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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0

作者:予我白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8章


    这是盛思夏头一次切身体会到, 工作日早高峰的交通。


    堵到一眼望不到尽头,水泄不通,旁边有按喇叭的声音, 更惹人焦虑。


    今天是实习第一天,她特意起得很早, 化妆加上洗头洗澡,临出门还是接近迟到。


    还好有司机送。


    没时间吃早饭, 小姨塞给她一只现烤可颂, 让她在路上吃。


    “加油工作,努力挣钱,小姨的老年生活就指望你了。”坐在餐厅里, 穿着真丝睡袍, 优雅端庄地享用丰盛营养早餐的小姨, 笑眯眯地对盛思夏挥手告别。


    宛如一位优雅的贵妇人。


    啃着散发牛油香气的面包, 盛思夏毫无食欲。


    平时这个时候, 还在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吧。


    大概是看出她脸上的焦急,等离开拥挤的主干道,司机说,“我开快点, 尽量早点赶到。”


    腕上带着生日那天,母亲送的手表,盛思夏看一眼,无奈道,“算了, 慢慢开吧,反正都迟到了。”


    也是这时候,盛思夏才注意到,司机右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


    上一回,好像没见过。


    看见首饰,她难免会想起,和傅亦琛摊牌的那个晚上。


    最后,盛思夏不明不白地拿着傅亦琛送的那盒礼物回家,始终没有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不明白他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勉强塞给她的礼物,收进抽屉里,这几天都没拆开过。


    到达公司楼下的时候,已经迟到二十分钟,盛思夏迅速开门下车。


    在助理人员的引领下,她很顺利地来到总裁办公室,见到母亲的老朋友,郑泽惠女士。


    典御传媒隶属于郑氏集团,目前由郑泽惠担任总裁,旗下众多出版物及知名杂志,是国内传媒界的标杆,创办了涵盖时尚、旅游以及商业、人文等多本知名杂志。


    郑泽惠只有许茵茵一个女儿,听说那天晚宴,是盛思夏帮忙解围,郑泽惠特意打来电话表示感谢。


    聊到她研三,正在找实习单位,郑泽惠问盛思夏要不要到她公司来。


    一通电话,就敲定了offer。


    结合学校论坛里那些学姐学长分享的找工作辛酸史,还有班级群里,同学们找工作的经历,像典御传媒这种甲方大公司,既能接触到第一手的圈内资源,也能学到经验,自然是目前的上佳选择。


    “第一天就迟到,以后你的薪水有得扣了。”郑泽惠从满桌文件里抬起头,目光里有笑意。


    再严肃的女强人,面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无法板着脸教训,更多的,是长辈对晚辈的提携照顾。


    盛思夏吐吐舌头,乖巧地表示,“第一天不太适应。”


    “以后再迟到,我可要和你妈妈告状了。”


    “盛博士忙着搞科研,您和她告状也没用,可能扣工资我才会害怕。”


    郑泽惠笑出来,“还没人能管你了是吧?行,那就扣工资,扣到你老实为止。”


    “别,我错了,绝不迟到。”盛思夏立刻表示,为金钱折腰,能屈能伸。


    郑泽惠叫助理进来,给盛思夏端来一杯咖啡,看助理的表情,心知肚明她就是关系户。


    在对面坐下,她小口地啜着咖啡,雾气升腾,看见郑泽惠在打量着她的脸。


    年轻的皮肤紧致光泽,五官辨识度高,却不复小时候的稚气天真,依稀能辨认出老朋友盛宛文的影子。


    虽然她的风格向来公事公办,还是忍不住多给些照顾。


    “想去哪个部门?”郑泽惠问,“我本来打算把你安排在女装杂志,但那边目前不缺人手,倒是财经商务那边,或许你可以学到更多。”


    盛思夏眨眨眼,“我还有得选?”


    郑泽惠笑了,“当然,我又不是地主,反正哪个部门都不轻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最后,盛思夏还是听从郑泽惠的安排。


    女装杂志,听上去光鲜亮丽,能接触到源源不断的时尚和娱乐资源,不了解的,或许会觉得很有吸引力,但这也意味着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与待遇不成正比的,持续上涨的虚荣心,以及复杂的人际关系。


    财经商务,并不是盛思夏熟悉的领域,这也代表更多的学习和提升机会。


    再说,来做实习生,本来就是用劳力换取学习机会,她非常乐意。


    离开办公室之前,盛思夏还是对郑泽惠说,“郑总,我是靠您进来实习的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声张?”


    郑泽惠有一丝意外。


    她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今日财经评论》,是国内,乃至全世界范围知名的财经类杂志,盛思夏被安排在内容部,部门负责人姓周,是个风格随性的领导。


    实习一个星期,盛思夏没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对她这个小实习生也很友好。


    盛思夏刚开始叫他周总,后来听全部门的人都叫他老周,她也跟着这么喊。


    私下里,她悄悄问过其他同事,周总明明才三十多,干嘛要叫得那么老?


    他们这样回答,“你看老周的发际线,是不是很危险?”


    “还真是。”


    “我们这样喊,就是提醒他少加点班,这样我们也能下班,明白?”


    虽然这个逻辑有点好笑,但细想一下不无道理,也算是一种脑洞轻奇的办公室哲学。


    盛思夏也情不自禁的蹭了蹭自己的毛茸茸的发际线,不觉露出担忧的表情。


    同事笑她,“你过一年再摸,肯定倒退至少一厘米,干媒体这一行,就要做好充分觉悟。”


    盛思夏听得心惊胆战。


    大概是因为目前尚在实习期,部门里的同事也没有过分压榨她,盛思夏暂时还没体会到媒体人的高压氛围,每天来做一些常规的琐碎工作,或者跟跟群体采访,到目前为止,连采访提纲都没正式写过。


    按这样的节奏下去,发际线短时间内还是很安全的。


    午休时间,盛思夏约上就在附近工作的姚佳婷,一同到快餐店吃午饭。


    没上班的时候,盛思夏是个对食物要求很高的人,这种仿佛流水线口味的快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只有经历工作,饿都饥肠辘辘,她的标准也一再降低,填饱肚子最重要。


    这家店人均四十,在随处可见高档餐厅的CBD商业区,是一众白领最经济实惠的选择。


    盛思夏和姚佳婷两人点了三荤两素,还不超过一百,盛思夏决定以后常驻这间餐厅,称为它的忠实客户。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吃家里住家里,还有房收租,不开心吗?抠抠索索的。”姚佳婷露出嫌弃的表情,夹起一块看上去没多少肉的排骨,显然对这伙食很不满意。


    盛思夏说,“我准备搬出来,正在找房子,你也帮我留意一下。”


    “怎么?”


