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然后他们就被要求回去了。没有人对此提出反对,相反,他们甚至感到这样的处置轻飘飘到难以置信。
“我们这就可以回去吗?”
“不需要再接受一些比如精神领域的施法,或者说,立下保密的誓言?”
神官与骑士的视线已经转向其它等待着进入群岛的人,不打算与他们再进行额外的交谈,而这也正是他们对这些问题所给出的答案。
尴尬的沉默过后,他们从神职者身前离开,去寻找回返自身来处的船只。
“居然真的这就让我们回去了。”
“天知道我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取他们一切的安排……唉!我总算是知道之前的那些同学都去了哪里。”
“那么多年前就已经明白……像是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天才!但偏偏……末了我们这些蠢货,却不必接受与天才们同样的命运。”
“因为此一时彼一时。新教会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更新保护衪的机制。而我们的禁制都还在运行。”
心理暗示虽说对他们未能生效,但哈伦卓耿的保密禁制却是那么多年一向发挥稳定。这保证他们不会把不该说的给说出去。“额外再清除一下我们相关的记忆也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懂事,所以回来了,还有那些懂事的……”
已经明了了战士院长的真实身份,同时却更清楚信仰链条的建立所将给衪带来的危险的人,绝不会再返回哈伦卓耿。同时更会警觉一切泄密的风险。他们分散在、更确切地说是隐藏在泽坦各地。
“……哎。”
“果然还是太欠考虑了。”
“是侥幸心理。想着就算自己不回也会有别人回来,那么还不如干脆就回来……”
“得学他们一样懂事才行。不知大家今后……又有什么打算?”
魅魔相关那是绝不能再提了。不明真相的人都将这样的传言视为是对神明莫大的侮辱而禁止去谈论。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也在有意引导去否定魅魔的话题。更不用说还有那些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当年之事的势力,如今面对鼎沸的舆情,不惜用尽一切手段来掩盖当年的罪孽,提到“魅魔”两字的声音,被他们以最大的努力来消除。
“所以算是成功地压下去了吗?”
听到提问,墨青色长发的学者将层叠的虚屏在他的神明朋友身前一字排开。大量直观而详尽的分析图表令人信服地显示着当前的局面。
“是的。已经很好地压下去了。”
风时看了看,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又不放心地身前欠了欠身。
“那个、神格呢?”他问道,“就是艾文从康华里那里夺回的,究竟是神格还是战争意志?这一点我们的说法也是和事实不一样,是否也引起了外面的讨论?”
默林的动作猛然顿住。
“……糟了!”他失声道。
风时的眼睛一刹那惊悚瞪大,“不!”他的声线在颤抖着,上前一把拉住他衣袖,“当年看到的,明明不是……明明你们很妥善地对这一点矛盾也进行了预防性处置……”
“是啊。”默林说,“你明明都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额外再问一遍呢?”
风时愣了一下:“……?”
风时抬起头来:“?????”
于是这天艾尔文斯便看到某学者被他的尊敬导师提刀疯狂追杀。“先生……先生!”他离开了队伍成员们,把失去目标而超级气气的银发魅魔与紫色心心给心疼地抱住,“怎么就连你也追杀起他来了?”
……毕竟平时都是校长还有他们在负责追杀来着。
“因为!”风时张嘴就想说,但旋即意识到不对哦这事他不能说,“因为这人他就是这么欠扁啊!这么多年来你还不清楚吗?”
“……”艾尔文斯那可真是太清楚了。他果断把他的队员们给抛弃。
“我来帮您一起追杀,先生!”
总之他并没有因为这场追杀而多想。魅魔相关的讨论已经压了下去,风时也就放心地让他带着他的队伍又一次离开了群岛。艾尔文斯果然没有接触到他是被转化成魅魔的更进一步的真相。
但是,单单只是人们对背叛者的愤慨,以及随之对神明所产生的同情与悲伤等更加浓烈的情感,已足以令他感到忧心。艾尔文斯讽刺地发现,敬仰与推崇竟比那铺天盖地的攻讦还要更加可怕。
艾尔文斯并不敢让导师知道他的担忧。他清楚记得之前,仅仅是哈伦卓耿内部一点点舆论的转变就让导师多么焦虑,甚至不惜开小号爆黑料带节奏自己骂自己。但是,他找默林要了获取外界信息的更高的权限,拿着终端在那里不停地刷,这天被风时给发现了。
“艾文。”风时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他的终端给掩住,“没有关系啦。”
“……先生!”
艾尔文斯向后转过身。
“在他们的视角我只是一个精灵,”风时抚了抚他的额头。动作像是想要拂去他心间的阴云。“阿修琉斯被残害之后,多亏了精灵族的帮助,这才躲过了康华里他们的追击。于是,他选择了一个相性最为契合的精灵剑士作为传承者——也就是我。他们对阿修琉斯的情感强化,和我风时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先生,”艾尔文斯指出,“你在学校大家的视角里,也只是一个魅魔。你那时为什么会认为大家对魅魔院长的看法改变,或将与对战神的信仰合流呢?”
“你也知道那是在学校呀!两边直接面对面。然而现在,他们在外面,而我在里面。”风时说,“哈伦卓耿位于一个特殊的空间,很方便再为我制作一层额外的防护。”
他的神情是如此轻松,圆润饱满的紫色心心也在轻松随意地摇摇摆摆。艾尔文斯也便相信了他。若该担忧,那么导师应该比他更加地担忧,他如是想道,放下心来。
可是这天——他与几位教授交流完了箭术方面的感悟,从游侠学院回来,却在导师的身边发现了异样。
因为他要离开一些时候。风时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的,于是就睡着了。是在阳光房里,团在暖软的扶手椅上。恰到好处的,明亮但又不过分强烈的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地板上,茶几上与不远处的湖面上。那奢丽色的长发像是白银溪流,微风把湖面吹动出鱼鳞般的纹路,艾尔文斯一度以为,那环绕在他身边的,是落地窗与茶几的玻璃所反射出的粼粼的波光。
但他旋即发现那并不是,波光不会给人以一种那么晶闪闪的质感。他把长弓收进空间,无声无息地走近,最终得以确定那是圣洁的,逸散着神性气息的浮游的光尘。
艾尔文斯听到自己的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好像越流越慢,直至冰结。
他多么希望那只是水波只是幻觉,只是为练习弓术而过度使用的眼睛因不堪重负而呈现出的错误的图像。可他清楚那并不是。神圣光尘欢乐地游曳在爱人的身边游曳在他的眼前。
它甚至不会主动消失。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么定定地站了多久。银发美人那浓密的眼睫轻轻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感知到他的存在,他醒了过来。
原本是团在那里的姿势。他把身体稍稍舒展,向上翻了个身,浮动在他身周的圣洁光尘也随之而消失不见了。
“艾文,”风时高兴地说,“你回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要扑进他的怀里。不过精灵的神情旋即让他意识到情况的非同寻常。
“怎么了?”他试探着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艾尔文斯的唇瓣动了一动,看着爱人脸上尚未消去的灿烂笑容,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风时于是使用了读心外挂。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从精灵的心中所接收到的,那痛苦与哀伤吓到了他。
“艾文?”
艾尔文斯猛地上前把他给抱住。风时无措地任由他把自己给抱进怀里,他听到精灵虚幻的声音在问,“您的身体……感到还正常吗?”
“正常呀?没有什么不正常的。”风时的指甲在不自觉地掐进手心,“啊你是在我身边看到了一些光吗?不要担心,艾文!那只不过是角度问题,反射的水波而已啦。”
一边说着一偏过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艾尔文斯把他给放开。风时手张开,抱紧他,反而不希望他把他给放开。可是他终还是将他从身上分开了——让他站在他的身前,双手箍住了他的肩膀。
“您大概不知道——我在您身边站着看了有多久了。”
“……”风时慢慢地低下头去,但旋即又向他抬起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光亮晶晶,“好吧,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那么说。那确实是一些神性的光辉,但实际上,不会有事的!”
艾尔文斯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风时扭来扭去,紫色心心也跟着他摇摇摆摆,“哈伦卓耿的有额外的一层防护,还有我身上……卡内基他们多年的研究,还在我身上也施加了一层防护,共同构成坚固的信仰阻断防御屏障。”
“之前,先生,”艾尔文斯终于开口,“大家只是稍微多夸您两句,您就焦虑到无以复加……”
“上次我们已经说过了!”风时打断他,“因为之前是面对面,然而现在他们在外面而我在里面——”
“可是现在,”艾尔文斯说完他所想说的话,这与上次是不同的重点,“您身周都已经有光在浮现了,您却一脸轻松地告诉我说没有事。”
风时的动作僵住。
“——先生!”
高高举起的紫色心心一点点落了下来。
第392章
风时好像在这时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外面的斗篷。于是伸手帮他解开了绿宝石的搭扣。要伺候他把斗篷给脱下来。
艾尔文斯按住他的手。自己脱下了斗篷,走去到挂架上挂好。
这个过程中风时也跟着回到了客厅。神情有点犹犹豫豫的。艾尔文斯按着他双肩,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可能逃得过。只有继续说。“是的。”风时向他承认道,“是有一些人洞察真相对我建立起信仰了。但是你看,”他直起身来,“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而后放开了他。风时有因此而稍稍地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双脚又紧张地踮起,他发现精灵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是打算和他好好谈谈的姿态。
他听到他问,“您是发现就算有人对您建立起信仰也没有事,所以才安下了心,对吗,先生?”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飞快地说,小鸡啄米式点头,“我刚开始很怕很怕的,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连自己骂自己的事都做了出来,就生怕有人对我建立起信仰。但是后来,信仰真的建立了,我却发现……它也就那回事。”
他把长发一甩,“和之前不一样,能感觉得出来。”
艾尔文斯又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
风时有点怂怂地变出漆黑魔翼把自己给裹了起来。“干嘛呀……总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好可怕。”
不过旋即他便又理直气壮地从大黑团子里面冒出了头。“会不会出事,我作为神明,难道不比你清楚吗?”
