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艾尔文斯从屋子里出来。他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已经等在外面。
拉斐尔，卡内基，正在争执着什么的默林海曼与莫桑迦德。还有亚瑟，伊哈洛特泽亚，千原与千山，萝西娅，乔恩以及安塞尔……他们听从风时的建议，依然保留着学生的身份，但是都已经离开了群岛很久，可是现在，却都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从前些天，原本需要时刻有人轮流来看守着，到他拒绝一切的来客，和导师闭门不出，就已经足够他们推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指拉斐尔和卡内基等。而亚瑟他们因为是被从外面给喊回来，所以对当前的状况还存在着很多的疑惑。
他们能够感觉到非常的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不对到哪里。于是看他出来，立刻就走上来问：
“艾文，我们听说魔力要复苏。”
“风时先生呢？”
“风时先生他到哪里去了？”
“艾文……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还有拉斐尔也是……”
艾尔文斯无法给出回答。
卡内基走过来，把他们给拉走了。
“行了，闭嘴，都说了是魔力复苏，还在这儿问那么多。马上就要开始了，赶紧的……”
血线在空中勾勒。华丽的空间门扉在眼前打开。卡内基拉他们一个个进门，传送去此前安排好的一点。
一转头看见光明精灵还站在那里发呆。
“艾文你也跟我过来！”
粗砺的狂砂扑面。干热的风似乎想要带走每一粒细胞中所包含的水分。远处有森白的骸骨半埋在黄沙里。
……一片沙漠？这就是给他迎接魔力爆发，生命与自然之力最为强大的地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艾尔文斯伸出手去，就想拉住血魔法师询问，但是他却拉了个空，一回眼某人已经回到他的空间门里消失不见了。
“……诶！”
艾尔文斯懵圈。一刹那已经形成了一套操作步骤怎样定位当前位置回到哈伦卓耿找某个不靠谱法师理论并重新传送，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耽搁时间，但是这时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里啦！一、片、沙、漠。那些茂密的森林，你以为它们的生命与自然之力会很充足吗？……是的，在过去曾是这样。但是漫长的光阴它不断地外逸不断地损耗，于是到今天那些魔力源心好大一块都已经是空壳儿了。
“然而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的导师的声音。艾尔文斯循声猛地向后转过身。他几乎都要向他飞扑过去……然而声音所传来的地方却是并没有他所梦寐以求的人。
只有一块水晶，像是他的眼睛一样漂亮的紫罗兰色，中间的切割面颜色趋淡，导师在这块水晶里面。
他第一次出任务回来送他的那块水晶吊坠在他精致的锁骨上闪耀着奢丽的光。
“……关于这个我其实应该提前对你进行解释的，更应该把你带到这里实地来看看。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但是，提前把你带到这里，总有一种处理身后事的感觉，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并没错……
“你肯定会哭。然后我就没办法正常和你说话了。”
艾尔文斯其实还没有哭。可是听到他的这句话，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水晶里的风时：“我有很多的话想说。”
他向前伸出手去，颤抖的指尖抓住了那颗悬浮在半空的水晶。他的导师于是到了他的手里，不知道是不是预料到他的动作，紫色心心向上举起来，就好像要交到他的手中……指尖与掌心已经自发地回忆起小桃心那弹弹滑滑的美妙触感。
“应该从哪里说起呢？”风时局促地左转右转，“……哎！话说这个是我在很久之前就录好的，因为担心到时候我的思维就不清楚了……而如果我能幸运地保持清醒的话，有的话可能会憋不住再和你说一遍，所以如果有重复的那就麻烦你再听一遍哦。”
他看向水晶。
看向水晶。
看……
“嘤我又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想一出说一出。“听着乱七八糟的，”他的法师朋友声音从画面外飘进来，“你要重新录么？”
“不不要，重新录的话很多刚说过的话我都忘了！”风时说，双手叉起腰，“反正艾文到时候绝对不会嫌我话多的，哼。”
艾尔文斯怎么可能会嫌他。他抬起手来擦眼睛。血魔法师发出“啧啧”的声音。“嘿！”风时就很不满，“怎么了，这水晶也不是装不下。你走。我自己录就行。不让你听了。”
“我走吗？”
“快走！你在这儿很多话我都不好意思说。”
艾尔文斯听到关门的声音。风时踮着脚往外看，然后落下来冲他笑了笑。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啦！”
多亏是沙漠，目力所及一个人都没有。艾尔文斯四下里扫了一圈想，真的是太好了。
他在沙堆上坐下来。水晶里风时还在继续说：
“那个点是最好的哦，艾文！它能把你给一波送到传奇。
“……想不到吧，直升传奇耶——但是！”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原本捧着贴在脸上的心心也放开重新回到了身后。
“在过去我们有提到过多次。你知道我一贯的观点。那就是，自身的努力是永远也无法替代的。
“你看到康华里，先被大环境给灌到传奇，又用我的神格来把自个儿搞到传奇之上。莫桑迦德宗师境界都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到对上卡内基，说是被打狗也一点儿也不为过。
“——你的传奇也是被生灌上去的。
“想想希恩德林——他死得太早了，所以最终也只是传奇，但是他的传奇和你的传奇中间差得有多少呢？
“所以这件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反而应该感到警醒。在今后需要更加地努力，来让自己真正意义上达到传奇的境界。”
说到这里他身向前倾，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说——
“我明白，先生。”
“嗯嗯，”风时点了点头，紫色心心在身后摆了一摆，“我们举办婚礼，全泽坦都知道你是我的丈夫。我走之后，我的身份立刻就会暴露，到时候你这边就会一下子很多的事。而那个时候，正是你巩固境界的最关键的时期。不要理他们。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都丢到一边去。没有什么比实力的提升更加重要。”
艾尔文斯再次答应。尽管他知道导师并不能听见。
但是风时却像是听见了，他在水晶里面转了转。
“然后呢？再和你说些什么呢？哦……对了！”
他高兴地拿出了艾尔文斯已经阔别多年的日记本。
“虽然我会失去记忆，但是我已经把我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都写到日记本上了！
“……虽然吧，那个……之前是有相当一段时间懒着没写日记，我也有和你说过，其实我不爱写日记因为好麻烦哦，但是，我现在把那些漏掉的也都补录上了！”
他把本子哗啦啦地翻给他看，外表看起来并不厚的本子里面其实有超多超多页，显然被施加了收纳的魔法。
“日记，还有你送我的心心，”风时抬手按在胸口，“都会跟着我一起回去，就像烦烦和盾盾一样。到时候我翻看一遍，就会把过去的事情回想起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扫了一眼本子小声地逼逼：“其实我本来是想带个记忆水晶的，然后把心心换成一键回到你身边的魔法卷轴。但是这种精妙的东西它太容易坏了！所以还是用了这两件，心心里面有符文可以追踪你的所在坐标。”
他向上抬起头，“——然后我会去找你的，我回到古代，再过到今天，那么长的时间，我肯定已经变得非常非常强了……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
艾尔文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很快就可以再见吗？他之前不是说……
风时心虚地抿了抿唇，视线飘向一旁去。
“虽然预言里显示不会那么快啦，但是我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他又向他转回来。
“你看，我都那么努力了，你不可以爱上别人。
“我超级小气。就算我挣扎失败了，好久好久才回来，看到你已经和别人在一起，我就会……我就会……”
只是试着想了一想，他就已经气到跺脚，“我就会超级生气！！”
然后又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我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不要再哭了……
“我爱你，艾文。”
第412章
他深爱的魅魔举起了紫色心心向他告别。
视角一下子向后拉开。鞋跟好像不复向细沙里深陷，艾尔文斯不再能感受到那干旱而燥热的风。
这里是心灵的领域，他看到思想与梦境弥漫着瑰丽的光晕在广袤的虚空中流动，爱人站在他的身前，似乎离他很近又离他很远。
一道道亮光、无数条锁链，从四面八方飞速地向他延伸，缠绕在他的四肢与躯干，咬啮扣合在一起，响声锵然。
他被牢牢禁锢，被锁链拖曳着，双脚离开了地面。
不断地、不断地上升。艾尔文斯开始发现，四周飞快地在聚集着或明或暗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连接着一条锁链，尽头的神明悬浮在高空，将衪的信徒俯瞰。
万籁，俱寂。
并不是幻觉。因为沙漠里渺无人迹，而他的朋友们也不再给他发送消息。
终端停止了震动，是的，哈伦卓耿的终端一向经得起考验，即使是相互分隔如此之远也依旧正常工作，他们仍然可以通讯。
刚刚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他们不停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们不需要问了。
亚瑟兰克斯特，他的骑士朋友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诸神啊，他是……？！”
他听到辽远的战歌与圣灵的乐曲，凡人向他们的神明祈祷。
他看到熟悉的魅魔的形影正在消散，衪还原成神殿的雕像，大众的认知中战神的模样，一个年轻的英俊的勇武的国王。
他感受到情绪——
一体有两面。
那些忠诚的、深深敬仰着衪的人渴望着神明予他们以拯救，助他们夺回原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些厌恶，反感于对战神大行其道吹捧的宣传的人，则要求衪就最终之战的落败，泽坦的沦陷，以及时空通道的关闭向他们作出补偿。
这两者，共同导向一个结果。
因为之前的失利，不败的阿修琉斯也会在强大的敌人面前折戟，所以这一次，他们没有要求战神再去与乌斯卡人战斗。
而排除掉战斗的选项之外，衪应该怎么做，他们也不清楚，所以他们尽管提出了诉求，但却并没有具体的指示。
于是这便给了衪行动的自由。
他开始作出行动，来改变世界的法则。
细密的咯咯声。像是有什么古老的机械被启动。有一种奇异的震荡，像是涟漪一样一圈圈扩散在他的心灵。
干热的风不知何时已然停止。再次吹来的，是魔力之风，像是情人的浅吻轻柔地扬起他的发。每一寸肌肤都沐浴着那令人欣愉的润泽。
他看到枯干的树木抽出新芽，黯淡的矿石表面流转出神异的光。听到他们的敌人在惊恐地尖叫，警报声响彻整个中心，精密的监测仪器现今在乱跳着指数。
凡人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这是……”
“——魔力！！”
“战争之神衪把泽坦大地的魔力给带回来了！”