    “不想打搅我小姨谈恋爱。”前两天晚上又让她听到小姨带男朋友回家,她半夜渴了,想下楼喝杯水都不敢。


    姚佳婷根本不信,“骗人,明明是不想碰见那个谁。”


    盛思夏十分平静,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很遗憾,我已经一个礼拜没见到那个谁了。”


    不止没见到,也没接到他的电话,他真的应允她的要求,从此从她生命中消失。


    这样一想,那份礼物更不能拆,还得找机会还给他。


    哪有一次生日,收两份礼物的道理?


    “诶?这个走向不对,难道是我猜错了……”姚佳婷皱起眉,“那小秦律师呢?”


    “出差还没回来。”虽然这样,但秦锐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和她聊天,十分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却从不更进一步,也没有暧昧的言语。


    让盛思夏相当迷惑。


    姚佳婷听说这件事,冷哼一声,“这就是高段位渣男的厉害之处了,PUA听过没?专门哄你这种感情经历匮乏,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那照你这意思,我是该和他划清界限?”盛思夏听得好笑,故意顺着她讲。


    “当然不!这么可爱的男孩子,留着调剂生活多好,赏心悦目的,等结婚那天,把喜帖往傅亦琛桌上一拍,解气!”


    “……”


    姚佳婷说得双眼发光,沉迷狗血剧情不能自拔。


    盛思夏觉得,她不该做设计,应该去做编剧。


    今天的工作量稍稍超标,她伏案工作,直到七点,终于做完自己的事情,准备下班。


    刘思明在这个时候,到她的工位来,点点她的桌面,低声吩咐,“明天有个专访,老周让我俩跟他一起去。”


    “去干嘛?”她抬着头,取下眼镜,揉一揉被压到麻木的鼻梁。


    “还能干嘛,跟着见世面呗。”


    居然让她参与专访,盛思夏心中一喜,她点点头,当然不会错过学习的机会。


    “明天不用来公司,上午十点直接到乾宇集团总部集合。”


    盛思夏忙到水都没喝两口,她到饮水机处倒杯热水,越想越觉得“乾宇集团”听起来莫名很耳熟。


    等等,这不就是傅亦琛的公司?


    “采访谁?”


    “傅亦琛,”刘思明看上去挺期待,他说,“这次终于约上了,天知道我们动用了多少资源和关系,那边才勉强松口,你明天可别摸鱼啊。”


    不摸鱼,她只想立刻辞职。


    “傅亦琛?”盛思夏垂死挣扎着,重复一次他的名字,“你确定是采访他?”


    “对啊,怎么,你认识?”刘思明这话明显是在逗她。


    盛思夏马上否定,“不认识,都没听说过。”


    刘思明露出鄙视的眼神,“你这消息也太闭塞了,傅亦琛也不认识,原始人吗?就这落后程度,怎么当媒体人?”


    刘思明向来心直口快,其实是个很热心的小伙子,换了平时,盛思夏或许会和他玩笑几句。


    现在哪里会有这份心情?


    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进入电梯,按下总裁办公室的楼层。


    在下班前,郑泽惠让助理通知她,工作结束后去她办公室一趟,想来,是要关心她近来的工作情况。


    盛思夏一进办公室的门,看见那张柔软沙发,就情不自禁地想坐上去。


    还是得规规矩矩地叫一身“郑总”。


    郑泽惠什么人,哪里会看不出盛思夏那点小心思,她笑了笑,指着沙发,“别装了,去歪着吧。”


    求之不得,盛思夏乖乖去沙发坐下,顺便拿个靠枕垫在腰后,终于感觉舒服许多。


    “这两个星期,感觉如何?”


    “周总是个很好的老师,一直在带着我学习……”在郑泽惠面前,她还是不要老周老周的叫了,“就目前的工作量,还算比较轻松。”


    郑泽惠忍不住笑了,“听你的意思,是嫌工作太少,没有表现机会?”


    “当然不是!”她心虚地笑笑。


    “媒体这一行就是这样,日夜颠倒,加班加点都很常见,等你以后正式进入这一行,早晚要习惯。”


    盛思夏叹口气,“难怪我妈要读到博士,果然读书最好。”


    她在想,该怎么和郑泽惠说,明天她不想一起去采访的事,郑泽惠却主动提起,“明天的专访我听说了,你好好学习,机会难得。”


    郑泽惠想起来,又笑说,“傅总好歹是你邻居,多少有三分情面,带你去,采访过程会更顺利。”


    “关于这个,恐怕正好相反……”


    “怎么?”


    盛思夏露出一丝无奈,“很不巧,我最近刚好和他绝交,还是不带我比较好。”


    她当然不会认为,傅亦琛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先不说明天不是由她负责访问,她顶多只是个跟班,就算是,傅亦琛也只会公事公办,不会故意刁难他们任何人。


    否则,他就不是傅亦琛。


    只是,放下绝交的豪言壮语才不过数周时间,提出不再见面的那个人是她,现在自动送上门的也是她,打脸来得未免太快了些。


    郑泽惠面露迷惑,“是吗?可是据我所知,是那边钦点的你啊?”


    “钦点?”盛思夏彻底不明白了。


    “没错,下午和傅亦琛的秘书确认过了,那边指定要你一起去,”郑泽惠看着盛思夏,露出了然的笑容,“看来绝交这种事,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盛思夏无言以对。


    坐车回家,她心神不宁地吃完饭,连剧也没心思追,疲惫的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中途,接了一通秦锐的电话。


    他明天出差回来,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我不能确定,明晚可能要加班。”她没办法说得更具体,明天会是什么情况,她自己都一头雾水。


    “晚餐不行,就改吃宵夜,明天发地址给我,我去接你。”


    盛思夏只有说好。


    一整个晚上,她都失眠,只能将这种疲惫推给工作,尽量不去想,和傅亦琛有关的事。


    第二天起来,自然顶着一对黑眼圈。


    昨晚下了场暴雨,早上仍在淅淅沥沥,温度骤降,真如回来那天出租车司机说的一样,还没享受够秋天的惬意,冬天就要来了。


    天空阴得吓人,乌云堆积成密不透风的网。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在这时候家里停电,整间卧室只得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亮。


    盛思夏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将就着洗漱,全凭手感,化上淡妆,从衣柜里盲翻出一件手感舒适的毛衣套上,勉强应付今天。