艾尔文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我们是怎么说的,先生?”
纤细尾巴一寸寸地从沙发上抽回去。风时把小心心给捧到手里。“什么啊,之前我们说过的事那可是多了去了。你指的究竟是哪一……”
“——您说今后再也不骗我了。”
精灵提高音量打断了他的话。
漆黑的翼骨因紧张而向上耸起。时间静止在这一刻,房间里一片宁寂。
艾尔文斯向一旁转过头。不再用他所害怕的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目光首先停留在角柜上的相框——相片里面他和导师笑得是那么开心——而后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又猛地转向了一边墙上的装饰画。
余光可以看到他所爱的桃心被它的主人给抓到手里,过于用力导致它甚至出现形变。他似乎……不应该这么逼迫他。
……不应该吗?
他继续坐在导师的身边。他不说话,而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相对着沉默。
最终风时把他的魔翼再次给收起来,紧握在手里的桃心也松开。
“艾文,”他说,“回头我就要走了。”
艾尔文斯霍地过转过头来。
“我不会再骗你了,”风时说道,抬头看向他,试探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他的手,“我只是……一直没有准备好,关于这件事,应该在什么时候……应该怎么和你说。”
艾尔文斯把他的手,还有他放在怀里的桃心都给扣住。“那么就现在慢慢地说,”他问道,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让人放松的柔和,“您打算走到哪里去,先生?……他们对您建立起信仰,对此您计划中是打算怎么处理?”
“未来的大复苏,魔力的大爆发……之前我和你提过,”风时说,垂下眼睛再次躲开了他的视线,“那将是由我所带来的。”
艾尔文斯扣着他的手一点点的收紧。
他不知道刚刚怎样,但却确信现在——现在他的表情一定变得可怕到了极点。像是在逼问,他冰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那您呢?——您是怎样把这场大复苏给带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艾尔文斯极具耐心地等待着。期间,他提醒自己,不要那么用力……如果控制不住的话,那么就把心心和导师的手都给放开。
魅紫色的桃心滑落,静静地躺在柔软的沙发坐垫上。
“当年我献祭掉了神格,于是魅魔的等阶限制成功被打破,让一族的命运从此得到了扭转。强大的神明拥有改变法则的力量,只要衪愿意支付一些东西作为交换。”风时轻轻地说道,“现在,摆在面前等待着我去改变的,是泽坦位面的时而枯竭到寸草不生,时而到充郁到堪称泛滥的不合理的魔力循环。”
……已经有所预料,对于导师所决定要走向的未来。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艾尔文斯还是感到他的心脏都已经停跳。
他的手,他的双唇,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刚刚是有意地不说话,然而现在,却是他很多的想说但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能木然地坐在那里,听导师接着说:
“枯竭世代是怎样的情况,作为亲历者你是知道的,艾文。不需要我再去额外多说。而那极大充足的,繁华到不能更繁华……也正是因此而被大家称作‘黄金世代’的上古纪元,实际上对位面,对生灵——这里指所有的智慧种族,带来的增益也远远无法抵销其危害。
“我是一个战士。只会讲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力量最忌来得太过容易。那个时代,吃饭,睡觉,或仅仅只是呼吸就可以升级,随之带来的便是传奇多如狗,圣阶遍地走……后世的我们不得不去问一个问题,那便是这些不世强者后续都去哪了?他们的声名为什么还不如一般的时代一个普通的传奇呢?
“你的先祖,希恩德林,一般的年代里不那么普通的一个传奇,甚至都数不清他到底干掉了多少个传奇之上了……那些都是黄金世代的圣阶掉下来的。他们的魔法极致地强大,社会极致地繁荣,但这一切,都和他们的实力一样,不过是乘风而起的空中楼阁。正如退潮时方才能够知道谁在裸泳,当自然不再给他们以馈赠,那么一切便会轰然倾塌。
“长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会失去生存的能力。吃饭呼吸就能升级,不仅是魔力资源的极大浪费,还会为种群为位面带来危机。所以,无论是黄金世代还是如今的枯竭,那都不是我们所想要的。泽坦的未来所拥有的,应当是一种中间的平衡。”
长长的一篇话说完,他把手放到膝盖上,用一种……看起来是那么乖巧的姿态,等待着爱人就此发表他的看法。
艾尔文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以,您接下来也就是要打破这种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的循环,把魔力修改到位于中间的均衡状态,对吗?”
“是这样!”风时说,又连忙补充道,“但是泽坦已经枯竭那么久了,当把魔力循环修改……就有点像是把水管的阀门给拧开,水流会向外猛地冲出来一下,那一下也就是我所说的大爆发。”
他双手张开比比划划,“在极短的时间里,泽坦的魔力环境就会达到……类似于黄金世代。但是,这种情况与刚刚所说的又不一样,以乌斯卡的统治之稳固,唯有泽坦超凡领域的一次爆发才能撼动,我们需要它,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已经开始亮起兴奋的光。艾尔文斯看着他不由得愣住。
随后他捉住他比比划划的手再一次压下来。
“是的。泽坦是很需要,但是重点并不在那里——而是你,先生。”他问,“你呢,那时你就到哪里了?”
风时眨了眨眼睛。
“我……”
他向上反扣住他的手指,“我那时就回古代去啦。”
“为什么会回到古代。”
艾尔文斯继续提问。空气也再次沉默。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等待导师就此作出回答。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一晚,也就是我知道了您的神明身份的那一晚。您为了劝我,不要做傻事,以及,给您——转化成魅魔之后所迫切需要的,而告诉我说,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么您就会死去,而在死去之后,就会断开与我之间的契约联结,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失忆的,无主的魅魔。”
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他再次重复,抬起头来问道,“是这样吗?”
风时咬住了唇瓣。下一秒,又慌乱地扑了上来,“艾文……艾文!”
艾尔文斯捧住他的脸颊,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您会死去。”
“可是我是一个魅魔,”风时语无伦次,“魅魔是不会死的。”
“是的,您会再次复活,”艾尔文斯轻悄的声音说,“只不过是随机到古代的时空,失去记忆,没有契主……和我之间的联结从此便断开了。”
第393章
“我……我还会回来的,艾文!”风时连忙说道,“到时候我们再重新绑起来。我只是……稍微离开那么一小段的时间。”
他抱住他一顿揉搓,“你看,你每次离岛出任务,我们不也要分别一段的时间吗?”
“那显然不一样,先生。”艾尔文斯生硬地说,“难道您觉得这两者一样吗?——单纯从时间的跨度来说,您未来会要离开多久?”
“可以说只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段小插曲。”风时的语气确定,又一次开始比比划划,“毕竟我们都拥有无限的寿命。我在未来的图景中已经看到了。最后我们会永永远远地在一起。”
“——对比无尽的寿命,它才能被算作是一段小插曲,是吗?”
面对精灵那严峻的神情,风时噎住,一时间再次后悔起……不会说话就不能闭嘴吗?
他慌成一团,手足无措,想来想去最后给精灵送去了心心尾巴。
然而可爱心心在这一次却是并没有被接受。它被重新放回原处。
“契约是否断开根本不是重点,先生。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和您绑定这个不平等的契约。真正的问题在,您如今魅魔的生命形式,”艾尔文斯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具备作为一个王室成员所应拥有的处变不惊,可是他的声线已经濒临破碎,“您死去,再复活,将失去记忆,同时还不再有我……不再有我负责提供给您作为魅魔生存所需要的。那漫长的——唯独比起‘无尽’才会显得短暂的时间里,您要怎么活下去啊?”
“这一点我当然早就有考虑到,艾文!”风时一听登时又满血复活,他得意地说:“我让卡内基教我他的血祭进食法!把这种法术刻录进本能——虽然我会因为死亡而失去记忆,但是本能却不会被忘记——这样摄取能量就好了。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说完在他脸颊亲亲,“我多么爱你呀。”
精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泪水当时就决堤了。
风时不由得愣住,“真的是哭包攻啊,这就又哭起来,”他说,拿起心心想要为他擦去泪水,但是却被向一旁碰开,艾尔文斯猛地举起了双手掩面。
“那您要受多少罪啊,先生!”艾尔文斯喊道,他当然知道血液的抽取根本不能带来饱足,永远也不可能比得上真正的进食,“那么长的时间……”
风时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他。他知道精灵接下来恐怕就要说出哪怕让自己万分心碎的话。“我也是为了自己不会因为沉迷于恰饭而堕落啦!毕竟那会是真正的死去而不是心心被打空,带来的后果是还会清空境界……”
年轻的精灵猛地又放下了手。
“您说什么,先生?”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您还会清空境界?”
“!!”
风时飞快地举起手来捂住了嘴巴。
“……是啊,我居然忘了,”艾尔文斯轻轻地说,“魅魔死去之后将会重新化作魔雾……都化作初生状态的魔雾了,那么境界当然也就清空了。”
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淡金的长发在他的背后无重力般地飘起。明绿的光辉已经开始在那双沉碧的眼眸里充盈。
不容置喙的语气,他说,“不,先生——我不允许您去做这件事!”
“但是我必须这么做,艾文。”风时道,柔和动听的语调尝试着说服他,“泽坦需要……”
“——您为泽坦做得已经够多了!!”