衪居然可以做到这些。神明之伟力，还有什么会是他们这些愚昧的凡人所不知道的呢？
艾尔文斯冷漠地听着。
他们开始想要更多。
“无所不能的神明啊！……”
古老的机械继续运转。凡人的喜悦汇成一片辉煌明耀的光海——海波涌动着翻出欢欣的浪，但艾尔文斯所注视着的，却是神明的身影在那无尽的光辉之中变得虚淡。
在不断地消逝。
心脏在剧痛，仿佛裂成了碎片。
他向前伸出手去，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沙地已变得湿润，飞快蔓生的植被拖绊着他的脚步。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想要回到爱人的身边。
他做到了。
毫无疑问又是术士的特性，一切魔法都生于意志，而他有着那么强烈的心愿。他来到了一个恢弘的神殿，它同时有着泽坦诸神的标志与代表物。十分地奇特，但是他现在没空去在意这些细节——他的目光聚焦在他的爱人，他悬浮在大殿中央的祭坛、繁复魔法阵的中心。
一道道神圣的符文，一如锁链把他的身体纠缠。
他的左手持战盾，右手向上举起，光辉在他手中凝聚成单刃的长剑。那神圣的光，让漆黑的犄角都透出了如烟晶般的色泽……他宁静地闭着眼。
魔翼的下缘已经破碎，翼膜遍布稀薄的孔洞。他的身体正在化作点点光尘，如流沙般消散。
“——不！先生！”
艾尔文斯喊道，狂野的魔法已经自发地开始肆虐。风、土、水、火四大元素凝聚轰击着法阵。生命之力催生虬结的藤蔓，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涌去，想要把爱人从祭坛上带下来。
风时的身体震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脸上浮现出惊喜，下意识地想要向他飞去，但符文链条禁锢了他的魔翼。
也让他再次明白过来了如今的状况。
甜美的笑容逐渐消去，他向精灵摇了摇头。
艾尔文斯一步步向祭坛上走去。
他的喉咙好像被哽住，只会说一句话，“不……先生。”
风时向一旁求助。卡内基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把他给拖住。
“不要破坏这个法阵！”他说道，“这次的法则很复杂。不像之前改变魅魔的限制那么容易。如果法阵被破坏，那就很容易失败……”
发现劝告无效，他的声音变得冰冷。
“风时就会再也回不来。”
精灵的动作猛然顿住。肆虐的魔力一点点平息下去。
他眼睁睁地——血魔法师在一旁已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看着爱人的身形一点点地消散。
祭坛变得空荡。徒留魔法阵还在机械地运转。寂静定格了画面。他不再能够听到声响，不再能够看到色彩，不再能够感觉到时间。
但是突然，导师再一次在他的眼前出现。
再亲切不过的模样，魅紫色的桃心灵动地在他身后摇摇摆摆。魅人的香氛让他确认他并非幻觉而是实在。
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
看来他挣扎成功了……不，就算是挣扎成功也不应该这么快，唯一的解释是他根本就没有回去古代。看来预言也不一定就会实现嘛，艾尔文斯无法表达他胸中的狂喜。
在奔腾在汹涌因过度的充盈而向外流溢。
只是一刹那，他就已经想好了回去该怎么宠爱他，眼前呈现出画面要怎样陪伴他把因死亡而跌落的境界一级级练回来。还形成了好几套的预案，用来应对到时候可能会遇到的外界的麻烦……他的双眼闪动着泪水，向他走过去。
可是血魔法师却又一次把他给拖住了。
艾尔文斯不明白。不过随后他看到了导师下腹部的魔纹。华丽的魔纹承托着一个漂亮的桃心，在离开前，那个桃心里面是他灌满得波波漾漾的能量，然而现在——！
能量完全空了。
风时他向挥了挥手，符文再次生成，他的身形又一次开始消湮。
所以刚刚是用掉了魔纹带来的那次复活的机会，而现在，他才是要真正地离开了。
浓绿的眼睛瞪大。艾尔文斯再也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他要看着他——一次还不够，他要看着他死两次，他怎么会那么天真，刚刚居然还幻想着导师这就会回来！
他的身形彻底地消散。
不会再回来了。艾尔文斯的双唇无声地张开。他的身体因寒冷而战栗，猛然爆发的情绪，狂暴的魔力让整个神殿都开始摇颤。
他不知道——完全没有印象是怎么处理的接下来的那场混乱。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被带回到了那片……现在已经是绿洲的沙漠。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
喷发的自然之力磅礴浩荡向他激涌过来。
第413章
酒吧。
交谈的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杯盏，纷纷转头望向窗外。
天空上如帷幕般垂下多彩绚烂的光。即使是在白天也那么明亮，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源自何方的、恐怖难以形容的异响。置物架上玻璃器皿磕碰叮叮当当，好像有什么将要从破土而出般，地面摇摇晃晃。
开始有人发出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夺路想要向外奔逃，但从大块的玻璃门扉投进的天空映照在他的脸上，阻住了他的脚步。
有人甚至推了椅子来将大门顶上，看光景外边可能比室内还要更加地危险。
“我明白了，”一个白领模样的女人说，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恐惧与带来的失色，“想必又就是那些……有特别能力的人……”
“真他妈的活得腻歪！”酒吧后角挺着肚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说，“我看这政府也是没用……哦还是那些帝国的老爷心善。什么尊重文明多样性，不对属界过多干涉，要不然多派点兵，把这些老鼠给抓干净杀干净。弄得跟现在这样，日子都没法过……”
他的声音得到了一片的附和。其实这里面也不乏有人过往曾对为家园与自由而战的抗争者们生出敬意与感到同情，但现在，考虑到自己所置身于的那可怕而未定的危机——他们也许不是目标，但有可能会被卷入战火，他们都狠不得那些反抗者从最初就未曾存在过。
“——早该管管了！”
一阵狂风卷过来。把吊顶上垂下的装饰华丽的灯盏给吹得哗啦作响。人们愣了一下，想不明白——门与窗户都关着，这风究竟是自怎么吹过来的。
答案很简单，因为这阵风极不寻常。它不止是从他们的脸上刮过，而是经由皮肤吹进了他们的身体，渗透进肌肉与血管与内脏与骨骼。有人痛苦地滚倒在地，发出如笑似哭的惨叫，还有人双手抱头，急促且断续地喘息，好像有什么侵入了他们的大脑。
只要还能说话。受难的人们对带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些不愿意屈膝接受强大帝国统治的人致以最为恶毒的诅咒。
诅咒的声音随着时间而渐渐地变小了。不止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力气，更是因为，骂得最响的、挺着肚子的男人闭上了嘴巴。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翻去再转回来，最后伸向前方并试着发力。
一团闪电凝聚在他的掌心。
噼里啪拉的响声，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房间里的灯盏纷纷裂碎向上腾起黑烟，无不宣示着那份超凡力量的强大。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球形闪电，小心翼翼地，弯曲起指尖碰了碰它。
如此危险的闪电，缠绕着明紫的像是蛇信般不断吞吐的光弧，但是它待在他的手中，就像是宠物一样在温顺地舞蹈着。
众人敬畏地看着他，回想起他刚刚的言论，一时间不知道对此应该说什么，许多超凡者并不是天生，而是后来受到了什么刺激而觉醒。他现在显然是已经觉醒成了一个超凡者——男人脸上的表情同样是无比复杂。
面部的肌肉在颤动，最终从害怕与无所适从转变成了骄傲与狂喜。从小到大，他何尝如此幸运。
睥睨的目光，将酒吧里的众人缓缓地扫过。当落到那位女白领的身上——在所有的女性顾客中这位有着最好的姿色——他的眼睛爆发出贪婪的光亮。
……
一圈闪耀的精金所堆砌的巢窝中，一枚金黄耀眼，仿佛同样是由精金铸就的巨蛋表面流动着神异的光。
古老的源泉喷涌出强大的魔力，被专门的法阵收集然后输送给它。光华在不断地炽盛，像是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巨蛋轻微地有一下的摇晃。
在它的跟前，中年男性的龙裔黄金色竖瞳紧张地盯视着它，生怕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忠诚的下属，跟随了多年的助理小姐出现在他的身边，看起来有什么想要汇报，他向她作了一个稍候的手势。
后者停下了脚步，安静不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巨蛋又摇晃了一下，然后便是频繁的密集的摇晃。他们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叩击与抓挠，极致的欣喜让他们的眼睛缓缓睁大。
无尽的期待中，那明耀的蛋壳滋出了一条裂隙。
然后它又变得安静。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两位守护者下意识向前，作出了想要为它提供帮助的动作。但是他们的动作到半途便又生生收住，重归于耐心的等待。
终于，巨蛋又开始摇晃了，伴随着令人舒适的破碎声响，裂隙不断的蔓延，稚嫩而又坚韧的幼小生命，不断地集中向最薄弱的一点上发力。
终于，一块蛋壳被向上顶开，明金色的龙吻从里面探了出来。
它在发着光。把金色与红色的竖瞳都给点亮。幼龙循着它所打开的出口向外挤，蛋壳受力猛地向两旁裂开。
这带给它生命最初的意外。
它踉跄着滚落在巢窝里，摇摇晃晃地用双翼支撑起身体懵懵地转了两圈。它感受到疼痛，还有寒冷，外界的环境因新鲜而带给它恐惧，它仰起头来发出愤怒的咆哮。
……听起来像是叽叽啾啾的鸟叫。就非常地没有尊严……但是！
鸣叫了几声过后，它稚嫩的喉咙中忽地向外喷出了一道火焰。
它的守护者们发出欢呼，为它喝彩。幼龙在这时方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它茫然循声转过头，大大的澄金色眼睛视线旋即凝聚，能够感知得到，其中一位身上的气息，天然地让它敬畏与亲近。
它试探着向他靠近。最初的几步，它走得摇摇晃晃，但很快便变得稳健与轻灵。莫桑迦德向它伸出手去。
幼龙来到了他的身前，但却发现，它与他的手存在着那么高的高度。它着急地啾啾鸣叫，莫桑迦德慈和而又耐心地看着它。幼小的金龙磨蹭着他的脚，又扑簌簌地扇打着双翼。
突然间，它发现了魔力的流动。
半透明的双翼向两边展开，纤细的翼骨隐隐浮起亮光，美丽的金龙腾空而起。
还并不能拉起太大的高度。但却正好，准准地落进校长的怀里。
莫桑迦德接住它，用龙语温和地对它予以勉励。幼龙天然地能够听懂他的话，它高兴地在他的怀里撒欢。
莫桑迦德为它擦掉身上的黏液，这才向助理小姐转去，用目光询问她究竟是要汇报什么。
“我是想来告诉您！我们的蛋……”
助理小姐开口，但却又突然打住，抬起手来按了按耳挂式的拉取数据。金龙的破壳用掉了有一会儿，现在的结果相比之前又不一样了。
在把数字报出之前，她的眼睛就已经亮了起来。莫桑迦德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不用说。我其实也在看着。”
“只这么一会儿！”助理小姐比划着，“就已经——”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无数的学者，最乐观的也只是说那些蛋，能跨过漫长光阴留下来的也许能有十分之一，而这些留下来的里面最后能够成功孵出来的至多也是十分之一，幸运出壳的幼龙又有多少能够拥有健康正常的体魄……”
幼小的金龙被他rua得太狠了，愤怒地开始恶龙咆哮（叽啾叽啾）并用小小的前爪奋力地推拒着。莫桑迦德把手放开，幼龙扑棱到地面，蹬蹬蹬地跑回了巢窝，喀嚓喀嚓地啃起了蛋壳。
