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汉默举起在半空的手有那么一刻的僵硬。
“孩子,”他叹息着说,“爸爸现在已经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这样,”艾尔文斯说道,将纸卷向上拿起来,“我来把文本给拟好。你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开始书写。汉默紧张地等待。房间里只剩下老人浊重的呼吸。
少顷。财产转送的文书写作完成。他用魔力把老人的身体向上承托起来,将文书与签字笔送到他的手中。
汉默的嘴唇翕动着,认真地首先把这份文书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然后他找到了下角留出签字的地方。
但在他的笔尖落下之前,精灵伸手过来把纸张给挡住了。
“等等。”
汉默抬起头来看向他,枯干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艾尔文斯假装没有看到他暴露出内心忐忑的小动作。
“我用这份文件,真的可以把母亲的遗产给提出来吗?”他问。
“为什么不可以!”汉默说道,“就算没有——就算没有这份文件,伊薇露莎的遗物也该完全属于你的。你身上流淌着精灵之血!除你之外还有谁当得起这份儿遗产呢?”他摇了摇头,就想把纸笔都给放下来,“孩子,你根本没有必要强迫你的父亲来签署这个。”
“是啊。说是这么说。”艾尔文斯不咸不淡的语气回道,“但我觉得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在母亲的遗产已经被家族法师代管了那么多年的情况下。不考虑别的因素,单从法理角度,我拿这份文件给他们,可以把遗物全数都给提出来吗,父亲?”
同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这一次,汉默却无法再给出与刚才一样的答案了。
他嗫嚅着。喉咙的深处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无法形成完整的话。
艾尔文斯把竖起的纸张给按下来。偏过头来看着他。
“所以,不能。因为你在这之前,已经把母亲的遗产许给了他们,对吗?”
汉默的肺部发出像是在拉动风箱一样可怕的呼吸音。“我没有办法的!”他说,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你看,他们都是强大的魔法师……可爸爸,你的爸爸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们问我要。看起来好声好气,似乎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实际上……”
签字笔从床沿滚落,啪的一声落在地面。老人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艾文。我原本也想保护好……我没能保护好伊薇露莎,那么至少保护好她留下的……遗产,还有你,可是,很多事情它并不是想要怎样,事实便可以很好地做到,尤其是……你也是一个天才的超凡者!不会懂得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局势是多么地无力。”
“是啊,我不懂得。”艾尔文斯轻声说,“看来是我把事情给想象得太过简单了。我还以为,有别于一般人,你毕竟做到了一个超凡世家明面上的家主,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你也许会有办法。”
“没有办法的!”汉默摇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个家主。只不过是他们把一切能拿走的全数拿走,然后丢出这么一个位子来安慰我罢了。”
“这样……这样。”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么我也就不让你为难了,父亲。”
他把摊开在被子上的文书给收走了。汉默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又把被子向上拉,方便他捡起掉到地上的笔。
纸与笔都又被艾尔文斯给再一次收起来。但是那个药瓶——说话期间它被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也被他拿过一起收了起来。看着它消失到空间里不见,老人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
“艾文,”他喊道,声音颤颤巍巍,“那个、药水……”
“药水我收起来啦,”艾尔文斯温和地微笑着,“精灵的一半寿命可是不小的代价,不是吗?刚刚我们已经说过,我有义务来保证它能够换回足够的利益。”
“你只管去找他们要啊,艾文!你现在已经……我看不出你是六星还是五星。当年你刚刚觉醒的时候就已经把莲娜夫人都给掀翻,现在他们哪怕加到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汉默说,“只要你去要,他们只能把伊薇的遗物打包出来给你,就像当年从我这里把它给带走一样……”
“也就是说有没有你实际上区别都不大,对吗?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分出自己的一半寿命给你——”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汉默歇斯底里地喊,似乎耗尽他老迈的身躯最后的气力。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再次向他笑了一笑。从他的笑容里,汉默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一如他流去的光阴般,从此不再了。
……其实他从很久之前就应该意识到了,在他询问他自己母亲真正死因的时候。只不过他仍然怀抱着幻想而不愿意接受。
艾尔文斯前去墓地看望母亲去了。伊薇露莎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洁白的墓碑雕刻着花与月的纹章。前些年外出任务顺道来过几次,到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来看她。
杜维听说他离开,于是又回到了汉默的房间里来。老人已经重新躺回到床上,他听见他在咕咕哝哝地在说:
“为什么不能分给我呢?你原本也只是一个人类。精灵的无限寿命是完全转化后才有的,也不一定真就无限,那些古代精灵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真要无限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见影儿……”
“你在说什么?”元素法师皱起眉头,“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爸爸?”
“去把他的永恒魔药给我拿过来!”汉默喊道,“去——”
杜维耐心地先弄明白了详情。“精灵的爱情魔药?那种东西不可能会有。就算真有,对您也不会有用——由爱情出发施展的魔法,想要生效,需要爱情真的存在。他是一个骗子,只不过是想要骗你把他母亲的遗物给他罢了,不要太把那些东西放到心上,爸爸。”
汉默相信了他,同时也深深地陷入了绝望。他与其说是盼着长子回来,更确切地说是盼着长子以王子殿下的身份及与顶尖强者的关系,能够为他带回灵丹妙药续命。但他的愿望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了。
绝望之下,他没有再支撑太久。
前家主的身份,以及与艾尔文斯的关系,让温斯顿家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
新的家主讨好地来问是否要把汉默与伊薇露莎合葬在一起。“不不不,”艾尔文斯跳起来,“请你们务必饶过我妈。”
所以最后汉默是与詹妮(杜维的母亲,多年前也已去世)合葬。艾尔文斯处理完相关的事宜,通过契约联系风时,让他召唤自己回群岛。
风时立刻把他召唤了出来。
“艾文!”他冲上来把他给抱住,用力地亲,又小心地观察他的脸色,“还好吗?”
“……”
艾尔文斯实话说不是很好。风时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安慰他。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
“我没能把母亲的遗产给要回来。”
“……诶?”
风时愣了一下,抱住他一顿揉搓。
“没事啦,不着急这一时,以后会回来的啦。”
“是吗?”
“嗯!”风时用力地点头,“他们想得美的,精灵族的宝藏,全便宜给他们……”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
风时的表情非常生动,还要接着说,但旋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嘴巴给闭上了。
艾尔文斯不由得笑出来。
“我去换衣服,先生。”
风时追着伺候他换衣服。习惯性的,还想要恰点饭,不过旋即意识到这时候好像不合适。
他从后面抱住他。
“你要是难过就和我说。我在岛上不能出来,这样的事情也不能陪你。”他摇了摇头,“我是你的丈夫,我应该陪你的。”
“还好啦,”艾尔文斯说,默了一默,“好吧。其实仔细想想还是会有点难过。”
风时安静地听着他讲。
“他对我很好的,截止到我第二次检测天赋仍然失败,他对我都好到无可挑剔。”艾尔文斯轻轻地道,“虽然我可以说,这是为了他自己,但是这里面真的完全没有感情在吗?……我想多少它还是有一些的。”
“但是我没有报答他。在最后我还骗了他。杜维在那里,应该很快便会揭穿我,他的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在那样的情景下还被儿子欺骗。”
他苦涩地笑了一笑,“所以他……才这么快就走了。我不会有机会就欺骗的行为向他道歉,也不会有机会真的给他搞来一份延长寿命的魔药了。永远也不会再有。”
“他已经活过了作为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光阴,”风时说道,“而这是你是脱不开关系的,如果没有你,温斯顿家族不会消耗掉那么多的资源在他的身上。”
“但是还是会为失去而感到难过,先生。”艾尔文斯转过来,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我无法想象未来我还要这样送别您。”
然后泪水就洒了下来,顺着宽松的居家长袍的布料无声无息地往下洇。
风时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还会回来的呀,艾文。”
第402章
风时各种发誓他还会回来的。为了让他开心,还从未来的图景中捡了一些能说的和他说。
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让精灵停止难过。
他抱着他,不愿意放开,“如果时间能够停下来,就停到这里不再向前流动就好了。”
流逝的时间总是带来悲伤。汉默的事情过去没多久,莱蒙德家那边又传来消息,前战争神官阿莫斯的身体状况现在变得不容乐观。
是太过衰老的原因。在过去吉尔伯特曾面临时间侵蚀生命的问题,时空之旅额外带给了他更多的岁月。但阿莫斯的情况与他不同。他已经知道了风时身份的秘密,所以再也不能与衪相见。
“让他先去冻眠舱里睡着啦!”风时说,“等到回头大复苏就好了。”
对于伊莎贝尔,他也是这么说的。新教会成员,那些致力于让神明得到自由与解脱的圣职者以及神学研究者们,为了阻断信仰链条的形成,他们在这些年来,始终避免与他相见哪怕一面。
对于时间流逝所造成的年老,当药物无法很好奏效,唯一的应对便是冻眠舱封存。哈伦卓耿的冻眠舱曾经因为时空之旅而空出了很多。现在,又一台台迎来了新的主人。
都在等待着大复苏。艾尔文斯其实很不喜欢这样。他觉得这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先生去死。“但是那么多根本没有相干的人,都回到古代,获得了第二次的生命,”风时说,“让这些真正忠诚于我的人什么都得不到,过早地走到人生的终点,你觉得这能说得过去吗?”
他很感激于他们为了他的自由所做的。大复苏的魔力喷发会着重在一些区域,通过地理的测绘与多层次的推演,现已确定了彼时将极大受益的部分地点。风时这段时间里各种忙着安置。艾尔文斯被他安置在自然之力最为强大的地方,拉斐尔则是在天上。还有卡内基(血魔法师要趁着这次机会冲击圣阶),莫桑迦德,以及龙蛋也各自都在适合的地点。伊莎贝尔等教授们都享受到额外的照顾。以及那些过早洞悉了真相的学生,“他们到现在睡了那么多年耶!那些远不如他们的人现在境界都非常高了,可是他们却一直在当年的状态停滞着。到时候也都要补回来。”
全部都安排好了之后,风时显得如释重负,额外地高兴。但是艾尔文斯却无法高兴起来。因为每当他完成一件事情,就意味着距离他的离开又近一步了。
他已经开始发现爱人身上的变化。最直观的变化是他开始不再那么热爱吃饭了,魅魔意义上。
刚刚结婚的时候他一度还担心过,品尝到终极的美餐后导师是否会堕落,事实证明了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虽然某人是总要求吃饭,不过那离堕落的程度还远,他把这当作是因为他有坚强的意志——作为战士和某法师就是不一样,但在后来他明白了,那是源于神明属性的中和。他们的婚礼,被导师视为是满足自己离开前的愿望,说明早在结婚之前,他就开始受到信仰之力的影响了。
曾经艾尔文斯觉得至高无上的神明堕落为魅魔是那么让人悲哀。通过性行为获取食物尤其令人心酸以及难过。但是现在,他反而开始希望他能够多吃一点。
为此他甚至不惜在家里穿了透明的纱衣。
“哇艾文艾文艾文!”