艾尔文斯打断他。他的胸膛随呼吸而剧烈地起伏。
风时看着他。唇瓣动了一动,最终咽回去自己原本所想要说的话。
“我们需要。”他重新说,“如果没有这次魔力大爆发,就无法打败与驱逐乌斯卡侵略者。我们就不可能享有幸福的永远了。”
艾尔文斯无力地摇着头。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听起来会是多么天真与愚蠢。但是他还是将它给说出口。“为什么呢,先生?——现在泽坦的魔力正在逐步地复苏。就算没有您对它进行加速,它与终将恢复到一如上古的那繁盛的时代。极盛与极衰,是都对我们不利,但与过去不同,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在提前采取相应措施的情况下,不需要您作出那样的牺牲,也依然可以对此进行避免……”
“——乌斯卡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
艾尔文斯的声音哑下去。他就知道导师会这么说。而事实也确是。他知道等待魔力的自然复苏会是多么漫长,在过去他自己也甚至曾为此绝望。而乌斯卡人——面对他们横空出世的大量高手,很快便能升级出新式武器进行应对,给他们漫长到几乎无尽的时间,他们将从容地适应这个位面未来所将产生的变化,并随之采取有效的手段预先进行钳制。
除非,魔力的爆发,带来一个黄金世代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否则这片世界将陷入永恒的黑暗。
他与导师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或许,借着自身超绝的实力他们可以躲得一时,想要躲得一世……
他们拥有无尽的时间,而随着时间的拉长强大的敌人必将得知导师的身份。他们放过谁,也不可能放过这么一个曾经带给他们无尽噩梦的执掌战争、勇气,与胜利的神明。
“我们就没有永远了。为了这一时的安乐。”风时说,“从推演的画面中,我看到很多很多……悲惨可怕的结局……”
他的身体也同样地发起抖来,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们不要那些!但是,如果想要达成幸福美好的结局,现在必须支付一些……相比之下可以说是非常微小的代价。”
艾尔文斯说不出话。
他的双手握拳紧攥在一起。指甲把掌心都给刺出血来。风时感知到什么,连忙过来把他的手指给掰开。
“不,”他现在变得好像是只会说这么一个字,“……不。”
“一定还有解决办法!”他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要去找校长。去找默林。去找卡内基!让他们一起帮忙想——”
银发的魅魔从身后抱住了他。
“艾文!”他喊。
不可能会有办法了。如果有的话……他的导师就怎么可能会愿意就这样离开他。但是艾尔文斯绝不愿因此就放弃。一些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许就在思维的盲区里。他要把它给找到,然后再试上一试。
“首先要解决掉民众信仰的问题,”他说,“现在您还能保留自我的意志,就说明事情它并非已经不可挽回。我们也许可以……”
他疯狂地提出可能的建议。风时的神情滞住,眉头因惊悚而皱起。
“这样会把事情给搞砸的,艾文!”
“您就说,”艾尔文斯回转过身来,“这些方法你们当年有没有试着推演过?”
风时摇了摇头。因为其中的一些实在是太疯狂了,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
“——艾文!!”
他再次喊。
精灵似乎从疯狂的状态中恢复了几分,他摇了摇头来平定自己的心神,随后从导师严肃的神情上意识到了些什么。
“我本可以不告诉你的,”风时说,“之前我们说好的,一些关键的事情,不可以骗你,但却可以不告诉你——可是我却告诉你了。”
他向窗外,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去了一眼,“我都没有准备好。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就告诉你的。”
“那么您原本是想要什么时候告诉我呢,先生?”
风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从精灵突然间变得平静的语气上,他感知到后面所隐藏着的陷阱。
“这么早就告诉你,坦坦荡荡,开诚布公,代表着信任以及尊重。”风时说,“因为我相信你——同样可以尊重与理解我的选择,并在——无疑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日后它将会带给我许多艰难的时刻,比起孤身一人来默默承受,我希望能够得到你、我的丈夫的支持。”
他抬起眼睛,“我能够得到吗,艾文?”
艾尔文斯的视线向下转去,在这一刻,他是那么害怕看到那抹……深邃而又漂亮的紫罗兰色。
很久的沉默。最终他点了点头。强行压下哽咽的腔调。
“我可……可以,先生。”
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风时高兴地拉起了他的手。
“我就知道——我家小王子最好啦。”
艾尔文斯咬紧了牙关。终于,又一次没有忍住地哭了。
他知道动不动就哭该是多么有损于自己的形象。但是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控制住眼泪。风时表情复杂地看他,转来转去,拉着他不停地摇晃,“艾文艾文!”
“怎么了?”艾尔文斯说,还在努力地掩盖自己的哭腔。风时按着他,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你知道吗,艾文?”他说,“现在你不应该伤心,而是应该生气,因为有一件事——说好了再也不骗,但是我直到现在都还骗着你呢。”
第394章
艾尔文斯向他看了一眼。并不关心。他知道他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
然而他却看到银发美人的指尖轻轻点着唇线,脸上神情带着一种不确定的忐忑……与浓浓的心虚感。
“就是,那一晚——你刚刚所说的知道了我神明身份的那晚,我所说的那件……一直在骗着你的事情。”
艾尔文斯:“!!”
那一晚所说的!那可真的是好久了。他直起身来。这一下开始想要知道了。
风时踮起了脚尖转来转去。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回到了他的身旁坐下,把心心放进他的怀里。
“先生?”
“是……是这样啦,”风时说,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再次抬起了头,“我——从一开始,我就是魅魔了。”
像是胸膛被战锤给击中。艾尔文斯再一次心神剧震。
“从一开始?”他精神恍惚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风时更加的心虚。“就是……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时我刚刚成年,从空气中所能汲取的魔素对维持生命已经不够看了,正在为食物的来源而感到头痛。然后好巧——当然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那是注定——被你给召唤了出来。”
艾尔文斯猛地向他转过身。
银发的魅魔把双手放在膝盖。看起来又是乖到简直不能更乖。
“你把我当作了是……冥冥中安排给你的导师。于是我也就认了。接下来,就是巧立名目,来各种恰饭了。比如身体检查,各种安慰贴贴……哦还有,就是那个吻——你们家检定天赋的那天,我现身然后给了你一个吻——才不是出于好心要帮你解决可能会被他们安排联姻的问题,而是,我被你的恶魔契约给独占了,那么多天没办法从别的地方获取能量,给饿得不要不要的……”
精灵的双手紧攥成拳头抑制不住的颤抖。风时悄悄地偷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把一切都给招供。
“还有在武者基地脱衣服指导你武技!以及,想方设法地想要和你睡在一起。你醒来,总会发现小心心扁在你的脸上。那就是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在用心心偷吃了。”
艾尔文斯回想起来。“当时是您去人类城镇帮我寻找食物。”
“因为我每天都在偷吃你的!所以对于你的食物,我当然应该负责。”
“那一天你和我一起分掉了那枚银叶果。”
“这当然也是……”
“——我还以为是您喜欢我。”
空气短暂地凝固了一下,风时举起手来一顿乱摆。
“没有、没有哦艾文!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喜欢我的饭。”
艾尔文斯:“………………”
看着他逐渐裂开的表情,风时向后缩去,怂成一团。
不过他很快就又支棱了,甚至还站了起来,一脸嚣张地双手叉住了腰。
“没想到吧?生气吧?……你看这个魅魔是多么可恨啊!从答应当你的导师就动机不纯。后续更是害得你越陷越深,到现在无法脱身……还和他结了婚。”
“所以,”他宣布道,“他应该接受这样的命运。而且一段时间里没办法再吃到美味的食物以作为惩罚。你是受害者!这么多年来一直被蒙在鼓里,明明之前说好了再也不骗你——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而感到伤心。”
说完便向他投去理所当然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得意洋洋。
金发的精灵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无比地复杂。
风时疑惑地微微偏过头去。
“怎么不生气!”他问。他之所以那么紧张也正是源于害怕精灵得知真相后情感可能的爆发。他用心心戳戳他,“你快生气呀!”
艾尔文斯把心心慢慢地按下来。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您向我承诺的,是‘以后再也不骗我’,而这件事发生在承诺之前。”
风时噎了一下。顿时后悔起当时他……实则是出于良心的谴责而故意这么说的。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然而现在,它却被他给反向利用了。
想了一想,他说:“那你更应该生气啊!我对你的欺骗,从那么早就开始了,一直持续了有那么久。”
艾尔文斯默了一默。他在刚刚就已经不再哭,然而现在,他甚至笑了出来。
“您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招还很高明啊,先生?就像……那一晚,在我面前‘变成’魅魔,如果吃不到东西就非死不可,于是我不仅崩塌了对您的信仰,顺便还让您吃了一顿饱饭一样?”
他玩味地道,“魅魔这身份还真好用哈?”
“——这一次是真的!”风时急得跺脚。然后又小声地逼逼,“应该会有用才对啊。我专门攒着到这种情景再和你说的。中间有好几次差点儿说漏嘴都被我艰难地忍住了……”
艾尔文斯:“……?”
“——专门攒着??”他提高了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好啊。敢情你说后来才完全恢复神明的记忆也是骗我的。”
风时又一次慌到团团乱转。
“没有!艾文。我最初,也就是那一晚,是担心你得知真相受到冲击再一次对我建立信仰,所以不敢告诉你,并没有刻意想要瞒着,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主动和你说起这事,对不对?我的记忆确实是后来才慢慢地……消化吸收掉神格残留给我的力量这才完全恢复的。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不对,乱转的动作一下子停住。
“是啊!没错。你猜得很对。关于记忆恢复的时间也是骗你的!混乱邪恶的魅魔嘴里就不会有一句真话。多么过分,多么伤人啊。你以为是真心换真心,但实际上……所以让他滚远吧!今后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喊道,用虚张的声势来掩盖自己实际上在发抖。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揽住了他的肩膀。
风时惊得弹跳了一下。
“会是怎样的真相能让我在知道了您是魅魔、且对您做了那种事之后,还能再一次向您建立起信仰呢?”精灵轻轻地问道,可怕的声音相比他来还要更像是一个恶魔,“什么事情背后都是有其原因的——并非后来转化,而是从一开始直接就是。为什么会直接就是——从战争之神,再到一个魅魔,这必不可能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对吗,先生?”
