的餐厅。


    之后一次,她看见盛思夏腕上那块表,阴阳怪气地评价说:“这么有钱,还来当苦逼实习生啊,给别人留点机会啊。”


    从那以后,她们关系就冷淡许多。


    盛思夏不明白原因,也不在乎。


    她从老周办公室出来,明显是哭过了。


    老周向来温和,偶尔听见同事们背后笑他是地中海预备役成员,都不发脾气,徐子冉工作上没掉过链子,怎么哭成这样?


    下电梯的时候,她想着,或许和刘思明说的话有关。


    盛思夏和小姨已有几天不曾联系,尽管不想回家,但搬家这么大的事,出于礼貌还是想当面跟她打声招呼。


    艾莎开车送盛思夏回到别墅,小姨却不在家,白费了她一番忐忑的心情。


    客厅茶几上摆着烟灰缸,沙发上搭着一条皮带。


    看来该住进来的,已经住进来了。


    她到房间收拾了两箱衣物,带上床底下的储物箱,留下一张字条,放在茶几上。


    当初住进来时,是半推半就,现在要离开,盛思夏没想过会有这么不舍。


    只能在心里,祝小姨过得幸福,希望这一次,她真的能得偿所愿。


    有艾莎帮忙,搬家进行得相当顺利。


    不到八点就搞定全部,正如傅亦琛所说,屋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需要她单独采购,果真是拎包入住。


    盛思夏提议请艾莎吃晚饭。


    艾莎倒是不介意和她吃饭,除开工作关系,她和盛思夏年纪相当,兴趣相投,话题也多,可她深谙职场之道,从不和同事做朋友,更不要跟上司的女友做朋友。


    “盛小姐别客气,我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艾莎婉拒,又问,“需要我帮你点一份外卖吗?”


    盛思夏摇头,客气地送她出门。


    有家人,真好。


    她和盛宛文并不经常联系,但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念妈妈,想打个电话过去,撒撒娇。


    刚拿出手机,却想起美国那边还没天亮,只好沮丧地打消这个念头。


    盛思夏点了一份外卖,吃完饭,她本想挽起袖子做清洁,然而发现屋子里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客厅那盏吊灯都光洁如新。


    这个傅亦琛,简直不给她留任何发挥空间。


    这个时候,盛思夏接到秦锐的电话。


    她有些犹豫。


    那天不欢而散后,他们就没联系过对方。


    秦锐朋友圈忽然更新得很频繁,一天可以发好几条,不是自拍,就是一些云里雾里,暗示性很强的文字。


    看得出来,是发给她看的。


    她只是懒得理。


    只要不爱一个人,果然能很残忍。


    接起电话,那边有点吵,似乎是在酒吧。


    秦锐半天不说话,要不是听到他的呼吸声,盛思夏还以为他是拨错了。


    她抱着目的,主动出击,“秦锐?”


    他“嗯”一声,语气含糊,“夏夏,我醉了,你能不能来送我回家?”


    盛思夏不说话,想要拒绝。


    电话里沉默数秒,秦锐忽然轻笑一声,“照片在我身上,顺便还给你。”


    她被他看穿心思,心里反而坦荡,“在哪里?地址发给我。”


    秦锐又笑一声,有点自嘲的意思。


    半小时后,盛思夏打车来到目的地,还是上回秦锐带她来过的酒吧,他朋友开的。


    她在门口发现秦锐的车。


    进去后,她转了一圈没找到秦锐,只好到吧台询问。


    调酒师让她稍等,走进身后的工作间,没过多久,秦锐从里面出来,带她到角落里的卡座。


    他喝了些酒,模样不似平时理智清醒。


    “走吧,我帮你叫个代驾。”盛思夏看着他,没有坐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秦锐拿手捂着脸,“先让我缓一缓,你很着急走?”


    盛思夏觉得不自在,但还是坐下来,找服务生要了一杯温水,让他喝一点。


    “谢谢。”秦锐看她一眼,从口袋里取出照片。


    这次他没玩任何把戏,直接放在盛思夏面前。


    这次换她说,“谢谢。”


    秦锐突然意味深长地问,“这才几天不见,我们已经变得这么生疏了吗?”


    盛思夏迟疑着,柔和地说:“我们是朋友,说谢谢是应该的。”


    “你明知道我没拿你当朋友,”秦锐摇摇头,“算了,是我太瞻前顾后,不够果断。”


    “什么?”


    他换了副语气,认真起来,“虽然假设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知道,如果我之前向你正式表白,会有机会吗?”


    秦锐的脸,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十分英俊,他当然是个有魅力的男人,盛思夏不得不承认。


    她目光向下,凝视着桌上的照片。


    戴着金丝眼镜,在夕阳余晖中轮廓分明的侧脸,看不清全貌,却是她心中最隽永深刻的画面。


    盛思夏对他摇摇头。


    “猜到了,走吧。”秦锐站起来,满脸漠然。


    他们朝酒吧外面走,还未到门口,秦锐停住,让她稍微等等,他要去跟朋友打声招呼再走。


    盛思夏百无聊赖,站在原地玩手机。


    微信里,收到一条陌生人发来的添加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她点了同意。


    先去看对方的朋友圈,这是习惯。


    点进去,就看见戴着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穿着粉色比基尼,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的蒋乐桐。


    怎么是她?


    盛思夏一张张朝后翻,看得太专注,一时间没留意身边情形。


    突然一声玻璃碎地,十分清脆,她这才抬起头,是身旁那一桌客人喝醉闹事。


    酒杯砸一地,桌子也跟着被掀了。


    酒吧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尖叫声。


    她不爱看热闹,只想躲开这场闹剧,握着手机朝外走。


    身边有人挤过来,她不小心被地上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扑在地上,许多碎玻璃扎进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满手血污。


    秦锐这时才赶到,立刻将盛思夏从地上拉起来,让朋友开车,全速送往医院。


    急诊室。


    碎片有好几处,两手都有,医生看过之后,要帮她把碎玻璃挑出来,会很疼,要先往手上打麻药才能操作。


    十指连心,盛思夏有些害怕。


    经过上次拔牙事件后,她对麻醉针有些恐惧。


    “对不起,这都怪我,”秦锐很歉疚,“但这些玻璃一定要取,疼也要忍一忍,好吗?”


    盛思夏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她将手机和包交给秦锐,让他在手术室外等待。


    突然发生这种事,秦锐一身酒意散去大半,烦躁地在急诊室外走来走去。


    朋友发来消息,说那些闹事的已经被警察抓走,一定会让他们赔偿盛思夏的医药费。


    秦锐更烦躁了,这是医药费的问题吗?


    这次见面,他已经料到是最后一次,虽然他和盛思夏不是情侣,却也投入感情,遗憾程度不亚于一次分手。


    没想到搞成这样,不是他的错,他也内疚。


    盛思夏的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傅:睡了吗?我在你楼下,给你带了点宵夜。


    秦锐没多想,只以为是哪个和他一样倒霉的追求者。


    过了五分钟,有电话进来,依然是一个“傅”字。


    他接起来,对面果然是一个男人声音。


    秦锐一开口,那边有些意外,“你是哪位?”


    “我是秦锐,夏夏的朋友,”他简单的把事情原委告诉对方,然后说,“她正在取玻璃,你如果认识她的家人,能否帮我联系?”


    那边简短地说,“地址报给我。”


    有点颐指气使,命令式的语气,让秦锐有些不爽。


    但眼下紧急情况,他忍了气,把具体地址报给他。


    傅亦琛拿着给盛思夏带的宵夜,原路返回车里。


    他刚从一个饭局出来,喝了酒,不能开车,只能不断催促司机开得快一点。


    气压很低,搞得跟了傅亦琛多年的司机也很紧张,在不违反交通的情况下,能开多快开多快。


    到医院,傅亦琛下车,快步进入大楼,朝急诊室走去。


    秦锐仍在门口,看见来人,恍然发觉,原来是他。


    难怪刚才电话里那声音那么耳熟。


    傅亦琛也认出他来。


    他目不斜视地朝秦锐走过去,冷淡疏离地说:“把她的东西给我,秦先生可以先走了。”


    呵,有趣。


    秦锐依然捏着盛思夏的手机,坚持说,“我要看夏夏平安出来才能放心。”


    傅亦琛皱起眉,“你们什么关系?”