    小姨去西班牙旅游,司机也请了假。她只能打出租。


    早高峰,加上坏天气,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还好出门早,到达乾宇集团并没有迟到,还在楼下碰见老周和刘思明。


    刘思明看见她今天的打扮,摇着头说,“你这是穿着男朋友的衣服啊?还有这大黑眼圈子,啧啧啧……”


    在一楼做好登记,一行三人坐电梯上去。


    盛思夏从镜子里看见自己。


    妆容还算完好,只是早上条件有限,没法好好遮瑕,眼圈的确有些泛青。


    至于这件白色毛衣,套在她身上,的确有些宽大,也难怪刘思明会看成男人衣服。


    盛思夏盯着盯着,心中疑窦渐生。


    等等,这是她的衣服吗?看起来眼熟到可怕,但绝对不是她的。


    糟糕,又是傅亦琛……


    记不得是哪个时候,大概也是几年前的这个季节,她从傅亦琛家里离开,因为穿得太单薄,随手穿走了他的衣服。


    然后就忘了还。


    傅亦琛也不会找她要。


    衣服放在那里,以盛思夏的随意程度,肯定是随手一扔,那时家里的佣人只当是她的衣服,洗完就给她叠放在衣柜里了,不巧得很,偏偏今天被她穿了出来。


    心里懊恼不已,还不得不找借口打发刘思明,“我哪儿来的男朋友?这叫男友风,今年很流行的。”


    “切,男朋友都没一个,还男友风。”刘思明相当不屑。


    不管他信不信,今天是来工作,连向来随和的老周都绷着脸,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刘思明只暗暗地和盛思夏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会议室内,三人分坐两旁,有工作人员为他们倒上茶水,让他们稍等片刻。


    能怎么样,等呗。


    老周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采访提纲,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暗自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盛思夏。


    她穿着白色毛衣,柔软的边缘更显得那张脸年轻干净,不像时装部那些女孩子们,衣服鞋子包包,样样都要奢侈品牌,其实每月薪水并不足以支撑这样庞大的虚荣心。


    而这个刚来不久的新人,衣着看不见logo,手表藏在袖子里,用的一支钢笔,乍一看毫不起眼,却并不比那些名牌包包便宜。


    尽管商业杂志不像时装杂志,能天天和奢侈品打交道,但常年接触高端商务人士,自然也培养出一双慧眼。


    能看出盛思夏家境不菲,能轻松进入集团实习,一定有背景。


    昨天,老周被叫到总裁办公室,郑泽惠向他问起盛思夏这两周表现如何。


    那时候,他以为找到了答案,回答得滴水不漏,还得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小盛挺聪明,有新闻意识,做事也挺踏实,勤奋不偷懒,也不是投机取巧的人。”


    这些也不是假话,聪明是真聪明,就是看不出什么进取心,安于一亩三分地,倒也踏实。


    直到郑泽惠提到傅亦琛,让他明天采访时将盛思夏带上,还说,“小盛和傅总是朋友,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可以找她出个主意。”


    他这才如梦初醒,不禁感叹,后生可畏啊。


    盛思夏在会议室等着,觉得无聊,又不好玩手机,她抬头张望,却看见领导正盯着她。


    难道是她悄悄放空发呆被发现了?


    不对,那眼神,不像是严肃,怎么反而透着一股肃然起敬的味道?


    等到十点半,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敲门进来,自称是傅亦琛的秘书姚展。


    他告诉他们,傅总的航班因天气原因,昨夜迫降在多伦多机场,今天的采访计划取消。


    大家都觉得遗憾,却不好表现出来。


    盛思夏看一眼姚展,想起这个名字,就是那晚因工作原因,给傅亦琛打电话的人。


    她没看错,姚展的眼神掠过她时,也带着好奇。


    老周说过,在媒体行业,会发生很多突发事件,很多大人物,很难约上,就算约到时间,变故也时常发生,一个专访的完成,要依靠天时地利人和。


    既然今天不行,那就再约下一次时间。


    “不知道傅总这周五有空吗?”


    姚展摇摇头,“周五一整天傅总的行程都是满的。”


    老周不放弃,“那下周什么时候傅总有空?”


    “下周大部分时间傅总都不在国内。”


    老周彻底犯了难,这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


    其实姚展的态度,说不上盛气凌人,只是公事公办的冷淡,带着说不出的距离感,连盛思夏都能听出,他这是在打官腔,隐晦地推拒采访计划。


    有领导在场,盛思夏充其量只是个跟班,连凑人数的都算不上,采访计划失败,帐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不如,今天还是继续摸鱼好了,盛思夏想着,说不定还能提前下班,宵夜变晚餐。


    可是,老周干嘛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理解错,这是在向她求助。


    盛思夏立刻想到昨天郑泽惠对她交代的话,既然是傅亦琛这边点名要她一起,那么不出意外的话,老周对此也知情。


    实习期两周以来,领导和同事对她都很友好,她偶尔摸鱼,老周也没刁难过她。


    生理期第一天,盛思夏难受的样子被老周看到,他还大发慈悲,放了她半天的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欠人情,果然迟早要还。


    盛思夏轻咳一声,对姚展说,“姚秘书,我们这边很重视这次专访,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今天傅总临时有事,实在很遗憾,我们希望能尽快约定下一次专访的时间,希望您协调一下。”


    “那就明天吧,下午三点,可以吗?”姚展语气缓和,尾音轻柔,不复刚才的冷淡,倒像是在和她打商量。


    刘思明听到,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望向老周,想看到他的反应,却发现老周一脸平淡,对此无动于衷。


    怀疑人生了。


    约定好时间,他们从会议室出来,姚展很礼貌将他们送到电梯口,亲自按开电梯,“有开车来吗?我可以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老周说,“谢谢,我们有开车。”


    “盛小姐,周总,今天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姚展看上去殷勤得很克制。


    “不要紧。”盛思夏说。


    刘思明:???我呢?我没有存在感吗?


    电梯口正对着澄净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风雨飘摇的场面,她只是很想感谢这糟糕的天气,否则,她要怎么面对傅亦琛?


    电梯合上,刘思明脸色很难看,下了两层,上来几位员工,他把疑问憋在心里,直到进入停车场,才爆发出来。


    他轻轻撞了撞盛思夏的手臂,“什么时候跟傅亦琛的秘书勾搭上的?”


    盛思夏莫名其妙,“什么?”