某个美人导师他果然立刻被吸引了过来。绕着他不可思议地新鲜个不停。隔着衣服去摸他的腹肌,蹭啊蹭,然后还舔了舔。
高兴地坠着他扭来扭去:“我的我的我的——我的艾文腰好细,但是又好有力,哎嘿嘿嘿嘿嘿嘿嘿……”
艾尔文斯就听着他不停地发出迷惑的声音,并在最后进化到“快来让我拍一张”的环节。
他给他拍了很多张,终于忍无可忍。
“先生,你不要吃饭?”
和他的腹肌亲密贴贴的紫色心心猛地一下激灵了起来。
“要的要的,我当然要,”风时举起手来叉起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可算说了!我等你请我吃饭都等好久了。”
艾尔文斯气堵。
“你还用我来请吗?你什么时候吃饭难道不是想吃自己就欺上来了吗?”
风时的脚尖踮起左转右转。
“但是今天我决定要矜持一点嘛。”
艾尔文斯知道他是在撒谎。他向前走,银发的美人慌乱向后退,砰地一声撞到了餐桌上。
然后他就被架了上去。水晶花瓶的花也被捽了一朵下来安置到了不该安置它的地方。“艾文!”
紫色的桃心飞过来用力地拍了他。
“你要我停下吗?就到这里结束吗?”
银发的魅魔摇了摇头,有晶莹泪水自他的眼尾如星辉般流淌。
“不,”他的声线染满了水汽,“我要吃饭。”
艾尔文斯给他吃,从餐厅出去又到楼上卧室。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被搬出来洒满了一床。然后因为太多了总是很容易硌到,于是又转移到飘窗。
飘窗上被风时铺了暖融融的毯子。在这时就格外地舒适。他们发出响动。拉斐尔在远处听见于是就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笑容旋即僵硬到了脸上。
“被看到了呢。”他在怀中人的耳边说。满意地感受到恶魔耳尖传来战栗。他不记得自己过去可曾有这么恶劣。
最后又回到了床上,仰面向上躺着,手拉着手。
“我错了。”风时说。
“您哪里有错,先生?您是不会有错的。”
他是这么说。但是风时很清楚。他冷落了他,这源于他更进一步地向神明靠拢了。
他努力地假装成往常一样的样子,缠着他要恰饭,和两个人打打闹闹,该回去古代继续回去古代……直到这一次,在远古的时空出了事。
艾尔文斯夜间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他的导师——他找不到他了。
不会是起夜什么,魅魔的种族是不存在这样的需求的,或者说它们的生理需求就是待在契主的怀里安静睡觉。他把感知扩大到周边,但是无从寻觅他的气息,又将意念集中在契约烙印,然而另一边却没有回应。
他试着念出召唤的咒语——可是——哪怕他召唤,导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他的身边。
艾尔文斯深深地呼吸。确认过自己不是在做噩梦,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想起了导师那天说,他计划瞒着他们,让他们一觉醒来发现他已经走了。可是这个计划不是已经废弃了吗,难道说因为他……?
但是这是古代。艾尔文斯重新看了一遍旅馆的房间里古老到完全称得上是落后的陈设。最好的客房也是这个样子,进一步说明了他所身处的时空。如果在是现代,那么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是古代,导师怎么说也不会把他们给这么丢下的。
他冲出去找拉斐尔,用力拍他的房门。天使一脸没好气儿地把他给放进来,在听他说完发生了什么一下子也清醒了。
“——连召唤术都没有用了?!”
后半夜他们就在找他。先试着问了旅馆大厅里喝酒的人,艾尔文斯又用了问道自然。但是风时最注重就是避免改变历史,怎么可能会在古代时空随意留下自己的讯息。
“如果卡内基这次也回来了就好了!”拉斐尔恼火地说,无论是术士还是圣武士都不是擅长定位与搜寻的职业,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旅馆里喝酒的超凡者们满脸都是不解地看着他。
“神明的宠儿啊……虽然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怎样的困难,但为什么不向你所侍奉的神明寻求帮助呢?”
善意的提醒一度像极了对傻子的关爱。拉斐尔与艾尔文斯相对呆滞了好久。
最后他试探着使用了神术。
这次,另一边传来了回应。
第403章
并不是非常明晰的信号,而是……只能说是存在的回应。但这也足够拉斐尔定位到他的位置。
两个人向回应传来的方向赶过去,最终在一个教堂外面发现了他。
这甚至是一个圣光教会的教堂。容貌靡丽的魅魔站在教堂高大庄严的拱门,光与影的分界。一边的魔翼如浓墨逸散着邪恶,然而另一边却沐浴着澄净的光辉,神圣比天使的羽翼也不逞多让。
他的手扶在门框上。投给他们优美的剪影。教堂的深处正传来礼赞的歌声,他深深地沉迷在其中。
以至于连他们的呼唤都未曾听闻,直到艾尔文斯将手放在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向后转过身来。紫罗兰色的眼睛眨了一眨,跟随着面前浮动的光点,有那么一刻的无措与茫然。然后他反应过来,一下陷入了慌乱。
“艾文……拉斐尔!”他抓住他们,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我正在睡着,突然听到有人唱歌,还挺好听的,于是就来到了这边听了。”
他斜过身去,用紫色心心指着教堂的内部努力地安利,“你们听你们听!是很好听对吧?感觉到这个唱诗的旋律,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呢。”
拉斐尔认真地听,然后皱起了眉头。各教派的圣歌他听得多了,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一样了。
艾尔文斯上前捧住了他们的导师的脸。
“这儿是哪里,先生?”
“是一个教堂,”风时说道,声音开始小下来,“一个……圣光……教堂。但我单纯是因为他们唱歌好听,所以才特意过来听的。”
艾尔文斯听着他说,慢慢地点了点头。风时举起手来捧住他的手。他多么希望这一关已经过了,但是金发的精灵却接着在问:“那么这个教堂又是在哪里呢?……您还记得我们住在哪里吗?”
风时无法再给出回答了。他们住在一个旅馆中。可是他却完全说不出那个旅馆的方位。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这一段记忆完全地从他的脑海里消去了。
他更加地慌乱起来,连忙使用追溯因果线的能力确定自己在来的时候是否闯了什么祸,需不需要补救。还好并没有。他是听到曼妙的乐曲声,然后就从特殊的通道中直接来到了教堂里。……不,等等,这完全就是神明被召唤而降临的过程。情况变得更糟了。
夜深人静。教堂里有人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一个穿着白袍的神官暂时停止了进行中的仪式向这边走过来。三个人连忙向阴影里退开暂避。拉斐尔施展出一道法术用来混淆他的感知。风时低着头跟着艾尔文斯向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意识到好像用不着这样,“你们有东西留到那边旅馆里吗?”
“没有。”“我们不会随便乱丢东西以免引起盗贼的光顾。”
“那就没必要再在这里躲躲闪闪啦——我们这就回去吧!”
他打开了空间通道,带领两人回到了哈伦卓耿。从时空圣殿传送回家,他揽住他们的肩膀拍了拍,然后笑起来。
“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个……只是一个意外。众所周知我们的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啊哈哈……”
可是天使与精灵没有一个人跟着笑。他看着好像一个傻子。风时怂怂地从他们的肩膀滑下来,捧起心心捂住了嘴巴。
可怕的沉默持续。拉斐尔拿出了一支熏烟。指尖随响指亮起了一簇圣白火苗,但旋即又不耐烦地把火苗熄灭,香烟也放了下来。
最终是艾尔文斯问出了那句话,尽管他们实际上并不欲获知答案。
“您还剩多少的时间,先生?”
“我……我还剩呀?呃……这个……这个那个。”风时把尾巴放下来,双手和心心一起在空中挥舞,“这个它很难算的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亲爱的导师他数学不好——”
拉斐尔抬起头来。
“已经不多了,是吗?”
价格不菲的方加山脉地火熏烟在他手里被捏成皱巴巴的一团。风时慌得扑过去抱住他。然后他从身后听到压抑的哭泣的声音,又连忙转回来把精灵给抱到怀里。
“艾文……拉斐尔,艾文!我还会回来的,”他安慰道,“只是暂时地离开,等到以后还会回来。”
“我不信。”拉斐尔说,“除非你告诉我回来的时间具体是哪一天。”
风时知道是知道。但该怎么和他们说。如果他说的话,毫无疑问这两个能设置一个倒计时一天天盯着。有了这份儿预知的能力很多事情就要乱套了。
他一脸的犯难。艾尔文斯轻轻地摇了摇头,“好了,不问你了,先生。我们只把这最后的时间开心快乐地度过。”
他觉得他是不应该索要导师太多的安慰的。明明是后者要付出生命的牺牲,是他们应该想各种方法来哄着他。
他把竖琴从置物架上拿了下来。
“您想听歌,那么我弹曲子给您听好不好。”
“好呀好呀!”
艾尔文斯给他弹奏了乐曲。漫长的时间足够他学会诗人文雅的技艺。拉斐尔也被他架着,被迫一展天使的歌喉(“什么鬼天使的歌喉,这说法好尴尬啊!”他愤怒地喊,但却被艾尔文斯给噎回去,“然而你就是天使本使啊?”)