    “我在追求她,”秦锐讥诮地笑着,“我倒是很好奇,傅先生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你在她身边,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傅亦琛摇头,语气轻蔑,“你根本没资格追求她。”


    “我没资格,难道你有?”


    傅亦琛没将秦锐的挑衅放在眼里,他语气淡然,却笃定,“没人比我更有资格。”


    并且,势在必得。


    第27章


    打完麻药, 医生利用器械,仔细地将盛思夏手心里的碎片一一挑出来,扔进旁边的器皿中。


    细小的碎片粘着血, 盛思夏看一眼都觉得腿软。


    仿佛刚才的麻药,都打进了腿上。


    麻药的作用, 是让她感觉不到疼痛,但根据上次拔牙的经验, 等麻药效果褪去, 才是折磨的开始。


    何况上次难受的是嘴,最多耽误口腹之欲,不影响正常生活。


    这回伤了手, 接下来恐怕会很麻烦。


    吃饭, 洗澡, 工作, 都成问题。


    医生处理完伤口, 用绷带包扎好,左手伤势较轻,无须包扎,护士为她打了一剂消炎针。


    盛思夏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待药水吊完。


    傅亦琛在这个时候进来。


    他手里提着盛思夏的小包, 放到椅子中间,手机也搁在上面,他也坐下,自动和她隔开一个包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盛思夏掩不住惊讶,看一眼她的物品, 又疑惑地朝外张望着。


    她的东西在傅亦琛手里,那秦锐呢?


    傅亦琛乜斜着看她一眼,目光似有不悦,他说,“见到我,你好像很失望。”


    “没有啊,我只是奇怪……秦锐呢?”


    “他已经走了,还是你比较想让他陪你?”傅亦琛声音带着凉意,不是他平时的语气。


    深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带被他扯松些许,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握拳,两臂的肌肉绷紧,即便面无表情,仍然散发着天然的吸引力。


    来往的白衣天使们,都忍不住朝这边投来目光。


    不对劲。


    这个傅亦琛很不对劲。


    盛思夏敏锐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味道不重,一点也不难闻,反而让她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奇怪,他看上去情绪不对,好像有谁惹了他。


    既然是刚喝了酒,盛思夏猜想,他可能是刚从某个酒局出来,应该是生意上的问题。


    她朝傅亦琛那边挪了挪,嫌挡在中间的包非常碍事,忘了手还包扎着,动作有些大,吊瓶摇摇晃晃。


    傅亦琛按住她的肩膀,“你别乱动。”


    “那你先告诉我,到底在气什么?”盛思夏偏过头,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明亮,她没有打吊针的那只左手,无力地搁在膝盖上,脸上的妆随着时间淡去,显得苍白而柔弱。


    急诊室内,暖气开得不高,傅亦琛察觉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动。


    他用手握住她的手,果然是凉的。


    他更握紧一些,却也注意着力道,免得牵扯到她的伤口。


    盛思夏愣住,眼眶里那点光亮晃动着,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手,温暖干燥,不似女人的手那么柔软,却充满让她心安的力量。


    傅亦琛将盛思夏的包放到一旁,挨着她坐下,叹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


    “为什么叹气?”


    她还想问,为什么要握她的手?


    傅亦琛将他如何到达医院的缘由告诉盛思夏,然后说:“如果这次我不是凑巧知道,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


    “又?”盛思夏一脸不解,“我之前瞒过你什么吗?”


    “地铁三号线上,你出了什么事,需要我提醒吗?”他很想柔和一点,但控制不住地绷着脸。


    “你怎么知道?”


    他嘴角牵起一个冷淡的笑意,“只要有心,自然什么都知道。”


    盛思夏马上明白过来,她错愕,睁大眼睛质问:“傅亦琛,你找人查我?”


    她竟然不生气。


    明明应该反感这种被控制的行为,却因为对方是傅亦琛,她感受到的仅仅是震惊。


    想不到,傅亦琛会为她违反原则。


    原来,她的底线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固,这样的“特殊待遇”,让盛思夏觉得,她是例外的。


    傅亦琛脸上短暂地出现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冷酷,他甚至强硬地说:“抱歉,但如果你下次再瞒我,我还会再查。”


    他这副明知理亏,却依然强硬的做派,让盛思夏又好气又好笑。


    她正想说什么,突然被自己呛住,猛地咳了好几下,脸都涨红了。


    傅亦琛怕她扯到吊针,忙按住她一边手臂,再顺势将人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猝不及防,盛思夏整个人被拥住,脑袋埋进他怀里,接触到一阵暖意,仿佛四肢百骸都被融化了,酒意更浓,还有他身上的清冽香气。


    她有些懵。


    怎么又被抱住了?


    最近的肢体接触,好像过于频繁了些。


    握住的手指,被傅亦琛轻柔的勾住,她听到他在耳边问,“手还疼吗?”


    盛思夏抬头,红着脸,眼里水光潋滟,无声地点点头。


    原本还没太大感觉,被他这样一问,她就觉得疼。


    随着麻药效果减少,不止疼痛,被触碰的地方还微微发痒。


    “手里扎了碎玻璃,不疼才怪,以后还瞒着我吗?”傅亦琛帮她把头发顺到耳后,露出发红的耳廓,因为白皙,那点红色无所遁形。


    她感觉到,耳朵被轻轻碰了两下。


    “干什么?”盛思夏小声提出反对意见,却微弱得像蚊子在嗡鸣。


    “你耳朵受伤了,”傅亦琛眉头紧锁,盯着耳垂上细小的一道血痕,“刚才没注意到?”


    盛思夏摇头。


    没注意到,你没碰之前,什么都好好的。


    她在心里郁闷着。


    不顾盛思夏的反对,傅亦琛又找来医生,给她处理耳朵的伤口。


    饶是她视力不好,在夜晚还有些散光,也看得出那个小护士满脸写着“小题大做”。


    不怪她鄙视,连盛思夏自己都这么认为。


    等护士离开,盛思夏记起刚才他的问题。


    她问:“地铁那件事如果告诉你,是不是又要给我请个心理医生?”


    秋后算账,什么时候都不迟。


    她讲的,是高中发生的那件类似的事。


    傅亦琛不觉得自己处理方式不对,他理直气壮地表示,“那时候你还小,男女有别,总得有人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


    “这些话,你不能亲自跟我说?”


    “那个时候,不能。”


    盛思夏深吸一口气,“那现在呢?”


    她仰面与他对视,干净的面庞清纯又撩人,散发着漫不经心的魅力。


    药水快滴完了,护士过来拔掉针头,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盛思夏跟在傅亦琛身后,离开医院。


    回去的路上,夜色已深,霓虹灯都熄灭大半。


    车辆不多,从医院开回公寓,傅亦琛还没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因为手上的疼痛逐渐清晰,盛思夏自己都隐隐约约要忘记。


    等到车停稳,傅亦琛扶着她下来,手指再度相触。


    才听见他低声说,“至少我刚才碰过的地方,其他男人都不可以碰。”


    还好夜晚寂静,她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两只手都不能碰水,防止发炎,连洗头洗脸都无法独立完成,沐浴就更不用谈。


    这些事,傅亦琛无法帮忙,他临时为她请来一位可靠的阿姨,帮她做这些事。


    盛思夏很不习惯,但只能妥协。


    这种状态,怕是连饭都要人喂,一夜间退回婴儿状态,她从未试过这么难为情。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睡着。


    这天晚上,盛思夏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做梦。


    起初,她梦见在医院换药,手又被一个没经验的护士扎了一次,那护士还对她说,“秀恩爱死得快,小题大做没人爱。”


    她惊醒,然后接着睡。


    这一次,她梦到傅亦琛。


    还有她。


    她整个人坐在傅亦琛腿上,依偎在他怀里,用自己都没听过的甜腻语气撒娇,被他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牵起她的手,轻轻吻着被绷带包住的地方,痛楚随之缓解。


    他眼神如炙,语气强硬地命令着,“不管是我碰过,还有没碰过的地方,其他男人都不可以碰……”


    她再一次惊醒。


    这都是什么鬼梦?