龙蛋的蛋壳富含有多种幼龙所需的营养，在极端的情况下，单单蛋壳所能提供的补给就足够初生的幼龙维持相当一段时间的生命。如何保证蛋壳的质量，一向是龙妈妈在初次生育之前必做的功课。
莫桑迦德走去把蛋壳掰掉了小小的一块，它将被制作成护符——龙族相信，出生的蛋壳带着双亲美好的祝福，用它制作的护符会带给自己幸福与好运——而后向上直起身来。
“你守在这边。接下来，我需要去看看其它的孩子了。”
……
曲折的矿道中，采掘者慢慢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看向他的同伴，而同一时间，同伴亦转头向他看过来。
他们好像刚刚有从山体深处听到了些什么。
热闹的宴会厅里，身材娇小的俏丽少女跳到了长桌上欢唱与舞蹈。面对那一道道惊异投来的目光，少女把她色泽如蜜糖般的卷发向身后一甩。
“怎么了——我的祖先，他们就是这样桌子上跳舞的。”
“……你的祖先？”
“埃琳娜！”
埃琳娜跑过去与每一个她所看到的人拥抱。
“我的祖先！我能感觉得到——我血脉中，属于半身人的那一部分它突然觉醒了……”
海湾。高到不可思议的巨浪打来，一刹那，把水面上停泊的，大大小小航船都给吞没。
海水竞相向船内涌入，人们发出混乱尖叫，悲泣于他们就要陨命于此地，但是旋即却被水流向外冲出，抛到了岸边。
——他们确信那是一种嫌弃的、就像是抛洒垃圾一样的动作。
沉没的船只自动地向大海深处驶去。水波细微地扭曲，魔法的光尘里，有蓝色皮肤如由水所凝成的生物在舱室里现身。
他们有着或是狰狞或是姣好的容貌，腰部以下有鱼尾有蛇尾有水母裙还有像是深海里那种反正看不见随便长长的……他们灵活地游曳，好奇地在各个功能区穿行与摸索着。
时而发出美妙到堪能蛊惑人心的歌唱。
当然，如果能够听懂他们的语言，便能明白那其实是说——
“这些新车有几辆看起来不错。”
“拖回去拖回去——”
“在城邦旁边都敢乱停乱放，是时候教一教这些愚蠢的地面生物做鱼的道理了！……”
空灵的水滴声。巨大的叶片在细微地摇颤。在古老魔法的保护下，不为人知的隐秘处始终存在着生命。
过去它曾陷入死寂的沉眠，然而现在——
纤细美丽的生灵在紧闭的荚苞里缓缓睁开了湛蓝与翠绿，浅金与淡银色的眼睛。
介乎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巨大的晶体在万丈云端凝成。它放射出神圣的光辉，聚集着正义与善良与爱，凡人认知中一切美好的特性。
线条在它的四周延伸，勾勒与实化为一座云端的城市——中心的建筑，那高耸的尖塔中，有圣洁的光辉氤氲，并将在不远的将来，诞生为隶属于天界的生命。
与之相对，幽暗地域，已死人类的灵魂在下堕，当堕入那黑暗混沌的地底云层，一部分消散，而另一部分则凝聚成实体。
不散的仇恨，强烈的怨念，以及死前最为强烈的邪恶欲望，化为镌刻入本性的噬血与暴虐。它们刚一落地，就开始了残酷的争斗与血腥的厮杀。
一个身材强壮而高大的魔鬼展现出辗压性的力量与高超的战斗技巧。争斗到最后，所有的邪魔尽皆躺倒在地，只剩下他傲然站立。
邪魔们向他拜伏，言道愿意成为他的奴仆，追随他的麾下，以此争取他的饶恕。
自然地，他们需要知道应该怎样对他进行称呼。
高大的魔鬼苦恼地摸了摸额角尖锥状的犄角。
他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真名，但魔鬼的真名非常重要，不可以随便吐露。
所以要现想出一个化名吗？这难倒了他，重获意识之后，他的思维还不是很清楚，一时间还真拿不准怎样的名字最合适。
这时，有一个似乎无比遥远，但却又非常熟悉的名字浮现在他的脑海。
“杰弗里，”高大的魔鬼抬起头来，“——叫我杰弗里。”
第414章
战局出现了变化。
超凡者们穿过广场，将纹绣着家族及势力纹章的旗帜在那如宫殿般宏伟的执政厅顶插下。
他们在过去曾做过类似的事，攻入政府的统治机构，留下用来宣称负责的徵记，但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宣告土地已从敌人手中夺还，接下来将由他们进行管理。
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县。
拔期易帜并非只发生在这一处。
这场大复苏，让一切都迎来改变，诸反抗势力一夜间新增了大量的高手，而后来才觉醒的那些零散的超凡者，就算并无意向抗争，却也不断扰乱着治安，客观上为平靖增添了很大的压力。
动乱遍地开花，令执政当局应接不暇，帝国的驻军、自身最为精锐的军力现在都被调往了海边——泽坦的地理整体上是海洋包围着陆地，因停车纠纷而与乌斯卡结上梁子的深海住民，拒绝承认软弱人类与异域来客就位面治权达成的协议。怒海掀起波涛，他们对上迄今为止最为可怕、难缠以及离谱的敌人。
海妖，一种元素生物，拥有不死属性，身体被打散之后当场就可以重组，而且不像如魅魔等会跌落境界，它们的死亡与重生不会给自身造成任何的损耗。
就像一滴水——被抽刀从中截断，化作两滴水，再重新流淌聚集到一起，就仍然还是之前的那滴水，海妖身体的解构与重组的精度可以达到元素的等级。
这意味着，他们被弹束贯穿，被炸成碎片，甚至被蒸成水汽，都不影响他们重组之后再鲨回来，而且还有海妖干脆自我分解，参与人工与自然的水循环，直接把自己的复活点设到敌后。
天上下雨可能会下出海妖。
水管拧开可能会流出海妖。
地下井水可能会渗出海妖。
最让人无FUCK说莫过于一个战地记者揭开了一盒泡面，结果开出了一只红烧牛肉味的海妖举着小叉子和他打招呼。
打完招呼就是一顿乱鲨。
……还能不能讲点道理啊，就算是战争之神当年也没有这样吧，他们一度尝试封锁所有有水存在的地方，但随即发现，由于含水量的缘故，自己的身体也可以混进海妖的时候，作战官兵无不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精神以及物理）。
前线回报的战况，即使是一向自负于帝国实力的乌斯卡将领也不由得开始怀疑，倘若回到那个古老世代，他们是否真的能够征服这个世界。不过他们仍然怀有自信。海妖虽然麻烦，但并不是不可以解决的问题。他们只是需要母界提供更多的援助。
只是现在，魔力大爆发带来的空间环境的改变及多连锁反应，一举报废了他们所开辟的连接泽坦的位面航道。
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排得上与排不上号的势力，都在疯狂地反推，对土地宣示占领。新的时代来临，权力迎来洗牌，他们相信，自己当前所占领的地区，便是未来治权所能够辐射的区域。
贪婪所带来的非理性，让很多人感到忧虑。他们分析提出，帝国只是暂时性地采取了收缩的战略，待其对魔力爆发带来的新局面有所适应，修复被元素潮涌所损坏的武器与设施，便会重新恢复以往的强硬姿态，以更残酷更暴虐的手段来夺回他们所失去的土地。母界支援的航道报废，这对反抗战线而言确实是个重大的利好，但却不可将其作为长期的倚仗。乌斯卡的发家史就是一部侵略与扩张史，在位面航路的开拓方面，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他们说归说。高涨的兴奋中迎头泼来的一桶冷水从来是不受欢迎的。
有人提出相反的论点，魔力爆发带来的不适应，及元素潮涌导致的武器及军事设施的损坏，前所未见的敌人带来的威胁，多点开花的动乱施加的压力，以及乌斯卡到泽坦的位面航道的报废，这带给了战线正处于自古以来所未有的大好时机。他们毫无疑问应该把这个时机给抓住。
另外，主张停止圈地行为的，很多所属势力都拥有大片的领土，然而他们这些中小型的势力，要么是与其它方面共用一块安全空间，要么是只有那么小小的几处据点，且在未来，他们还要面临着大型势力扩张的挤压，以及与精灵与矮人等迟早要像海妖一样出现的异种族所提出的领土主张。他们不可能允许整个泽坦大陆都被人类所占据。
有地的劝没地的不要再去圈地，真可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慷他人之慨，讽刺至极。
当面还是要维持礼貌的，网络上两边已经撕起来。
【你们不是说不要抢吗，那好，把你们的领地分给我们啊。】
【……分给我们我们就不抢了，就是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那好啊，你们去抢，去大抢特抢，关键是，你们抢再多，到时候又能守得住吗？】
如果事情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那当然是守不住，现在抢地完全是时间与资源的浪费，如果不想接受这个浪费，那么便要付出大量的牺牲。
他们当然不傻。之所以仍然选择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并不觉得事情未来真的会如此发展。
因为他们有战争之神。
阿修琉斯带来了魔力的复苏，当这场复苏完成，大概也就是精灵与矮人等魔法生物悉数出世，然后衪便会带领他们，全位面、全种族，在堪比传说中黄金世代的环境加成下，向乌斯卡帝国发动总攻。
这一次他们一定可以驱逐敌人，一定可以夺回家园，一定可以取得辉煌的胜利。
他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失败。
——确实没有理由会失败。
有的只是，战争之神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回来。
其它的魔法种族也没有按照他们的剧本走，像海妖那样大规模地现世。有的只是零星听到的哪里发现了疑似远古种族踪迹，以及谁谁又觉醒了远古血脉的传言。龙族倒是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孵化了大量的幼龙，但是紧跟着就又让他们绝望：“什么，你们想要我们的崽崽上战场？”“——这些无耻的人类！”
“不不！”“我们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巨龙的力量。”
“哦。”
“那就小等个几千年，让幼崽们长大。”
“？？？？？”
“——几千年！！”
巨龙可确定是不会参与这场战争了。其它的族群看情况也难讲。短期内他们似乎很难迎来全泽坦种族并肩作战的盛景了，而这样的话，战争之神衪会在什么时候回来？
“衪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吧？”
“再不回来，我们这边都要支撑不住了……”
海妖现在在对抗各类无人战械，新研发的过滤装置能够很好地拦截水体中的魔法元素。这给他们的登陆创造了难度。
海洋的应用率反正也不高，帝国决定暂时就这么将海域让给他们，具体等母界的支援来到了再讲。
重点重新移转到大陆。
先前狂热的超凡势力不得不再将吐出他们所圈到的土地。执政当局的残酷镇压持续带来大量的灾难。很多地区被照射死光。海妖在死光里能悠哉游哉洗个死光浴，然而，奈何不了海妖难道还奈何不了你？
凡人再一次向他们的神明祈祷。
“传大的阿修琉斯啊……”
然而他们的神明却再也没有给他们以回应了。
尽管之前神明也不是每每都回应，实际上衪回复得非常少，但是，感觉上他们能够明显地体会到不同。在过去——此指战神再次出现之后，祈祷发出他们可以确认到它被接收，尘地的自己与遥远的神国中，那位至高主宰冥冥间有着一道联系，然而现在，联结的链条发出，紧跟着就消散了，心灵领域笼罩着一片黑暗与虚无的死寂。
……
玄甲的骑士持剑肃立在神殿的门前。沉默宛如一尊雕像，半分没有战神归来、魔力复苏，局势或将扭转的喜悦。
这源于他所身处的环境、那不断叠加的压抑。
他所守护的这处殿群，是战争教会最高权力机构所在地。这些天来，教皇与各地主教，地位斐然的神官，包括一向被他们认为是亵渎与异端的研究神明的学者，在不断地各地赶到。
他们的神情，无不充满了可怕的不确定的甚至还带有着悲伤的焦虑。
究竟发生了什么？疑问在骑士的心头敲打着。来客们进入大殿，然后就再也没有出去。他守在外面，即使是隔着重重的禁制，很多时候也能够感觉到群体释放的超阶神术在物质与心灵的领域所带来的涟漪。
是非常不好的事。恐怕正与他们敬爱的神明有关。魔力的复苏与远古种族的再现，背后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代价。骑士的心中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敢也不愿去确信。
但是这天，却被走出神殿的圣职者与学者们无情地证实。
他们向世界宣布了经过这些天来无数次寻找与验证的结果——