“这……这个……”
风时的声音碎掉了。像是被风吹去流散的沙。
精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是那些人,对吗?”
风时僵硬着。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刻,他已经不想再把什么事情瞒着他了。可是,真若要让他知道……
“很简单。”艾尔文斯接着说,“只要神格还在,那么您就不会死。由于被他们背叛,接下来您极大可能会转入邪恶阵营。所以他们必须要对此预先采取措施,措施还必须涵盖到您会永远地不死。那么一个可行的手段就是由己方来决定您的种族转换。如果,您能够被转换到一个低等阶上限且存在不死属性的种族,那么今后将再也不会对他们形成威胁。”
看着那双紫罗兰色的、已经开始蕴集起晶莹的眼睛,他停顿了一下。
“而等阶上限低,且存在着不死属性的恶魔,从卡内基的那本《恶魔研究》可见有很多。可是,他们却偏偏将您转化成了魅魔。”
风时无措地摇头。艾尔文斯举起手捧住了他的脸颊。
“再联系起您对康华里的那、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的仇恨,是他主导了这件事,对吗?一切都源于他对你不安好心。”
大滴的泪水一下子顺着那狭长妖孽的眼尾滚了下来。
艾尔文斯细细地为他擦去眼泪。他感到导师的身体正在因失力而软倒下去。他抱住他。风时也就偎依到了他的怀里。
“大家都对我很有意见……因为我无法变成他们想象中的战神‘应有’的样子。只有康华里,对我的态度始终未变。
“更确切地说,相比之前他对我还更好了……借着出任务,给我带回来很多新奇的好玩的。我是怎样的性格你也知道!自然而然地,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地亲密。
“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时间不断流逝,他也许是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在那一天,向我作出了人类求偶的行为。
“但是,我把他给拒绝了。”
他哭着说着。精灵把他抱回沙发,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天知道他现在又开始担心起他会不会生气。也正是这份温柔,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在那时完全是战神嘛!就不可能会有一点儿有关这方面的想法。我拒绝了他。但是他却并没有因此放弃。
“在消停了一段时间过后,他又开始了,我在发现后,再一次拒绝他……而这一次我说话相比之前就要难听得多了。
“——我说他很恶心。”
艾尔文斯轻拍着他的动作顿了一顿。
“那然后呢,先生?”
“然后,”风时哽咽的声音说,“他就怀恨在心。后来我变成了魅魔,他还特意和我说,这样就不会感到恶心了……到时候,我会求着他喂我的。”
第395章
房间里所摆放的东西又开始向空中飘浮起来。自从破除了诅咒之后艾尔文斯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程度的魔力失控。他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可能地冷静。
“然后呢,先生?”
“……我死了。同时也拼尽全力地逃走了。”风时说,“等再次睁开眼睛,就是在地下城。从魔雾状态,慢慢的凝实……在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卡内基,卡罗琳,还有一些别的朋友……再后来就是成年,被你给召唤出来了。”
艾尔文斯轻轻地点了点头。风时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哭泣。艾尔文斯把他用力地搂了一搂,任由泪水沾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他的胸中同样充满了哀痛,又在愤怒的催化之下转为苦恨与不甘。康华里已经死去,正是他的导师亲手杀死了他。他不甘于他怎么就已经死去!而且,他的死去,他也没能亲眼看见。
只是间接地听其它人说,康华里死得是多么惨。他还一度因之而感到快意,但是此刻再看——这家伙死得再惨也不够。
“我从一开始就是魅魔了。那天晚上,我只是提升了等阶。”风时补充又说,“王冠会让我等阶提升,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了……我卡在那一天的节点,把自己推到了满阶的级别。升阶导致的能量亏空让我很难受,你也知道我的演技,单纯装是不可能装那么好的……”
他把一切都给诚实交代,从最初,再到最后。是若消耗掉莫大的勇气,他从他的怀抱中离开,向上抬起了眼睛。
“对不起,艾文。骗了你那么久。”
艾尔文斯看着他那双泫然的、强行将泪水给忍住的紫罗兰色眼睛。双唇动了一动,但是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风时的一颗心亦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上提了起来。他正是要他生气,可是,现在他真的生气了……
精灵的语言是一把将他拥进了怀里。
“先生!”他颤抖的声音说,“您居然还觉得我会生气——我怎么可能生得了气!当得知曾发生在您身上的那些事。”
他用力地扣着他。好像不这样的话下一秒他就会化作魔雾散去。风时感觉到温热,带着甜蜜的苦涩,那是精灵的泪水浸进了他的发丝里。
神情有一刻的茫然,他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艾尔文斯旋即又摇了摇头,用魔法将脸上的泪水蒸干。
“您还想着要拯救世界!”他一字一顿地道,“……我是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哪里值得您去拯救,先生?”
魅紫色的桃心扁在地毯上。他才发现这一点,于是倾身把它也给捞起来一起抱进怀里。
“——他们那么对你!您是唯一的,回应了那些凡人的祈愿,现身投入了这场战争的神明。您一度几乎带领泽坦取得胜利,是凡人的贪得无厌予取予求败坏了大好局面。他们害您死在萨丁拉克星域,合该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但偏偏呢——偏偏他们还能把责任给归咎到您的身上!
“您被他们给杀死了。您拼死也要守护的人民用他们的恶毒杀死了您。还好你还有一个自己的神格……可紧跟着又发生了什么?
“发现让您为他们死一遍还不够,他们又把您给复活。您从沉睡中醒来,再一次回到他们身边,然后……然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安定那些在他的胸腔里燃烧裂激与冲撞着的词句。
“最可恨的是康华里没错。但是倘若只有他一人,他能把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完成吗?……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战士。
“还有其他人。其他人……他们都在帮助着他,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共同达成同一个目的——把他们的神明转化成魅魔。
“而事情到这里仍然没有结束——您走了,留下他们在这边极尽所能地掩盖真相,以及,对您进行持续不断的搜索。
“他们做得很好。毕竟,他们的党羽已经覆盖了泽坦大地……”
他向后坐。风时不得不直起身来。艾尔文斯用力摇晃他的肩膀。
“先生!……我的博爱的先生。一次又一次。卑劣的凡人对您做下多少不可饶恕的事情,这样的世界,您居然还想要去拯救?”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您可是战争之神,不是那种追求什么人间有真情、人间有大爱的仁慈到简直圣母的神明!”
“我没有说要去拯救他们,”风时说,“刚不是说了,我是为了我们自己……”
艾尔文斯就等着他的这句话。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您是战神,乌斯卡不可能放过您。咱们在泽坦,迟早要被他们给找上,但是如果,咱们离开泽坦呢?
“——您说的卡罗琳姐姐,不就离开了泽坦吗?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个世界。那么我们也去其它的世界……您还说过您在异域的朋友!
“他们是位格等同于神明的极致强大的存在。我们去找他们。乌斯卡人总不至于把手伸到他们那里吧?我们走。再也不要回来——就让这个世界在这里烂掉吧!”
他咬牙切齿。
“这是他们所应得的。这些烂人和乌斯卡绝配!”
风时惊愕地看着他。艾尔文斯已经跳下了沙发在安排着走。“我们这就去邪术师系,借祈唤室,找他们说一下。您之前就很容易和他们取得了联系,而现在,您的等阶变得更高了……”
他所提出的那大堆的建议里,这个是最具备可实现性的。风时手忙脚乱了有两秒,甩去尾巴缠住了他。
艾尔文斯把小心心给捏到手里,“先生?”
“你、你是真的这么想的吗,艾文?”
“……与神明同等位格的存在,来接我们一下应该算不了多大麻烦,”艾尔文斯说道,“我们甚至今天就可以离开。”
风时摇了摇头。艾尔文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纤细的尾巴绷紧到长度的极限,他把被缠着的手臂向他这边举了举好让它缓和。两人持续僵峙。
“您可能会举例子,说有一些人不应该也被囊括进去,比如我们的朋友们。不过我听说,默林那里是有一个名单,他可以带走所有的站在我们这边的人。”艾尔文斯道,“他都可以的话,那么您的外神朋友很显然应该也……”
“但是你的族人的名字不会在名单上,”风时说,“还有那些幼龙——它们都还没有从蛋里孵出来,所以连名字都没有。”
艾尔文斯的动作顿住。
“你的族人。”风时轻轻地说,“希恩德林从那个年代就开始准备。甚至他自己也因此而死去。还有西弗法尔……卡内基还渴望着再次和他见面。”
艾尔文斯捧起他的脸颊。
“您知道未来的一切。”
“未来会是非常美好的——”
“——也就是说您其实知道他们在哪里,”艾尔文斯说道,“我们难道就不能提前把他们给找出来吗?”
他的导师像是被噎了一下。艾尔文斯的唇角浮起笑容。
“能够提前的话那该多好啊,你看,卡内基是那么想他。”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点亮了终端。单只他一个的话或许无法让导师改变想法。但把卡内基给拉过来,让魅魔法师知道他所守候的爱人可以提前与他相见……
风时抓住了他的手。
“不行的,艾文。你可以想象——历经那么长的光阴,他们目前所处于的是怎样的状态。”他摇了摇头,“过于心急只会带来悲剧。他们必须等到那场魔力大爆发。”
在精灵的默然里,他接着说:“还有龙蛋——把它们给带走让某人一起玩抽卡是不现实的,因为世界的不同,我们的龙和他们的龙完完全全是两个物种。它们必须在这边……最适合自己的环境……”
他向窗外看了一看,天空中有龙影从远方飞过。“龙裔不具备觉醒成巨龙的可能。而最后的巨龙……也不可能生育。巨龙最后只剩下了那些龙蛋。如果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这个伟大的族群从此便要绝种了。更不用说,还有其它的,诸如矮人,海妖……即使是人类也并非所有人都曾背叛过我。更不用说这些种族,他们从不曾背叛,并且为赢得这场战争而付出了良多。”
艾尔文斯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可是先生,什么也不如您重要……”
“我只是需要再死一次罢了,”风时说,满脸都是不值一提的表情,“我都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先生!”