    这都怪傅亦琛,好好地,为什么要讲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她心烦意乱,睁眼到天明。


    因为受伤,无法上班,她向公司暂时请了一礼拜病假,在家休养。


    阿姨负责她的一日三餐,还有日常洗漱。


    她也没什么事,趁休息去牙科抽线,没事就去逛逛街,带上甜点看望加班社畜姚佳婷,日子过得无聊透了。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怀念上班的日子。


    她希望手快点好起来,早点结束这种巨婴一般的生活。


    每天晚上,不管时间早晚,傅亦琛一定会来看望她,如果赶上晚饭,他会一起吃。


    傅亦琛发现,盛思夏这几天话很少,而且不爱和他眼神接触。


    今天他来得不巧,盛思夏刚被人伺候着吃完饭,他只能独自用餐。


    傅亦琛坐在饭桌上,她坐在对面,把手机放到一旁点来点去,就是不看他。


    消息提示音就没停过。


    傅亦琛停住筷子,面色不快,“在跟谁聊天?”


    盛思夏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


    最近管得越来越宽了。


    “朋友。”她简单地说。


    “秦锐?”


    盛思夏愣住,然后笑了,“不是,我难道只有他一个朋友?”


    “我只知道这一个名字。”


    她“哦”一声,随口说,“那哪天我把朋友都叫出来,让你认识认识。”


    傅亦琛竟然说好,脸色比刚才缓和许多。


    “除了秦锐,现在还有其他人在追求你吗?”他突然这样问。


    阿姨刚好从厨房走出来,她要下去扔垃圾,盛思夏担心被她听见,有些尴尬。


    她半真半假地说,“有,挺多的,干嘛,要帮我审核吗?”


    傅亦琛低头,用铁勺轻轻搅动碗里的汤,隐藏住眼底的一丝紧张。


    不等他说话,盛思夏又笑着说,“不用费心啦,我可不想谈恋爱,对男人不感兴趣,当然,对女人也不感兴趣。”


    她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那什么时候才想谈恋爱?”傅亦琛问。


    “不知道,等遇到喜欢的再说吧。”说完,盛思夏都要表扬自己回答得好。


    最好不要让傅亦琛以为,她仍然喜欢他。


    能和傅亦琛以现在的状态相处,她已经满足,也会劝自己豁达一点。


    这座山很美,不是非得登顶才算征服,能这样静静对坐,已经是另一种完美。


    而傅亦琛这样回答,“好,等哪一天你想谈恋爱,记得告诉我。”


    盛思夏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


    她最近很忙,没空想些有的没的。


    傅亦琛的怪异表现,她没有放在心上。


    毕业论文要开始写了,这次的题目与她工作中接触过的项目有关,许多资料都放在U盘里,盛思夏决定周一回趟公司。


    傅亦琛送她过去,和她一块上楼,在电梯口暂时分别。


    “我去郑总那里谈点事,你先拿东西。”他说。


    她点点头。


    盛思夏昨晚没休息好,刚才在车上一直犯困,现在还有些不清醒。


    她犯瞌睡的时候,眼睫垂着,眼底那颗泪痣小巧可爱,讲话带着鼻音,做什么都显得很乖。


    傅亦琛摸摸她的头发,柔软又清爽。


    直到电梯门关上,傅亦琛离开,盛思夏才郁闷着朝办公室走。


    头发有那么好摸?


    再这么薅,迟早给他薅秃了,比老周秃得还快。


    她走进办公室,和几个熟悉的同事打声招呼,回到自己工位上找U盘。


    一份文件被扔在她桌上。


    抬头,是徐子冉。


    她语气很不客气,“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份稿子做下校对,下班之前发给我。”


    还刻意强调, “仔细点,别马虎。”


    声音说得挺大,旁边工位的同事跟着看过来。


    既然是实习生,平时免不了做些杂活儿,盛思夏也挺勤快,能独立完成的事绝不推诿。


    除了这次。


    “我还没销假,而且手不方便,你找别人帮忙吧。”盛思夏语气冷淡,不想和故意找茬的人多说。


    徐子冉料到她这么说,轻哼一声,刻薄道:“真娇贵,走后门进来的就是不一样。”


    盛思夏懒得理她,拿了东西就要走。


    “长得漂亮就是好,小三小四随便当。”徐子冉小声嘀咕着。


    盛思夏冷冰冰地回头,“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走后门进来,她认,至于这小三小四,她真想把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塞回徐子冉嘴里。


    今天老周不在,办公室里,数徐子冉资历最老。


    其他人都默默看着,不敢吭声,只有刘思明出来打圆场。


    他试图拉走徐子冉,还让盛思夏快走,不要吵架。


    “说实话而已,她才来几天?凭什么采访傅亦琛?那天内容部的亲眼看到她坐傅亦琛的车下班!”徐子冉心中不平已久,撕开了口,哪能不把气撒够?


    她说的,是姚展来接她去看公寓那次。


    “都说傅亦琛私生活干净,也不过如此,他没结婚,她不是小三,也是情妇。”


    场面一时尴尬。


    盛思夏觉得太好笑了,从未想过会遭到这样的污蔑。


    她不喜欢吵架,却也不是包子性格,正要反击回来,却听见背后的低咳声。


    是傅亦琛,还有总裁郑泽惠。


    两人面色俱是不满。


    刚才在总裁办公室里,傅亦琛和郑泽惠谈完公事,他顺便问了问盛思夏平时工作情况。


    郑泽惠看不透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但傅亦琛对盛思夏的关切溢于言表,两家企业正在谈合作,她不介意卖傅亦琛一个顺水人情。


    郑泽惠提议一起去盛思夏办公室,让他看看她的工作环境。


    谁知道,天降大礼,许久不下基层,一下就让她看到这一幕。


    傅亦琛面上冷得要结霜,他说,“我向来欣赏郑总的管理能力,今天一见,更加佩服郑总看人的眼光。”


    “这种口无遮拦毫无素质的员工,连在乾宇扫地都不配,郑总也肯招进来,看来我得重新考虑一下是否和贵公司合作了。”


    他身居高位,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办公室里一时噤声。


    刚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徐子冉,连呼吸都收敛起来。


    郑泽惠脸色难看,极其不悦地扫过徐子冉。


    “虽然没必要向各位解释,但考虑到盛思夏的名誉问题,我不得不多说一句,”傅亦琛语气严肃,透着压迫感,“我们目前没有任何男女关系,就算有,她也只会是我的正牌女友。”


    说完,他走上前,接过盛思夏的包,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指,“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这两章都挺肥的对不对,求表扬(叉腰)


    第28章


    从办公室, 经由电梯,一路到达停车场的时间,盛思夏平时算过, 最多不会超过五分钟。


    今天被傅亦琛牵着,时间的实感突然变得清晰, 可以感知每分每秒是如何流动。


    等待电梯到达时,盛思夏低头盯着鞋面, 注意到地毯夹缝里一片饼干碎屑;


    进电梯后, 眼睛没地方放,几乎把电梯内投放的所有广告全看了个遍。


    MBA培训、米其林西餐厅、医美广告……


    连地址和咨询电话都没有错过。


    “晚上想吃什么?”傅亦琛勾勾她的手指。


    “小清新眼综合套餐三千九百八十!”