风时并没有度过太多像是这样快乐的日子。因为信仰之力的累积从模型上来看像极了一条复利曲线。它存在一个拐点。当这个拐点被迈过,一切都被极大地加速了。
艾尔文斯这天发现他不正常地走神。无论是说话还是做别的事情,有时会有那么一刻的不在状态。他询问他是怎么回事,身体上是否有感到异常。风时慌里慌张地摇头。他立刻就懂了,点亮了通讯终端。
网上有人在说战争之神回应了他的祈祷。他把相关的讨论举给风时看。
瞒是瞒不住了。于是风时只能承认:“是这样的艾文。祈祷对神明来说就像是写进程序里的,我也不想回应,但是我说了不算。”
艾尔文斯想到拉斐尔那天的神术收到响应的过程。导师响应了他,所以他们才能对他进行定位,但是他本人对自己何时进行了响应并不知情。
眼前的美人还用一脸做错了事的忐忑的表情看着他。他轻轻地捧住他的脸。
然后在他的身旁坐下,给人工智能与网络部的部长拨通讯。问他那边在做什么,放着那么多人在讨论为什么不压。
“在压啊。”默林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不仅压了还甩了锅,没看到那些与当年相关的势力正在挨骂吗?”
艾尔文斯又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有人在隐晦地讽刺那些参与了弑神罪案的势力,言道是乌斯卡人最擅长言论控制,他们这些标榜着为自由而战的英雄斗士们用起这一招来也一点儿不差。
“但是不可能压得住的,艾文。因为问题主要是在,我与信徒之间的联结更进一步地增强,我的生命形式又出现了新的层次的变化。”风时拉着他说道,担心他情绪的波动之下对那边说出不合适的话,“不是说,你把这些言论压下去,他们就不会知道战神会回应他们的祈祷。我已经变成这样……事情到了这一步,在一些神性亲和强的人眼中我现在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bilingbiling的存在,他们一抬头就看得到我。”
“当然了压一压肯定是有好处的,”默林说,“而比强压更有效的是——断网。你可以留意一下人数。很多区域网络已经禁用。无疑这会带来不小的灾难,所以呢这个锅我也甩出去了……”
如果有参与了当年之事的势力在这里接受采访,那么必然有一万句泽坦脏话一定要说。但很可惜并没有。艾尔文斯也不想换位思考他们的内心感受是怎么样的。
“那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他们岂不就会纷纷向你进行祷告,然后那些信仰链条就会向您身上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紧……”他把终端给丢开,握住了导师的手,“您就会完全成为神明,被他们推上神位,然后——”
“然后我就自由了,”风时说,打断了他的话,“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些没用的凡人!能不能不要那么依赖神明。这么多年了,仍然学不会独立行走,惨烈的教训就在那里摆着——但还是寄希望于神明来拯救!”
艾尔文斯气得喊道,中间想起来终端,于是把通讯给挂断。拉斐尔那边同步感知到什么,冲进来问情况。艾尔文斯把事情说给他。天使同样也气得大骂。
激情辱骂终止于他们突然发现导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神了。两个人一刹那不敢发出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他现在又在回应祈祷,那么无疑应该打断才对——艾尔文斯扑过去摇晃他的肩膀,“先生……先生,先生!”
“啊,”风时回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抱枕,“我……”
“别理他们!”拉斐尔喊道,把他往精灵的怀里一推。
艾尔文斯被恶魔的犄角给撞到下巴,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来,而后便收到了他的天使朋友不容违抗的命令。
“——快去喂他吃饭!”
第404章
抱枕从他的手里掉出来,落到了地毯上弹了弹。
风时攀住他的肩膀。艾尔文斯抱着他前往楼上。但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
“先生。”
“……嗯。”
拉斐尔过来询问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他不想吃。”艾尔文斯转过头轻声地和他说。而后把导师重新扶到了沙发上坐下。他拉起摇晃着他的手,“您现在感觉怎样,先生?”
风时无措地摇头,“没……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呀。他们祈祷,我作出回应,一整个儿就是非常自然而然的过程……就像你们在做事情的时候也很容易被外界新鲜有趣的刺激给夺去注意。”
“我晃您的肩膀。然后您就从回应他们祈祷的状态又回过神来了,”艾尔文斯问,“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再在这一边对您进行刺激,让您中断对祈祷的回应,对吗?”
风时点了点头。艾尔文斯看着他也点了点头。“那好,”他说,“我们就负责在这边看着您。”
他征询的目光投向拉斐尔。拉斐尔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两个人就这样紧密看着他——有两个人的好处就是当一个人累了无法很好地集中精力,抑或者是有事的时候,就可以由另一个人无缝地补上。
风时一旦出现神游天外的情状,他们立刻就把他给喊回来。
对此艾尔文斯有一点担心。那就是如他所说,神明对祈祷进行回是自然的本能。而他们强行将他回应的过程打断,则是不自然且违反规律的。一直这么做,他会不会被弄得难受?
这个问题所对应的是肯定的答案。风时因为每每被打断,开始变得焦躁。但是他在格外注意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他们所做的非常配合。艾尔文斯最初以为这是他特意宠着他们——因为不想让他离开,他们先后闹了好多次了,还为此感到十分地自责,不过后来他明白过来,其实是导师本身也不想离去。
他将其称之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坚持那是他应该做的,并展现出泰然而又积极接受的态度。但事实上,他并不愿意走,重回神位然后献祭,离开爱他同时他也深爱的人,迎向那漫长而又苦涩的孤独。
可是自己对此又能做什么呢?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无力的感觉是那么痛苦,尤其是当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打断导师对祈祷的回应也没那么容易了。
最初的时候只要推一推或者喊一声就行。然后变成必须要凑到耳边去喊或者大力摇晃。再后来,普通的触碰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最怕被捏的某颗心心在这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风时自觉地把他的桃心放在方便他们够到的地方。如果他又开始走神了那么就抓住,然后捏——某个来自异域的学者在进行体验过后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份儿工作,并热情地提出他可以无缝换精力值满格的身体过来,监守的任务如此便可以完全地交给他,“然后你们就能安心放松休息啦!”
“?????”艾尔文斯头顶冒出问号,“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拉斐尔这么一个大电灯泡还不够亮吗?我再额外加上一个??”
“就是,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心心吗?有什么好捏的,”成熟而又稳重的法师院院长鄙视地说,但下一秒便挤开了默林坐到了沙发上,紫色桃心被他抓到手里揉圆搓扁,“别人的心心捏起来就是比自己的香嘿嘿嘿……”
但随后他就惨遭制裁。扁在一边的红色心心被风时一把薅住用力地掐。“嘶——放开,你这手劲你这手劲……”伟大法师表情扭曲,“你一个战士之神对自己的手劲有点儿数好吗?!”
两个魅魔滚成一团,漆黑的翅膀扑棱朴棱到处乱打。但紧跟着又被艾尔文斯给强行拆开,“怎么还一个个都凑起热闹了,快给我起开——那是我家先生,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啊?”
拉斐尔小声:“也是我家先生……”
“拉斐尔!!”
几个人全都被他给轰出去。艾尔文斯砰地一声在后面把门给关上。这么对待前来关心的朋友,他当然也觉得自己蛮不讲理……但是!导师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自私得要死。真想把碍事的家伙都扫开,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占住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哪怕是心心也不好用了。艾尔文斯眼看着他爱的那双紫罗兰色漂亮眼睛逐渐失去灵动的光彩。风时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时常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让人甚至难以将其与回应祈祷的出神的状态区分开。
“不行,得再想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带给他新鲜的刺激,”拉斐尔说,羽毛笔(用他自己的羽毛做的)在纸上涂涂画画,“……也许我们可以去刷刷短视频增加一下灵感。”
“你想到的我当然也有想到,能做的都已经做遍了,”艾尔文斯说,“有些换个地方去做倒又是一番新奇的经历,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待在岛上……”
自从那一次圣光教堂事件过后,风时就没敢再带他们回去古代了,怕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导致回不来。只能待在岛上,漫长的光阴让群岛再奇特的地点也完全失去了新鲜感。
“所以,就到了用那个的时候了,对吗?”
艾尔文斯没能听太懂。
“你说什么,哪个哪个?”
“我是说那一天,”拉斐尔往外看了一眼。现在他们在地底空间的法师塔,他和艾尔文斯在房间里面合计,风时和卡内基在玫瑰花下泡温泉,“我让你去喂他吃饭……你却没有喂。原因不就在于担心一上来刺激给得太大,以至于其它的手段就无法生效了吗?”
艾尔文斯有那么一刻的沉默。
拉斐尔看着他愣了一下,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原来一直都以为错了。
艾尔文斯赶在他开口之前表态。
“我今天回去试试。”
温泉水面漂满了玫瑰花瓣。银发的魅魔从里面出来,身上的香气更加地浓郁了,而且格外地慵懒。
他向精灵伸出手,要他抱他回去。艾尔文斯把他打横抱到臂弯里。光祼的双脚甩下一串的水花。
拉斐尔目送他们飞回家。
第二天到晌午。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立刻就去关心:“怎么样,效果好吗?”
年轻的精灵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接地问。他尴尬站在那里一时无法作答。某位纯良天使偏过头把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眼。
而后准确地从中看出他的沉默是源自于心虚而非难以企齿的羞涩。拉斐尔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那么到位的气氛,你们居然没有做?”
“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要,拉斐尔。”
导师究竟想不想要,他当然看得出来。夜晚他懒懒的困困的,回到卧室床上之后,把头埋到了他的怀里蹭啊蹭的想要睡觉。
艾尔文斯轻轻地拍着他睡了。
他把经过简单地讲了。天使头顶的光圈都快要掉下来。“是啊他不想要,困得只想睡觉,但是你只管喂给他他也就吃了,接着还会管你要更多。”
他瞪着眼睛看着他,隐藏的没说出来的话是“你是不是不行”。
“可是现在他已经与过去不一样。”艾尔文斯分说。
拉斐尔又怎会不知道现在风时已经与之前不一样,“我是说你只管喂啊,然后把他重新变回过去的那样。没用死你得了艾尔文斯——你就只管在这里君子吧,然后我们的导师就要没了。”
提惯了战斧的手一把拎起术士的领口,“不就是战争之神吗?在基地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池知道他的身份整个就变得不一样了,在那里磨磨叽叽怂得一批……他和我说过你之前是怎么饿他的,但凡换一个人……”
艾尔文斯扣住了他的手,强制止住他的动作。
“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处男,拉斐尔?”
“我当教授在忙,终于不当了就是现在,”拉斐尔抑制不住他的怒火,“你是看不到吗?我哪有那个时间——”
“——我问的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在基地不少的时间,没听说过你谈恋爱,然后是哈伦卓耿的那么多年,某人天天在吹自己经验丰富,实际上从没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然后到了那天,当众承认自己是处男。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平台的粉丝数一直都比我多,那么多的人喜欢你,这位帅气强大跳荡不羁的天使,你为什么一直处于单身状态?”