战争之神不在了，彻彻底底地不在了。
即使是在过去，衪在乌斯卡人炮火中陨落到星海，衪被康华里等人召唤然后背叛……都从来没有达到今天的地步。
他们不敢保证，衪还会再次回来。
言辞可以说是非常地委婉。委婉到公众可以选择不去相信话语所导向的结论。也有人公然将结论给喊出来——“战争之神为了改变泽坦的魔力循环已经死了！”紧跟着便遭到了排山倒海的攻击。
……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如果战争之神既能带来魔力的复苏与远古种族的回归，还能率领全泽坦向敌人发动总攻，那么衪上一次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要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冲过去呢？是觉得乌斯卡人不配，纯粹是因为傻吗？
但是，就算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同时也知道，战争之神陨落在星海，然后衪回来了；紧跟着又被背叛剥夺了神格，然后衪又回来了……从中可见神明是不会死的，衪不在了，还说再不会回来了，那么衪究竟是去哪里了？
他们必须要知道战神究竟去哪里了。伴随着讨论，一个新的问题被推上视野，得到广泛的关注。
有人在最初的时候，那片心灵领域还没有聚集起多少代表信徒的光点的时候，所看到的战争之神，并非是他们所熟知的样子。
而是另一个形象——关键在很多人还知道这个形象——哈伦卓耿战士学院的院长。
风时院长是一个光明精灵。但是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魅魔，无论是螺旋的犄角，桃心的尾巴还是那魅惑的气质，都无不在昭示着他的种族。
为什么呢？
——那样的时刻，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如果只是一个人说，无疑会被归为邪念导向的幻觉，人也应该判渎神罪处以死刑。但是，提出同样问题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且他们过往大多还都被盖章是对战争之神最为忠诚的。
看似不可饶恕的问题得到正视。尤其是这里面说不通的地方还不止一个。
战神最初为什么会是哈伦卓耿战士院长；精灵院长为什么会被看到是一个魅魔……随便哪个问题留下来都能当世纪之谜，但是，两个问题都共同牵涉到一个地方，再联系起过往的时空通道，战争之神与那里的关联不可谓之不深。
那就是哈伦卓耿。
他们所想不通的，这座古老而神秘的第一学府，一定能够给出答案。
第415章
哈伦卓耿人没有语言能形容自己这些天来的心情。
……原来那么多年，战争之神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就像是一段循环播放的魔法幻影。衪离开前最后的画面，以及过往的那一幕幕，不断地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
银发的魅魔是如何突然间闯入他们的视野。那个空中平台。他与康华里之间被魔法模糊的对白。狂笑与哭泣。他突然地消失。而后便是莫桑迦德出现，与可耻的叛徒交战而后落败。
默林海曼在最紧要的时刻站了出来。他用与泽坦开战威胁康华里停步，还辱骂了他们是泽坦贱畜。……贱畜，不会有泽坦人能够无动于衷地面对这个称呼，无论他们面上是否有表现出来。
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泽坦，好像完全当得起……有人甚至希望，默林能站出来把他们再骂一遍、不那不是骂，而是对他们的劣根性精准无比的描述。
——他们都对衪做了什么？不满于衪担任战士学院的院长，有多少人从魅魔的种族特性出发，尽情向衪泼洒肮脏与恶毒的辱骂？即使有胜利之冠与守护之盾为衪站台，也依然无法相信衪？相信了衪的看到了校网上黑子带节奏，有多少又重新倒回反对衪的那边？衪到云港去送精灵出任务，那么担心那么难受，他们冲衪大声叫骂，还抛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包括恶心的粪弹。
后来大家又开始喜欢衪，因为衪开启了时空之旅。但这份喜欢也并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可敬的同袍们认为空间通道的出现反而恶化了自己的处境，要求旅行名额决定机制进行改革，但衪却无视了他们的建议。
再后就是时空之旅终止，空间通道关闭。哈伦卓耿——作为教工与学生与群岛居民，他们是被偏爱的，受选参与的机会与从中得到的利益，是岛外的任何人也无可比拟，对于旅行的结束，原本不至于像外人那样心生不满。但是他们却比外界知道更多的信息。比如时空通道一直还在使用，比如衪不组织旅行，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在忙，衪一天天净是和精灵天使衪的朋友纵情玩乐到处闲转。
……还包括在公共场合吃饭。都曾有谁因为这一点而唾弃他，还在网上和酒馆里骂。魅魔不可以吃饭吗？他们就可以饿了吃饭，魅魔难道就不行吗？
而衪本是神明，又是怎样成为魅魔的呢？
其实风时来到哈伦卓耿早已是遥远的过去。哈伦卓耿的学生入学到毕业一届又一届，教工与群岛的居民也是来到又离开一批又一批。他们并非都有经历过事情的全程，但是，哪怕只是作为旁观者，参与到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也足以勾起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尤其是，当在联系起神明所经历的那一切。
附加在保密禁制中的心灵暗示，在其所要掩藏的信息公诸于世的时候已经自动失效。在外的哈伦卓耿人许多回想起当年战神被转化成魅魔的小道传言。即使是没有接触到相关的讯息，结合起衪将康华里刀刀凌迟的仇恨，也足以他们接近答案，而那些侥幸绕过暗示，早便知晓了当年之事的人，更是多年以来一直在翘首等待着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天。
而现在，显然已经没有必要再把事情继续隐瞒下去。
哈伦卓耿发表了通告，公开了战争之神与战士院长二者为一的身份。而后是新战争教会，对衪的两个身份更进一步证实，同时回答了衪的去向——衪将自身献祭，衪将永远死去，今后再也不必向神明祈祷，想要夺回家园，只能倚靠凡人自己。
还有第三份通告，来自他们异界的盟友，由默林海曼署名发布。公告中言明，他们之所以向泽坦提供援助、与泽坦进行合作，正是因为多年之前与阿修琉斯所签下的一份协议。
“今日种种，我们的神明朋友早有预见……”
重磅消息一条接一条。现今的魔力环境已经比当初爆发时稳定，因之中断的网络信道也多数得到修复，还增加了很多新的中继，反抗战线前所未有地实现了信息的连接，三份通告在同一时间显示在每个用户终端，但公众却并未因此而哗然，而是相反地死一般的静默。
就算是知情者也知道不了那么多。所有人都被那一刹那抖露到眼前的信息给砸懵了。
过了好久才渐渐地开始有人讨论。“……所谓的光明精灵打一开始就是假的。压根没有这一道，真的就是魅魔……可能是考虑到这个种族对外会太有争议，毕竟是战神的传承者。又有谁能想象得到，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承，而是他就是战神本尊。”“所以，之前的那些人所说的，康华里他们把战争之神转化成魅魔……”
他们还以为那是无良的诗人信口开河，为了争夺眼球与煽动情绪，特意在故事里编进桃色。是如此卑劣亵渎扭曲龌龊，他们自发地阻绝类似说法的传播。
然而那恰恰是真实所发生的。
神明真的被可耻叛徒转化成了魅魔。有一说是为了卡住衪的等阶，但是等阶上限的恶魔种族那么多，不确定的魅魔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康华里为什么这么做，其心可以说是路人皆知了。
他们不敢想象——实际上之所以不敢正是因为已经顺着想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新教会负责就更多的问题提供解释，他们有列出时间线，表明阿修琉斯在被剥离神格之后就藉着死去而遁入了时空的长河，背叛者们因之而展开了长逾数千年的漫长搜索，但是公众不相信。要知道作为新教会，为战争之神服务甚至还得到了其本尊认可的组织，自然要对事情进行美化，“怎么可能会公开承认他们无上的神明……”
“等等，”有人在这时提出，引用与标注了默林海曼所发布的第三份通告，“战争之神衪对今日之事早有预见……那么，衪会预见到未来在衪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吗？”
这是第二场讨论。即神明未来预知能力的详细程度。各方一致认同，衪必然预见到终末之战的失败，正是缘此衪才会与域外达成盟友协议，并感慨于衪知道会失败会死去但却依然一往无前无所畏惧，但至于其它的事情，他们觉得衪并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衪倘若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忍耐得了——衪所执掌的可是战争而非其它的领域。
但是讨论的扩大带给他们更多的信息。
过去空间通道运行，有这么一条铁律。那便是不可以随意行动以免改变历史，战争之神能够看到小小的举动所将在时光的长河中所牵出的一串的因果。而未来发生在衪身上的事，比起那小小的举动可谓是太大了。
所以衪一定早已知道……对此衪甚至有亲口承认，如果那位自称参与过第一次时空之旅的德鲁伊所说属实的话。
当明白这一点。讨论者们再一次因震动而失语。明明是一个以暴虐与狂躁著称的神明，衪是以怎样的心胸来迎接与容纳未来将发生的那一切？
“为什么？”
“衪这么做……衪为何会这么做？”
“这也是我的问题，一直在提，但却一直被无视。阿修琉斯明明知晓那一战衪将迎来失败，而这也是未来一切不幸的开始……衪为什么不改变它呢？”
一部分疑问得到了解答。
新教会推荐了一本书，来解释那场战争的失利。哈伦卓耿的图书馆公开出一段监控录像，“衪把这本书亲手放进了精灵的借阅书列里。”
——《起底阿修琉斯——神明，还是奴隶？》
一向被宗教人士斥为邪端异说。一向在读书平台上被贬以最低的分数。这本书——在消息发布的当天，实体版直接销售断货，电子版水晶版则像雪片一样分发与传播。
他们于是知道了，原来横贯数千年的这场战争，当初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赢了，是凡人败坏了那大好的局面；知道了战争之神后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打得全无章法疲于奔命，全是缘于凡人在左右衪的行动；知道了衪之所以陨落在星海……
衪是不败的战神。永远是。导致了这场失败的是凡人，最为可耻的是，他们还把败因归咎到神明的身上，向衪致以恶毒的诅咒与滔天的仇恨。
有关这一点并不是书中所透露的，而是从魔力喷发点回来的，典籍学者菲力克托马斯向大众所公布。他曾得到水晶，里面封存着导师的记忆，那恐怕是后流传出来的、以参与者视角，记录当年之事的最为完整的一段影像。
二次降临尘世的神明曾如是说——
“而我也正是因此死去——乌斯卡人的炮火并不足以让我死去。
“我能复活，并非因为你们，而是源于我自身。
“我也听不到你们的心——因为，我已不再是你们的神。”
衪已不愿意再领受神明的身份。然而现在呢？事实所发生的又是什么？
“衪还是被我们的信仰给推上神位。”
“是由什么所导致……我们的信仰为何会再次向衪身上集中？”
“衪的身份……一直在隐藏，但最终还是暴露……”
一层层地向上追溯。如果衪没有打开空间通道，那么就不会被许多人猜出神明的身份；如果衪没有接受学院院长的职务，那么就无须担当开启通道为泽坦作出贡献的责任；如果他选择沉寂又低调地继续做精灵的地下男友……
那么现在，他们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衪本可以不再拯救他们，衪已经履行够了神明对信徒所应履行的责任。
“衪甘愿，再一次沦为了我们的奴隶……”
他们向神明祈祷，再次要求衪带来战争的胜利，从奴役中将他们拯救。
衪执行他们的命令。但是悍然向帝国发动攻击，在之前已经验证过必将迎来失败。