    盛思夏心一颤,就把正盯着看的那行字给报了出来。


    傅亦琛疑惑,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广告, 再看回她, “什么叫小清新眼综合?”


    盛思夏也挺尴尬, 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大概是拉双眼皮加割内眼角。”


    “你本来就是双眼皮,还拉?”傅亦琛继续直男发言,“割内眼角又是什么?”


    她用手按住眼头,往山根处轻轻拽, 向他示范,“喏,就是变成这样,许多明星都做这个手术的。”


    傅亦琛拉下她的手,“不好看, 别瞎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了。”


    “哦。”盛思夏敷衍地答应着。


    拉什么双眼皮,割什么内眼角,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傅亦琛刚才那段话。


    挥之不去。


    原来,不管她给自己做多少心理暗示,反复洗脑,人心里的欲念就是这样顽强。


    她曾经把这个秘密藏进树洞里,自以为瞒天过海,万无一失。


    它却悄悄长成参天大树,枝叶躲进云里。


    傅亦琛一句话,云开雾散,什么秘密都瞧得一清二楚。


    幸好傅亦琛没有读心术,而盛思夏也不再是十八岁是直白冲动的少女,她懂得收敛,懂得隐藏。


    被牵住手,直到坐进车里才松开,她也不会紧张到出汗。


    虽然脸有点红,但她在秋冬室内就是容易脸红,自小就这样,傅亦琛也知道。


    今天没有司机,傅亦琛就是她的司机。


    他专注地开车,盛思夏假装玩手机,实则暗地在全网搜索了一遍傅亦琛。


    没有任何绯闻,连花边新闻的影子都没有。


    难道傅亦琛真的没有女友?


    或者说,是那位蓝钻的主人拒绝了他?


    盛思夏忍不住吐槽,那女人可能是眼瞎,或者高度近视加散光,迟早要后悔。


    “傅亦琛,”她喊他一声,“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傅亦琛偏头看她一眼,面色如常,“谢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


    盛思夏焦虑地用手抠着座椅。


    她小时候有咬手指的习惯,后来被纠正过来,不咬手指,但焦虑的时候,会转而折腾其他东西。


    实话实说?


    也包括“正牌女友”那句话吗?


    盛思夏也是最近才发觉,傅亦琛这个人,表达能力存在问题。


    原本清清白白的关系,总能让他说出几分暧.昧。


    说到底,傅亦琛是在国外长大,虽说中文讲得流畅,但他接受的到底是西方教育。


    无论是语言习惯,还是表达风格,多少跟国内有些不同。


    就好比,那天在西餐厅,她看见Clint和蒋乐桐勾肩搭背,形状亲密,也不会多加揣测。


    因为默认文化不同。


    傅亦琛很可能对“女友”两个字存在错误认知。


    不能被他扭曲的思路带跑偏了。


    作为朋友,盛思夏觉得有必要纠正他,以免闹出笑话。


    她看着傅亦琛,很认真地问,“除了我,你还会让别人做你正牌女友吗?”


    “不会,我没那么无聊。”他不仅回答,还特意强调,“只有你。”


    “嗯,那就好。”


    这个回答,让盛思夏稍稍心安。


    还好他这错误的逻辑只用在她这里,不至于去外面闹误会。


    傅亦琛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牵住盛思夏,手指勾缠,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答应吗?”


    他这样一牵,指腹轻轻蹭着,平白让她心慌。


    思绪被打得粉碎,像一尾在漩涡中乱了方向的鱼,盛思夏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要帮他纠正逻辑,这下也说不出了。


    “你说是……就是吧。”她结结巴巴的,想要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傅亦琛皱起眉头。


    他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他对感情没有什么经验,更没跟任何人表白过,原本是想,挑个浪漫的地方,在合适的时机向盛思夏表达。


    毕竟她透露过近期不想谈恋爱的想法,傅亦琛不介意再等等。


    他空余时间虽然不多,但那些时间都只属于盛思夏,还有很多机会让他们相处。


    可今天这出闹剧,他必须有所表示,虽然比他想象中的场景,要偏离许多。


    还好,盛思夏没有排斥。


    “晚上想吃什么?”傅亦琛手指稍微松开一点,就被她趁机抽回手。


    细腻的触感,在他掌间一溜而过。


    盛思夏想了想,说,“想吃家常菜,但现在吃不到。”


    “怎么会吃不到?你用手机找找哪里有好吃的家常菜馆,我开车去。”


    她叹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家常菜,就是要家人做的才正宗,光好吃有什么用?”


    “这也叹气?”他伸手捏捏盛思夏小巧的鼻尖,笑着说,“我来做给你吃。”


    “你会?”


    她记得,傅亦琛只会烤面包片,最多用用烤箱,中式的煎炸炒烧,没见他操作过。


    再说,她和傅亦琛关系亲近,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家人,傅亦琛这下又误会了,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果然中文有待提升啊。


    现在盛思夏更加确定她刚才的想法。


    “我可以学,能有多难?”他看上去信心满满。


    盛思夏忍住了,没有打击他。


    她心想着,傅亦琛无非是打算照着网上菜谱,现学现做,却没想到,人家直接从集团旗下一间星级酒店叫来一位中式大厨,现场指导教学。


    目瞪口呆之余,盛思夏看着向大厨谦虚学习的傅亦琛,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的“替人尴尬症”犯了。


    这种毛病,就是在预感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尴尬情况时,先替对方尴尬,起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


    从小看电视,看到令人尴尬的剧情,都会忍不住调台,或者按下静音。


    她觉得傅亦琛会失败。


    尤其是当她听到他要学做清蒸老虎斑、阿拉斯加太子蟹、脆皮乳鸽拼油焖笋……全都是高难度菜系。


    她更觉得,失败是板上钉钉的。


    老虎斑做错了什么,乳鸽又做错了什么?


    傅亦琛对“家常菜”三个字到底有什么误解?


    这是要做满汉全席吗?


    大厨本要帮忙剖鱼宰鸽,傅亦琛却坚持要独立完成,他只好退到一旁,负责口头指导。


    锋利的菜刀在厨房灯光下银光一闪,盛思夏不忍再看下去,默默退回了书房。


    这些小动物死得都太惨了。


    道德的沦丧,人性的缺失。


    接下来,盛思夏又开始同情那位面相敦厚的大厨。


    她还好说,待会儿只要稍微发挥演技,适当地表扬一下傅亦琛,这一关也就过了。


    大厨经此一遭,轻则打击信心,重则影响职业生涯,实在可怜。


    盛思夏把这间书房当成避难所,看看书,写写论文,打盘游戏,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有点饿了。


    食物的香气,透过缝隙悄悄钻进来,闻上去居然还不错。


    她怀疑傅亦琛在作弊,于是拉开门,轻手轻脚走到厨房,以为可以抓个正着。


    但拿着锅铲的确实是傅亦琛。


    他见盛思夏出来,忙对她摆摆手,让她到房间里去玩,等饭菜好了,再叫她出来。


    “可是我饿了……”她对他晃晃缠着绷带的左手,显得可怜兮兮。


    最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傅亦琛终于同意将菜单减为三道,再加上一道简单的白灼菜心。


    一个小时后,盛思夏终于吃上饭了。


    大厨终于可以离开,她分明见到他偷偷擦了把汗。


    她的手伤渐渐愈合,现在吃饭不需要人伺候,菜端上来,她就忙不迭的动筷子。


    她小心翼翼地夹一块乳鸽肉,肉质紧实味道鲜美,混合了笋的鲜香,虽然比不上大厨的手艺,但味道已经够好了,她能吃三碗米饭。


    “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饭?”