“因为……”拉斐尔道,这一下换成了他吞吞吐吐,“因为……”
他的手一点点向下滑了下来。
然而精灵沉碧的眼睛始终逼视着他,一定要他对此进行解释。
“好吧。”拉斐尔说,“我这么和你讲,天使并不是一个依靠有性生殖来繁衍的种族。”
与人类的混血让他们改变种族传承的方式。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觉醒为纯血天使,而之所以能够实现这完美的觉醒,很大一方面也正是因为他是距离纯血天使最近的存在。
“所以你在这方面欲望很淡薄。”艾尔文斯道,“换种说法就是那档子事对你完全没有吸引力。”
拉斐尔无可否认。
“作为天使尚且不喜欢。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神明会那么容易接受?尤其是他现在身上还出现了圣光——战争教义对爱欲之情就已经相当不齿,圣光信仰更是泽坦诸教中对禁欲要求最为严苛的教派!”
艾尔文斯缓缓摇了摇头,“我永远也不会强迫他做他所不愿的事。”
“……好吧。”拉斐尔默了一默,“是我错了。”
艾尔文斯把他的手给放开。
拉斐尔匆匆跑去楼上看风时的状况。艾尔文斯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无力地向后倚到了隔断墙上。
第405章
拉斐尔对他的作为很有意见。而他又何尝不想要。他又不是某些天界生物,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那种凡人仰望着神明、不敢亵渎的心理,经过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还解锁了那么多的姿势过后,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他是他的丈夫——对于这个身份,他已经完完全全地、不能说是接受,只能说是习以为常深以为然。
导师是那么爱恋着他,魅魔的特性让他对他的需求格外地密集与频繁。而他正年轻,血气方刚,被他如此索取——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宠溺,造成的后果当然是食髓知味并在其中深陷。
他们是那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凡人的信仰把一切都给改变。
他好像还应该谢谢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如果它是那种突然的终止……那么他怕不是能给生生憋死在这儿。
这样当然不好。他的导师就要走了,走向死亡,为泽坦以及他们所有人而牺牲,可是他却还在想着这些事。可是,生理层面的需求不是心里说“不能不能”就可以消除的。更何况,他的身体早就被他如此纵容着给宠坏了。
他努力克制着不显现出来。在冲动格外地强烈的时候,背着他悄悄地自行进行解决。共同走过的漫长光阴提供给他如玫瑰般甜美的回忆。然后,用清洁术配合着沐浴,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再过去见他。以此藏住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
风时果然被他给瞒过。但是时间长了,他还是自发地想到了他会存在需求。
“艾文!”他双手按着膝盖跪坐在床上,“你看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我们要不要做一些快乐的事情呢?”
一边说着一边一键爆衣,精致漂亮的魔翼在他的背后张开,是和桃心尾巴一样的魅紫色,柔韧的翼膜流转着润泽的光。
艾尔文斯的视线顺着他手所指向外看了一眼,好大一太阳让他的额角缓缓滑下黑线。风和日丽与万里无云,什么时候适合做这种快乐事情了,他摇了摇头把几件一时穿不着的长袍给折了起来。
“咦,”风时在后面一脸疑惑,“不要来吗,我们都好久没有做过了耶。”
“是好久没做了,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让我习惯了所以并不怎么想。”
“……是吗?”魅魔偏过头去不信地说,屈起手指抵在线条流丽的下巴颏儿,“可我们相亲相爱的时候我有发现你体温升高,还有其它的一些变化。而且读心外挂告诉我,你有的时候,会在心里想……”
艾尔文斯向后转过身。“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啦。毕竟您那么可爱还漂亮。人的脑海里,每天都有无数的念头转过,突然间想到,然后紧跟着就又想别的事情去了。想到什么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做。”
“哼,”风时把头又扭了回来。确实是这样,精灵有的时候想起那些,紧跟着便又会去想别的事。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判断他真的不想要。他从床上下来,指尖点点扣住了他的腰,“来嘛来嘛艾文。”
艾尔文斯不来。他把折好的衣服按照不同的类别一件件放到柜子里。“您不用这么……迁就着我,先生。没关系的。本身精灵就是那种性情淡薄的种族。”
风时呼地摇头,连带着身体也同步旋转,打卷的发稍与紫色的心心都甩去打在他的身上,“——淡薄的种族?要不要我和你讲讲西弗法尔在和卡内基正经在一起之前有多少个情人?他和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纯粹就是为了满足需要!”
“西弗法尔是黑暗精灵。因为某种原因而堕入黑暗的族群,我作为正常的光明精灵,和他当然不一样。”艾尔文斯说,拿下来打到之后就干脆扁到了他身上的心心,“您要不要想想之前,我是怎么饿你的,先生?”
风时也就想了想。回忆起当年的自己持续恰饭而不得饿成那种样子,顿时就开心地扬起了唇角,“好叭!”他说,向后把自己抛到床上,床垫受力把他向上弹了三弹,“那么我们就不做叭!”
他现在是真的不爱做那些事了。很厌弃,很抵触,有的时候想想还会感到恶心。哪怕是过去,他还被称为阿修琉斯的时候也从未到这种地步。应该是以圣光为首的那些正神信仰如今也在向他凝聚的原因。
他很讨厌自己这样,竟如此地抵制那镌刻在生命本能中的自然的事,还连带着会膈应爱人亲密的触碰。但是,生理层面的反应不是他在心里说“不能不能”就可以消除的。他的精灵没有太重的需求真是太好了。
问就是开心,他在那里弹啊弹地玩起床垫。背对的角度让他无从看见精灵笑容的苦涩。
然后他就没再问过了。艾尔文斯持续地煎熬。痛苦是双重维度的,一方面是生理的需求无法得到满足,而另一方面则是精神上——信仰之力凝聚越来越强,现今哈伦卓耿的场面都快要控制不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导师神明化的程度更进一步地加深。
继那双眼睛失去灵动神采,每天活活泼泼摇摇摆摆的紫色心心也变得不爱动了。它安静地跟在主人的背后,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他一起就那么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发一语,不像是生人而像是雕像。
艾尔文斯就感到不很对劲,“先生,就算是神明也不该是这样吧?您看您过去,还可以去其它的世界玩并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我的祖先他坑的你那一票,后续留下的传说中您也非常具有个性,然而现在……”
现在他变得是那么迟钝,很多时候他和他说话,他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艾尔文斯心中不断在升腾着恐惶,明明还没有献祭,可导师的生命就好像已经在流失。
风时隔了很大的一会儿,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他们施加给我的其它的信仰太多了。”
他倚在他的肩膀,艾尔文斯伸手将他更进一步地揽进怀里。……明明就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却感到,他和他之间隔着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无尽遥远的距离。
“过去虽然也全民的信仰都在向我身上凝聚,但他们都明确地知道我是战争之神,具有那样的风格与个性的神祇。但是到现在时间过了太久太久了,凡人对我的定义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演化,他们敬仰我,把一切自认为美好的设定都施加到我身上……特质的标签打得太多的后果就是失去特质,我对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艾尔文斯抱紧了他,又一次难过到全身发抖,同时心下更生出更深层次的惧怖与担忧。
风时用力地想清楚,摩挲着他的手轻轻地安慰。
“不要担心,这不会导致你失去我的。这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等我死后会失去记忆,像是这些短期的外来设定会被干干净净地抹掉,只剩下最纯粹本质的存在。
“……虽然最初也是源于凡人的设定,但是它早就已经内化,并在漫长的时间里由我不断演绎,所以可以认为——那就是我自己。”
他欠起身,捧过他的脸来蹭蹭,又大力亲了一口,“到时候我就又是你爱的香香导师啦!”
“……”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
他泪如雨下。
不过到了这天……这天。
事情出现了他意想不到的变化。
第406章
他仰躺在床上睡着。朦朦胧胧地他感到下方传来柔软而又湿润的触碰感。……是在做梦吗?恍惚之中他作出了这样的判断,但旋即意识到不对,放在一旁的手向下翻,他发现爱人已不在他的身边——而在他的身前。
艾尔文斯一个骨碌坐起来,同时打开了灯。回过头来,他对上魅魔那双妖冶惑人的眼。
银色的长发凌乱着,舌尖从一侧滑出,缓缓地扫过那闪动着水痕的唇瓣。
秾丽而又靡艳。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对置身的场景重新作出判断。
得到的是与之前同样的答案。“先生,”他一把将旁边的被子拉过来,悚然地问:“你……?!”
风时把散落的发丝简单理了理挂到耳后。
“我突然饿了啦,于是就决定起来悄悄地偷吃几口,”他倾身上前握住他的手,“既然你醒了——那么就快点过来喂我。”
他的双眼散发着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亮光。但精灵的反应却是不信任地向一旁偏过头。
将他的话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你饿了?”
怎么可能会饿——那么多的信仰之力在持续向他奔涌着。
风时的目光心虚地转向一旁。
艾尔文斯坐直了身体,轻轻地贴了贴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这并不是必须的,您没必要去勉强自己,先生。”
“……哼,”风时揶揄地向下瞥给他一眼。就算被子被扯过来,可是该有存在感的东西还是那么具有存在感,“你猜我信不信。”
“那无所谓的,只是因为被你给碰到了,而我又恰好正在睡着。不用管它,”艾尔文斯耐心地说,“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风时抓着他的手摇晃。
“好吧……好吧。实际上是这样的——我这些天被他们的信仰之力给影响,你也都看到了,变得简直就像是木头人一样,任何事物我对它的反应都很麻木。”
艾尔文斯认真地听他讲。
“而也正是因为麻木得太久了,我感到很难受。于是呢就想要去追寻一些……该怎么说,那种深刻的刺激?”他比比划划,感到自己的表达能力是如此贫弱,但是一时却又想不到什么更加贴切的词汇,“而又有什么,能比过去我们一起所做的事情更加美妙呢?”