    “你这衣服,不会就是他的吧?”他盯着盛思夏身上那件白色毛衣,肯定没错,如果他们不是认识的关系,傅亦琛的秘书,怎么会对她一个杂志小实习生这么客气?


    不等盛思夏说话,老周先行打断,“瞎说什么?你也是老员工了,说话一点不稳重。”


    “我……”刘思明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地抓抓头发。


    “我什么我,开车去!”


    盛思夏无辜地冲刘思明耸耸肩,意思是雨我无瓜。


    刘思明驾车,三人经由大厦地下停车场,开往室外,离开乾宇集团,她回过头,于几乎模糊视线的玻璃窗外,看一眼孤独伫立的冰冷楼宇。


    数周不见,盛思夏心里有些空空的,说不上是庆幸多一些,还是遗憾多一些。


    乾宇集团六十九层,姚展站在窗边,手机握着电话。


    “傅总,盛小姐和她同事刚刚已经离开了,您还有其他事交待我做吗?


    “云城也下雨了,有派车送她吗?”


    迟疑一秒,姚展回答,“盛小姐同事有开车。”


    “知道了,”电话里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傅亦琛听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登机,将原定下午的会议改到明天。”


    姚展忙说,“傅总,确认过您的行程,明天下午您有两小时空余,已经和盛小姐那边约好采访……”


    这并非傅亦琛提前吩咐的,毕竟他也没料到,今天行程会临时出问题,改约到明天,完全是姚展情急之下的决定。


    却也不是没有根据。


    做人下属,揣度上意是必修功课,姚展这些年情商修炼到几近满格,很多时候,要远程替傅亦琛解决问题,不可能样样事情都先请示,那样效率太低,必要时候,他可以先斩后奏。


    要是没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姚展不会答应盛思夏。


    果不其然,傅亦琛听完,并没有什么意见。


    小心翼翼地结束这边通话,办公室内的电话紧接着响起来,是Rebecca打来的。


    Rebecca,三年前由傅亦琛的执行秘书升为行政总监,之后,便由姚展接替她的工作。


    这次专访,是《今日财经评论》那边主动联系到傅亦琛,准确地讲,是通过各种关系,层层人脉,才联系上姚展。


    “怎么样,见到那位盛小姐没有?”平日里傲慢高冷的行政总,在老朋友面前,藏不住活泼。


    姚展笑着回答,“已经走了。”


    那边表示遗憾,“诶,我还想见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呢,好可惜。”


    “你早点说,我就帮你把话转达给傅总了,让他知道,你拿着高薪,还八卦他的私生活。”


    “注意你的言辞,我和盛小姐就像是未曾谋面的朋友,那几年的生日礼物,都是我负责送的,”Rebecca不以为意,“做了几年秘书,这个盛小姐是他生活里唯一有姓名的女孩,你今天第一次见,难道不好奇?”


    姚展想说,其实不是第一次见。


    两年前的一个冬夜,姚展陪同傅亦琛因公事回国,去到一个繁华的南方城市。


    等处理完,因天气原因航班延迟,多出来的半天时间,傅亦琛吩咐司机,开车到一所大学里。


    他没问,但感觉傅亦琛此行的目的,像是要找人。


    但他猜错了,傅亦琛只是让司机在大学校园里慢慢转了一圈,最后在经过艺术馆门口时,傅亦琛终于叫停。


    门口贴着大幅海报,那晚有一场摄影作品拍卖展。


    进去后,姚展默默地跟在傅亦琛身后,他不太理解,时常出入佳士得等各类奢侈品拍卖中心的傅亦琛,怎么会对这种外行的东西感兴趣。


    直到傅亦琛停在一幅人像摄影前。


    是个女孩,穿着墨绿色的丝绒长裙,手里松松的拎着一双高跟鞋,赤足垫脚地站在镜头前,脸庞干净,眼神盛着笑意,性.感之外又不乏天真。


    一旁的文字介绍写着,摄影师:盛思夏。


    记得那时候傅亦琛的眼神,是柔软的,蒙上一层雾。


    带着些许陌生,仿佛他是头一回见到照片中的女孩。


    最后,以姚展的名义,傅亦琛拍下这张照片,将它从大学艺术馆里,挂到他当时位于纽约高层公寓的墙壁上。


    或许是多心,姚展没有留下自己的全名,只登记了一个姚字。


    这件事一直是姚展心中的谜团,却不敢问,直到有天傅亦琛让他调查某天下午,盛思夏的行踪,他才恍然大悟。


    谜题的解开,是为了更大的谜题。


    不久前,在一场慈善拍卖晚会上,傅亦琛拍下一颗价值不菲的蓝钻,之后,由姚展负责联系一位顶级的珠宝设计师,应傅亦琛要求,把那颗蓝钻镶嵌在一顶皇冠上。


    宝诗龙花瓣皇冠。


    作为对珠宝首饰毫无了解的直男本男,之所以知道,全靠Rebecca。


    她在集团扎根多年,小道消息灵通,不知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兴冲冲地跑来和他科普关于这顶皇冠的历史。


    “奇怪,这礼物是我拍回来的,礼盒都是我包的,仅此一件,明明五年前就送出去了,怎么又回到傅总手里了?”


    Rebecca脑洞大开,“该不会是,盛小姐看中了我巧夺天工的包装,买椟还珠?”


    姚展:“做梦吧你。”


    于是他们一致认为,傅总当年惨遭拒绝,一蹶不振,才在美国定居那些年,这次重逢,傅总重燃爱火,拍下蓝钻,老瓶装新酒,再次发起追求攻势。


    只不过,在盛思夏生日那天,傅总提前下班,将礼物送出去后,怎么第二天脸色更差了?


    几乎把自己埋进工作里,没日没夜的满世界飞。


    连带着整个集团,工作强度都翻了一番。


    要不是了解到盛思夏目前在《今日财经评论》实习,原本他们一早就会拒绝这次专访。


    这次亲眼见到盛思夏,除了外表上的优势,姚展暂时看不出什么。


    但他打心底认为,能轻易调动傅总情绪的人,肯定是个很不简单的角色。


    被认为“很不简单”的盛思夏,此刻正捂着右半边脸,经历着人生的第一次牙痛发作。


    她和老周以及刘思明回到公司后,吃过午饭,牙就开始隐隐作痛,到下班时,连头都被传染,痛得快要抑郁了。


    这种状态,还吃什么饭?她只能鸽掉秦锐,打车回家。


    小姨还在旅行,陈妈长假未归,家里就她一个人,第二天,她向老周请好假,独自来到省口腔医院,挂号,拍片,最后确诊是智齿发炎。


    医生拿着片子,对她说,“你这颗是阻生智齿,看见没,横着长的,必须拔掉,不然把旁边牙都挤歪了。”


    盛思夏盯着医生手指的位置,“可是这牙,好像在牙龈里面,怎么拔?”