    如果是,那她只能说,傅亦琛是个被富裕耽误了的厨子。


    傅亦琛洗干净手,拉开对面椅子坐下,他说,“以前做过简单的,这种复杂的还是第一次尝试。”


    她疑惑了,“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


    亏她还以为,已经了解他足够多。


    傅亦琛摊手,坦然道:“我对你没有秘密,就算有,也是因为信息不对称,我们慢慢来,你早晚什么都会知道。”


    慢慢来……


    又开始乱用中文了。


    盛思夏在心里默默给他记下一笔。


    他拿起筷子,正要探向那碟老虎斑,盛思夏忙拦住他,“先别吃,让我拍个照。”


    “拍照?”傅亦琛停下。


    他记得有天夜里带盛思夏去吃饭,她也会在用餐前,把每样菜都拍一遍。


    盛思夏拿出手机,只能一手操作着,尽量把照片拍得清晰一点。


    “发朋友圈,留作纪念。”


    她拍好后,低头点着屏幕,屏蔽同事,将照片发送出去。


    盛思夏不是发朋友圈非常频繁的人。


    之前每次拍食物,也只是想顺便练习手机拍摄技巧,并不会每次都发到网上。


    可这一次不一样。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这段时间佣人请假回家,小姨是从不开火做饭的,盛宛文在美国,母女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提吃妈妈做的饭。


    至于父亲这个角色,更是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过。


    只有偶尔回外婆那里,才有点家庭团聚的感觉。


    傅亦琛亲手做的这顿饭,对她意义太重。


    他不是家人,却像家人那样保护她,照顾她,是她最想依赖的人。


    发完照片,盛思夏将手机放到一边,开始认真吃菜。


    傅亦琛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动声色地将盛思夏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开心的时候,藏不住心思,眼里都是笑意,吃到喜欢的菜,眼睛会亮一下,说不出的可爱。


    原本做饭这种事,傅亦琛觉得很麻烦,尤其是中餐,弄一身油烟,辛苦炒几个菜,等到做好,也累得没劲再吃了。


    他平时太忙,根本没时间进厨房,本身也不重口腹之欲。


    健康、高效,就是他一贯的原则。


    一顿饭就能让她这么开心,可他特意挑选的生日礼物,盛思夏却不屑一顾。


    他不禁觉得好笑。


    只要盛思夏喜欢,那当然值得。


    他问,“你刚才发的,是那种秀恩爱的朋友圈吗?”,接着,他拿出手机翻了翻,却没看到任何更新内容,他皱眉道,“我怎么看不到?”


    盛思夏开了他一瓶贵腐酒,是产自傅家在法国买下的酒庄。


    中餐配红酒,不太搭调,但傅亦琛由着她乱来。


    只是她手伤没完全好,傅亦琛只许她喝一点点。


    盛思夏正全神贯注地品尝着单宁的味道,忽然受到惊吓,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她抽了张纸巾,擦净嘴巴,不确定地重复一次,“秀恩爱?”


    “对,”傅亦琛不忘初衷,追问道,“我为什么看不到你的朋友圈?”


    盛思夏心虚地低下头,糊弄他说,“我还没发,你当然看不见。”


    骗人的,她早就发了,只是在加上他那会儿,就设置了屏蔽。


    好在傅亦琛还算好哄,没和她追究这个问题。


    傅亦琛曾经说过,他的中文是小时候家里请的一位老师教的,还是个挺有名望的老师,课时费上千美元。


    好想把这个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什么垃圾老师,毁人青春,这么高的课时费,还不如让她来挣。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现在傅亦琛这随时让人误会的中文,这个老师至少要负一大半责任。


    吃了他一顿饭,不能白吃,盛思夏决定做件好事,抽时间为他恶补中文,还有网络用语。


    好歹是个总裁,光鲜体面的,别一开口就闹笑话。


    开设一对一指导课程,多少可以抢救一下。


    吃完饭,傅亦琛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机里。


    他衣服上沾了些许油烟味,洁癖如他,自然不是很好受。


    想要拥抱盛思夏,却不想让她沾到味道,只能作罢。


    盛思夏脱了鞋,窝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的白色毛衣上立着细小绒毛,灯光照在她发顶,形成一道光圈,这使她显得分外柔软。


    面庞白皙干净,眼神仿佛不谙世事,越是这样,越是最无法抗拒的引诱。


    他俯身,手臂撑在沙发上,克制地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


    不能再温柔。


    一定是暖气开得太高了,否则,她怎么会感觉到心在融化?


    这是西方的贴面吻吗?那出于礼节,她应该吻回去。


    虽然上一次亲他,结果太糟糕,但这次只在面颊上,还是傅亦琛主动的,刚刚喝下的少量酒精,足够给她勇气。


    盛思夏半跪在沙发上,仰面向上,羞涩地轻碰他的侧脸。


    傅亦琛眼神一暗,低哑出声,“夏夏……”


    从来都是喊她全名,第一次这么叫,让她觉得有趣又亲密。


    她红着脸问,“你是要走了吗?”


    “还早,我想晚一点再走。”


    明明还有工作,傅亦琛却只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回去再加班。


    盛思夏却推开他,将他朝门外赶。


    “明天再来看我,好吗?”站在门口,她思索着,说,“暂定一个小时。”


    第一次听说约会还要规定时间。


    傅亦琛有些好笑,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尖。


    他如约,第二天晚上来到她家,还特地提前下班,带来她爱吃的晚餐。


    盛思夏摇摇头,将他拉进书房里,指着桌前的凳子,让他坐下,满脸严肃。


    “我们先来上课。”


    上课?


    盛思夏走到墙角,推出来一张办公用的白板,她背过身,在上面横着写下几个黑色大字,“女友、女朋友、女性朋友。”


    另起一行,她接着写,“秀恩爱、瑞思拜、xswl、大猪蹄子。”


    写完,她将笔放好,从书柜里取出几本可以当砖头用的厚书,放在桌上,依次排开。


    他一眼扫过。


    分别是《2019版小学生现代汉语词典》、《彩图版字典小学生专用》、《新版中小学生同义词易错字词典》……


    盛思夏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半个小时内,在白板上写下这些词组的意思,并造个句子,可以查资料,但不要找网友作弊,老师吃完饭来检查。”


    傅亦琛盯着那些小学生词典,仿佛看到一张再糟糕不过的财务报表。


    “加油,你可以的!”盛思夏勉励地拍拍他的肩,抬腿要走。


    “把话说清楚,”他一把将人拽到怀里,语气低沉,“好好地,你怎么就成我老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傅总:我拿你当女朋友,你当我是小学生???


    BTW,文中傅总小可怜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牵夏夏的行为是错误的哦,属于不安全驾驶,正在被驾考折磨的我,留下老母亲的泪水。


    第29章


    盛思夏一惊, 连忙推开傅亦琛,想站起来,却被他牢牢按住, 动弹不得。


    明明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轻松,像是只用微小的力气, 就将她禁锢在怀。


    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未免太大。


    “别乱动,想要伤口再裂开吗?”傅亦琛的手臂环住她, 使她感到害怕, 不是害怕他的拥抱,而是那晚的梦境居然成真,有种微妙的荒诞感。


    刚进门时, 傅亦琛便将外套脱下, 搁在沙发上。


    隔着一件质地偏薄的衬衣, 温度有些高, 盛思夏心中焦躁, 分不清这份热度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傅亦琛的肩膀,小声开口,“你松开我, 我就不乱动。”


    “好,我松开。”傅亦琛真的松开手,两臂垂下,表情闲适。


    盛思夏站起来,假装镇定地整理着并未弄皱的衣服, 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她站着,傅亦琛坐着,明明隔开了距离,但气氛仍然微妙。


    他调整着姿势,腿悠闲地架在另一条腿上,自然流露出慵懒的表情,“现在可以说说,今天这出是在闹什么吗?”