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我想要回味一下那种感觉,艾文。”
是如此地合情合理。艾尔文斯判断导师此刻的表达应该是真实的——这么说的话那他可就一点儿也不困了,他猛地翻转到他的身前,捧住了他的手。
风时反倒被他过于快速的响应给弄得有些慌张。“艾文,”他说,魅紫色的桃心紧张地向上举起,“可有一点我很担心,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虽然我很想要试试,但真的开始之后,我究竟能不能接受得了,我现在其实也不太清楚……”
他垂下眼睛,片刻后又抬起,“所以,如果我感到不行我会和你说,然后我们就停下来。而如果我没有说不行那就意味着行,我们就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先生。”艾尔文斯说。他感到他的血流现在已经在加速了。风时把他刚刚盖了到身上的被子向一旁拉开。
然后就向下低下头去,冷白漂亮的手指抓住他——但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更进一步的行动,就被精灵扣着两边肩膀强行向上抬起身。
风时顿时又一次陷入了慌乱。
直到被他一把拉进怀里,而后吻上那因无措而微微张开的双唇。
艾尔文斯小心地试探,密切关注着他的反应。
魅魔对他的浅吻回应以炽情的烈焰。
艾尔文斯稍稍地放下心来,把这个吻给加深,怀着的渴待已久的迫切,去口味那久违的甘甜。
夜灯在墙壁上投下他们的影子。卷发妖娆的美人被向后推去,宽松的睡袍向两边打开,透着灯光摇曳着像是烟纱又像是蝉翼。
甜蜜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精灵的手指像是在拨弄琴弦,轻盈而又曼妙地挑起契约恶魔愈发急促的吹息。
似乎很好……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他原本计划好了一个长长的前奏,逐渐唤醒他的身体对过往那旖丽风光的回忆,而事实看起来并不需要那么麻烦,他热切地欢迎着他,用主动把他的担忧给消去。
艾尔文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先生……”
“——快。”
银发魅魔向契主下达指示,紫色的桃心连着后面细细尾巴不耐地在空中扭来扭去。
善良的精灵当然是遵从命令。
可可爱爱的心型绒毛抱枕被不知道谁给碰掉了,然后,胡乱那么堆着的被子也一点点向下滑落。沉呻与短促的惊叫,骨节分明的手在枕头上紧握。他们的皮肤都很白,由是可以看到,有筋络与淡青色的血管因过于用力而隐隐地突显着。
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他好馋他。艾尔文斯感到他现在好像有一种补偿的心理,希望能够把过去的渴望的折磨给一朝找回来。在确认过他的导师,尽管给人感觉是和之前不一样,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抵触之后,他掐着那不盈一握的腰,从床这边一直到那边,把他翻过去然后再翻回来。
“哈,艾文,艾文……”
他断续的声线喊他的名字,圆润的脚趾一粒粒蜷起而后又松开。
繁复的魔纹在他的下腹部浮现出来,镂空的桃心一遍遍接受能量的冲刷。
终于,那波波漾漾的能量液面一点点平静下来。风时依偎在他的怀里,银发被汗水浸湿,妩媚地在锁骨蜿蜒。
精灵向他转过头来,淡金的长发同样有些许的零乱。
“感觉怎样,先生?”
风时顺着他流畅的美人筋向上吮吻过一线。
“好美味啊,”他说,视线在空中相遇,而后两人笑起来。哈伦卓耿的气温总是有点低,艾尔文斯亦习惯性地把被子拉来裹到他的身上。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风时隔着素色的窗帘向外望着天。现在天光已经明亮,他思考白天都要做些什么事……有信仰的力量在向他建立起连接,他闭上眼睛假装休息,竭力地把它向后推开。
这时裹在身上的被子又被精灵给揭去。
“艾文?”
艾尔文斯方才注意到他刚刚是闭着眼睛,连忙又重新把他给裹上,关切地问:“您累了吗,先生?”
风时摇了摇头,艾尔文斯也便相信他,他都不累而他作为宗师级别的强者又怎么会累,他把被子两次掀开,专注地看着他凝聚精神……风时听到他的内心在念,他想要把他给变成精灵贤者的样子。
他赶紧变成精灵贤者的样子,最初见面的形象,手里还握着根圣白法杖,然后在茫然中发现置身的房间也出现了变化,变成了迈特兰镇温斯顿家,母亲的房子里他的房间那样。
“诶……诶?”
“居然成功换装了耶!”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说,脸上写满了高兴,在稍稍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之后,迫不及待地又道,“那么我们就来假设——你在和我相见的第一面,魅魔的身份就不幸暴露了吧,先生!”
风时:“……?”
风时:“?????”
实不相瞒他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当然这不能怪他而是应该怪信仰之力对他造成的影响。延迟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明白,现在轮到某个精灵在写各种各样的剧本了。
问就是大为震撼。所以这样纯情而又高尚的种族,被晾着憋了一段时间过后,居然就变得这么会玩儿的吗?
第407章
“快点来啦,先生!”
“哦哦。”风时赶忙从床上跳下来。
艾尔文斯换上了套衣服,带着他去另一个房间,随着他的到来,这间用来对魔法原料进行简单处理的屋子同步变幻成老房子实验室的模样。
他还摆上了一个魔法阵,以此来还原刚刚将导师召唤出时的情景。
风时不可思议地左望右望,“你的幻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艾文?”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表演了,首先挂上金手指老爷爷营业用慈祥笑容:
“看我发现了什么……嗯,一个需要帮助的傻、孩、子。
“告诉爷爷,你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呢?”
问着他就忍不住笑场了,举着青藤缠绕的藤蔓前仰后阖在那里哈哈哈哈哈嗝。
刚刚进入角色……不,状态的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您笑什么呢,先生?”
“这个不好演啊,因为它未免也太不符合情理了,”风时直起身来双手叉起腰,“我当了你这么久的伟大导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当场翻车呢?”
艾尔文斯:“……是吗。”
风时:“是呀!”
艾尔文斯偏过头去,“……是?”
风时:“……”
艾尔文斯带着他坐到椅上,去回忆当年的场景。“我用古通用语向您说明了一下当前所面对的情境。一度担心我的发音可能不标准,让您理解困难。而当时,您是怎么说?”
“我说……”风时回想了一下,“并不困难,挺标准的,很多地底生物说起古通用语也就是这种程度,比如黑矮人……”
艾尔文斯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您一个古代人为什么也把通用语称为古通用语呢?”
风时逐渐地心虚。但是仍然嘴硬。“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只不过是一个叫法而已。”
“但是您紧跟着还表现出能听得懂乌斯卡语,先生!”
风时被他给噎住,努力地回忆自己当年是怎么救场的。这么高难度的场单凭他自己怎么可能救得了,多亏了有杜维……
然后艾尔文斯就把他给推倒在卧室床上了。
他的双腿向上举起盘住了他的腰。德鲁伊的长袍——是他自己变的,所以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这样的姿态使得有水意自然而然地漫出来,浸透了衬垫在下方的衣料。
同时衣袍的下摆也向一旁滑开,艾尔文斯向下扫了一眼,顿时大受震撼。
银发的美人已经在向他索吻,他按住他,“等等,等等,先生。”
“怎么了?”
“——您这车是不是也掀翻得太快了!”
现在都还没有造好氛围呢。不可以掀翻得这么快。艾尔文斯向外走,假装去应付杜维,眼睛的余光在路上看到,他的导师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握住了自己的手,把他刚刚,同时也是当年所曾触碰的地方轻轻地摩挲。
他按了按胸口,缓缓压下心神因之而生的悸动。
等他再次回到房间里,他的美人导师已经完全还原成当年的模样了。
“……迟迟无法觉醒天赋,首先,让我弄明白你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他对他的身体进行感知,但这并不能带来结果,除了饥饿。
他向他伸出手去,指尖轻扫过那淡金的长发落在他的脸颊。
……肌肤如冷玉一样无瑕。当年只是一丝触碰就会带来过电般的触感,进食的满足是如此清晰而又强烈。
他扯开了那象牙白的纽扣,轻轻点了点精灵的喉结。
“先生……!”
“是必要的检查。不要麻烦我动手,自己把这些碍事的布料给去掉了。”
白色的衬衫被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精灵的形体线条优美而又流畅。
“那个……”他的手指按在束带金属制地的搭扣,“……下面还要脱么?”
紫罗兰色的眼睛摇曳着兴奋的亮光。毫无悬念与不假思索,风时做了他在那年的此时就曾认真地盘算过的事。
“——当然了!”
精灵听话地把下装也给褪掉,作为自封的主角他在虚假的金手指老爷爷面前就是这么乖巧。
风时激动地扑到他的身上。
艾尔文斯:“……?”
他动作微微僵硬地抬起手来触了触他的肩膀。
“先生?”
“嗯……”银发美人狭长的眼眸弯出妖孽的弧度,“让我来好好地检查检查。”
双手在游移,在不断地向下。昳丽的容颜泛上如浅醉的痴迷,尖尖的耳廓微动,他听到金发的精灵也在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将脸颊贴到他的胸膛,一如当年所做的那样,但不同的是,这次他探出了舌尖,从左到右扫过,留下了长长一行带着挑衅意味的水迹。
“!!!先生——”
“不要紧张,”风时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只是检查。”
“我可信你个鬼哦,我召唤的真的是金手指老爷爷而不是魅魔吗?!”
艾尔文斯现在想想都感到不可思议。从第一天就在漏洞百出,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他哄骗他这么久的啊?
……哦。这得多亏了他一次次帮他把将将翻掉的车子给扶起来。总之,他从当初就应该这样——
银发的美人导师被他又一次推倒在床上,发出短促而又紧张的惊叫。他对他的身份更进一步地进行确认,然后他就露出了漆黑的犄角与缀着饱满桃心的尾巴。精致小巧的双翼在空中拍打。
“——果然是个魅魔!”
“好吧是这样没错但是就算是魅魔我也可以担任你的导师呀。”
“呵呵,想要让我帮忙保守秘密,同时还承担为你提供食物的职责,事情就不仅仅是当导师那么简单了。”
魅魔紧张着咬着一片被子角。
“那你说要怎样?”
精灵玩味地抚摩过他的脸。
“我想了一想。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男朋友来着……”
风时顿时开始狂笑,紫色心心在床上大力地拍。
“——艾文你人设崩了!”
艾尔文斯对此是懵逼的,“不是,先生……哪里有崩了?”
“你就算知道了我是魅魔也不会这么对我的,”风时坐起身来,“你超级好,超级温柔。”
总是这么擅长直球。艾尔文斯愣住,一时接不上他的话。
不过旋即风时又倒回去,把他拉到了自己身上。
“既然说了那就这样叭,我们接着演吧。”
两个人接着演。艾尔文斯无悬念地慷慨投喂了他,并向他下达接下来的任务,“家族的天赋检定,他们要安排我和人联姻。作为导师兼男朋友,这件事情你来解决一下。”
被他捏住心心……不,捏住把柄的魅魔:“好哒!”