于是摆在衪面前的只剩下了一条路。
——将自身献祭，让泽坦的魔力复苏。
神明不具备自主选择的能力。所以其实是他们献祭了衪。
但神明又具备自主选择的能力。是衪把自己交给了他们献祭。
异域的征服者透过星舰的舷窗俯瞰着这颗剧变的星球。那深邃的海洋一度让他们付出巨大代价，而现在，向来温驯的陆地也氤氲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情绪。
第416章
人类，在过去一向很少给帝国带来麻烦。
三个周星历前，他们轰开了泽坦的域壁。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体，他们没能组织起哪怕一场像样的反抗……那种烈度，可以说是言笑晏晏地邀请帝国入主了自己的家园。
战争之神的出现是一场意外。
衪一度带来帝国莫大的耻辱，不过还好，衪只不过是一台听命于这个愚蠢种群的战争机器，他们很快便令衪迎来谢幕。
随后帝国将神族尽数剿灭，将人类种群中被危险信仰污染的个体海量地清除。新一批人类在培育容器中快速大量地诞生，很快便学会将信仰的力量应用于正道。科研院发布了详尽的数据显示，乌斯卡人的平均自然寿命是如何在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快速稳健提升直到今天的水平。
那些自恃身怀古老技艺，不愿向帝国臣服的光复者，这些年来确实是一直在进行着光复行动没错，但是，他们并没有光复出什么结果。上下几千年，给帝国带来的损失，还赶不上海妖短短几天的成就——这些深海居民直接让帝国失去了对这颗星球三分之二区域的控制。
他们占领的土地并不是真正占领了土地，正如现在，帝国便在将先前所出让的区域一片一片有条不紊地重新夺还回来。没有乌斯卡人会真正把他们当作一回事。本土政府在叫是本土政府在叫。因为这样他们便可以从帝国那里得到更多的援助，资金，人员，武器，与技术。
唯一值得帝国所提防的，唯有阿修琉斯——这位执战争权柄的神明的复生。
人类种群的大换血，与信仰流向的有效引导，基本上已经剪除了神明再生的土壤。但是凡事皆有例外，且那些光复者他们灭杀不尽，剩下的人数尽管不多，但阿修琉斯作为唯一现身参战者，拥有其它神明都无可企及的巨大影响，他们的信仰可能会集中流向衪的身上，变成衪苏生的力量。
帝国对此严防死守。
但衪终究还是回来了。
各地的神性监控站不断在上报让人心惊肉跳的数字。然后通过实时运算呈现出图像，衪那一度给帝国荣耀蒙上阴霾的伟岸身形在心灵领域中出现。
他们是征服者。征服者很少会感觉到那种即将沦为猎物的绝望与恐怖。……衪不过是一台战争机器，恐怕每个人都在心中如此安慰地想道，但又有谁能保证，这台战争机器依然和过去一样？
就算是愚蠢的人类也会汲取教训。更何况，真正愚蠢的大众，已经被帝国人为地与那些不屈的反抗者两相分离。
侵略的恶行将自今日付出代价。而他们作为驻守者便是首当其冲的一批。宏大的舰队在星海里逡巡，但是却无法驶入心灵的领域。即使是最高统帅也无法下达除“全军戒备”外更多的指示。罪人惶然而无措等待最终的裁决。
然而裁决并没有到来。到来的是诸环境监测站所发送的一条条急讯。各地魔素分布出现变化。推测是这个星球的魔力循环……
魔力循环被改变。公认将无比漫长的复苏过程一朝告成。那古老而强大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神明消失不见。
他们一时间，无法确定衪是真的不在了，还是大复苏破坏掉了原本的监测系统……作为域外生命，对于泽坦神明，除非衪出现在眼前，否则将是完全无法感知的。
但是几天过去他们还活着。衪并没有向他们发动攻击。同时衪的子民，那些大陆的人类，所呈现出的更是一片令人啼笑皆非的混乱，从而可以判断，大几率是前者。
把魔力带回到这个世界，想必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占比三分之二的海域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失去。现在对海妖他们就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效，等到与母界取得联系应该很快便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现在所要做的是重新稳定住陆地的局面。
……愚蠢的人类。即使是放眼界海也极少看到比他们更加短视的生命。当那些所谓义人与勇士，泽坦人民的伟大英雄如鼠群般被驱散的时候，他们一度为那位敌对的神明而感到不值。衪慷慨牺牲，以图给子民带来获胜的机会，但却被他们给这样处置。
事情在这一日出现了变化。
泽坦的反抗者们对于战争之神有两种态度。衪的事迹，以及一代代对衪的传颂，使得绝大多数反抗者们对衪的看法都是正向的。很多的狂信徒。即使没有极化到狂热的程度，对衪也是相当地敬仰与崇奉。而另一种，亦是源于对神明一代代的传颂，那不容否定的、一边倒的态势让他们产生怀疑与叛逆。他们探寻神明的本质，质疑凡人是否应该对神明如此推崇，并抓住一切机会来把自己的声音放大。空间通道所带来的一系列争议，让他们终于在舆论场上取得了胜利，许多原本对神明持正向态度的人也缘此改变了看法。
三道通告。让战争之神的一切大白于天下。平等地送到了支持与反对的两边。
不必说那些支持者们所受到的冲击与震撼。毫不夸张，这是一场噩梦，去接受他们深深敬爱的神明曾经历过那样的悲剧。悲剧从始至终贯穿衪的一生。是的，那伟大的生命现在已经结束。彻彻底底。他们不必再祈祷衪的回归。为了给泽坦带回魔力，衪已经永远死去。
反对的一方——当然，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去反对——心中还要更多出锥心刺骨的负罪与亏欠。是他们亲手埋葬了神明，是他们亲自献祭了神明。如果说对战神的逝去所有人都有罪，那些支持者至少是以恳求的姿态向神明请求帮助，而他们呢？他们在要求，在指摘，他们居高临下地命令神明为他们献出生命。
丰盈的魔力每分每秒都在润泽着他们的身体，但带到内心的感受，却像是每分每秒都在被地狱的火焰炙烤着。尽管知道这样不对，但很多人已经无法容许如此卑劣的自己再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享受着战神用生命所为他们争得的。
帝国诸基地开始频频遭受自杀式的袭击。
这并不可怕。就算造成了触目惊心的伤亡。因为它不可持续，无论是从何种意义上。单点式的袭击并不会对整体的战局造成影响，更不会动摇他们对陆地的统治。那其实是一种愚蠢，战线培养出一个能够给帝国造成损失的袭击者，需要支付远远比帝国损失更高的成本。
让他们感到在意的，反而是那些抗争者的退却。
帝国军队之前驱赶他们就像是赶散老鼠。然而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多这一道麻烦，因为反抗军在自发地撤退。快到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们全数从视野中消失不见。
范围覆盖整个陆地。偶尔会有一些冲突，但那多是由大复苏后新觉醒的、无组织的抗争者所带来。而且这些新人还正在飞快地被拉进组织，一段时间过后，留给帝国来处理的，就只剩下了被挑剩不要的蠢货与罪犯。
反抗者们正在凝聚为一个整体。林立的各大山头正在组合出权力中心。在过去，反抗者们尽管拥有共同的目的而缔结成联盟，但这个联盟非常松散，没有什么最高指挥强制命令，各地势力基本上是在各自为战。这是一个高明的策略，保证了反抗力量能够生生不息，熬过枯竭世代的生存难关——每个势力都是一个安全备份，就算帝国攻破了其中一个据点，对其它区域的影响也有限，但也正是这样的机制，导致了复苏初期的混乱。
现在，已经到了应当改变的时刻。
统御全域的最高指挥权的形成，意味着自身势力影响力的削弱，意味着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来决定。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战神祭出生命吹响的集结号角之下，反抗者们愿意作出让步。
——只要战争之神作出最大的让步。
衪已经死去。故此是新教会来替衪表明态度。衪拒绝背叛者们的提议，甚至不惜提前回归神位，也要亲身降临亲手还报仇怨。从中可见衪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只是当时应死尽死未死者也因神性污染精神受到影响，再加上后续魔力复苏元素潮涌多地通讯中断等等，一个家族失联什么的完全是小意思，这件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传播。
新教会在此时所应当做的……便是把这件事给模糊过。
参与了弑神一案的那么多的势力，如今应当如何处置，他们都等着，剩下其它人也都看着。
空气在无声中剑拨弩张。好像有山岳黑沉沉压在神官们的身上。
这些人绝不会束手待毙，而其它人愤慨于战神的经历，亦绝不愿将他们饶恕。在集结对抗帝国侵略者之前，反抗阵营首先要经历一场内战——以当年之事牵涉之广，背叛者们势力之大，这必然是极其酷烈的，毁灭性的一场内战。
首先他们未必能赢，而就算是侥幸赢了，还有乌斯卡人等在后面。
最终的结局必然是落败，小到人类，大到泽坦的落败。
……这绝不会是战争之神所希望看到的。新教会没有提出追究，却也没有表示宽恕。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到场的势力见状也便明白了。参与到当年案件的心中在窃喜，而其它人即使再是不甘，也唯有强自忍下愤怒。
这便是艾尔文斯从修行地回来所听到的第一条消息——
最高议会形成，背叛者们与其它势力各占半席。
第417章
消息是伊莎贝尔带来的。女教授一丝不苟挽起的棕色发髻还间杂着斑驳白发，艾尔文斯知道她提前离开了修行地。
她的这个人选，必然是由教会审慎地讨论决定的。而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也一定经过了精心的准备。他所可能会产生的每一种反应，都已经预先进行了假设，并做好了预案。
——从而实现更好的说服。
没必要这么麻烦。
他只是说：“我知道了。”
这是没能预料到的。神圣魔法系的女教授按了按魔法书，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她想了一想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可是精灵已经在向外走去。
艾尔文斯知道她想要说什么。核心在于告诉他教会并没有背叛他的爱人、为泽坦付出了一切的神明。他相信。以及当前的妥协只是无奈之举。
也正是因此，他觉得不需要额外再去听她亲口述说一遍。
他走进了长廊。教授在身后追到了门口。即使是背对，他也能感知到她目光中的担忧。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追出去。
所以当走过转角，他也就不再继续往外走。
应该前去哪里呢？艾尔文斯对此是完全没有计划的。那个最好的喷发点。他在那里成功地晋阶了传奇，并为稳固境界而继续修行。现在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他需要进行休息了。
艾尔文斯发现，他做不到——真正地放松精神，来进行休息。只要他把心念从沉浸修行的状态中脱出，导师离开的那一幕，衪的魔翼在明炽的圣光中破碎的那一幕立刻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带给他锥心刺骨的苦痛。
实际上他最初沉浸到修行状态也很艰难。
……所以不如回去看看。他在这边也待了挺久没有回去了。如是想着他回到了哈伦卓耿。位于云港的奥法之门，对外的那处传送平台。
当时在云港的人看到他都是一愣。然后纷纷向他涌过来。
艾尔文斯抬手扣住了斗篷的搭扣，在那一刻猛地意识到如此行为的欠考虑。还好有龙裔工作人员在那里——如今艾尔文斯确信他们其实正是在那里等着他——反应迅速地隔开了众人把他给解救了出来。
再后就是被带到这里了。伊莎贝尔来到告知他那些背叛者与最高议会相关。他过早地结束了这场谈话，那么接下来？
他当然不会回去让一群人围着他吵闹。也包括他的朋友——很显然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现在他的收件箱已经被未读的讯息给塞满，通讯录里左边一排头像右边一排红点。