    “先把牙龈切开,再拔。”


    盛思夏欲哭无泪,“能不拔吗……”


    医生乐笑了,“能啊,继续疼着,等半年后牙全歪了再来矫正,还是得拔。”


    她想,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交完费,躺到手术台上,医生让她尽量张开嘴,然后拿着细长麻醉针头,打进牙龈里,很快,嘴就没有知觉了。


    医生很快处理完,缝完针,护士给伤口塞上棉球,扶盛思夏坐起来,还给她看看那颗带血的牙。


    盛思夏捂着脸,拍照留念,戴上提前准备好的口罩,拿上护士交给她的术后需知,离开医院。


    家里空无一人。


    盛思夏揭开口罩,对着镜子一看,拔牙那边脸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她将棉球吐出来,血已经止住,但喉咙里仍有血腥味。


    术后需知上写着,两天不要刷牙,以流食为主,如果突然出血可以吃雪糕。


    这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一点。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也不知道老周那边,采访进行得怎么样了。


    也是巧,她刚想到这,刘思明就发来消息,问她到底是真拔牙,还是在偷懒。


    盛思夏懒得打字,直接把那张拔牙图发了过去。


    刘思明:……你小心术后感染,最好去打消炎针,小心得干槽症。


    盛思夏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个名词,什么干槽症,她只想睡觉,现在可好,只能侧一边,以免压到伤口。


    她睡着了,麻药退去,又迷迷糊糊被痛醒了。


    支着手臂坐起来,盛思夏看见窗外殷红色的黄昏,家中安静得可怕,整个牙床,连带着喉咙和脑袋都剧痛不已,她忽然感觉被孤独感淹没。


    喉咙里的血腥气更重,她带着不详的预感,走到卫生间,果然看见缝着黑线的伤口在往外渗血。


    她坐回床上,试图玩游戏来转移注意力,但无法驱散紧张感,能感觉到血还在流,她心一慌,开始搜索刚才刘思明所说的干槽症。


    不搜不得了,一搜,就是绝症没跑,连白血病的说法都出来了。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盛思夏甚至开始慌张地想,万一这血一直流下去,她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急诊。


    天黑下来,门口有人按铃。


    不会是小姨,也不会是快递或外卖,盛思夏现在安全感极低,警惕地蹑手蹑脚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朝外看。


    是傅亦琛。


    他来干什么?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和他的绝交宣言,而是脸还肿着,头发凌乱,还穿着睡衣睡裤,刚才的口罩也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她蓬头垢面,傅亦琛却衣冠楚楚。


    这种形象,怎么见他?


    这种对比,简直比网上那些“出门倒垃圾没化妆,遇见前任搂着美貌现任”更惨烈。


    盛思夏很想装作不在家,只要自己不开门,傅亦琛自然无法进来,迟早会走,可是,因为病痛带来的排山倒海的孤独感,让她无法克制软弱情绪。


    原来人很脆弱,只是失去一颗牙齿,就控制不住想要被关怀照顾的心情。


    那么,面前这扇门,究竟是把傅亦琛挡在外面,还是她将自己困在其中?


    盛思夏按下可视对讲机,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几周不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好像瘦了一些。


    “傅总?”


    “是我,听说你病了,买了点药和吃的,”他对着门,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像是知道她看得见,“开一下门。”


    盛思夏脱口而出,“生日那天我说过……”


    “我答应了吗?”傅亦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不说话。


    那天从头到尾都是她自说自话,傅亦琛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礼物强塞给她,让她回去睡觉。


    盛思夏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只露出两只眼睛。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眼神虚弱,皮肤苍白,眉头也皱着,像是在忍受疼痛。


    刚才从对讲机里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有些口齿不清,想来是因为拔牙的缘故。


    在傅亦琛印象中,盛思夏从来都是充满活力,笑得明媚灿烂,很少见到她这么柔弱的样子。


    他的语气一下子温柔下来,“让我进去,看你没事我就走,你要是不想跟我说话,就不说,好吗?”


    盛思夏躲在门口,轻轻吸了吸鼻子。


    怎么办,看到他,就觉得委屈得不行。


    他高大的身躯,挡住身后漫漫夕阳,目光专注而恳切,“Please?”


    作者有话要说:牙:怪我咯?


    万字大肥章,感不感动?反正我先感动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本章2分评论发红包,撒花~


    第19章


    傅亦琛凝视着她, 尽管将姿态放得很低,身材仍然高大挺拔。


    明明她已经长大,怎么仍需要仰头看他?


    盛思夏还在犹豫着。


    门口车来车往, 就连隔壁的那位“傅先生”,也牵着孩子走过。


    她告诉自己, 是因为不想被人看见,才打开门, 让傅亦琛进来。


    关上门, 她低着头,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式棉拖鞋,搁在地上, 转过身背对着傅亦琛。


    头发垂下来, 遮住大半张脸, 不想让他看见此刻脸上的惨状。


    他问, “你家没人?”


    盛思夏回答, “小姨出去旅行,陈妈请假了,就我一个。”


    说完,又发觉自己话太多, 好像是在变相邀请他放心待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搅一样。


    趁傅亦琛换鞋的时候,盛思夏蹭蹭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费了好一番功夫, 才找到被自己扔在枕头旁边的口罩,重新戴好。


    轻手轻脚下楼,她在厨房里找到傅亦琛。


    傅亦琛先前来过这里,但只是做客,当然没有踏入她家厨房,可盛思夏却看见他轻车熟路一般,从透明碗柜里找出碗筷,然后将带来的粥倒进碗里。


    他买了一大份,分装进两只碗里,盛思夏凑过去看,是皮蛋瘦肉粥,闻着还挺香。


    也可能是她现在饿了。


    自从昨天牙痛发作,就没好好吃饭。


    “买这么多?”她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显得沉闷。


    傅亦琛将粥端出去,说,“我刚下班,跟你一起吃。”


    盛思夏“哦”了一声,在餐桌前坐下。


    见傅亦琛坐到她对面,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引得他疑惑地看过来。


    “你不要坐我对面,”她指一指身边的座位,“坐这里来。”


    “有什么区别吗?”