能演的剧情可多了。除了天赋检定,还有接下来的他藏在里面房间,而精灵在外面和父亲以及其它拜访的亲戚说话。以秘密导师兼地下男友的身份,他在他身边待了很多天,然后就到了前去莱蒙德武者基地的时间。
“基地的剧情也要演吗?”
“当然了!假设从一开始就被我发现了身份然后在一起——一整套完整的剧情我们都要演下。”
第408章
他们来到基地是先去了酒店。帕克带他们参观,中间去了训练场。艾尔文斯射箭,因为是精灵被一大票人围观,但是他却射不中箭靶,晚点回到酒店房间就自闭成了蘑菇。
风时被他召唤了出来,对他进行安慰。现在进行场景重现,他像当年那样一键爆衣,接下来直接就把他给安慰了。
结束后艾尔文斯揽着他在怀里,“其实,先生……您当初,对我说出要安慰我的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有想多,就差那么一点儿,”他用手捏起来在空中比划着,“我都要伸手去抓住你的脚了。”
“……是吗?”风时怔了一下,笑得从他怀里翻出去,但旋即又翻回来,“现在你抓住了。”
他们回忆当年的事。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艾尔文斯终于可以坦然地和他说少时的自己内心的焦虑以及痛苦。他还偷偷哭过。
风时认真地听,“当年你也大致和我说了,但是我都没有好好听。我心里尽是该怎么让你帮忙给我搞来一柄剑了。”
他们说着说着困了,于是就相拥着睡过去。到了第二天醒来,风时追着问接下来的剧本是什么。
“怎么就接下来的剧本,”精灵微微睁大了眼睛,“你都还没有对我进行安慰呢。”
“……啊?”风时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什么对你进行安慰,昨天不是安慰过了吗?”
“那是虚假的安慰。理性分析,当年的您所做的才是真实的安慰,通过教我练剑,提升技艺,从而来解决所面临的问题。”
“???”风时头顶冒出的问号变得更多了,“你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大师级别的剑士了耶!还要继续教吗?”
“要。”
“你去吃饭,去先吃一点儿饭,”风时推着他,“然后我们开始教。”
他进行分析,就要从艾尔文斯现在的境界开始教,这就产生问题,“这里施展不开诶。”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把他带到穿衣镜前。
“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教,先生。”
他们当时是在酒店里教了几天,然后就进入基地开始训练了。教学地点也随之转移到私人训练室。
艾尔文斯把别墅的健身室幻化成基地训练室的效果。
风时现在教他格斗术,近身的控制技,擒抱着在泡沫地板上滚来滚去。
艾尔文斯使用了错误的动作。他环住了他的腰。作为爱岗敬业的金手指老爷爷风时当然要对他进行纠正。但是精灵把下颌卡在了他的肩膀。
他明白了他的意图,动作停住。紫罗兰色的眼眸流转着动人的光晕缓缓向他转过。
“先生,话说当年,我在基地的风评一度非常差劲,起初的原因就在……他们都说我们在训练室里乱搞。”
“诶!”风时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老是待在训练室里面……他们不喜欢你,又知道你有男朋友能召唤出来,所以就在那里乱说。”
艾尔文斯笑着摇了摇头。但他才不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可是我们一次都没有搞过,想想感觉好亏啊。”
风时张开了双手。
“——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搞吧!”
精灵拧转过身来吻住他。
除了训练室,武者基地还可以应用的场景就是宿舍。最初他是在F级的集体宿舍,艾尔文斯还原出上下两层的单人床,然后关上灯。
“嘘——先生,”他作出噤声手势,用气声说,“大家都在睡呢。”
魅魔漆黑的双翼拍打了一下,轻轻降落到他的床上,“但是用心灵链接还是可以放肆说话呀!”
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你四不四傻”。
艾尔文斯把他拉到怀里,从床沿向下垂落的心心也一并捞上来。
“我的意思是,待会儿您要注意,不要发出声音。”
可可爱爱的小桃心被他抓在手里rua啊rua,风时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大。
“你怎么可以欺负我的心心,”他通过心灵链接向他发表抗议,“你犯规——”
高尚纯良的精灵还可以再犯规一点儿。
“……嗯!”
这一下他不再用心灵链接了。
精灵的薄唇轻轻地吮了吮他的耳尖。
“不要发出声音,先生——您看,大家都要醒了。”
风时努力地憋着。他好难啊……他那么喜欢发出声音!
在F级的宿舍之后就是D级的宿舍,每个人一张床,下方是书桌。
但也是集体宿舍,所以差不多,他疯狂地向精灵展开报复。
“先生,先生……”艾尔文斯的精神讯息都因为难耐而变了腔调,“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吗,精灵的耳朵不可以乱摸!”
“那是外人不可以乱摸,可我是你男朋友。”风时理直气壮,“——忍着。”
艾尔文斯要被他欺负哭。他决定把这一段剧情快速揭过。
“然后就该您受伤了,先生。”
“嗯……嗯。”风时在他怀里左扭右扭,蹭啊蹭了一会儿突然指出BUG:
“那会我是因为睡觉被偷袭所以才会受伤,但是现在我从一开始就和你在一起了,天天待在你这边,那些黑矮人要怎样才能偷袭到我然后导致我受伤呢?”
艾尔文斯:“呃……”
“那您就没有受伤,”他抱住他,指尖轻抚过他的背脊,那曾经被残暴矮人一斧两段的地方,“说起来当初看您伤成那样,我真的是吓死了。”
魅魔举起细细尾巴,隔着厚厚心心送给他一个香甜的吻。
“但这么一来就换不了宿舍了——你就天天被我欺负吧!”
艾尔文斯冷漠地看着某导师那满脸的恶魔标准邪恶笑容。
“我因为天天被欺负,命悬一线,提心吊胆,于是发奋图强,越级挑战,成功在这天打败雅克,住进了B级单间的宿舍。”
“……”
风时噎住。向上抬起头来。
“这一次还打雅克?”
“对呀,谁让他那么菜嘛。”
卧室又被转换成基地的B级宿舍。柔软的床铺上铺着素净的点缀了金绿色小小碎花的床单,漆成白兰瓜色的墙壁上装饰着细细的藤蔓。
“哇……这个好还原啊。”
“是啊,”艾尔文斯说,然后继续进入演戏模式,“我们有自己的房间了。黑矮人还在那边追杀你——所以今后你就住在这儿。”
“嗯嗯嗯。”契约恶魔超乖地一顿点头,坐到床上向他伸出手。
精灵握住了那螺旋的犄角,使他向上抬起头。
“这样……我喂你也方便。”
他的导师反馈给他以格外热情的回应,他知道他和他一样在怀念着第一次同住,在武者基地单间宿舍度过的那段时间。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还满心都是想要把您变成我的男朋友。”
“是吗?”风时揶揄地看着他,银色的发卷垂落在他的胸膛轻扫着,“只是男朋友吗?”
“咳……”精灵沉碧的眼睛向一旁心虚地转去,“其实已经是男朋友了。所以是希望能够和您进行男朋友之间所应该做的……”
可是他们却有那么多次强行地忍住。
亮黑的皮革拉链拉开,从而可见妖冶的魔纹在冷白的肌肤上蔓延着,银发美人敛眸轻笑,向他发出邀请。
“来做!”
金色与银色的长发在枕衾上交融出明丽的疯狂,光明与幽暗跨越过时间与尘世的界限将那绵延的眷恋缓缓地诉说。
“我们早就该这样了,那天我还和你说要你在床上等着……但没成想卡内基紧跟着就把我给打醒了。”回想彼时的情景,风时的语调依然无可控制地变得惊悚,“他和我说,如果我不能忍住,所有人都会堕落,最后大家都会死的,吓得我回来就抓住你凶了一顿。”
他抓住精灵疯狂地摇晃。
“你那时好怂的,也不敢忤逆我,这就导致——我那一天天的都快要饿死了!!”
“是吗?”
“是的!”
风时扳着手指数给他他都饿成什么样子,“……我那一天脱掉了作训服想找机会跟你贴贴,你居然还提醒我穿上!我一边饿得头昏眼花不说,一边还只能搜刮着找了一个特别复杂的元气技教你……教完我就更饿了!”
艾尔文斯忍不住笑。
“让你凶我。”
风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发出猛男的声音。艾尔文斯一边笑着一边把他轻轻地拍,银色长发像是水缎覆在他的背上,回传的手感凉凉滑滑的。
“但是您并没有支撑太久,到了复苏节,那个小女孩卖的玫瑰花,您是那么想要,可我偏偏不给,气得您当天又和我滚到了一起……”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我是被博比家那边的事情给真正打醒的,在这之前您教导我的,我说是听了听了,但其实心里还是在想着。”
“对啊然后你就不再想了耶,哪怕是后来升到A级,可以一个人住一整套房子……”
“是呀!”艾尔文斯用力地拍了下扁在一旁的心心,“——那可是我们可以独立使用的第一套房子!可是它却被完完完全地给浪费了。”
“你拍我心心!”风时气鼓鼓地咻一声把心心给抽走,推着他的肩膀催他站起身。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心说他就算是拍了心心也没必要把他给推走吧,但在这时他听到导师催促的声音。
“——快补回来补回来。”
艾尔文斯再次使用幻术,改变场景,把基地的A级宿舍一点点在别墅里还原出来。风时高兴地到处扑棱扑棱。接着就被他架到案台上沙发上椅子上。共同补回那段失落的时光。
“然后,我们就该从基地里离开了。”
第409章
从基地里离开就是幽暗之谷,超凡者们藉着异重空间来躲过乌斯卡人的追杀。
在山谷里也发生了很多的故事。但是风时没有提。艾尔文斯更加不会说。
两个人默契地把这一段往事给跳过。
“搭乘着空间航船,我们来到了哈伦卓耿。”
“是呢是呢。”
艾尔文斯觉得这时就可以实地模拟一下。两个人手拉着手出现在了云港。
他突然又把手给松开。
风时疑惑地看过来。
“您现在不能在这边呢,先生。”艾尔文斯提醒,“有康华里。”
“啊对哦。”
风时想了一想,向后藏到了云团里面。
艾尔文斯看了看他,向前走去,独自把当年的路又走过了一遍。首先是去哪里,然后……那时他和萝西娅等暂别,先和亚瑟去送了阿曼达见默林海曼。时至今日,出身在普通人家庭的前女医学生现著名学者已经把自身的意识转化成了数据。生命形式的更迭让她得到很多隐秘的知识,其中也包括她那位生死一别音信杳然的前导师的情报。艾尔文斯曾经尝试把它从她的嘴里挖出来,但是却宣告失败。
他把他的思绪从这些无关的事情上拉回来。
入学的过程让他深切见识到这座龙族的古老学府是多么坑钱。他的金手指老爷爷在那边坚持要过来送钱给他,但是却被他更加坚持地拒绝了。不过现在……
“艾文快召唤我召唤我召唤我,明明是两个人的剧情,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镜,”风时大翅膀扑棱扑棱地在催,他实际上已经从中转位面跟来了他的身边,“快快!不能被人看见那么就去盥洗室!”