    盛思夏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看你中文不太好,怕你出去闹笑话,出于友情,帮你补一补。”


    傅亦琛脸色暗下来。


    双手交叠,嘴唇紧闭,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如果说刚才看见白板上那两行字,他还一知半解,盛思夏说“出于友情”,他什么都懂了。


    原来昨天车上那段对话,是双方都误会了,他在告白,她只以为是他中文不好,表达错误。


    忽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


    傅亦琛仍然记得,几年前父亲突发疾病去世,虽然已提前立好遗嘱,且早已分配好家族各人的信托基金,但集团内部一时间仍然陷入管理混乱。


    那时候,父亲在外的几个情人,也纷纷找上傅家要求经济补偿,有个别胆大包天的,竟敢私自联系媒体,大爆家族隐私,甚至还想打官司,就为了多分得几个亿的财产。


    一边通过各路资源压住媒体封锁消息,处理危机公关,一边稳定集团内部动荡不安的局势,内忧外患,也让他在最短时间内摆平。


    只有盛思夏,屡屡让他遭受挫败。


    “你是说,我们之间是友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那团火。


    “不然,”盛思夏眨眨眼,自作聪明地说,“难道是亲情吗?”


    不是给她做了一顿家常饭,就真的成家人了。


    傅亦琛笑了笑,嘴角上扬,却不是开心的样子,完全是被她被气笑的。


    他指着白板上两行字,冷冷地说:“下面那些网络用语我的确不熟,但上面那几个中文,你以为我分不清?”


    盛思夏:“分得清的话,那你不妨解释解释。”


    没想到傅亦琛也有这种死不承认缺点的一面,这么要面子,只会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越跑越偏。


    傅亦琛冷静地盯着她,“女性朋友,是我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无从解释,至于女友和女朋友,是一个意思,具体定义是什么,你走过来一点,我向你生动地解释一下。”


    动物本能告诉盛思夏,前方有危险,请及时逃跑。


    她忘了是在哪里看过的理论,人在感知到危险的时候,会四肢冰冷,血液流向心脏,原来是真的。


    盛思夏摇摇头,不仅没有往前,反而朝后悄悄挪了两步。


    “就这样说。”她紧张地抿抿嘴。


    还是和傅亦琛保持距离,会比较安全。


    “好吧。”傅亦琛似乎也很苦恼,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是那么罗曼蒂克的人,也从来不曾和任何人进行过情感上的沟通,他能做的,只有实话实说,“还记得你十八岁生日那个晚上吗?”


    盛思夏浑身一颤。


    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却如坠冰窖。


    她的表情冷下来,不带感情地说:“我记得,不想听,也不用你提醒。”


    记得是怎么鬼迷心窍地凑上他的唇,记得他当时冷酷的样子,记得他是如何陌生地将自己请出那栋房子。


    惟有这件事,是她的死穴,这些年来,她只和姚佳婷说过大概,不曾透露过全部细节。


    盛思夏或许不会是最美丽尊贵的公主,承受不起他赠送的皇冠,但她也有她的骄傲。


    不容许傅亦琛随意提起,肆意践踏。


    “听我说……”


    “不想听,你好烦!”她头一次对傅亦琛使用这么激烈的言语,不管不顾地回头就走,她甚至想把他从家里赶出去。


    她不顾一切地拉开书房门,朝外走去。


    大脑一片混乱。


    听到后边传来脚步声,盛思夏走得更快,书房门正对着洗手间,她无处可躲,径直跑进洗手间里,将门“哐”一声关上,牢牢反锁。


    傅亦琛随之赶到。


    他颇有些莫名地站在门外,轻拧门把手,没有反应,他简直没脾气了,恨不得把她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


    “盛思夏,出来,打算在里面躲一辈子吗?”傅亦琛敲两下门,然后停下,听里面的动静。


    她犟着顶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上厕所?”


    这时候,傅亦琛表现出他强硬的一面,“可以,随你,但希望你知道,你不出来我是不会走的。”


    盛思夏简直无言以对。


    她认识的傅亦琛,虽然表面上谦和绅士,可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自我意识强大,不会轻易为了任何人降低自己的标准,或者妥协。


    商人本质,是冷漠而现实的。


    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无害的邻居家小孩,他们之间既不共享利益,也不分担任何风险,才会允许她那么靠近他的生活。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固执,或者说死皮赖脸的一面。


    盛思夏靠在门上,有些艰难地出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强势?”


    认识他这么久,才发现这一点。


    “那不然呢,谈恋爱就像做生意,总要有一个人主动,如果我也像你一样遇到事就躲起来,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开五年?”他苦笑着,声音低低地,那五年,也是他的遗憾。


    盛思夏不说话。


    他的声音让她的心逐渐平稳下来,心中充斥着对傅亦琛的了解,与不了解。


    还有那五年,在想念与失衡中度过的时光。


    她曾经以为,只要远离和傅亦琛有着共同回忆的地方,不再见他,感情的热度迟早会消退,她不是那么长情的人,才会连追星都没动力。


    可他又出现了。


    这一次的傅亦琛和从前不同,他强势、果断,像一阵飓风将她卷起,密不透风地侵.入她的生活,然后勾起她心中不得见光的感情,让人无处可逃。


    怎么,还是她以为,这扇薄薄的门板,能够挡住什么吗?


    “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这样说了,你听好,”他停顿一下,“五年前……”


    又是五年前。


    盛思夏懊恼不已,想要捂住耳朵,但又有些舍不得。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能欺骗自己,即便接下来他说的话可能是暴击,她还是想听。


    即便接下来,傅亦琛要说的话可能是暴击,她还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


    对啊,就算是被拒绝了,也不要不清不楚的,都已经这一步了,破罐破摔又如何?


    她将耳朵凑近门边,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细细聆听。


    “五年前让你离开,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


    傅亦琛声音低沉,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因为不刻意,仿佛只是一根悦耳的琴弦,被无意间拨动,他本身毫不在乎。


    盛思夏怔住,指尖扣在门把上。


    她忍住声音的颤抖,尽量平静地问:“既然后悔,为什么那时候又要拒绝我?”


    傅亦琛说:“你那时候像个小孩子,有时候让我很无奈,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你的存在,那一刻发生的时候……我很意外,我用理智做出了行动,然后慢慢发现,我越来越无法理智。”


    她微微愣住,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拿我当小孩子,我、才、不、是!”


    “对,你不是,”门外的人轻轻笑起来,语调轻松,却充满了认真,“我也是在那五年里慢慢发现,如果明明对你有感情,而不承认,或许幼稚的人是我才对。”


    盛思夏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需要五年时间才能想明白吗?他的百科页面上显示的智商数明明很高,能独当一面,管理一间这么大的跨国企业,对感情上的事居然这么迟钝?


    她哭笑不得,心中又莫名酸涩。


    明明这些,都是她想听的话不是吗?在那个月亮被云层遮盖住的夜晚,她曾满脸羞愤地失足狂奔,连皇冠都扔下,连晚风都在取笑她那么狼狈。


    她想听的,不过就是这些而已啊。


    那曾经被抽干颜色,一蹶不振的暗恋之心,原以为早已随着她的少女时代一同远去了。


    可现在,她和傅亦琛,只隔着一扇门。


    盛思夏仿佛看见那时站在他门口,天真无忧,每个周末,等待着他为自己开门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主动权到了她手里。


    她可以将他拒之门外,也可以选择开门,投入他怀中。


    只不过……


    她将手握上门把,作势要拧开,却停住不动。


    洗手间门内,没有任何声音,傅亦琛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很清楚女友是什么意思,你不需要担心我的中文水平,”他郑重其事地问,“这一次,你愿意吗?”


    “就这样答应你,会不会太草率了?”盛思夏咬住嘴唇,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圈,有些娇气地说,“高二那年,有个死缠烂打的男孩子追我,你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吗?”


    傅亦琛先是错愕,回忆了一下,接着便苦笑,“记得,我说,不要那么快答应男人的追求,不仅是为了考验他的真诚,更是要留给自己时间思考,这个男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里头的人点点头,虽然明知道傅亦琛看不见。


    “说得好,加十分,”她继续问,“还有呢?我要怎么判断他是否值得接受?”


