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晋江独家
作为前辈，这位可亲的姐姐活过漫长的光阴，经历过数不清多少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拿到血魔法师关于魅魔及其它低等魔族突破限制可能性的研究之后，她其实便已明白，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所以她才会颓废成这样，而即使是颓废成这样，她还是飞快地赶了过来。
因为终究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尽管“因为他反常规地快速提升了等阶所以也有可能反常规地突破限制”的推理是那么站不住脚。
告诉她魅魔再怎么也不可能突破到中位，这不是规律而是法则，把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给打破……风时不敢想象，这会带来什么结果。
然而卡罗琳逼视着他，要求他必须就此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能，对吗？——低等恶魔永远是低等恶魔，卑贱，羸弱，谁都可以侮辱，谁都可以玩弄？”
风时双唇微微张开，发不出声音。
血魔法师救了他，“不是，卡罗琳！”他把他挡到了身后，拉着黑发的女性魅魔在一旁坐下，“你先别慌，现在还没有确定……”
卡罗琳任由他拉到另边的扶手椅上去，但目光定在风时身上，没有丝毫的移动。
风时后知后觉地伸手挽住了头发。他的头发也是乱的，身上还不像样子地穿着艾尔文斯的睡衣。卡罗琳的形象很糟糕，而他又好到哪里去？这其实已经说明了……
“情况是不太好，卡罗琳，”卡内基说，“单以眼下所知道的，确实不是很好，这一点我们不瞒你。但是——我这里必须再次强调一遍——它没有最终确定。”
卡罗琳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她的声音空洞，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是吗？”
“是啊。不骗你。哎呀，我就见不得你们两个动辄垂头丧气的样子，”血魔法师抬手扶额，“就说风时，你看你回去才几天？——这才三天，就这样了！”
他在厅子里转了一圈，大踏步回到了风时身边，推着他的肩膀，“去去去，去继续，不能因为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继续让龙族宝库里的神秘物质对你造成影响，风时！”
一边催着，一边用心灵讯息进行了补充说明：“卡罗琳交给我，你赶紧走——以你的情商的优秀程度待在这里肯定坏事。”
“…………”
……既然他坚持。风时把精神聚焦在心灵链接，联系了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几乎是立刻便召唤了他。
风时看到他依然坐在床上，“艾文，你不准备上课吗？”
“我才刚回来多久。”艾尔文斯看着他。
“哎……”
风时转向一旁，“原来没有过去多久啊。原谅我穿来穿去的，对时间的感知有点混乱。”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风时难以察觉地舒了一口气，走去一侧石壁，检查了一下放在置物槽里的赤覆兰那火红的叶片，感到这一刻的沉默是这么令人愉悦。
尤其是他的精灵很快便从他身上收回了目光，没有再问任何有关他的问题。这件事像是就这么抹过去了。风时转转悠悠，从卧室走到了客厅。
餐桌上一干二净，餐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储柜里，看起来似乎没有被使用。于是他便问道：“你吃午饭了吗，艾文？”
沉默依然在延续，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难道是睡着了吗？风时走回来，向卧室里探头。
精灵并没有睡，而是在看他的王冠。胜利之冠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把他捧在面前，缓缓地旋转。
风时把从肩膀上滑下的发卷掠回到后背，轻快的神情一点点凝固下来。但当走到他的身前，他还是强行将唇角向上扬起，用尽可能随意的语气说：“要试着戴一下吗，艾文？话说我还没见过我的小王子戴王冠的样子呢。”
艾尔文斯把王冠交回到他的手里。风时把大宝石转到最前，就要举起，但却被他给按住了。
“……艾文？”
风时问道，他的心尖开始发颤。
精灵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等阶升不上去了，是吗，先生？”