他也知道他们见到他会说的都是怎样的话。所以他也不想额外听他们再说一遍。
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大脑并没有下发指令。但是双脚自发地在移动。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回了家。
别墅静静地矗立在湖岸。橡树的树干被日轮镀上一层明金，草地暖软，微风拂过宁静的水面。
一切悉如别离的那天。
艾尔文斯的心里突然间升起莫大的恐惧，但是他还是让习惯带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着什么，如果他的期待是可以实现的，那么他不会需要回到家里才……银发的魅魔早就已经扑到了他的身旁找他。
魔力回路对接流转出柔和的光。禁制解除的声响。房门打开了。
——空荡荡的。
他的身边空荡荡的。他的心里空荡荡的。现在他回到了家，家里也空荡荡的。
痛苦在把他给吞噬。
艾尔文斯在玄关站了很久。最终他还是走进去。沙发前的地毯上斜着一个心型绒毛抱枕，是导师离开的时候被他给碰掉的。
他慢慢地弯下腰，把它给捡了起来。
这个抱枕是时常被抱着的。把它向上举，依稀可以闻嗅到淡淡的香气。
导师的味道还在。可人却不在了。
他已经死去，重生在古代的时空。无从知晓他要多久才会回来，可以预判的是，那会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回想当年，他和卡内基与莫桑迦德回到古代只是待了区区几天，他就已经那么想他。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没有尽头的痛苦与孤独。
突然间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艾尔文斯把抱枕放回沙发，甚至使用了一个加速技从房子里逃了出来。
一直逃到那幢别墅，还有那些他们训练与野餐过的草地、洒满了某位可怜法师泪水的湖岸都从视野中消失不见。艾尔文斯站在寂寂无人的荒原，任野草撩拨着他的衣摆。
他开始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回来呢？既不敢回家，还什么人都不想见。如果说现在再走，当然也来得及……但是他却又有点不是很情愿。
他让双脚带着他向前走，用障眼法阻隔落往他身上的视线。漫无目地的，他循着一道过往的许多年里走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从森林里回到了学院宿舍。
是的，是该回宿舍了。之所以回来就是为了好好休息，而家里既然已经不能待，那么能去的当然只有当初上课时的宿舍。艾尔文斯觉得这一套思考非常地具有逻辑。他打开禁制——
书柜树上垂下的花藤立刻发出温暖的光，一本书还摊开在木桌上。藤椅被随便地拉开，空间不大的小客厅，他的美人导师最喜欢一路转圈圈滴溜溜转到卧室。
卧室里摆着黑暗精灵制作的坚果床。
艾尔文斯猛地把禁制阖上，再一次向外逃出去。他是怎么想的，家都已经不敢回，又哪儿来的胆子回到宿舍！那么多的故事发生在这间宿舍里——在最后的告别前，他们甚至还专门回到这里回忆了一遍。
回忆在追赶着他，充斥他所置身的每一处空间。艾尔文斯在群山里逃亡。日轮沉降，天边升起弯月，他无处可去，一直徘徊到夜晚。
最后是拉斐尔找到了他。艾尔文斯茫然地抬头。“你怎么也回来了，”他问道，“你没有在天上修行吗？”
“……我听说某人他状态好像不太对啊？”
天使圣武士说道，在他身旁坐下，打开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从中取出了两支烤烟。他给他递过去一支，艾尔文斯鬼使神差地接了。拉斐尔响指打起一簇神圣之火来为他点燃。
一出手就是让圣职者血压升高的操作。艾尔文斯被烟味呛得一下子醒回了神。“我不抽烟。”他连忙说。
“都这会儿了也不抽。”
“不抽。”
某个不良天使于是自己抽起来。艾尔文斯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作为精灵闻到烟味本能地难受，而天使作为更加圣洁的种族，居然能享受起烟草，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是休息一下。”
“嗯。”
“待会儿还得去云端之城。”
“云端之城那边？”
“很多小天使要出生了……但也还没出生，总之这些天得留意照看一下。”拉斐尔说，“你不敢回家，那么去睡我那里啊。”
——他的苦修士小屋。当然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添置与装饰，那里早就和苦修半点儿也不沾边了，变得十分适宜人类与非人类的居住。
但是艾尔文斯怎么可能敢去，且不提小屋就在林边，离别墅那么近，过去他的导师被卡内基无情霸占，他总是被赶去那里。
天使看到他神情的痛苦。他丢掉烟，站起身拥抱了他。艾尔文斯感受到他身上传导着一种光明的温度。
“那你和我去云端之城吧。那里都是新东西，闲着没事还能给我们搬搬砖……啊不对你要搬的砖到处都是导师的味道……要不干脆这样，你来那边顺便做一做脱敏、对没错，脱敏治疗？”
艾尔文斯一度好想毒打这货。拉斐尔向后退开，扶了扶光圈。他掩饰得很好。但艾尔文斯还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悲伤与苦涩。
拉斐尔在这里陪着他。他找不到去处，而他也便不准备离开，一直到默林海曼过来。
“——忙你事去吧，”学者苍蝇式挥手，“这个无家可归精灵我收留了。”
艾尔文斯被他给收留到了医学部的住房，默林沏了薄荷味的热可可给他暖一下。“不白住啊，收费是传奇级别光明精灵术士全方位的数据，”他举起了食指摇晃，“等你什么时候好了，过来把钱付了。”
“不愧是你，默林。”艾尔文斯白眼翻他，“卡内基呢？已经进入禁闭状态了？”
“对啊，”默林给自己也沏了杯可可，“他要趁这机会冲圣阶，之前我们不是说过吗。”
之前当然有说过。但他却还是问了。艾尔文斯旋转着手里的马克杯。默林微微偏过头去。
“你有什么事情找他吗？——找我也一样哦！”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我想要咨询一下，有关召唤恶魔的事情。”
学者允可地点头，扶了扶他的金丝框眼镜。
“随着魔力复苏，我想地底很快也会有动静了。我家先生他回到了古代，但时间并非是静止不动的。他走过漫长的光阴，同样来到了今天。所以我们仍然同处于一个时代。”
艾尔文斯比出一个平面，他的语气平静，但杯中可可的液面却在细微地发颤：
“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他与我只是分别位于不同的地点。鉴于他已完全成为恶魔，那么应该是在地底，只要能够召唤出其它的恶魔，也许便能得到有关他的线索——然后，我就可以过去，把他给找回来。”
第418章
默林认真地倾听。艾尔文斯望着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他所希望得到的答案。
但学者的回应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从深渊魔界前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还没有形成。”默林在他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地底’，只一个简单化的说法，他们其实位于另一个位面。”
一个示意图被他在身前投影出来。
“在过去，是的，你只需要找到一个延伸向地底的通道，然后顺着它一直向下一直向下……就可以看到黑暗聚落，穿过地狱，进入深渊。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同在一个空间，不然的话，深渊恶魔岂不是要生活在这颗星球的地心里面？
“交叠的空间就像是一个个气泡。漫长的枯竭让那些富魔力气泡萎缩甚至消失不见。它们重新拓展，到再次连接，同样是一个过程，需要时间。”
他把那些气泡从空中抹掉。
“我想，关于这些，你应该是学过的，艾文。”
“是的，”艾尔文斯承认，他学得甚至还不错，“但是，当初我又是怎样把他给召唤出来的？既然从魔界前往主物质位面的通道还没有形成，那个魔法阵，却又将他……甚至将他从另一个时空里拉了出来。”
恶魔召唤术是如此强大，不仅可以跨越空间，还可以穿越时间。他放下杯子站起身来，恨不得现在就付诸实践。
默林无奈地叹气。
“你觉得他单纯是用恶魔的通道传送过来的吗？”
……怎么可能会是。他还使用了神明的能力。他把魔法原料中魔精的血液换成了自己的血液，这与召唤的成功密切相关。
然而现在，神明的属性已经完全被剥去了。
艾尔文斯缓缓地坐了下来。默林低下头去将储物空间翻了一翻，随后掏给了他一本书。
“如果你觉得有帮助的话，那就试一试吧，反正也损失不了什么。”学者如是说道，“说不好还真就召唤出来了呢，如果他也像卡罗琳一样在什么地方埋着……”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向外离开了。艾尔文斯拿过桌子上的那本书。
《恶魔研究》。卡内基的恶魔语原著扫描版，一手资料没有经受任何的删减。上面详细记载了每一种恶魔的召唤方式。他向后慢慢翻。翻到记载魅魔的那一页。看完，阖上，并没有如刚刚的迫切，将它付诸实践。
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地找到他。至于默林所说的、一个召唤术砸下去，导师没准儿就又回到了他身边……如果他真有这份儿好运气，导师在预言的画面中必然看得见，又何苦那样与他告别。
书本被收进空间。取而代之的是水晶被取出来。精灵把它攥在手中，感受着那坚固的存在。他很想把那段留影再看一遍。但是却又不敢。
他在医学部歇了一晚，虽说实际上一刻也没有睡着。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去见了关心他的朋友们。
他们的反应与他的预料一无二致——这些天来的震撼，那不断累积的复杂的情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刹那奔涌宣泄。当然了最多的还是悲伤，作为不知情者，他们所听到的仅仅是亲切的院长、令人尊敬的友人、深深敬仰的伟大神明的死讯。
“他没有死去，而是与我们同在——字面意义上，他现在正处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角落，只是我们暂时无从寻找到他。”艾尔文斯说，现在他反而要安慰他们，“先生向我允诺，同时他也预见到未来的图景——他会回来的，再次回到我们的身边。”
“——是真的吗？！”
这大概是他们这些天所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风时院长他还会回来？”
“他将作为他自己回来，而不再是什么泽坦的神明了。”
大厅里欢声雷动。年轻的超凡者们当然已经知道，神明作为凡人的奴隶所经受的痛苦以及无奈。“没错，就不应该当他们的——我们的神明就是说，”千山愤愤不平地道，“你看，这些卑劣的凡人，他配么？”
“我去他大爷的那个议会！”萝西娅一拳砸到桌子上当场就骂起来，“亚哈尔，鲁巴恩，这些实锤了的叛徒，都能占到那么多的席位，考虑到那些参加了但是没吱声的，估计还要更多。这就是凡人给战神的回报！他们杀了衪，夺取衪的神格，还把衪转化成魅魔，现在这事就这么算了，提也不提的，哈？就让它这么过去？”
“——他们算了我们不能这么算了！”心灵法师挥舞着他的法杖高声喊道，同时用袖子擦着眼角。
一半以上的人附和，年轻的双眸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也有人似乎有所担忧，兰克斯特家的骑士低头保持着沉默。
女武师看向他，“你是怎么想的，亚瑟？”
“我想，战争之神——风时先生，对此早便有所安排。”
道道目光再次向精灵转去，等待他对此进行确认。大厅里鸦雀无声。艾尔文斯在片刻的哑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刚说他还会回来，”千山甩出了弯刀，比划出一个咔嚓的手势，“他是不是打算亲自动手？”