    “……有外表,有审美,有智慧,有底线。”傅亦琛无奈地笑着。


    他怎么感觉,这是在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宿命的牵引,终于轮到他了。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该考验你一下?”她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显得闷闷地,还有点故意调皮,“如果就这么答应你,岂不是不听老师的话?”


    并不是真的要刁难傅亦琛。


    只是原本一件沉重的事,忽然变得轻松,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赛道上一路奔跑,忽然之间看到尽头,她反而会慢下脚步,不再那么仓皇地奔向终点。


    在傅亦琛离开后,她终于打开门,脑袋探出去瞅了瞅,没看见人,这才放心走出去。


    饭厅的小桌上,铺着纯色的桌布,几盘菜摆在上面,用小碟盖住,一掀开,便是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他临走前还对她放了句狠话,“你随便考验,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


    盛思夏掐掐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她是被碰瓷了吗?


    什么叫他早晚都是她的,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四菜一汤,原本是两人的份量,他走后,盛思夏一个人吃着,满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却忽然间索然无味。


    搁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她放下筷子,急匆匆跑过去,却不是傅亦琛。


    但这条消息,却和傅亦琛有关。


    蒋乐桐:夏夏你好,我是蒋乐桐,你可以叫我桐桐,但不要叫我乐乐,跟我家狗撞名了。


    蒋乐桐:我知道傅亦琛的独家秘密,你绝对感兴趣,周四晚上,Hola lounge酒吧见面,我和你做个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傅总:被拒绝了,委屈,嘤


    夏夏:被碰瓷了,更委屈,嘤


    第30章


    市三医院门诊部大门口。


    姚佳婷穿着一件颇为飒爽的黑色皮衣, 脚踩八孔马丁靴,牵着盛思夏朝外走。


    走到医院大门口,迎面走来好几对孕妈, 都由一旁的丈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面上都带着即将迎来小生命的欣喜, 以及对妻子的紧张。


    “你看看你看看,这陪着女生上医院的不是老公就是男朋友, 也就你了, 越混越差,白长得那么漂亮,沦落到只有我陪着上医院的地步。”姚佳婷夸张地叹着气。


    盛思夏按照和医生约定的时间, 来医院复查, 检查后, 伤口已经愈合, 纱布也可以拆了。


    原本很开心, 终于可以摆脱巨婴的生活,明天就能去公司销假,却平白被姚佳婷一番话打击,她莫名觉得秋风萧瑟, 吹得她一只单身狗楚楚可怜。


    “我不是有你陪吗?”她一把挽住姚佳婷的手臂,故意亲热地朝她身上挤过去。


    “别,我现在可是有对象的人,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姚佳婷嫌弃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盛思夏的额头, “离我远点,别腻腻歪歪,别人以为我俩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因为关系好,讲话肆无忌惮,什么话都能当成玩笑来听。


    “怎么,我不值得吗?”盛思夏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


    姚佳婷噗嗤笑出来,“你值得,你当然值得,但我怕有人误会了,会来找我麻烦,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谁?”盛思夏眨眨眼。


    “明知故问,傅亦琛啊!”姚佳婷在一旁笑着,“你说你,和秦锐吹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要傅亦琛送你来医院?知道我这个苦逼社畜谈个恋爱有多难吗?难得的休假时间,还得陪你来医院。”


    上回和姚佳婷约会的小鲜肉,俩人已经谈上了,正在热恋期。


    姚佳婷这几年一直以工作为重心,遇到过几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她自己也并不在意,每天以挣钱为己任,微信签名都改成了“一只快乐的小社畜”。


    这一次,她倒像是认真了,三句话不离男朋友,仿佛回到高中时代。


    盛思夏不免觉得惭愧,主动提出请她吃饭,地方任她挑。


    “大餐,必须是大餐,我听说新都国际开了间日料,是什么天妇罗之神早已女的徒弟,我们就去这里吧。”


    “……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盛思夏若有所思,“人均多少?”


    “不贵不贵,人均最多也就几千吧。”姚佳婷兴致勃勃地拽着她往停车场走。


    坐进车里,盛思夏便毫无形象地歪在座位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随着云城冬天的到来,天气里透着湿冷,南方的冬天就是这么难熬,风能往骨头缝里钻,在室外待一秒,就离老寒腿更进一步。


    姚佳婷扫一扫停车场一旁柱子上的缴费二维码,正要坐进来,眼睛却忽然直直地盯着前方,好像看见熟人。


    “夏夏,那不是你小姨吗?”她关门进来,手指一指视线前方。


    那是门诊大楼门口。


    盛思夏一愣,也随着望过去。


    的确是盛宛柔。


    她穿一件水波纹驼色系带大衣,头发妆容仍然精致出挑,一身奢侈的服装,看不出年龄,在医院这种人群纷杂的地方显得相当出挑。


    她一手挽着旁边的男人,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经由停车场,从门诊大楼门口绕过,走向里头的住院部。


    盛思夏没说话,姚佳婷推一推她,“愣什么?不去跟小姨打招呼吗?还有那男的是谁,咋还牵着个小朋友?”


    “你问题这么多,我该答哪个?”盛思夏有气无力的。


    “得,不用说,我明白了,”姚佳婷启动车子,朝医院外面开去,小声嘀咕着,“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搬出来,还以为是要去跟傅亦琛同居……”


    “瞎说什么。”盛思夏瞪她一眼。


    “我瞎说,那你脸红什么?哼,迟早的事。”姚佳婷心情轻快,想要接下来可以宰一顿大餐,愉快地哼着歌。


    盛思夏看一眼姚佳婷,没有继续和她进行这个话题。


    女孩子之间,想要转移话题很容易,聊聊姚佳婷的新晋男友,还有她平时遇到的那些刁钻客户,很快地,姚佳婷就忘了先前她们在聊什么。


    盛思夏松口气。


    她和傅亦琛已经有三天没见面了。


    那天他离开后的第二天,他就发来消息,说是欧洲那边正在洽谈的一个并购案出了点问题,他要亲自去处理,大约一周后回来。


    等下了飞机,也给她发来一条定位,并说自己已经平安抵达。


    消息发来的时候,盛思夏正在睡午觉,等醒来,看到消息,她揉着眼睛,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是在向她汇报行踪?


    毫无恋爱经验,空有一堆理论的盛思夏,第一次没了主意,觉得回复什么消息都不合适。


    要是太冷淡,显得她好像恃宠生娇,故意在拿捏傅亦琛;


    要是太热情,又仿佛是在鼓励他以后继续汇报,多多汇报,这已经超越了她心中谈恋爱义务的范畴。


    好像是要把对方圈禁起来。


    于是她只平淡地回复一句:好的,工作顺利。


    好笑的是,她发过去之后,就一直没收到傅亦琛的回复。


    然而还是每天定时接到他助理的电话,关心她是否需要采购什么物品,何时去医院复诊,担心她在家养病太无聊,还要带她出去逛街吃饭……


    不用问,一定是来自傅亦琛的吩咐。


    然而他本人就是不找她。


    盛思夏也曾向助理艾莎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傅亦琛的工作进行的是否顺利,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那么就不是因为工作太忙。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和她生气。