    她直白地说,“我脸肿了,你坐对面,会影响你食欲。”


    “很严重吗?”傅亦琛盯着她的脸。


    盛思夏摇摇头,避开他的眼神,只简短地回答,“嘴巴里在流血。”


    她能尝到,嘴里淡淡的腥味,出血量不大,但看上去肯定很狰狞。


    傅亦琛放下筷子,“给我看看?”


    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不像在跟她打商量。


    “不给,”盛思夏拒绝得也很直接,“你又不是医生,给你看了也没用。”


    他平静地笑了笑,“我学过急救,虽然不是专业的,你要是不放心,不肯给我看,那就带你去医院,你自己选。”


    盛思夏敏锐地看他一眼。


    她发现,傅亦琛很喜欢给她两个选择,让她二选一,这种说话方式,看似温和客观,实则是限制了她的选择范围。


    难道不可以,既不去医院,也不给他看吗?


    他比她印象中,要强势许多。


    心里这样想,却不愿意和他解释过多,她摘掉口罩,冲他张开嘴。


    既然要看,就看个够,今天已经形象尽毁了。


    她所处的方位有些背光,傅亦琛看不清,对她说,“再张大一点。”


    盛思夏摇摇头,正要将嘴合拢,傅亦琛却在这时,站起来,倾身向她,右手捏住她的下颌,轻轻地调整着方向,使他能够看清。


    她愣住,困惑地望住他,连尴尬都忘记了。


    他指腹温热,没有粗糙感,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力道温柔,并不会给她冒犯或强迫的感觉。


    因此,她只是乖乖地看着他,眼神在暖黄灯光下,显得很柔软,毫无攻击性。


    傅亦琛不想被她的眼神影响,别过目光稍稍调整片刻,才看向她牙床深处。


    尽管灯光不太明亮,还是能看出伤口处正在往外渗血,还好,出血量并不大,比他以为的情况要好很多。


    他收回手,将盛思夏面前的粥收回来,说,“现在不能吃热的,会加速流血,冰箱里有冰块吗?”


    盛思夏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进厨房的人,傅亦琛起身自行去冰箱查看,盛思夏想到什么,用手机点开微信,点开最上方和姚佳婷的聊天对话框,输入一行字,拿去给傅亦琛看。


    他正弯腰,从冰箱下方翻找冰块,忽然后背被人戳了戳,回头去看,盛思夏的手机屏幕差点怼到他脸上。


    输入栏里写着:没有冰块,我可以吃雪糕。


    “谁说可以吃雪糕?”傅亦琛一边回答,眼神往上,昵称是“情感专家姚老师”,他一眼便扫清这一页的聊天内容,是盛思夏在和她倾诉拔牙的痛苦。


    牙齿实在太痛,每说一句话,都感觉要血流成河。


    盛思夏选择继续打字:医生说的!


    为了证明她不是在信口胡诌,她将手机随意放到桌面上,快步上楼,从房间里拿出那张术后须知,回到傅亦琛身边。


    她拿给他看,却发现傅亦琛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是“情感专家姚老师”发来的一条新消息:牙齿疼,找你的秦锐小可爱撒娇哇,亲亲就不疼了。


    还附上一张表情包:我嘴软,你要亲吗.JPG


    盛思夏冷汗冒出来,急忙夺回手机,还要假装淡定地,迎接傅亦琛审视的目光。


    好在,傅亦琛没说什么,他抽出她手里那张纸,从上往下看,那一句“如果出血可以吃适量雪糕缓解”,被她用红笔圈出来,打上三个感叹号。


    他忽然就笑了。


    为盛思夏多此一举,却莫名很可爱的行为。


    当着傅亦琛的面,盛思夏点开外卖app,打算买些雪糕,无奈,附近有卖雪糕的便利店都在几公里以外,现在点餐高峰期,送过来,显示至少要一小时以后。


    “我去买吧,你要吃什么口味?”傅亦琛走到门口,换好鞋,又问,“水蜜桃?”


    “如果有的话。”盛思夏捂着一边脸,心中却想,原来他还记得她的偏好。


    “我多看几家,如果没有,我再买别的,”傅亦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加一下微信?”


    盛思夏微微怔住,“为什么加微信?”


    “方便及时沟通,我打你电话,你从来也不接,微信却用得很勤,”他挑眉,“怎么,不可以加吗?”


    她不傻,听得出他话里的不满。


    门都让他进来了,此时要是再说绝交那一套,未免太虚伪。


    盛思夏对今天傅亦琛的表现十足意外。


    面前的人是她认识多年的傅亦琛,如从前一样高大英朗,五官轮廓都没有多大变化,却让她产生陌生感。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在他平日进退自如的风度之下,也会有棱角,平静的深蓝海面之下,只有潜进去,才能触碰到那些暗礁。


    有点新鲜。


    这份好奇,加上牙齿的疼痛,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加上微信。


    顺便,设置不让傅亦琛看她的朋友圈。


    本着心虚的想法,盛思夏主动上前,为他开门,甚至对他露出一丝笑意。


    卖萌可耻,但很有必要。


    但太过殷勤,也会起到反效果。


    她难得的笑容,引起傅亦琛的警惕,他倪着她,问,“我待会儿回来,你会给我开门吗?”


    盛思夏愣住,然后点点头。


    “我不太相信,万一你待会儿不给我开门怎么办?”他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却深沉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顾不得牙疼,盛思夏扁着嘴,心虚地开口,“我怎么会不开门?”


    他摇头,“毕竟你的生日愿望,就是和我断绝往来,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骗我出门?”


    她急了,“什么骗,明明是你自愿的!”


    傅亦琛忽然笑起来,他停顿片刻,才说,“对,都是我自愿的。”


    一定是那晚的月光太柔和,暂时消弭了盛思夏耿耿于怀的那些不愉快,她不情不愿地交出自家门的密码,嘴也扁着,却因为一边脸颊肿起,显得相当委屈。


    让他很想,动手捏捏她鼓起的脸颊。


    必须立刻离开才好。


    “那我出门了,你如果不舒服,就去楼上躺着休息,我很快回来。”


    盛思夏点头,目送他离开。


    傅亦琛开车,跟着导航地图,找到最近的一间便利店,没有找到水蜜桃口味。


    他没有放弃,又找了好几家,终于让他找到。


    雪糕的包装上,印着粉粉嫩嫩的的字体,看上去十足幼稚,傅亦琛无论是对雪糕,还是这副包装,都敬而远之。


    却很像是盛思夏会喜欢的东西。


    经过零食货架,考虑到盛思夏现在什么也不能吃,只好作罢,


    他拿了两支雪糕,加上一盒水蜜桃汁,迅速结完账,驾车原路返回。


    在不超速的情况下,他尽量开快些,不想让雪糕融化。


    在盛思夏家门口停好车,还未走出来,就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盛思夏门口徘徊。


    傅亦琛坐在车内,打量着他。


    秦锐并未察觉到,他抬头看着二楼窗户,那是盛思夏的卧室。


    昨天她因为牙疼,取消和他约会,他因为临时有工作,不能过来探望,于是今天一下班,就赶到她家。


    可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微信,她都没有回应。


    傅亦琛拿上雪糕,熄火下车,越过他身边,目不斜视地朝盛思夏家走去,站在门前,按下密码,门应声而开。


    他甚至都没有看秦锐一眼。


    秦锐主动叫住他,“等等!”