艾尔文斯寻找到当年,武者们考场那边,按理说他应该会去的盥洗室把他给召唤了出来。
飞扬的长发是华丽的流银,他又像是一大颗星星落进他的怀抱。纤细尾巴勾住他的腰,紫色心心寻找贴贴他的腹肌。
他交拢魔翼把精灵给圈了起来。
艾尔文斯有些许的无所适从,这场对时光的回溯一直是他在采取主动。他向上抬起头,“先生?”
风时抵住他的额头。精灵的视线聚焦在他那流转着淡淡紫色偏光的妖妩的唇瓣。
唇瓣轻轻开启,“其实,艾文,那个时候我在那边受伤了。黑暗精灵德鲁伊对我的伤口进行了处理。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我还是想要吃点好的。”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扣住他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先生?——您伤到了哪里?”
风时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是没有必要进行解释的,那道伤口也毋须担心,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他降低了悬浮的高度,寻找一个方便的角度。艾尔文斯用目光再次确认过隔间的房门已经被他给锁好,举起手掐住了他的腰。
隔间门外,年轻的武者们来来去去,渐渐地,开始有人停下他的脚步。
“你有没有闻到……好像哪里……”
“呃……?”
“……香气?”
盥洗室里为什么会有香气!这里的循环系统可有精妙的魔法来确保清洁无味。但这魔法也并不是对一切气味都有效果,就比如……“我知道了!”一个狂战士暴怒喊道,“有孙子又在这里乱倒魔药!”
是如此地美妙,甚至带给他们以恨不能卷铺盖住到这里的诱惑。作为武者院系的优秀学生,他们都接受过良好的安全教育(魔法院系的同学们友情任教),“这药绝对有春天的效果……”“妈的,快跑!”
不知道多少人直接使用了冲锋。偌大的盥洗室一刹那清空。
“!!”风时震惊,“怎么都跑了。”
精灵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边。
“你不想让他们跑吗,先生?”
某个魅魔现在撑在水箱上,他一只手揽着他,另一只手则则捂着他的嘴巴——没错刚刚这货是通过心灵链接来和他交流。艾尔文斯就想不通了。按照他们所博览过的一切相关作品,这种场景下,难道不应该是他的双手正常使用,而承受方则紧张羞耻,紧紧按住自己的嘴巴?
……大概这就是他的导师吧。艾尔文斯满足他,把他带出来。
“这是卫生间。”他在他的耳边说,“不可以在卫生间里吃饭,先生。”
原本高高兴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魅魔动作猛地顿住。
然后高高举起了魅紫色的心心。
——啪!
完成报名后就该去宿舍了。术士学院的宿舍,这么多年一直还留着,只是里面东西很多东西后来被拿到别墅里了。
于是他们拿回来,就像当年那样,把宿舍重新布置了一遍。
风时滴溜溜转圈圈一路转到里间,跳上坚果床。刚刚拍过他的小心心又欢脱地拍着床面。
“我们好久都没有睡过这个床了耶。”
“是啊。”艾尔文斯走过来按了按,巨大的果仁依然很好地保持着弹性。
风时把他给拉到床上来。
“接下来您该感到难过了,”艾尔文斯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于是我提出要帮您,可是您却找理由逃走了。”
风时怔了一下,推开又开始向他连接的信仰心念,对当年进行回想。
“——那能怪我吗?”他又气得打他,“我跟着你吃个饭多么不容易,你还让我往外吐!”
艾尔文斯笑起来,按着他的肚子,去看那颗被繁复魔纹承托在中央的桃心。
持续好多天了,华丽的桃心一直是满的,很多时候吸收不了的能量都从下面溢出来了。
“……那现在?”
风时用实际的行动给出了回答,收拢起魔翼成蝴蝶骨的魔纹,向后挪坐到他的怀里。
精灵诚意满满地向他提供了帮助,而后用掌心抿过下巴上滴落的香气舌尖轻轻地卷去。
银发的魅魔痴恋地看着他,倾身赠予了他一个吻。
艾尔文斯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会儿您还因为这个和我吵架。”
“刚都说了那是因为#!@*%……”
风时满床乱滚。但却又突然翻回来抱住了他。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尊重我,和康华里不一样。”
“所以您很喜欢我。”
“——我最喜欢你啦!”
艾尔文斯要的就是他说出来这句话。
“那么,您一定会乐意和我接着做完全套的,对吧?”
“诶……”
灰青色的坚固外壳闭阖上。巨大的坚果摇摇晃晃。漂亮的流沙在精美的沙漏里缓缓流淌。
精灵把他的导师从坚果里抱出来。汗水湿结了那奢丽的银发。
风时攀着他的肩膀,用口形来问他要去哪。
“我们去泡澡啦!”
黯色的火山岩中打着旋儿聚起恰到好处的温水。有着温柔色彩的浴球飞快地溶化。艾尔文斯把他在浴缸里放下。
随后他也跨进来,风时的眼睛亮起,倒倒腾腾的从储物空间里端出了一个果盘。
艾尔文斯挑选出一枚青甘蓟(德鲁伊学院种植版),笑着坐到他的身边。
“——现在是我在后进班蹭课的时间。”
后进班的考场,就算是重新演,风时也不能进去。艾尔文斯回想,蹭课的那段日子,好像除了最后拉斐尔血脉觉醒,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浴缸里发生的故事。
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一听他提起洗澡就恨不得连夜逃离这个星球,“我真是不知道那会儿我是怎么想的先生。感到大脑它好像就……完全短路了。”
风时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然后趴在浴缸的边沿疯狂地笑起来。紫色心心在水里到处乱拍。
艾尔文斯理解他笑,因为这事他现在想着也感到非常地好笑,但是……
某人这笑得未免也太久了。艾尔文斯刚开始是感到羞耻,然而看他笑着笑着就开始感到不对了。
尤其是一边笑着一边还时不时地悄悄看他,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他有话想说,但是最终还是决定憋着不说。
“……先生?”他凑过去,“你想说什么?”
“没有!”
“我不信。”
“真的。”
“先生?”
“……嘤。”
嘤就说明心虚了。艾尔文斯盯着他。
风时开始变出魔翼,试图把自己给藏起来。但是浴缸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巨大魔翼根本伸展不开。
他还被精灵一把给捏住了心心。
“是这样的,”风时的目光转来转去,“你先把心心还我。”
艾尔文斯把心心还给他。风时首先把小桃心给严实保护起来。
然后老实交代。
“其实,当年,你作出短路行为是我策划的。
“从一起洗澡,再到故意缠着你闹个不停,非要用心心给你擦身……哦还有那盘水果!一切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阴谋——我一定要吃到好吃的!
“你做什么,我都知道,还假装成不知情的样子来和你聊天……完事我把自己给沉到水里。你慌得催我出去,但我就不出去,就不出去哎嘿。
“然后还一脸茫然地问你好好的水它怎么就不干净了。”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风时怂怂地向后缩去。把他的小桃心在手里捂得更紧了。同时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机智,不止当年完成了这么完美的谋划,并在今天把一切都合盘托出的时候记得先保护好了心心尾巴。
但他忘了他刚刚变出了魔翼。
魔翼是那么大,被精灵给一把直接抓住,向后一用力就把他给扯进了怀里。
“哎呀……哎呀,”他四处乱躲,溅得周围到处都是水花,“你要对你的尊敬导师做什么啊?”
“可真有你的,”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我尊敬的导师。”
魅魔发出短促的惊叫——他的脚踝被精灵架在浴缸两侧的边沿,从而把身体呈一字打开。
“你不是想吃吗?”
水滴如珠玉般砸落在地板,绵密的泡沫像是羽毛也像是雪片向外飞出来。
冷白的面颊逐渐泛上如若浅醉的嫣红,纤密的羽睫翕动,风时甩去冶艳双眸迷离的水汽。
作为讲文明有礼貌的魅魔,对于精灵那疯狂的报复行动,他当然应该说——
“谢谢款待。”
他们在术士宿舍里住了几天,顺便还原“应该在契主身边度过的关键时期”。
接下来的事件,艾尔文斯还想如先前那样无声息地跳过,但是这天风时却突然提起:
“考虑到该做的不该做的从一开始我们就都已经做了,这次知道了我的真实真份,你还会对我建立起信仰么?”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
“……不会。”
“你要是会,我是真不知道该拿什么过来救场了,”风时捧着心口,“那我们就继续相亲相爱相亲相爱,但这样的话你也要把我的神格给我抢回来。”
“当然。”艾尔文斯不假思索地说,无论怎样他都会为他去夺还神格,但他旋即发现,在导师的语境里这只是前提而非重点。
重点是,“接着你的眼睛就不能用啦!——而我的存在同时在学校里暴露了。”
没必要再重现躺尸养伤流程。剧情直接快进到恢复阶段。
风时翻出条符文带,把他的眼睛如前先那样缠着蒙了起来。
艾尔文斯置身在一片黑暗里,突然产生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开启了感知。就算眼睛看不见,超凡者运用感知的能力同样能够获知周边环境的信息,但紧跟着,他的感知也被封闭。
“要尽可能还原啦!”风时说。
说着拉起了他的手。艾尔文斯竭尽可能地把自己给钉到这块地板上,“您是不是想欺负我?……先生?您是不是想欺负我?”