“还是说秋后算账。”伊哈洛特泽亚双手环起胸，“我们没有说清算，但是也没有说饶恕。他们最好把这条命贡献到接下来的那场硬仗里。精灵有漫长的寿命来等待审判日，我们龙族也一样。”
“现在确实并非复仇的时机，”艾尔文斯轻轻道，“如果到了合适的时刻，我会寻求大家的帮助。”
他们当然愿意帮助他。话说到这一步，加上得知了风时并未死去，年轻人们终于感到心里变得好受。大厅里有摆好的长桌，他们坐下来使用食物。
“关于先生他还会回来的事，还请大家不要说出去。”
“你放心吧艾文！”千山嚷道，“就那些人，一旦知道战神其实没有死，怕不是当场就又躺了你敢信？”
“我信！就搁那儿躺着嘤嘤嘤，啊伟大的战争之神……”
他们对此嗤之以鼻。
“我真的，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风时院长他其实就是战争之神，”一个吟游诗人说，“更不敢相信，你和衪……”
他摇了摇头，按住帽子上那根长长的羽毛，“——居然和神明在一起还结了婚！！这我们诗人都不敢这么编啊……”
大家无不表示赞同。“艾文，艾文，你能不能分享一下，有一个战神老公是什么体验？”
“……什么体验你们不是都有看到吗。”
众人回想了一下。
“啊对。”
“风时先生他……好可爱好性感还好黏人。”
“你们每天都好甜啊呜呜呜为什么可以这么甜。”
“我可以了解一下那个、就是那方面的事情吗？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方面？”
“话说艾文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的啊？不会也是那天……”
“——怎么可能啦。你忘了是艾文帮忙夺回了神格。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知道他是战神的时候，那一瞬间是怎样的感受？”
突然间砰地一声，所有人都转头看去。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战锤法师把脸砸进了面前的蛋糕里。
“战争之神真的是亲自教的我……还让王冠盯着我在湖边跑圈，我当时好哭，还说，就算是战争之神亲自教我我也哭啊……”
他哭得抬不起头来。乔恩在旁边拍他的肩。亚瑟同样也在回忆着过去。“我曾做了一件傻事，并为此难过了很久。是风时院长告诉我不要那么苛责自己，我只是犯了一个连战争之神也会犯的错……我自然要追问，于是衪便不小心说漏了战神最初是死于凡人诅咒的事。艾文过来帮衪给圆上了。不然的话，也许我在那时便能够知晓真相……”
“——然后休眠舱就又要入住+1了，”艾尔文斯说，“我们还不想那么早就失去你。”
人类骑士苦笑着喝了口酒。他们在晚些时候结束了这场聚会。艾尔文斯接着又有了新的事务——一场多方会谈。他是战争之神的爱人，精灵王室的成员，责任要求他必须与这些举足轻重的势力话事者会面，就疑问进行解释，对议题作出表态，以及，为战争的布局作出规划。
很多人是带着审视的目光到来。但他一跃升至传奇的境界很好地压制了大部分的非议。与会者们更想起那场盛大的婚礼——那是战争之神在指示他们对这位年轻的精灵应该致以怎样的态度。所以事情整体顺利。
会谈后惯例要做新闻发布。有记者提出了暗藏陷阱的尖锐问题，他有技巧地进行了闪避。没能闪避掉的是一场突发事件——战神的狂信徒进入会场，要求他借此机会，公开澄清与战争之神的关系，神明被叛徒转化成了魅魔，他只是特殊情况下对神明进行侍奉，以婚姻来正当化这种关系。现在战神已死，他须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应再以神明伴侣的身份自居。
教会骑士把这群信徒给拖了出去。但这幕画面已经被各路媒体尽收眼中。艾尔文斯预见得到，接下来他所要面临的舆情汹涌。
第419章
大家并不喜欢他。尽管现在他们无比敬爱战争之神，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也要连带着一并喜欢他。恰恰相反，公众还会因为对战神的敬爱而对他产生恶感。
因为神明被拔得太高太高。
就连靠近都是亵渎，更不用说他还和衪在一起，并发生了亲密关系。
如果他事先不知情也就算了。但他明明知道——知道还心安理得地接受。死去的神明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他，他还抱着丈夫的名头不愿放弃。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不错，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配？不会觉得是个精灵就有多厉害吧？现在魔力复苏，多少种族都出来了，而且海妖不比他厉害得多。”
“就单凭脸大呗……”
艾尔文斯能够感知。就连哈伦卓耿，有些人看他的眼光也怪怪的，哪怕他们过去都有看到导师对他是多么钟爱。
是的。衪的钟爱。那场婚礼，他在过去只看出那是为了满足心愿、不留遗憾、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而现在他更明白，那是导师在为他的未来铺路。要大办、特办，让天下人都看到衪爱他。如今是有很多人不愿接受，不愿承认，但也有人会因神明爱侣的身份崇敬他，追随他，一如对衪那般忠诚。
还有一些人则是因为如今所公开的，战神被转化成了魅魔，原因是康华里对衪图谋不轨。衪落到他的手里，连神格都被夺取，接下来当然还会发生更多。对比之下，衪与一位优秀的精灵、同时还是王室的成员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所以他们对他并没有意见，还感激于他让神明走出阴霾，抚平心灵的伤痕……这同样是导师牺牲了声名才带来的。
他对此应珍惜。
所以，当温斯顿家原高层所背靠的学会对精灵王室的宝藏提出主张，他直接就答应了。
宝藏来源于伊薇露莎的遗产。汉默作为配偶，继承有遗产的一半，他将这一半转给了家族，又由家族转给了学会。于是学会现要求他同意，精灵宝藏双方亦各取一半，今后对此不再有争议。
最先获知这件事的是两个温斯顿。看着学会寄来的那封信，别说安塞尔，就连一向老成的乔恩都惊呆了，“我知道他们不要脸，但这是不是也太不要脸了？”
“喷回去喷回去，给他们喷回去，艾文！”安塞尔气得举起了法杖乱抡，“遗产给家族了，那不得也有我们的？我们没答应，他说给学会就给学会？——这不合法理，不能算数！”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家族里排得上号的法师。
乔恩转过头，用关爱傻子目光看着他。
安塞尔跳起来，“你看我干嘛？”
“我们这些温斯顿和他们那些温斯顿已经不是一个家族了。有关到底给谁写得必定明明白白的，纠结这点没有用。”乔恩说，“总之艾文不能给，我想想……卧槽，艾文！”
他的手伸出一半硬生生在空中停住，表情凝固在脸上。
因为精灵写下了同意，并在下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一松手，信件就消失在了传送的漩涡里。
“你这、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收到他的答复，学会同样是一脸懵逼。莲娜夫人小心翼翼把回寄的信件检查了好几遍，以确认里面没有藏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们首先当然是高兴——要知道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武则接受死亡威胁，文则要和龙族的专业人士谈判的准备。
谁料他却直接就点了头。
王室的宝藏，说分一半就分一半，一点也不吝惜。
就算如今处在向他开口的最好的时机，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实在太过惊喜。一群人喜形于色，在议事厅里团团乱转……但在转悠了片刻，脸上的笑容却又减淡。
他们开始感到不够——精灵之所以这么爽快，是不是因为他们要价要得太低？
所幸，这只是初步的约定……还没有到正式签订协议。
协议签订的时间定在了两天之后。为了公正起见，选在了既非哈伦卓耿又非学会势力范围的第三地。
联盟的官员，以及中立的各大势力被邀请到现场作为见证。在他们的注目之下，协议的双方走进会场落座。温斯顿家与学会皆派了高层前来，后面还带着大量的一般成员。作为另一方的精灵相比之下显得势单力孤，他的朋友们自发地来到了现场，哪怕这里并没有设置他们的席位。
乔恩与安塞尔深为他们的姓氏而感到羞耻。他们当众对莲娜等人大声指责。老夫人维持着娴雅的风度丝无反应，她的下首，吉尔曼与加勒特满脸不屑针锋相对。温斯顿家多年前分裂，两边脸皮早就已经撕破。
杜维并没有出现在协议现场。这让伊哈洛特泽亚对此深感遗憾。“弟弟啊弟弟，”他小声，“本来打算再打他一顿的。”
千山对此大表赞同。
拉斐尔旁若无人地玩烟，吹了满场的烟圈。有人不满地看向他，但紧跟着便又被他背上那巨大战斧刺眼的反光闪得转过眼去。萝西娅怀特，红发的女武师看起来同样是随时准备揍人，她的潜行者男友沉默地半隐在阴影里。
莱蒙德家几乎是倾巢出动，以及其它的盟友们……不算很熟的，尤斯塔斯哈代，多伦克莱夫也都来了。还有很多完全不认识的人。随着人数的增加，大厅里开始沸腾愤怒的声音。“无耻之徒！”“你们这么对待战神的遗眷！”他们高声喊叫，听得出在压抑着从最高议会形成便即攒下的愤怒，“——今日我的剑誓要见血！”
“不必如此，朋友们，”艾尔文斯只好再次站起来，向他们举起手，“今天所要处理的，只是我的家事。”
“耻辱。”兰克斯特家的骑士站在稍远些的地方，他看起来很不愿走进这个房间，“能让今天这一幕发生，是每个泽坦人的耻辱！”
主持着这场协议的联盟官员使用了一个沉默术，等级并不高，但但足以所有人感受到约束而安静下来。他对双方及大致的情况进行了介绍，宝藏随遗产转移的合理性进行了重点的说明。“经友好协商，双方自愿签署如下协定……”
“等等。”
法师学会的谈判代表，卢比奥坎特尔抬手打断了他。
“还有一件事，之前没有提，但在正式签订协议之前，首先需要说清。”
艾尔文斯已经拿起了羽毛笔——重要协定的专用笔，墨水施展有永恒魔法。他又把它放下。
“你说？”
卢比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
“收尾与平息那场失控事件，以及给伊薇露莎与出生之后的你提供足够的安全保护，是一笔天价开支。精灵们无力对此进行预付，故此他们答应，由家族首先垫上，后续如能寻到王室宝藏，那么将取其50%作为偿还。”
“……50%。”艾尔文斯缓缓重复了一遍。
“没错，”卢比奥仔细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而温斯顿家同样无力负担如此巨大的开销。”
“所以，”艾尔文斯倒转过羽毛笔，卢比奥的目光改而追随着他的笔尖，“你们主张的比例，是首先扣除掉50%后，接下来的再取一半，也就是总计……”
“——75%。”
法师代表报出数字，目光重新向上回到他的脸。
……这一次恐怕不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他们要的比例确实多了点。如果实在无法达成一致，那么学会可以让步，提出说当时是不确定精灵宝藏是否真实存在才索取这么高的比例，这一点可以谈……
比精灵的答复来得更快的是雪亮的弯刀，锃地一声飞进他面前的桌子，刀柄倒映在他的眼睛里嗡嗡震颤。黑发的青年在后面冷笑着喊：“编这一堆有的没的真是辛苦你了哈，有那麻烦你们干嘛不直接抢呢？”
“没错他就是编的！”安塞尔法杖指着他，“我家又不是没长辈经历过当年的事，什么宝藏，什么先取50%，根本就没听说！”
“艾文答应他们答应得太爽快了……”乔恩皱起了眉头低声道。
“这件事并不是随意一个家族成员便能够知道。”莲娜夫人扫了他们一眼，“在过去，因为干系重大，为安全起见，宝藏相关家族始终是保密的。”
她点了点头。吉尔曼提来了一个匣子，放在桌面上打开。
“这是当年签订的协议，可做证明的文件。”
“伪造的证明文件。”安塞尔撇嘴。
卢比奥卡罗森摊了摊手，“我们可以请第三方用魔法进行鉴定。”
魔法鉴定的结果是文件为真。卢比奥骄傲地举起它向四方展示。安塞尔噎了一下，“你们都是法师，没有谁比你们更懂造假了！”