    傅亦琛回头,漠然看着他,“什么事?”


    “你好,我叫秦锐,是夏夏的朋友,知道她不舒服,特意过来看看她。”秦锐看他直接按密码开门,还以为是盛思夏的家人,但傅亦琛容貌太过年轻,且是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秦锐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份。


    是那张照片上的模特。


    盛思夏口中,“朋友”喜欢的人。


    也是那个为她请心理医生,让她在感到脆弱时,下意识寻求帮助的男人。


    秦锐是个理性的人,从不会死缠烂打,他的确对盛思夏很有好感,但目前仍维持着可进亦可退的阶段。


    然而雄性之间的敌意,在一瞬间占据上风,他不能违背本能,无法控制地生出幼稚的胜负欲。


    “方便吗?我很想见她。”


    能感觉到,秦锐身上气场的转换,傅亦琛能分辨出,他眼中的占有欲,以及蓬勃的野心。


    如果是在职场中,傅亦琛一定会重用这样的下属,他很欣赏这种勇于挑战,野心勃勃的人,要想事业成功,这是必备的素质。


    可惜,傅亦琛也有他的野心。


    雪糕开始融化,他闻到清新的水蜜桃味道,提醒着他,越美好的东西往往越脆弱,不及时留住,拖延犹豫,就会化成一滩无用的过往。


    傅亦琛面上淡淡的,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她睡着了,不方便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傅总不屑脸:有大门密码的感觉,你不懂。


    第20章


    进门, 换鞋,傅亦琛将买来的饮料和雪糕放到冷冻室里。


    他来到二楼,并不清楚哪一间是盛思夏的房间, 但走廊右边一扇紧闭的门,大概就是这里。


    他先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犹豫再三, 才推门进去。


    房间亮着灯, 开门的瞬间,先闻到一阵香气,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像是香水混合了洗发露, 柔和清甜。


    房间不大, 被各种物品堆得满满当当, 书桌上七零八落堆着小说和文件, 笔记本没合上,椅子边搭着衣服。


    怎么说呢……比他想象中的情形要好一些。


    从前盛思夏去他那里,不知道是哪学来的毛病,总喜欢坐在地毯上, 写作业也不能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上,哪怕傅亦琛把书房都让给她。


    每次离开,总是丢三落四,傅亦琛知道,她并不是很细心的人。


    房间里开着暖气, 盛思夏蜷缩在床上,睡得太热,被子盖不严实,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睡相很不规矩。


    傅亦琛将暖气调低,轻轻地帮她盖好,手脚都放进去。


    她睡得相当沉,对外界接触都没什么反应,所以刚才秦锐在楼下给她打电话,才会一个都没接到。


    想到那个叫秦锐的男人,傅亦琛面色冷淡,走到桌边,翻看那本漫画。


    是刚才秦锐请他还给盛思夏的。


    随手翻了几页,只是一本普通的漫画书,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将漫画放回原处。


    盛思夏睡得香甜,眉头舒展,看样子没有刚才那么难受,没必要特意把她叫起来吃东西,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


    傅亦琛无事可做,索性帮她收拾房间。


    床头柜上放着零食,地上放着几只快递箱,就在他腿边,影响行动。


    他脱下西装,搁到床上,动作放得很轻,将地上的杂物搬出去,笔记本合拢,文件和书籍按照顺序摆放整齐,开封的零食直接扔进垃圾桶。


    其他都收拾得差不多,只有椅子上堆叠的衣物,黑色的内衣挂在上面,他无处下手。


    傅亦琛注意到,书桌右边第二个抽屉被拉开,他送的那件礼物放在里面,看样子没有拆开过。


    盛思夏轻哼一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却被光线刺得皱起眉头。


    要帮她关灯,开关按键在房门口,傅亦琛抬腿欲走,衬衫一角却被盛思夏拽住。


    回过头看,她已经醒了,睁着漆黑明亮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鼻音。


    傅亦琛说,“没一会儿。”


    盛思夏收回手,撑着手臂打算坐起来,却被傅亦琛按住肩膀,“你先躺着,嘴张开,我看看血止住没有。”


    许是因为刚睡醒,她有点迷迷瞪瞪,意识还不清醒,她听话地张开嘴,像是小时候感冒去看医生,要给医生检查。


    只是,傅亦琛的动作,比医生还要温柔许多。


    正对着头顶光源,傅亦琛清楚地看见,她嘴里的创口处已经差不多止血,黑色的线让柔软的伤口看上去有些狰狞。


    “做手术是谁陪你去的?”松开她的下巴,傅亦琛问。


    盛思夏回答,“没谁陪,一个人去的。”


    看她无所谓的眼神,好像也不觉得难过,反而还挺得意的。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什么时候拆线?”


    盛思夏想了想,说,“我记得是一周以后吧。”


    她刚睡醒的样子实在太乖,将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还在担心,脸肿的样子太难看,不想让人看见。


    “雪糕呢?买到没有?”盛思夏一本正经地说,“我感觉,嘴里还在流血。”


    “我刚才看过,没流血了,你只是想吃雪糕而已。”


    盛思夏摸摸自己的脸,“我不想让你白跑一趟。”


    这是实话,其次,才是因为嘴馋。


    傅亦琛下楼,将买来的雪糕拿上来,就让她在床上坐着吃。


    她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如果想要拿下来,得先将那件内衣取下,傅亦琛索性将自己的西装为她披上。


    水蜜桃味,是她喜欢的味道,在暖气房里吃雪糕,堪比盛暑天吹着冷气吃火锅,真是无上的享受。


    小口小口地咬着,将雪糕块抵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处,有一种肆意的舒适感。


    只不过,盛思夏才吃了几口,却发现傅亦琛一直在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傅亦琛靠着窗户,对她说,“刚才在楼下遇见你的朋友。”


    她吃着雪糕,不清不楚地问,“谁?”