紫罗兰色的瞳孔震动，风时猛地摇头，“不，艾文！”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它只是……”
艾尔文斯打断了他，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您这些天一直戴着王冠，戴在头上，戴在手上……今天是唯一一天，您把它给摘下来。”
他的视线向下移转，“您从接触到王冠后开始肚子疼，然后您升到了七等上阶。七等上阶对当时的您来说是提升。王冠会帮助您提升。”
风时徒劳地摇头，再也无法否认。暗银色的羽睫翕动，逐渐凝聚起晶莹。
艾尔文斯把王冠在一旁放下，“魅魔最高只能七等。”
“……是的，”风时声线破碎，垂下了眼睛，“这是法则……从创世之初便已经决定了。”
泪水淌下来，在他的双颊留下一道道光亮的痕迹。
精灵抬起手来，一点点帮他拭去。
风时在他身旁坐下，慢慢地靠进他的怀里。
而后开始哭泣，终于把他一向掩盖着的脆弱向他呈现出来。
晦暗的沉寂里，艾尔文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魅魔这个种族很容易堕落，也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的吗？”
“……你是想说因为我没有堕落，所以，对于等阶限制，也能把不可能化为可能吗，艾文？”风时苦涩地说。
“不，”艾尔文斯说道，轻轻按了按他的眼尾，“我是想说，既然魅魔那么容易堕落，为什么等您拿回神格，就又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风时怔了一下，从他怀里坐起身来。
“好几次，我们进行爱人之间的亲密行为，您都这么说，”精灵的声音在后方持续响起，“等您拿回神格，我们就可以放心地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您拿回神格，就不再是魅魔了吗？还是说神明的力量，可以改变法则？”
“就算是神明也不能为所欲为，艾文，”风时说，“该怎么说……等拿回神格，我就是魅魔，但也不是魅魔了。神格——为什么叫神格？就是因为它标志着生命得到升格，跨过了凡俗的界限。”
“所以，”艾尔文斯平静地看着他，“只要把神格给拿回来，问题就解决了。”
第202章
“你在说什么啊，艾文？”风时笑了起来，“要先突破，才能拿回神格，现在你跟我说，只要把神格给拿回来，就可以突破了？”
他挪坐到了另一边去。
“而且神格只有一个。我融合了，是可以突破限制了没错，卡罗琳和卡内基呢？——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先把您的事情给解决，先生，”艾尔文斯道，倾身追到他身旁，“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
风时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艾尔文斯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不知道是因为他过于离谱的这个提议，还是他又问起这个名字，抑或是两者皆有。
于是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站起身来。
“我去上课了，先生。”
然后又几天过去。风时害怕面对卡罗琳与卡内基，没有提回去，一直留在他这里。期间把神盾碎片从龙族宝库里换了回来。艾尔文斯不再问他不想让他问的话，也不在提等阶，神格，今后要怎么办之类的问题。日子好像回复到了从前那样，但却多出了微妙在两人间萦绕着。
风时终究还是考虑起他所说的。这天夜里，艾尔文斯被他愤怒的声音惊醒——他怒斥人类神选恩将仇报，“混蛋，把我神格还我！”
艾尔文斯用手肘撑起身。看到导师满脸怒色，胸口因激愤而不断起伏。他在做梦，在梦境中向背叛者讨要神格。
艾尔文斯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耳边，“不还！”他试探着说。
风时气得当场用地狱语飙出了一大段的脏话——作为魔鬼与恶魔使用的官方语言，地狱语骂人的花样远比其它的语种都要多。
……只可惜他一句都听不懂，所以就完全没有杀伤力了。看到导师会为他的话作出反应，艾尔文斯甚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他挽住向下滑落的长发，稍作思索，“别激动……先别激动，我怎么觉得你找错人了，你先说——夺走了你的神格的人叫什么？”