艾尔文斯感到他的喉咙好像也被眼泪给堵住了。
“这没有什么,艾文。”风时把他拉到了怀里,用心心轻轻地拍,“我又不是一死过后就再不回来,我还会回来……并和你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之所以能够实现这一点,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那就是——这一次死去,对我本身也是有好处的。”
第396章
艾尔文斯就没有听过比这更离谱的话。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的,艾文。”风时拉着他说,“不再是仅仅献祭掉神格但我自身不受影响,或者说我虽然死去但是神格还在。这一次……改变泽坦的魔力循环,是需要我,以及我的神格共同作为代价。我的生命对于法则而言实则无足轻重。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其中神性的部分。所以,在经此一事之后,我将与神性彻底地断离。”
艾尔文斯怔了一下。
“也就是说,从此您就再也不会成为神明了吗?”
“如果你所指是传统意义上因信仰而生的神明的话,”风时说道,紫罗兰色的眼睛有着火焰一般的亮光,“信仰之力将再也不会往我身上吸附,我将成为完全的、真正的实在,而不再是凡人思想的造物。”
艾尔文斯擦了擦眼泪,然后抱住了他。
“我的生命是由凡人所创造,故此才会受制于他们的意志。他们赋予我最为强大的力量,为他们出战也并非是我的意愿,而是他们的召唤。”
风时枕在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道,“这一次我把一切都给还清。不再亏欠,也便不必逃避。这么些年,我用尽了一切手段来躲避着他们,害怕他们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但在未来,我将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们身前——用我真正的名字。‘风时’,只是我去异域游历,入乡随俗随便取的一个名字。我其实并不想要让它就这么跟随我的余生……”
他从精灵的怀抱里离开,看着那双浓绿的眼睛。
“我是,阿修琉斯。”
艾尔文斯哽咽着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点了点头。风时顿时激动了起来。
“也就是说,艾文——你现在已经接受了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对吗?”
艾尔文斯的动作登时僵住。
“不……我没有……不对,我接受……但是我并不是愿意接受,先生!”
他混乱地摇着头,举起了双手掩面。
“我需要……先生,请让我冷静一下。”
他的冷静终究还是失败了。所造成的后果便是圣武士学院年轻的教授拉开了房门,错愕地看到他凶名在外的术士朋友那满满是泪痕的脸。
作为高尚的天使在这种时刻很显然应该给高傲的精灵一顿虾仁猪心的嘲讽,但也正是后者绝不会给他这种骑脸输出的机会,而让他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
所以他一反常态地十分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艾文?”
一边问着一边连忙把他给迎了进来。艾尔文斯坐到椅子上,用手背掩住了红肿的双眼。
“我的先生……我们的导师。他决定要离开——要再一次为我们这些没用的凡人去死了。”
拉斐尔正在给他倒水——实不相瞒他还想好了一个“多喝热水”的幽默,听到的消息让他手里的水壶砰地一声砸到地上。
“你说什么?”
艾尔文斯把事情和他说。除他之外,他好像也没有人可以说了。
拉斐尔听得同样颤抖起来:“——不!”
“他要离开。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也从一开始就策划好了。信仰在凝聚……所以那段时间,他才老是沉默地站在窗前。我想去问。他提出了想要结婚……先生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和我结婚了,我只把这当作……一个时间到了理所当然地会被提出想要得到满足的……该怎么说,一个常规的心愿。
“还有我的血脉诅咒。诅咒破除的那天,先生睡着得特别快,给人的感觉格外地放松的……那种心安。我只是感到异样,而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诅咒解除了。也就是说,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继摔掉水壶之后拉斐尔又碰翻了杯子。艾尔文斯的手被他给架开。他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你就只会哭吗?”他喊道,“你就只会哭着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我真是无法理解——他怎么就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废物点心!”
他推了他一把。没去理会精灵险些撞到身后的桌角上。因为他已经展开了翅膀向外面冲出去。
风时错愕地看着天使找上门来。“拉斐尔,”他说,“看来艾文已经和你说了……”
“为什么总是你!”拉斐尔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为了泽坦,必须要神明牺牲,那么多的神明,信仰之力一点儿也没少收,到了最后,只有你,需要为这些信仰之力来付出代价?”
“因为……”风时想了一下应该怎么说,“因为他们都已经死无对账了,只有我还活着呀?”
他把天使接进屋子里,抚摸他的大翅膀顺毛。
“而且我收到的信仰也比他们都多,当年打那一仗,所有人的信仰几乎都流向我……而这些年里,随着他们对我的不断的丰满与定义,不止是信仰,就连其它神明的神职都给揽过来一股脑套到我身上了。本来是中立的神祇,愣是被拉进善良阵营……说到艾文他怎么会发现,就是因为我身上现在连圣光都有了,就问你离谱不?”
一边说着一边搓了一个圣光的光球。拉斐尔在这一刻突然地想起来,当年因为阻止卡内基见他的黑暗精灵而被邪恶的血魔法给打伤,他也正是使用圣光的治愈而对症下药地迅速修复了伤势。正常的话,他应该……
“我的标志,本该是血与火来着。”
风时说,随手把光球又给捏爆了(“……这玩意居然可以捏爆的吗?”拉斐尔乱七八糟地想),他抓着他一顿揉搓:
“不过也好啦!身上集中了许多善良神祇的特质。利用这一点,到时候我顺便把你们天界生物的问题也给解决一下。不比别的种族。天界生物因为信仰的流失众神的陨落而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不这样的话,事情真的很麻烦啊……”
“先生……不,先生!”天使圣武士从他的魔爪下离开,按住了他的肩膀,“如果灭绝是我们在最初的时间线上本该迎来的命运,那么就顺从命运的安排接受这样的结局好了!让您去死,好让我们活下来,这算什么啊?”
“可是我死了还可以复活耶。四舍五入一下等于是白嫖……”
“不行,我不允许!”
风时和他说不通。他和精灵还可以讲道理,但是对上某个前不良帮派老大的天使,说什么都没有用。
适逢艾尔文斯往这边走来。风时便埋怨他说:“你看,你看现在这样子,我就不应该把事情告诉你,原本的计划里,我是打算把你们全给瞒着,从头瞒到尾,时间到了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我已经走了。”
艾尔文斯试着想象了一下他一觉醒来,还期盼着和爱人度过幸福美满的一天,但是后者此时已经走了……
他的瞳孔收缩。
“——先生!”
在小屋里待那么久所强行忍住的泪水,一下子又向外涌出来。
他也开始不讲道理了。
风时:“…………”
风时要气死了。
他是那种情商很高,很会安慰人,说服别人接受自己观点的那类人吗?
当然不是,作为能动手绝不逼逼的战士的神明,做到之前的那种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顶得住被两个一起闹。
顶不住就不顶了,风时选择摆烂,“你们两个好烦人啊,我不理你们啦!!”
喊完把两个向外推出去,砰地一声,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第397章
艾尔文斯与拉斐尔相对懵逼,是万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被轰出去了。
拉斐尔气得砸门。
风时听到外面砰砰地响,当下便把守护之盾给丢了出来。神盾的形状隐隐浮现在门板上,无形的结界生成,便再也砸不动,也不会有声音传到里面了。
拉斐尔气堵。“你还帮他!”他锤打盾面,“你就这样看着你的主人去死吗?”
神盾没有回答,或者说它的回答是那深沉的哀伤。但是它也没有让步。拉斐尔当然没办法突破它把房门给打开。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他记起来另一个存在。
“烦人之冠?”他大声喊道,“平时不是很会嚷嚷吗?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哑巴啦?”
胜利之冠不知道从哪飞来,悬停在他的面前。那颗大大的,明亮的,平时流溢着生动的光彩,像是眼睛一样的宝石现在也变得暗淡。不再尖叫到让人头痛了。它安静地听任他当面向他表达失望,沉默而不发一言。
拉斐尔被这两个闷葫芦似的给气坏了。艾尔文斯在这时却想起一件事来,悚然地拉住了他。
“等等,”他说,向守护之盾与胜利之冠看去,“先生他……离开之后,你们呢?”
守护之盾首先有了反应,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它们不会有事。胜利之冠随后也同样表态,但艾尔文斯并不敢这样就轻易相信,拉斐尔的声音猛地噤住,同样也担心起来。
风时从一边的窗户冒出了头。
“它们不会有事啦,只是会沉睡一段时间,回头……现在怎样回头还是怎样。尤其是盾盾——它现在只是一部分的碎片拼起来,很小的一部分,因为绝大多数的碎片落到了乌斯卡人手里而被他们销毁,所以现在的盾盾相比过去其实是会菜上很多……但是,等到我再次升上神位,澎湃的信仰之力凝聚,守护之盾将可以彻底恢复当年的力量。
“和我不一样。它们是不怕沾信仰之力的……而且,盾盾和烦烦还会一直跟着我。尽管我会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失去记忆没有契主等阶还被清空的魅魔,但是一开场就会拥有两件神装!所以你们是完全没必要那么担心的……”
他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当下怂怂地从窗台上又缩了下去。两人向他走来。拉斐尔说:“放我进去,先生。”
风时蹲在窗子下面不接腔。于是拉斐尔便决定从窗子跳进去。风时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又砰一声把窗子也给关上。
“喂——!”