“我怎么会欺负你呢!——我这么善良。”
能相信一个恶魔所说的他很善良吗?艾尔文斯可信他个鬼。
然而风时只是把他带回到别墅。温柔体贴地照顾了他一天。
至多也就是让他蒙着眼睛然后相亲相爱——看不见的情况下感官的敏锐程度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可以说是非常愉快的体验。
艾尔文斯几乎都要试着他了,但也只是“试着”,没有一下相信是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某人的恶劣——
果然,他第二天就开始了。
“艾文,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所以我们出来散步哦!”
艾尔文斯冷漠。
“散步?”
“对呀。”
“只有散步没有别的?”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如果出现别的那我就立刻瞬移回家。”
“你现在受伤不可以瞬移!”风时指出BUG,又拉着他的手摇晃,“艾文,艾文……艾文!你快答应我嘛。”
艾尔文斯是真受不了他这样。
而这也导致后续他无数次后悔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
风时带着他先找了一片广场散步。
广场上有很多的人,看到他蒙着眼睛被这么搀着慢慢地走,纷纷很关切地过来询问。
风时给出如下回答:“是呀。”“对对。”“……艾文他现在又受伤啦。”“所以这些天我们才消失……”
众人送给他如潮的关怀与祝福。艾尔文斯:“……”
不要这样消费大家的同情好吗??
事实证明消费同情是某个魅魔所做的无数恶劣事件里面最不恶劣的一件。他带着他去了黑石堡的院长办公室。
“艾文,还没告诉你,我现在是战士学院的院长了!”风时大声宣布,从他身左边滴溜溜地转到右边,“这本来是康华里的办公室——现在,我们要宣示主权!”
一个魅魔会怎样宣示主权呢?这是不用问的。这是康华里的办公室,但也不止是他的。艾尔文斯深深地忏悔,这龙族创办的学府中,有着悠久历史,一代又一代战士学院伟大院长、而且在之后还会由新的伟大院长使用的办公室,就这样被他们污染。
这个过程中他非常地紧张,因为风时不怎么来办公室,可是现在,他却来了,而且持续地待在这里,副院长与教授包括一些学生听到消息,都专程赶来拜访。
艾尔文斯无比感谢那扇厚重的石门把他们给拦截在外。
但是后续,他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风时把他带到各种各样公共地方,然后缠着向他索取。对于他所提出的,会被人给发现的担忧,他告知他用幻术把他们隐藏了起来。
“要是路过有幻术大师呢?”
“我的技术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发现不了。”
风时信誓旦旦。
可艾尔文斯都听到有人在向他们啐口水了。
他是那么想要这么结束。但是却又艰涩地说不出口。因为剩下的……能够回溯重现的事情已经不多。每结束一个阶段,都意味着他离那无比残忍的、不愿去面对的现实越来越近了。
有一种虚幻感,随着时间的推进在不断变得强烈。他开启这场回忆,最初是想要通过对往事的重现,唤回导师越发远去的自我。似乎很有效果,但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让他几乎完全变回了过去的样子……还持续了这么多天。
这怎么可能,信仰之力可是不断在累积。这要么是他在特意陪着他演戏,要么就是他属于自己的生命逝去之前的回光返照。
……以他一贯的优秀演技,第二种可能性要更高一点,但艾尔文斯不愿意去多想。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导师变得如此正常,还重新热衷于进食,说明这么做对缓解他的状况是有帮助的,就像拉斐尔所主张的那样,用魅魔的本能来和神明的特质进行对冲……可是,他并不能永远地将自己给骗下去。
他不断地拖延时间,但是关键的时候风时会主动将剧情向前推进一把。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在这天,再次驶到了他收获信仰之力,将要重回神位的节点。
原本是可以继续像先前那样逃避,但是风时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把他还会回来给再次强调一遍。
……大概是以为这样他就会更加安心。艾尔文斯缓缓地摇头,不知道他应该对导师的情商作出怎样的评价。
心潮在澎湃着,再也压制不住。深藏了多日的痛苦一刹那迸发,他的情绪直接崩溃。
风时静静地坐在躺椅上,身上是湖水所反射的波光。艾尔文斯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完全顾及不到自己表现得是多么幼稚……简直就像是一个要大人不许上班在家陪伴自己的无理取闹的孩子。
“先生……先生!您可以不离开吗?您能不能永远待在我的身边?……您看,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是多么幸福多么开心。”
“不能。”他的导师轻声地回答,“因为,我是战争之神。”
第410章
一刹那如冰封般的寂静。
风时慢慢地站起身。微风吹动他的银色的发丝。
艾尔文斯跟着亦站起来,但是却依然紧握着不愿放开他的手。
心脏在狂跳,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样的气氛,再适合不过作为一场告别。他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爱人下达死亡的判决,告诉他衪这就要离开。
但是风时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差不多到饭点儿了艾文!今天中午吃什么饭呀?”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风时脱开了他的手。
他快乐地跑到了厨房,“白天我给你做——晚上你来喂我。”
……看起来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所以现在还不用走吗?
也对。对过往的重现是自己提出来要演的,导师他只是配合,不存在故意带他回溯一遍过去然后好和他告别。
想明白这一点,艾尔文斯快步向他走回来。
因为他在那里愣了半天,没有作出挑选,风时已经自行拿出了几种食材(“我们吃这个吧吃这个吧!”),然后开始处理。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能把默林都给气到炸裂的厨房杀手。做起他所爱吃的菜尤其熟练。
艾尔文斯走过去给他帮忙。
有问题在心中盘桓。但是他没有问,因为害怕听到答案。
他决定到晚上看。
到了晚间,他的美人导师确实嚷嚷起要他喂饭。艾尔文斯投喂他,把他满满抱到怀里的时候,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又多得了一天,他无比感激地想。
这样的状态能持续多久呢?对美好过往的回溯已经结束。他的导师随时可能被信仰掠夺,回到之前那令人心碎的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风时的表现依然很正常。
艾尔文斯仍然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些什么,是怎样维持住自我的心智。但是他已经不打算再将问题问出口。就算得到想要的答案,导师如今已经有办法来无视凡人的祈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像往常一样和他在一起生活。但却百倍地珍惜时间。他知道,现在同爱人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刻,都是不可多得的额外的恩赐。
这一天,艾尔文斯收拾完一片狼藉的调酒台,一回身看见他的导师格外安静地坐在扶手椅上。
极端强烈的不祥一刹那攫获他的心神。艾尔文斯丢下刚刚擦拭明净的红酒杯向他冲出去。
“先生!”
风时闻声向他这边转过头。紫色眼睛灵动的神光证明了他的状态依然正常。
让他变得安静的是他手里拿着的一封信。
……谁寄来的信?
艾尔文斯放缓了脚步向他走去。
风时稍稍坐直了身体,攥紧了纸张有想要把信件给藏起来的动作。但最终是转过身来把信件给他。
艾尔文斯接过。一眼扫到的内容让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情况就是这样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有关我的一切。战争之神,风时院长……魅魔。所以希望能够和我达成协议。他们保密,而我谅解。”
被转化成魅魔的战神爱上了一个精灵还和他结婚了。想要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么一切瞬间终结。
是谁寄来的信件,已经不需要再去读落款。
“他们既然都能够获知你的身份,那么就应该知道,信仰之力在凝聚,您终将重回神位。”艾尔文斯抬起了眼睛,目光冰冷,“他们保不保密,都没有任何意义。”
风时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限制了时间。如果我不能在要求的时间内给出他们想要的答复,那么他们就会立刻将我的身份给公开。”
他向下指,给他看有关时间要求的那一段。
“只有……一天?!”
“作为神明我神通广大。还有龙族与异域来我为效劳。作出回应一天就已经足够。”
艾尔文斯的怒火几乎将信件给点燃。
“我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便将继续保守秘密。信件写道同时还会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尽可能地为我拖延神明化的进程。但我在重回神位之后,将不再对他们进行清算。在必要的时候还应进行表态,申明他们当年是受到了蒙骗。考虑到大敌当前,且罪首康华里已死,当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
“——他们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太好了。”
信纸从手中飞起,被激荡的魔力瞬息撕裂成雪花般的碎片。
风时的目光追逐着碎片旋转着飘飞落地。艾尔文斯向前倾身扣住他的手。
“那么,您要怎样答复他们,先生?”
……
雅各布墨赛帕从未如此煎熬过。
信件是联合签名。所有牵涉到当年之事的势力共同承担责任,分担点燃战神怒火的风险。但是,总要有一个家族负责信件的收寄。
墨塞帕家族因为是联合谈判最初的提议者,故此当仁不让地应担负这份与战神距离最近,或将被衪重点记住名字的工作。
从信件寄出,雅各布就陷入紧张与焦虑。信件在路上走几天,他也就紧张与焦虑了几天。整个家族都萦绕着家主的低气压。到了第三天上他的终端震动提醒——
信件已送达。收件人本人签收了信件。
他的畏惧一下子攀升到顶点。
他把参与者们都给召集起来。巨大的会议室坐满了各个势力的话事人。他们将在这里,守望一天的时间,共同等待神明对凡人的条件作出回复。
“衪会答应的。”
“衪是如此深爱那个精灵,而在重回神位之后衪就将不得不离开他……”
“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大概是衪神明漫长的生命里,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吧。”
“衪绝不会舍得,让这段美好就此便终结……”
“衪会愿意给我们以谅解。比起那珍贵的最后光阴,几个凡人那如蝼蚁般的性命,又能算得了什么?”
席间他们不断重复着类似的话。也正是这样的预期让他们作出了谈判的决策。
雅各布坐在最上首的席位,不停地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他从未感到时钟走得那么快。天光从晦暗到明亮再到晦暗。
一天的时间接下来就要结束了。在最后的几分钟,雅克布的心境迎来奇异而又美妙的宁静。
突然间,不再紧张也不再害怕了。他的胸中充盈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他将收到回信,阿修琉斯答应他们的条件,给他们予谅解,从而祈求能够再在精灵的身边待上一些时日……铁血的神明已堕入爱河,衪注定无法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的耳膜突然刺入凄厉的尖叫。
寒意贯彻全身,雅各布一步裂空将大厅门给打开。疾速念动的咒语与元气战技的炫光……他的庄园已被攻入,墨赛帕家的术者与武者正在全力地抵挡。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银发的夜色中飞扬,神圣的冠冕璀璨夺目。漆黑的双翼是永恒的梦魇,战盾铮鸣映照着刀光剑影,恣肆的杀意卷起死亡的涡漩。
深渊恶魔浴血而来。
战争之神的答案,是复仇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