问完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导师说出答案。寂静中周身百骸微微颤栗，那是燃烧的战意。这个名字，他实在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然而风时并没有答案。他醒了过来，打开了灯。
精灵对上了他那双完全恢复了平静的，带着责备意味的紫罗兰色眼睛。
“你无法放弃问我他的名字，是吗？”
“……先生。”
艾尔文斯把手肘放了下来，“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把这个名字告诉我呢？”
“没有为什么。”风时生硬地说。
他做梦就在生气，现在看来，愤怒完全无法消散了。
但精灵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他目光上移，看着上方垂下的花藤，“我知道的，先生。您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但眼下我们所面对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了。必须想办法把神格先给拿回来——您潜意识里也明白这一点——因为您的等阶目前已经卡死了。您不可能独自一人完成它。所以请您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想办法，增加一些完成它的可能性。”
风时往另一边翻，用后背来表示对这一场交谈的抵触。
艾尔文斯注意到他的动作，但并不打算让这场对话就此结束，“如果我很强很强，”他追过去，“……如果他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您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了，先生？”
风时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山壁。
“你现在三星。是不错，很优秀——在这里是这样。但在地下城，下位恶魔，你所熟悉的魅魔，这种不擅长战斗的种族，刚刚成年后垫底的九等，实力便相当于一个中阶的超凡者，三星，乃至四星。”
在去地面上的人类城镇给他找食物的时候，他甚至杀灭了一队的三星四星。
“我明白，先生，”精灵在他身后说，“我现在的三星确实算不了什么……”
“——城下城主，西弗法尔，他也只是宗师，艾文。”
空气变得安静。
风时闭上了眼睛，把被子向上拉，继续睡了。尽管他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长夜尚未过半。他在极致的宁寂中枯躺到了天亮。
随着闹钟震动，精灵坐起身来。并不知道他纯粹只是在那里干躺着，特意放轻了起身的动作。
风时开始感到很愧疚……他已经很努力了，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刺伤他。于是他跟着坐了起来，准备向他道歉。
但在他开口之前，艾尔文斯便和他打了招呼，“早，先生。”
语气很轻松，听上去并没有因为他昨夜的话而感到难过，又问道：“未来一段时间您不忙吧？”
风时愣了一下，“……不忙。”
他不敢回地下城，待在这边每天都闲着没有事做。
“那我们恢复训练吧，先生，”艾尔文斯说，“话说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训练了。”
“……”
风时低下头去。
艾尔文斯一件件穿上衣服。
“因为很弱，所以要变强啊。有您帮我，就可以加快一些变强的速度。您卡住了，现在只剩下我了，没有办法……所以能快一点是一点，您说对吗？”
风时依然没有回答他。艾尔文斯关切地探身过来。
“……怎么又哭了啊，先生？”
“我根本教不了你，艾文，”风时哭着说，“你是术士，而是我个战士。过去我和你说的那些，什么精灵拥有漫长的时间，去武者基地多学些技艺也没坏处，其实都是骗你的，单纯是因为我想要让你帮我弄一把趁手的剑。”
艾尔文斯坐回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风时说，躲开了他的视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艾尔文斯揽住他的肩膀。感受到他战栗着想要逃开。他把他揽进怀里。
紫色的心心扁在一边。风时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根本不配当你的导师。”
“……您在说些什么啊，先生？”这一次轮到了艾尔文斯说出这句话，“如果连您都不能算作我的导师……这么说，如果我没有去武者基地，一直待在家里，那么，我现在能来到哈伦卓耿么？如果没有武技，没有剑术打底，单靠时灵时不灵的术士魔法……我早被人给欺负死了。”