艾尔文斯按住了天使圣武士举向窗子的手臂,“……拉斐尔,”他说,“刚刚的思维实在是太混乱了,有件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先生他想要借着死亡的洗礼,来彻底摆脱信仰之力的影响。”
拉斐尔愣了一下,向他转过身来。
艾尔文斯咽了一咽,“我想,我们也许需要冷静一下……”
拉斐尔拒绝冷静。他要去找默林,卡内基,还有莫桑迦德寻求帮助。“我也这么提过!”艾尔文斯说,“但是先生这样的决策,肯定已经与他们达成了共识……”
他说对了。
对于他们所带来的消息,三人的反应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还会回来的,”卡内基摇晃着一只浸泡着迷之组织的圆烧瓶,似乎是在让它快点儿溶化,“又不是一去不返了……你说时间,对的,那当然会需要很久,但是,”他转过身来,“我和西弗不也分别了很长的时间吗?——你还可以确定地知道他还会回来然后你们幸福快乐地永远在一起。我的西弗呢?我还能够再次和他见面吗?这一点谁也不知道!”
他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妖冶的面容满是痛苦。艾尔文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下连忙向他道歉。
“……没什么,”血魔法师低下头去,“虽然风时再砍号重练一次我就不用担心他又双叒抢在我前面成神了,没准儿我还可以超过他毕竟等到大复苏我就可以冲击圣阶,但是!但是说起来你们可能有点不信,我其实也不想让他走的……”
一边说着一边也开始哭泣。精灵与天使赶忙趁着他施展遗忘术之前从他的法师塔里逃出来。艾尔文斯其实不想这就走的,他还想要问问有关康华里的后续,听说血法师把他的尸体给收走了,那然后呢?他被他给安置到哪儿了?
这是普通学生所不允许过问的。但是现在他的身份已经与之前不一样了。“别问了,我问过!”年轻的斯托克教授如是说,“就刚刚的那个实验室,打眼一撒,哪哪都是。”
“什么,”艾尔文斯回忆着刚刚的实验室,“我没看到什么人类尸体或者说类似的东西……”
“——就他那个烧瓶里都有可能就是!”
“呃……”
“传奇之上的战士的尸体,”拉斐尔小声逼逼,“他用得可仔细了……”
从卡内基那里离开,两人又去找了默林。“不就是死一次吗?”异域的学者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正在调试一台仪器,大量的虚屏在他的身边悬浮着,“之前我死的时候你们也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喂!”
“你那情况和他能一样吗?”
默林在一条机械臂旁弯下腰去,“有什么不一样。”
“……你那只是数据而已啦。”
“那他也不是那种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啊?”
两个人被他给噎住。想想好像……好像……不对不管怎么说也不是这个道理啊,“你那就像是在玩游戏挂掉然后复活……我们这个世界对你们来说实质上和虚拟现实游戏一样。”“这么说——你会因为死去而感到痛苦吗?”
“会啊,”默林抬头,“我没有关痛觉开关。”
艾尔文斯又噎了一下,不过这次是出于意外。“——你为什么不关!”拉斐尔问道。
“当然是因为,”学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有些事情习惯了就没必要了。”
——什么会习惯!毫无疑问,只有次数格外格外地多。
两个人的音量哑下去,再也说不出话了。
最后是莫桑迦德。听他们说明情况,龙裔校长站起身来,揽了揽两个年轻人的肩膀以示安慰。难得地,他们感到这位以又凶又抠而出名的校长是那么慈祥,忍不住告诉他心中更多的悲痛已经不舍。
“是这样,”莫桑迦德轻轻地说,“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看着……”
他的声音同样变得哽咽。举起手来捂住了脸。
“您看着……什么?校长先生?”
艾尔文斯试着问道。莫桑迦德摇了摇头,发出痛苦的鼻音。他们最终没有从他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是共同的龙裔朋友带给了他们背后的原因。
“那些骨与血。”伊哈洛特泽亚说,“帮助我们觉醒血脉力量的远古巨龙的骨与血,并不是因老迈而死去的龙类所留下来。为了保证其具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实际上,是那些青壮年强大的、乃至天赋异秉的巨龙先祖,为他们素未谋面的后裔而自愿献出了生命……”
……还有一些后代在等待着大复苏的魔力潮涌才能破壳。回到湖畔,艾尔文斯跌坐在橡树下,无力地抱住了头。
“就是这样,拉斐尔。龙族,精灵,天界生物,还有他自己。我知道不该,可是……可是,这好像成了摆在先生面前的,唯一的一条路……”
拉斐尔很久很久没有说话。而这也正宣示着他同意他的话。
被迫地同意。
风时这一次从树后冒出了头。悄悄地观察他们的反应,随时准备躲回屋子里去。但是精灵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猛地向他转过身来。
在他要躲回去之前,他开口:“什么时候?”
风时一遍没有听太明白,“什么什么时候?”
艾尔文斯感到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刺痛着他的心脏。
“我问,您大约是在什么时候走,先生。”
风时又小心地向拉斐尔看去,确定后者并没有冲来闹他的动向,这才安心地从树后走出来。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啦!”
“是吗?”
“当然。”
两个年轻人都很不信任地看着他,风时无奈地转了一圈。
“要走的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们了,在时间上我难道还要有必要撒谎吗?真的真的是还很——长的一段时间。有一方面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太长了,让你们太早地知道,那么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将没办法像过去那样快乐地度过,所以我才想着晚点儿再说的。”
第398章
这句话被认为是可信的。
天使与精灵对视了一眼。
“但是,我们也便可以充实地度过这么一段时间而不至于浪费。”
“有什么好浪费的啦!”风时说,气得甩过去心心把两个人都拍了一下,“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都是没有寿命上限的种族,婆婆妈妈的……”
然而两个不听不听。
这就导致这天圣武士学院,实战教室……
即使是以清规戒律的严苛约束而出名的圣武士学院也是会有人逃课的。但是,斯托克教授的课程要不要逃从来不是一个会让人纠结的问题。前不良老大的课也敢逃,是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所以不管其它教授的课怎样,这位的课那是必须得去上的。席位上学生们站得满满当当。然而……上课的钟声已经响了,他们的教授却并没有出现。
五分钟过去,某教授仍然没有出现。
十分钟过去,某教授依然没有出现。
十五分钟过去……
圣武士们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教授他逃课了?”
“——快点过去给我上课,拉斐尔!”
风时愤怒地喊。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之前当学生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都成教授了,居然还带逃课的。
“不上。”拉斐尔从沙发的这边跳到沙发的另边,“你都要走了,我居然还得去给学生上课?”
“我是现在走吗?……啊?”风时满屋子抓他,“你不去上课等会儿莫桑迦德扣你的钱。”
“你看我像是那种缺钱的人嘛……”
“拉斐尔!!”
风时飞过去抓到了他,要把他给推进传送阵。拉斐尔努力抓住身边所能抓到的一切东西。然而某个前战争之神的力量属性是点满了的,看他抓到东西就干脆把他连东西给一起推着走。
拉斐尔:“?????”
眼看地板要遭难,他赶紧把餐桌给放开。于是风时便推他推得更快了,他眼疾手快,顺着细细尾巴一把抓住某个摇摇摆摆桃心。
“嘶……”
“——我的心心!!”
风时松开了手,转而开始去把他的手掰开,拉斐尔于是站住了脚,“我才不要过去上课,让我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嘛先生。”
“你今年几岁拉斐尔?快,放……艾文!你看!这儿有人欺负你老公心心!”
艾尔文斯:“……”
实不相瞒对于这样画面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过去一起解救心心。拉斐尔作出让步。
“那我们一起去,你陪我一起去给学生上课。”
风时陪了他一起去上课。在意识到某前不良教授自己带头逃课,许多学生已经快乐地离开教室了,在收到通知他居然又回到课堂上后,笑容,逐渐,消失。
最后那还不是怂怂地又回到了教室里。而事实证明怂这一波是值得的。因为来到了这里的不止是天使教授,还有他的恶魔导师,虽然后者并不讲课只是和精灵坐在一边看着,但偶尔出声指点一句,也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
但是拉斐尔仍然很不满意,他感到当教授事还是太多了,要等到把这一期的课带完之后找莫桑迦德辞职。“不至于吧,这么粘着我,”风时说,“你就不感觉自己很像好大一个电灯泡吗?”
“啊,”拉斐尔扶扶天使光圈,“我寻思我就算不当电灯泡也挺亮的。”
风时:“……”
艾尔文斯其实也不想出去了。和爱人在一起的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而外派任务每一次都要离开那么久。但是,他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像拉斐尔自由自在想怎么就怎么,他代表着精灵王国,很多事务是存在着外交的属性的。
这就让他感到很是难受。
“没什么,不想去就不去吧,艾文。”风时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腰。光泽富有弹性的银色发卷洒落在他的肩膀,“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既然导师这么说。
艾尔文斯于是留在岛上,和他待在一起。去陪拉斐尔上课,看卡内基回收利用康华里,等等等等,以及,加入旅行队伍,一起回返古代的时空。
不过这天,风时宣布,日子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敢来参加旅行的人对战神多有着忠诚的信仰,而现在我的状态已经发生变化。会有信仰之力被我给吸纳。可能会有人借此获知真相……就算能够把所有人都很好地瞒住,也照样会极大地加速我神明化的进程。一切都有可能会提前,偏离原本的计划,最终造成灾难。”
“那就让时空之旅到此结束,”艾尔文斯说,“您做得也已经够……不,实在是太太太多了。”
风时去找莫桑迦德。哈伦卓耿旋即对外发布了通告,宣布时空旅行至此便停止。
消息一出无疑又是一波舆论浪潮。艾尔文斯拿着终端不停地刷,想看网上又有说导师不是的没有。
……暂时还没有发现,他决定多刷一会儿,但有香气从后方袭来,他被银发的魅魔和他的紫色心心一起给扑住。
“艾文艾文艾文!走呀——收拾收拾咱们回古代去啦。”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您不是说不可以再回去了吗?”