    尽管她回过去的那条消息的确不太热情,但一想到向来冷静理智的傅亦琛,居然会为这点小事闹别扭,盛思夏突然觉得他好可爱。


    果然是偏心。


    同样的做法,如果换成其他人,她大概会武断的认为他狭隘小气,不够大度。


    她很高兴,能够认识到傅亦琛不够成熟的一面,他展现得越多,只能说明,他们距离越近。


    由于那五年的空白期,盛思夏细算下来,她和傅亦琛真正认识的时间不过三年,其实她不够了解她。


    傅亦琛也会有普通人的一面,他也会强势、霸道,也会有占有欲。


    可这些都不是缺点,反而让他更亲切。


    可即便如此,盛思夏也想象不出,傅亦琛会有什么独家秘密,值得蒋乐桐绕这么大个弯子,特意把她叫出来。


    还说要做个交易。


    鉴于蒋乐桐这个姑娘从前和傅亦琛多少有些联系,毕竟当过他一个月左右的“未婚妻”。


    虽然是假的。


    盛思夏很好奇,蒋乐桐知道什么,又想和她交换什么。


    不巧的是,她赋闲在家养病期间,追了一部狗血泰剧,主角因为爱上自己的继母,而继母是蕾丝边,于是主角决定变性,没想到,主角的亲爸居然爱上了变性之后的他……


    其剧情匪夷所思,把盛思夏雷了个外焦里嫩,三观重塑。


    无论蒋乐桐给她准备了什么豪华秘密套餐,就算是给她准备了五千万的支票,让她离开傅亦琛身边,盛思夏大概只会呵呵一笑,然后将这部泰剧推荐给她。


    到了约定的那晚,盛思夏打车来到酒吧门口。


    Hola lounge,云城里相当有名气的酒吧,位于城市中心位置,正临江边,环境优雅舒适,不似蹦迪的club那么吵闹,播放着慵懒的爵士音乐,随处可见穿着西装的商务人士。


    服务生将她带到卡座,蒋乐桐已经到了,正在靠窗的位置俯瞰江景。


    她一回头,正巧看见盛思夏走过来,眼睛都亮了,“夏夏来啦?快,坐,想点什么,随便点!要不咱们每样各来一杯?”


    盛思夏迟疑着,“就我们俩,喝不完吧?”


    “喝什么呀?尝尝味道就行,我请客!”蒋乐桐豪气万丈地将酒单推给服务员,“鸡尾酒全上,快点,我渴了。”


    盛思夏默默盯着她。


    总觉得,这种傻白甜土豪风,和自己想象中的恶毒女配画风不太一致。


    蒋乐桐化着非常明艳的妆,眉峰挑高,突出颧骨,脸部阴影和高光刷得很重,嘴唇偏裸色,典型的欧美妆感,非常适合她。


    “你说要和我交换什么?”盛思夏开门见山地问。


    蒋乐桐笑了,是那种电视剧里坏女人的笑容,嘴角上勾,眼睛微微眯起,她说,“你知道我和傅亦琛是什么关系吗?”


    盛思夏默默腹诽:凭上回傅亦琛连蒋乐桐名字都不确定,她还真看不出来有啥关系。


    她靠坐在身后的沙发软垫上,面上轻松,心中却掀起波澜。


    来了来了,狗血的剧情终于要来了。


    她不仅没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小小的期待,她没说话,只是摇摇头,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台词。


    “那就告诉你,我听说,他曾花天价,拍下过一个女人的照片,现在就挂在他曼哈顿一间公寓里,”蒋乐桐凑上前,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想知道她是谁,就和我做个交易,我帮你查。”


    “为什么我要知道?”盛思夏露出疑惑的表情。


    “傅亦琛不是喜欢你吗?”


    “……”


    为什么突然间全世界都知道傅亦琛喜欢她?可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且不论这个,傅亦琛有收藏艺术品的爱好,拍下一张照片,不用大惊小怪。


    盛思夏根本没当回事。


    蒋乐桐看她还算淡定,看来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进一步提出条件,“我知道你是盛教授的女儿,这样,只要你帮我求情,让盛教授给我打个D,我就把傅亦琛让给你。”


    说完,她还对呆若木鸡的盛思夏杨扬下巴,“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只要D就可以了吗?”未免太卑微,太小可怜了。


    “我只要及格,不求优秀,”蒋乐桐哀伤地叹口气,“大不了,就去继承巨额家产。”


    没想到,蒋乐桐和自己的人生观倒是很像,盛思夏忽然觉得亲切。


    两人就这么喝起来,一杯一杯,等到酒精进到胃里,开始发酵,她也飘了。


    “放心吧,你的D就包在我身上了,”盛思夏打着包票,还问,“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要报我妈的课?”


    “你妈的课太难了,我选你妈的课更难!”


    “虽然我没听过我妈的课,但我知道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呜呜呜你这么小可爱一点都不像你妈的女儿!”


    旁边送上上桌的服务生,听着对话,默默撤下。


    这俩人都骂起来了,怎么看着气氛还挺融洽?真是奇葩开会。


    旁边几桌跃跃欲试的男人,都被她俩给吓跑了。


    “我跟你说,这个酒吧太没劲了,一点都不嗨,”蒋乐桐喝高了,打一个酒嗝,说,“下次我带你去纽约的脱衣舞俱乐部,可好玩了……等会儿,我尿急,回来跟你细说。”


    她站起来,歪歪扭扭地朝洗手间走去。


    盛思夏隐约瞧见她站在男女洗手间入口,迷迷瞪瞪地,一头扎进了标着蓝色小人的地方。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


    是傅亦琛。


    盛思夏晕晕乎乎的,也没想太多,接起电话,“喂,干嘛?”


    她的声音不像平时清醒,粘粘答答。


    傅亦琛听出来,“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再喝十杯。”


    “……”他压着脾气,温和地引导她,“在哪里,把地址告诉gzdj我。”


    盛思夏也不记得她最后有没有告诉他地址。


    她连手机没挂断都不确定。


    去了洗手间的蒋乐桐,一直都没有回来,盛思夏无聊在卡座里,望着窗外。


    酒精使感官变得迟钝,也让心变得温柔,眼前的世界充满奇异。


    江对面的霓虹灯流淌在水面,就像是混进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画面美极,她就这样出神地盯着,直到傅亦琛坐到她身边。


    “咦,你来啦?”她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眼睛因为醉意,明亮动人,那眼里都是傅亦琛。


    他好好看呀。


    西装外套着一件黑色大衣,长腿笔直,即便她视线再模糊,也永远不会错过他的英俊,身上淡淡的冷松气息,和他这个人极其贴切,像是江水里的颜色,有种不真切的美感。


    傅亦琛瞟一眼摆满一整张桌子的鸡尾酒杯,傅亦琛面色不快,让人把酒全都撤了,一下就将盛思夏提溜起来,拿起她的东西,搂住朝外走。


    “等会儿!我朋友还在洗手间……”


    说来也巧,蒋乐桐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


    她脚步不太稳,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笑嘻嘻地对盛思夏说,“这里的洗手间真有趣,是男女共用的!”


    盛思夏:“……”


    “我刚看见几个男的,不行不行,硬件太差,刚刚我好像说带你去脱衣舞俱乐部?对!喜欢哪个,就把小费往他小裤裤里塞,可好玩了!”


    说着,蒋乐桐注意到旁边站了个男的,挺眼熟,还挺帅,一下没想起来是谁。


    她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


    盛思夏晕晕地,酒精上来,意识越来越模糊。


    连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身边有谁,通通忘了。


    她听见自己小声地自言自语着:“不行,傅亦琛知道了,会罚我抄字帖的!”


    一旁的傅亦琛眯起眼。


    抄字帖?想得倒美,她要是真敢,那可不是抄字帖那么简单。


    不过还算乖,知道这种地方不能去,还知道忌惮他,没白疼。


    可盛思夏歪着头,一副想坏主意的小模样,又说,“我们偷偷去,不告诉他!我再找傅亦琛要点儿美钞,看谁硬件好,就给谁裤裤里塞票票!”


    表情还挺得意。


    白夸了。


    傅亦琛忍无可忍,让一直跟在身后的姚展送蒋乐桐回家,然后打横将盛思夏抱起来,走出酒吧,扔进车里。


    等她醒了,他非要问问,她跟谁学得胆大包天,又想往哪个男的裤子里塞美钞。


    作者有话要说:傅委屈:拿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我不能满足你吗???


    盛大胆:跳一个!有本事你也跳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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