但他空口这么嚷是无法服众的。反倒使中立的人向他致以不悦的目光。安塞尔咬着牙向后退却。他的身旁，兰克斯特家的骑士向前走了一步。
他查看文件尾以纤细的精灵语落款的字符，“这是什么？”
艾尔文斯转向看去，“我母亲的签名。毕竟只有她才能代表王室作下决定。”
“……伊薇露莎。”亚瑟缓缓把精灵语的签名读了一遍，“你的母亲，她并不是因意外或者什么疾病去世。她到离开经历有一段时间，如此签名为真则说明她知晓宝藏的存在，那么她必然会为宝藏的继承立下遗嘱，不可能是精灵血脉的儿子和她不爱的人类丈夫对半。”
他把文件按到桌面，目光将卢比奥与其它众人冷冷扫过：“你们这是在把所有人的智商都按在地上摩擦。”
会场安静了一下，随后再次开始喧乱。且不提支持者们的一贯的愤怒，单说那些见证者们——他们因为中立而得到见证的邀请，但现在，他们已经继续无法保持对两方的中立，“是啊。”“这也太过分了。”“嘴脸真就难看。”“听说这是看人家答应得爽快干脆当场加价……”
一个老者走上前来，向学会众人摇了摇头，“你们不能这样。”
“人们作出决策往往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并非一定遵循某种固定的路径，”卢比奥平静地说道，“可能产生的情况是很多的，这位年轻的骑士忽略了人们情感的复杂性。”
……所以他才会是学会的代表，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况都能侃侃而谈。老人的眉头皱起，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在场的其它人脸上表情也转为激愤。
“还废话什么？”一道明光猛然间冲进视野，天使圣武士已经展开了他的翅膀，“这都不打，啊哈，战神献祭带回来魔力，是让你们在这儿站着看他家精灵受欺负的吗？！”
战斧挥下，卢比奥终于闭上他的嘴巴。他飞步逃去，另一个学会法师祭出护盾护住了他。旋即战斧将护盾给劈碎。后面其它人跟着亦冲了上来，中立的见证者们在此时应当阻拦，对现场秩序进行维护，但他们实际所做的，却是不约而同地后退。
学会与温斯顿家的法师被暴露在最前，但是他们却并不慌乱，魔法的光尘氤氲，形成强大的力场为他们提供保护，这并非源于他们自身的力量——施术者们在后方，在双方动手之前，一切事情看起来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一样。
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不可能没有倚仗。
但这场争斗旋即被结束。
精灵拦住了他的朋友——也只有他能让他们停手。
法师们撤下了他们的防御。卢比奥再次走到了前方，脸上露出笑容。
“没错，艾尔文斯王子殿下。这件事情只能由您的意见决定。”
艾尔文斯深深吸了口气。
“我同意。”
卢比奥双眼闪过喜色，“也就是说，您同意75%……”
“我放弃全部的宝藏，”艾尔文斯说道，“作为交换——三个广域空间据点。”
“广域据点……那不是一般的据点，”卢比奥说道，通过心灵信道飞快地与他的上司们合算，“你在哈伦卓耿待了这么多年，知道一个独立于世的广袤空间是多么珍贵。我们最多只能提供一个。”
“三个。外加我母亲的遗物。”艾尔文斯冷冷地说，“目前你们需要依托那些书籍来拼凑宝藏线索，在完成定位之后，所有遗物须悉数向我交还。”
卢比奥沉吟了片刻。在上司拿定主意后他作为传声筒表示了同意。
混乱中被打翻的桌子重新被扶起。双方再次坐下，完成与签订了协议。
第420章
——为什么？艾尔文斯接下来就是一直被问，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对此他已经解释过了。谈判的消息最初流出去，大家从各地赶回来给他撑场子，得知了他答应给他们一半，他就一直在解释。母亲的遗产被一分为二，汉默把属于他的那一半处分给了家族，由又家族处分给学会，从法理角度，学会的诉求是能够站得住脚的，这一点对他非常不利。
他拒不同意，闹到审判庭，法官极大可能——或者说是必然会对学会的诉求表示支持。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再拒不执行法院的判令？
对他的不配合，他们也许没有办法，但必然会掀起新一轮的舆论风暴。
现在他给公众的观感就已经够糟糕。
“到时候这件事，就会与我对复仇的妥协联系起来。眼下这方面还很少有人说，因为大家都知道，情况只是刚刚对我们有利，战力相比那些蓝血虫子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若现在就打起来，敌人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注定只有双输的结局。
“所以只能忍。他们对此不甘与愤怒，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对于我所作出的妥协，他们能够理解，同情，而不去指责……或者说，指责集中在其它的方面。
“而现在，学会向我提出宝藏的主张。如果我不同意，态度强硬，与他们硬杠到底，前后的姿态形成巨大的反差，他们拿到一起一对比……”
面对战神的仇恨他唯唯喏喏，面对财产的损失他重拳出击。想也知道到时候他们该会对他作出怎样的评价。
“——但是这两者，一个牵涉到多方势力集团，另一不过是一个小法师公会，性质根本就不一样。”朋友们对此并不认同，“就算……我承认，他们深层必然会有关联，你去打这法师公会，那些人必然会跳出来给它撑腰，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说，都是因为他们得寸进尺，你退无可退才忍无可忍的。”
“会有人愿意听我们的解释吗？”艾尔文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者说，你们真的觉得，如今的舆论风向，完全是它自发形成的？”
他的朋友们沉默了。
“如果只有我一个，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家先生承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群体语言暴力，远比这要过分，他从不在意，我当然也不会。
“魔力的复苏，让消失的族群再次出现，他们以最为虚弱的状态，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众人的态度，有些时候甚至决定了他们能否生存下去。
“——我已不止是我。”
朋友们被他给说服，理解他为何作出这样的选择。直到这天的这场协议，他在让步的基础上又作出了新的让步。
“根本没必要那么惯着他们！”
“明明可以按之前答应的，只给他们一半。”
“什么要先排除的50%，明显就是他们看你答应得容易特又加进去的。亚瑟的那番话说得很好，当众揭穿他们的嘴脸。要我说那儿你就应该跟上！事先说好的50%，还是遗产继承的50%，这里面只能有一个是真的，要哪个让他们自己选！”
“——但是这样的话，”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我就要不到广域空间据点了。”
广域空间据点。单从名字上便可看出与一般空间据点的区别。有着如此面积的独立空间，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小世界。
就连学会自身，也不曾拥有哪怕一个广域空间，他们平时活动的空间据点，可以说是小到让龙裔转换成真龙形态蹦跶几下都难。听起来很寒酸。但绝大多数的超凡组织是根本没有永久性质的异空间的，他们只是在主位面建立秘密基地。这远不如独立空间安全。
目前所知最大的空间据点是哈伦卓耿——恐怕也只有龙族，才能拥有如此广阔的一方世界。他们雄厚的财力与强大的魔法，很好地维持了这片空间的稳定。而少了维护的空间，在漫长的光阴里崩裂消湮，故此面积相比哈伦卓耿都会小上许多。这些空间少数为全战线所公有，如常作为中转区域的幽暗之谷，更多的则是由各个老牌势力所瓜分。
单只以学会虽然不行，但让站在他们背后的那些影子，凑一凑拿出三个广域空间也不算难。
他们当然愿意为学会拿出这三个空间，因为精灵宝藏的大头会是在他们手里。学会只占一小部分……温斯顿家占剩下的另一小部分。
“全部的宝藏，换三个广域空间，这小子的算盘，该怎么说……那么多年过去，这宝藏到底还在不在，在的话又能剩多少，是谁也说不准。然而空间，却是实实在在到他手里的。”
……所以他才那么爽快，在舆论不利于他的时候，直截了当放弃，在换到三个空间的同时，更得到公众对他的同情。
装着随意的老法师坐在椅上，一颗水晶头骨悬浮在小型魔法阵里。骷髅脑部游曳着雾丝，那是他所捕捉到的情绪。
卢比奥站在他的下首。谈判会场上，他面对四方侃侃而谈，但在黑魔法师的身前，他甚至不敢向上抬起头。
“所以，”他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是亏了吗？”
“……亏？倒是也算不上。如果按50%的比例，就算是75%，这个百分比，你要如何进行划分？物品的价值？具体价值又该怎样进行定义？如果一样宝物，对人类与对精灵的价值不同，那么应该怎样计算？这些都是问题。你要到75%，也不能保证到时候得利就能比他更高。那可是精灵王室的宝藏！自己家的东西，知根知底……”
黑魔法师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能退出，什么都不要，就是最好的。”
如此说来他们是没亏。卢比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我们欠考虑了，”他赔着笑说，“拿预先排除给提到75%，还搁那儿觉得这下赚了。”
黑魔法师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他自己提出了也一样。”
“是……是，亏他自己提了。”
“因为他最缺的就是领地。境界，他已经到了传奇；资产，阿修琉斯的遗产可没人和他抢，全都在他手里。盟友，本来就有一批死忠，因为这件事，还将有更多的人转向到他那里……而他的目标是什么？回想过去，一早就用起了王子称号；放眼未来，消失的种族将再次出现在泽坦大地。”
“……他想复国。”
“——对。”
卢比奥左右顾盼，撇了撇嘴。
“那他把宝藏弄没了……王室传下那么多年，到他手里直接让出去了，那些精灵会怎么看他？……他这位置真能够坐稳当吗？”
……
“艾文，你也说到你的族人……你这么做，他们会有意见的吧？”
“王室的财产来自于对属民的税收，从这一点来看，宝藏并不能算作是你的私产，它应当属于全体国民。”
“就算他们个人对其无权处分，也皆有权监督其流向与应用。如果你说不行，那就是你的私产，他们无权置喙，考虑到他们是从古代醒来，对此可能认同，但随着时间流逝，观念肯定发生变化，到时候就会产生嫌隙：而如果你说，他们有权监督，那，得……怕不是当场就有意见了。”
“其实你本来可以一分都不给的，艾文。你就这么说，母亲的遗产是母亲的遗产，王室的宝藏是王室的宝藏，个人与国家的财产应当分开。”
“然后找人向他们施压。龙族，莫桑迦德校长，异域，海曼部长……你和他们关系那么好。还有卡内基院长，他虽然在禁闭冲关，找他的弟子们帮忙总可以吧？那么多的犀利法师姐姐，随便一个，在法师圈都是举足轻重，还收拾不了那小学会。新教会也该出来表态，带动全域战争教会跟进，还有其它的，那些支持我们的人，他们都愿意给你帮忙。你总是……习惯性单打独斗，之前抢神格，我们谁都不给知道，就连拉斐尔也被你给弄走，一个人差点儿没死掉，然后现在，你把自己孤身一人摆在他们千军万马之前，得出结论，你是弱势方，必须要和他们妥协……从而导致了今天的这个结果。”
“……我觉得就算现在我们这么做也来得及。空间据点还给他们，然后精灵们出来，领地确实是个问题，但你可以先把他们放到哈伦卓耿！”
“我去找校长，让他接收精灵族难民？”艾尔文斯问道，然后不由得笑起来。
“——不！你可以让他们学生身份办理入学，就说要适应一下新时代。然后就不着急了，像我们，谁没在学校待个几百年了……”
朋友们七嘴八舌，推着他要他现在就付诸行动。
“但是我也要因此花费很多的时间，”艾尔文斯说，“我让大家帮忙施压，自己肯定不能当甩手掌柜，从此就不管了。”
“呃……你当然是要配合一下的。”
“来回扯皮可以扯上很多天。可我目前最重要的——是远离一切是非，巩固传奇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