“那是对外!”风时说道,把长发一甩,“我们难道还会有影响吗?”
那自是必不可能会有。艾尔文斯顿时也兴奋起来。他记起来他们的蜜月,幸福而欢愉,甜美得像是梦幻。
但是这一次却和之前的蜜月不太一样。他在屋子里收拾着或会用到的东西,某人便拉开了窗户冲外面喊:“拉——斐——尔!你快也收拾一下,回古代回古代。”
拉斐尔:“好哒!!”
艾尔文斯:“?????”
他还没回味完他的甜甜蜜月呢,“他也一起回去啊?”
“对呀,”风时说,还显得很是歉意,“你看之前就没能带他。”
“——因为之前是我们的蜜月啊先生!”艾尔文斯必须要停止他全无必要的歉疚之情,“度蜜月还带他算是什么啊?”
“是呀,所以现在不再是蜜月那肯定要带他的呀?”风时说,逻辑是如此强大。
艾尔文斯噎住。
“而且……而且,”风时又说道,“未来我将彻底洗掉神明的属性。在你与我,或者其它的朋友凭借自身努力登上神位之前,都无法再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也就是说,以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比我离开你们的时间还要更长——我们都回去不了了。”
他带了拉斐尔回古代的时空。后来担心他太过电灯泡不自在,还又把莫桑迦德和卡内基也喊来了。
莫桑迦德疯狂地搬运材料。并试图把没有外人干扰的自由行变成他的买买买专场。至于卡内基就不一样了,“这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西弗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所以你可以去把当年的我给支走换现在的我过去恰饭么,风时?”
之前就已经被否定过。然而到了现在却还是没有死心,“——不能,”风时气得大喊,“你是生嫌翻车翻得不够多,是吧?”
“你的天才法师朋友翻车翻得确实不多呢,这怎么看都是非常可行的计划——”
“——但是我翻车翻得多啊?”
这话好有道理,卡内基竟无言以对。翻车翻得多居然还骄傲了是吧?当下抓住他的犄角疯狂摇晃。
艾尔文斯过去试图把导师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然后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不要急,等到魔力复苏之后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地下城主了,卡内基!”
“什么?!”卡内基瞬间停摇,并原地转化为苍蝇搓手,“真的吗?大复苏之后我就可以见到他了吗?那风时你什么时候走啊?你能快点走不?……要不今天就走吧?”
风时:“?????”
风时的愤怒一直持续到回到学校之后。于是这天所有人都发现,难得不再是某个以欠扁出名的学者,而是成熟而又稳重的法师院长被他同样成熟稳重的战士院长朋友提刀疯狂追杀。
不去想那么多,只专注于当下。把每一天都充实地度过,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很快乐。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外界的舆论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第399章
时空之旅至此便停止了。个中缘由校方没有进行解释。哈伦卓耿并没有要让外界知情同意的义务。
于是外界所能做的便只有猜测。
可能是哈伦卓耿又出了些什么事。也有可能是战士院长那边的原因。甚至还有可能,是战争之神衪……毕竟这条通道需要神明接引的力量才能实现开启。
他们翘首企盼来自哈伦卓耿的消息。有人大胆想象那将是神明回归事宜的进展,倾向务实者则希望是问题得到解决,时空通道重新恢复运行。
但他们收获的是没有尽头的沉默。
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众无法再维持之前平静(因为分析此事或与战神的回归有关甚至还掺着一些小期待)的心情。他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向哈伦卓耿发出问询——实际上询问在过去也一直就有,但是它们从未如现在这么迫切——要求哈伦卓耿或者风时本人作出回应,空间通道是否还能再打开,不能的话究竟是什么原因可否解决,而能的话,请给出一个大概的日期。
“如果我们不对此作出回应的话,那么舆论就会对我们很不利。”
风时扫了一眼,将手一摆。
“那就告诉他们从此不会再打开。”
“原因?”
“说无可奉告。”
艾尔文斯按在桌子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来。
“……那就更加地不利了啊,先生!”
“但是这对我们只有好处,不是吗?”风时兴奋地叉腰,“我要亲自去说!”
他亲自宣布。那高傲的态度把原本支持他的人都给激怒。
“什么,居然这就结束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连解释都不带好好解释的?”
再联系起当前的局面来看,就更加地让人感到恼火了:
“当年把时空通道打开。我们这边大量境界提升,反馈给乌斯卡让他们升级了军备。”
“现在乌斯卡的技术还在持续升级,然而这边,他突然把时空通道给关停!我们的境界突破到这里就停止了!”
彼长而此消,带来的结果不必过多进行解释。
“他是生怕咱们死人死不够?”
“是生怕这场战事赢面太大?”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早知今日,当时还不如不开这时空通道!”
“他可是阿修琉斯亲选的传承者啊!行为会造成怎样后果,他做事情就完全不带考虑的吗?”
……毕竟是阿修琉斯的传承者。故此也有人这么说:“也许这是神明的旨意。之所以停止时空旅行,是为了达成更加深远的目的……”
是的。这样的决策背后是有其深意的。支持者们都在这么说,努力地想要让舆论的风波平息。
他们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效。战争之神有谁不尊敬呢?
直到有知名媒体人士在反抗者阵营影响力最大的报纸上公开发出了针对战争之神的质疑。
【提到那场“背叛”,我们都会想起卢西恩本康华里。康华里主导了这件事,并收获了神格得利最多,自然而然地,让人第一个便会想起他的名字。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事实可以被忽视掉——单单一个战士能做的事是非常有限的,除他之外,还有其它的参与者。
【空间通道的使用名额为何并非不可单纯交由公平的系统来运算决定?我们所得到的答案也正是,这是为了防止有罪之人得以参与其中。当年之所以引发巨大的争议,正是因为这些有罪之人其及相关势力对泽坦的战局至关重要。我们需要——每一个渴望夺回家园的人都需要他们能够快速提升实力。
【看看这些古老而荣耀的家族!浪琴海岸的墨赛帕、森马郡的林恩特,遗忘峡谷的马尔加拉……尽管并未得到新教会,哈伦卓耿,传承者本人官方的证实,但通过对多方面比对与分析,被广泛认定其与弑神罪案有关。他们被自诩正义者们所孤立。家族的产业遭受巨大的损失,还有勇敢的战士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因不公正的对待而被捕乃至失去生命。
【但是正义便真的是正义,而不是缺乏思考的痴愚?当年的他们所行下的,又确实是罪恶而不是无奈之举?
【如果,案件的参与者仅仅有康华里一个,或者说证据表明他蒙骗了所有人,我们或可将一切都归结于他的人品问题。然而,参与者并非只他一个,而是——按照那些知情者所说的——是那个反抗者基地的全员。而他也蒙骗不了所有人,因为在当年的那个年代,能够身处于这个抗争基地的,只有超凡者中最顶尖的精英们。
【所以,为什么?是什么让他们达成这样的一致?背叛与暗算为泽坦付出一切的神明?行下必将令自己遗臭万年的罪恶?】
一连串的反问振聋发聩。这无疑是发人深省的——实际上多年前就应该为此而深醒,但是乍然得知真相的震惊与愤怒带走了绝大多数人思考的能力。然而现在,漫长的时间跨度,让那份震撼早便已经从他们的胸中淡去。
所以自然而然地,便会产生疑惑,而对于这份儿疑惑,文章适时地给出了答案。
【——泽坦。
【泽坦是唯一的答案。】
其将原因娓娓道来:
【没有谁能否认阿修琉斯的伟大。但我们也必须承认——说起来恐怕相当一部分人都无法接受——神明拯救不了泽坦世界。
【在与阿修琉斯近距离接触的那段时间,褪去了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光环,祂暴露出祂其实是这样的性格……
【鲁莽。高傲。缺乏智慧。以及对喜欢的事情没有节制,沉溺于尘世的享受而没有自控的能力。
【……那个年代的物资是如此紧缺。但神明的享乐成为基地一项巨大的支出。且不提其它的安保措施——他们绝不能让乌斯卡发现他的存在,彼时我们的敌人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灭神运动。
【祂对反抗者们进行训练——是有这么一段时期没错,但那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后续祂不再理会那些不知讨祂欢心的信徒,而对于祂所偏爱的,诸如康华里,祂要求他全身心地侍奉祂,而不去考虑他作为战力最高的战士,负担着最繁重最危险的任务。
【究竟的怎样的侍奉法?今天的我们不得而知。但从康华里后续的表现,那决绝与残忍上不难判断,当初的他在阿修琉斯那里受到了怎样的侮辱。
【那不该是他们的神明……但那偏偏就是他们的神明。而且祂刚愎自用,拒绝接受一切让他变得更好的意见。
【所有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决策。
【我们都知道,当你发现街上有一辆车在逆行,毫无疑问是那辆车错了;而倘若你发现所有的车辆都在逆行……那么会不会是你自己行驶在错误的车道上呢?】
这样的文章发出,无悬念地立刻便遭到了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撰写文章的媒体人甚至当天便被杀死,弥尔查纳的战争教会宣称对此负责。
但是,一颗阴暗的种子却在公众的心里埋下了。
战争之神原来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阿修琉斯原来也并非所有的决策都是明智的。合理怀疑当年的战争落败相当一部分责任应归结于祂的愚蠢。依次类推,现在时空通道的关闭……?