    “秦锐。”


    “咳……”盛思夏差点呛到,掩嘴咳嗽。


    秦锐来干什么?


    她忽然想到,自己和秦锐提过今天要去看牙,看一眼手机,果然看见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给我一本漫画书,让我还给你,”傅亦琛说,“我放你桌上了,待会儿自己找。”


    桌上?


    盛思夏望过去,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劲,她睡个觉的功夫,房间怎么变得这么整洁了?


    陈妈请假不在的日子里,没人进来给盛思夏收拾房间,她习惯了随手乱扔,乱糟糟的,也填补了房间的冷清,反正她看得顺眼就行。


    盛思夏觉得,他这个人,肯定是有点洁癖的。


    他的卧室,也是这么不接地气。


    想到那本漫画,盛思夏反应过来,是她借给秦锐的那本,那张照片,他会不会也一起还回来了?


    “只有漫画书吗?”她小心地向傅亦琛确认。


    不希望他看到,被她收藏多年的照片,何况上回,她已经骗他说是扔掉了。


    傅亦琛点头,“只有漫画书,难道你还借了他别的东西?”


    “算是吧。”


    她眼中有失落,这让傅亦琛很在意,他问,“这个秦锐,是你男朋友吗?”


    先是一愣,盛思夏想了想,谨慎地回答:“还不是。”


    她这样说,绝不是故意刺激傅亦琛,只是当前暂时还不能定义和秦锐的关系。


    即便恋爱经验为零,盛思夏也不是对此毫无认知,以她现在和秦锐的联系频率之高,要说只是普通朋友,未免也太绿茶。


    若说完全没有好感,也不会答应先前的约会,更不能允许,他一步步渗透进她的生活里。


    无可否认,秦锐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格,都无可挑剔,他还很细心,能够记住她随口说过的香水名字。


    那天在警局做笔录时,他看见盛思夏填写的出生日期,记住她的生日,默默地送来礼物。


    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完美的男友人选。


    即便姚佳婷每次都开玩笑,说秦锐是高段位渣男,还是怂恿她和秦锐试一试。


    “人生若不遇渣男,谈遍恋爱也枉然”、“如果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会不会比他更渣?”


    以上名言,出自情感专家姚老师。


    拿不准和秦锐以后是什么关系,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傅亦琛从床边,踱到她床前,声音低沉,“你喜欢他?”


    盛思夏微微怔住,第一反应是要否认,却又想到,她曾那么卑微地向他表露过亲近之意,或许让他知道,她已经放弃,才能让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


    那个无限接近友谊的原点。


    “或许吧,”她避开傅亦琛的目光,“不过,秦锐没有跟我表白,也许他并不喜欢我。”


    傅亦琛有些迟疑,还是不忍心看盛思夏失落的样子。


    “他很喜欢你。”他说。


    “你怎么知道?”


    他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因为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字字都是中文,但合在一起,她听不太懂。


    盛思夏对他,仍怀有敬而远之的心情,不敢太过靠近,也不愿去深究他的意思。


    雪糕吃完,她将木棍扔进垃圾桶里,时间不早了,傅亦琛准备离开。


    盛思夏将西装还给他,起身下床,打算送他到门口,却被傅亦琛按住。


    “你休息吧,我自己出去,”他声音温柔,“嘴巴还疼不疼?”


    他低沉的声音,提醒着盛思夏,他们正单独待在她的卧室里,这里充满了她的气息,仿佛被人入侵最私密的领地。


    这想法让她脸红。


    傅亦琛没有察觉她的想法,动作自然地穿上西装,对着她的床头镜调整领带。


    她摇摇头,“还好。”


    他不放心地交待她,“晚上如果再出血,一定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就放枕头边,知道了吗?”


    盛思夏不说话。


    “我相信,你不会因为跟我赌气,不顾自己安危吧?”


    她忍不住说,“可是我跟你已经……”


    “绝交了对不对?”他眼梢向上,带着嘲意,“我记得我没答应你吧,那份礼物,你大可以放在抽屉里,拆不拆,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只送一件礼物,想要别的明年再说。”


    嗯?怎么还有明年?


    这时候,她更加肯定,傅亦琛越来越多表现出来强势的一面,不是她的错觉。


    她疑惑着,目送傅亦琛走到门口,他又停住,问她,“上回你说要搬走,是怎么回事?”


    不能把小姨谈恋爱的事扯进来,她随口说,“想住得离公司近一些,不想早起。”


    傅亦琛了解地点点头,“我帮你留意。”


    来不及拒绝,他已经离开。


    第二天起床,盛思夏感觉牙齿好了很多,没想到昨晚睡得那么好,也没机会打扰傅亦琛。


    她洗漱完,穿衣打扮好,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没吃的粥,热到微温,当做早餐。


    去公司的路上,她翻看手机,先回复了秦锐的消息,再回到傅亦琛的对话框,他问她今天早上情况怎样。


    她简短回复:已经没事了。


    来到公司,万幸没有迟到,她第一时间来到老周的办公室,敲敲门,向他销假。


    “来得正好,”老周招手让她进去,将一个文件袋交给她,“把这个拿着,傅亦琛的专访任务交给你了。”


    “这是什么?”不对,她问的不应该是,这个任务凭什么就交给她了?


    “我之前整理的采访提纲,”老周忽然讳莫如深地微笑,“不过,你大概也不需要这个,凭你对他的了解来吧,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盛思夏一头雾水。


    在她的追问下,老周才解释说,昨天下午的采访只进行了三分之一,傅亦琛临时有事,只说下次再约。


    昨天盛思夏请假不在,傅亦琛秘书又开始打官腔,总之,就是不能确定时间。


    老周是个人精,大致看出些门道,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傅亦琛的专访都少之又少,这个烫手山芋,他得赶紧转手。


    没人比盛思夏更合适。


    尽管他暂时没看出,这个小实习生和乾宇集团总裁到底是什么关系,在传媒界多年,他未曾听说傅亦琛有女友的传闻。


    不该问的,他不多问,东西交给她,还客客气气地开门送她出去。


    盛思夏皱眉盯着文件发呆,正在犯愁,手机进来一条短信:盛小姐您好,我是傅总的秘书姚展,已帮您看好一套西京路的公寓,下班后我在御典传媒楼下接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特殊情况,更得早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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