年轻人们充当了这场抗议的主力。不像年长者们当年获知真相世界仿佛颠覆,他们对历史的学习,战神在星海陨落与后续被信徒背叛直接就是放到一起讲的,一开始就少了震撼的冲击,现在的这篇文章——作者的死亡把它推到了一个别样的高度——带给他们的,反而成了喜闻乐见的反转。
他们要体现出自己与腐朽长辈们及庸俗世界的不同。质疑万众敬仰的神明便是一项特立独行值得标榜的叛逆。当然了更深层次则是出于对空间通道的需要——战神之死只不过是一段屈辱的让人愤怒的历史故事,时空通道的存在则是伴随着他们迄今所经历的人生。没有人没幻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踏上那奇妙的穿越之旅,展开一段惊天动地的冒险故事,然而现在,时空通道再也不会开启,这份机会他们永远地失去了。
他们用高涨的声浪宣泄着自己的不满。时空之旅是否重启,成了一件证明道具,用来检测战争之神是否是个混蛋。
时空通道没有再开启,于是他们得到了答案。
第400章
就连哈伦卓耿也受到影响,空气中充满了躁动与不安。
外界的舆情是不能全数传进。但是他们在岛上,相比外边是可以知道一些额外的情况,比如时空圣殿一直在投入使用。
为什么时空圣殿一直在投入使用?它的唯一用途就是为时空通道服务。也就是说,时空通道它其实一直在打开,于是问题来了,为什么时空通道一直好好的,校方,以及战士的院长却对外宣布说时空旅行从此停止了呢?
宣布可以是对外宣布。他们是哈伦卓耿的学生与教师,自己人应该不影响的。可是现在,却连他们也用不了了。
拉斐尔现在已经辞去了教授的职务(莫桑迦德特别开恩没有问他要提前终止合同的违约金),艾尔文斯也早已不需要再去上课或者外出任务。得益于此少了很多的与外界的接触,但是还有人主动地来找到他们,然后不停地问。
究竟是战争之神的旨意还是他们的决策,明明一切都正常为什么突然间就停止了……“就很有一种感觉——他们询问带着这样的一种预设——战争之神与祂的传承者,弃泽坦之于不顾的混蛋至少沾一个。”
风时对此的应对是把两个飞快地全给弄回到古代去。
“管它呢管它呢,我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但是他们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无论结论谁是混蛋,那不都是他们敬爱的导师吗?
“——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这些贪婪无耻的人类!”
艾尔文斯恨恨地说。拉斐尔表示同意。
“呃……那你们要怎样?”风时问道,“要回去把他们都给杀了吗?”
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从来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那个媒体人的死,对其宣称负责的弥尔查纳战争教会一度被他们怀疑是否也是那一派的人。现在的舆论之所以沸沸扬扬无疑背后是那些人在充当推手。让撰稿者因言而死去,把他的文章推到新的高度,带来的结果实则对他们大为有利。
而除此之外别的呢?艾尔文斯发现有这样一个难题摆在眼前。如果他们可以成功地改变公众的观点,让他们重拾对战争之神的尊敬,那么信仰之力就会更快地向导师身上凝聚;而如果想要尽可能地延缓神明化的进程,那么他们便要容许……甚至有意识地扩大那些非议。
就像某位前神明本人所做的那样。
“这也太憋屈了,先生。”艾尔文斯说,“如果是一般的也就算了。他们还颠倒黑白,暗示说您对康华里做了什么。事实明明是康华里他不安好心,把您给转化成魅魔!那些蠢货……他这么说,他们还就真这么信了。”
他的衣服在这时被撩开。紫色心心咻地滑进去。
用尖尖在他胁下戳啊戳。艾尔文斯被它给弄得痒痒的。他反手尝试按住它。可是它飞快地又滑到另一边。
“……先生!”
他花了好一翻功夫方才把某颗捣蛋心心给抓了出来,紧紧地扣住它不准它再作怪。小桃心在他手里鼓了一鼓。风时说:“你看它不可爱嘛。”
艾尔文斯:“……”
小心心再可爱也不意味着他就要原谅康华里把导师给变成魅魔。可是他又真的没有办法,就算气到不行。
风时带着他们在古代躲风头。在一个冒险者小镇待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买了一幢房子,带一个漂亮的庭院。等到腻了打算换一个地方的时候,直接打开了空间,而没有再回到哈伦卓耿中转。后续也同样。
等到终于回去的那天,在时空圣殿一落地,风时就非常惊喜地说:“哇,信仰之力的浓度下降了很多耶。”
他把手举起在空中,晃动手指认真地感知。拉斐尔看到一些空灵的光尘在他的指尖浮动。他向他走去,风时高兴地转过身,“真的有效果。”
“那,”拉斐尔与艾尔文斯的区别就在于这种时刻他就会干脆问,“如果我们再努力一点儿,把您的风评彻底地败坏掉,让他们不再对您产生信仰,您神明化的进程是否就终止了呢?”
问的同时已经形成了非常可行的计划。但是风时摇了摇头。
“一旦神明化的过程开始,那就没办法再逆转了……因为这涉及到生命形式变换的过程。”
他抱抱安慰了他们。然后去给卡内基送了魔药。血魔法师为他一去许久而感到非常恼火,“你再不回来!”他喊道,高高举起红色心心(风时一度还以为要贴贴),追着用力地拍打了他。
舆论风波至此已经被躲过去了。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常态。
这一天艾尔文斯收到了来自迈特兰镇的消息。发信人无疑是他久不联系的温斯顿家族。他们告诉他,他的父亲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终点。他希望他能够回家去,陪他度过最后的这段光阴。
汉默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的寿命被家族用各种手段来延长,但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
艾尔文斯本不想回去的,但风时觉得他最好还是回去看看。“我和拉斐尔会在岛上等你啦。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去古代。”
拉斐尔也说:“你尽管放心地走吧,我保证等你回来就发现你的墙角已经被我抓住机会给撬了。”
艾尔文斯:“???”
“——拉斐尔!!”
天使被他给疯狂追杀。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迈特兰镇。安塞尔与乔恩因为任务的缘故已经在家里,他们去传送点迎接了他。一路看过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艾尔文斯回到阔别多年的家。
母亲院子里的树径围又扩大了几圈,在行道上洒满了落叶。而房间里面一片的空空如也,再也不是当年他所熟知的样子。
汉默自从再婚后就不再居住这里。艾尔文斯在他和詹妮的房子里见到了他。老人躺在床上,看起来衰迈而又虚弱。再也无法与当年精明干练的家主的形象两相重叠,他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杜维在这里照顾着。值得一提的是他同父异母的这位弟弟多年前就已经从哈伦卓耿毕业(他和朋友们都保留了学生的身份,但对杜维而言,这座古老学府并不是一个快乐的地方)。在发现他的到来之后法师脸上露出仇恨而又讥诮的神色。“我们高贵的王子殿下居然舍得回来!”他洋腔怪调地说,打算开启一番嘲讽。但是汉默听见他的声音,并从中意识到是长子回来了。
他挣着要坐起来。即使是整个儿的状态已经枯败到像是一段朽木,但他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杜维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搀扶他,但在明白过来当前的情境之后动作生生地在半途止住。
“你还不快过来!”他喊道。
艾尔文斯加快了脚步走到床前去。汉默看到他显得很激动。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但是眼泪已经滚落了下来。他想要拉住他的手。艾尔文斯顺从地伸出手去,让他握住。
想了一想,他最终还是喊了一声:“父亲。”
汉默的情绪剧烈波动。以至于全身都在发颤。杜维原本在向外走,有些担忧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但父亲的眼睛,哪怕只是余光,此刻也没有一点儿在他的身上,他的脚步顿了一顿,最终还是决绝地走了出去。
只留下了两个人在这个弥漫着魔药气息的房间里。
艾尔文斯十分耐心地等待着汉默的心情平息。时间对人类来说真可怕,他忍不住想,尤其是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汉默温斯顿,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并都已做到最好,但是现在他还是老了,衰老与死亡永远无法被他给打败。
“你回来了,”汉默说,“你的丈夫……”
“他现在不能离岛。”艾尔文斯说道,并没有和他长叙别来之情的打算。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瓶华光流转的魔药。
锥形的药瓶是精灵的风格,无论是剔透的水晶还是秘银的把手都有着极度精美的纹饰。“这是精灵族的永恒之水。由于时常会有精灵爱上短寿的人类,所以,他们发明了这种魔药。”
艾尔文斯把药瓶打开。老人的喉结滚动,视线紧紧地追逐着它,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落了血珠如云雾般逸散在那神异的药水里。原本透明无色的液体由淡红转成黄金般的色泽。
“精灵希望能够与爱人分享永恒。但是,这是违背自然的法则而不可能实现的。服下魔药,人类确实将可以得到漫长的寿命,不过这是以精灵的一半寿命作为代价。当魔药被饮下即视为契约的结成,原本永生不死的精灵将也会衰老死去。不再有人拥有永恒,但偏偏它却仍然以此为命名,我想这应该不是反讽,而为了歌颂永恒的爱情吧。这瓶魔药我可以给你。你需要它吗?父亲?”
汉默当然需要。从所有的延年的手段都不再有效,衰老开始侵袭,他已经品味过太多的苦痛。
他迫切地向上伸出手去,想要从他手中接过那散发着夺目亮光的水晶瓶。但是精灵却把药瓶举起到了他所够不到的地方。
“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就给你。”艾尔文斯说,“我是精灵王室的后代,我需要保证我的一半寿命的付出是值得的,也就是能够为精灵族换回足够的利益。精灵在未来将再次出现,并重建伟大的国度,由是我们需要传承与资金。我的母亲的遗产,关联精灵王室的宝藏,在她离世之后,你和我各继承了一部分。我需要你把你的那份儿转交给我。”
他拿出纸笔,“由你出具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