他拍着他轻轻安慰，“而且别说时灵时不灵的术士魔法，没有您，我根本不可能完全觉醒。而且就算觉醒了，身上也还缠着诅咒，精准类的法术从来打不中目标，只能要么近身去打，要么用范围性的法术一顿乱砸……现在魔力枯竭只能自己回复，谁也不可能那么浪费魔力的，近身去打——你能想象一个远程施法职业和人近身作战吗？”
他把终端点亮，将自己的竞技场面板投影出来。
感觉到投影的光亮，风时将头抬起些许。“看这个，”艾尔文斯指给他看那99%向上走的胜率，“多亏了您的教导，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嗯，还算可以的近战术士了。但随着等阶的提升，我开始感觉到过去的那点底子不够看了。所以——让我们继续来训练吧，先生。”
第203章
风时和他继续训练，以对手的身份陪他打实战，结合他在战斗领域无尽的知识来帮他研究适合术士的近距离战斗的方法。
许多法术的释放需要精神高度凝聚，持续进行引导。在快节奏的近身对战中，很难找到这样的机会——法术释放的时机往往需要卡得精妙再精妙。随之而来的就是容错率非常低。如果只是打打一般人也就算了，怎么着都能赢，若要再往上走，这种低容错可以说是致命的。所以，必须要有一套高超的技法，来尽可能地平衡这一缺陷。
银色的发卷被挂在耳后，他坐在地板上写写画画。长剑斜斜放到了一边，流映着龙首壁灯的火焰的光华。
艾尔文斯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了长剑。这是导师升到满阶后，委托千叶公司新打造的一把。依旧是他惯用的单刃的制式。他现在已经知道，之所以惯用单刃剑，或说战争之神的剑之所以是单刃，代表着交战双方中能够得到衪的眷顾、能够得到最终胜利的只有其中一边。
“话说我也有好多天没有练剑了，先生。”
“你是一个术士啊，又不是一个剑士……剑术什么的用来过渡一下就好了，”风时说，抬起头来，“怎么，你想接着学吗？”
艾尔文斯看着他，希望能够从他的神情判断出如果他说想学会不会让他感到开心。这时风时却是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如果想学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几手剑术超级适合你诶，艾文！”
看起来相当地兴奋。艾尔文斯自然说：“好啊，先生。您快教我。”
说着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直闲置的长剑。
风时把本子放到了一边，提起剑来教他。
他首先演示了几招。艾尔文斯看出这是一种精灵剑术——更确切地说是精灵魔剑士使用的剑术，并没有觉得它会多么适合他，因为魔剑士使用的是魔力战技而非元气战技，对于高随机的术士来说，用魔力就意味着不稳定，打着打着突然熄灭，或者出现随机效果那岂不就滑了大稽？而且威力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并不值得他为此冒险……
但导师这么热情地教他，时隔这么久，难得显得这么有活力，他当然还是要很积极（至少装作很积极）地学了。
一上手，立刻就惊了。
风时旁看，双手环在胸前，“这门剑术，是不是感觉很顺？”
“是啊，先生！”艾尔文斯诧异，把他刚刚演示的几个剑招又重复了一遍，“……怎么可以这么顺。”
“它好像在带动你体力的能量？”
艾尔文斯难以置信地点头。
“这门剑术和一般的魔剑术不一样，它就像是术士施法，是要用你源于血脉的本源的力量驱动的，艾文，”风时说道，“你看我演示，感觉威力并不是很大，是因为我的魔力并不契合它，很难把它的力量给发挥出来。”
“……可是它却这么适合我，”艾尔文斯感到不可思议极了，赶忙把刚刚的几招记下来，“再来，先生。”
风时又教了他几招。
艾尔文斯学习，激动极了，“再来，先生！我随着精神力的提升，学东西变得更快了，你一口气全教给我吧，我记得住。”
然而风时却是摇了摇头，“没了。”
艾尔文斯愣住，“怎么会。”
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就这几招。”
恢复了记忆的导师就像是百科全书，他知道各个种族，各个流派，所有武器的所有知识。可这门剑术，他明显感觉到它并不完整。
“我只知道这些，”风时摊手，“因为它的创造者并不信仰我。”
“诶……”艾尔文斯轻轻按了按唇棱，“他不信仰您？”
“他只相信他自己。该怎么说，他连神明都……嗯。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精灵。”
说到一半突然就打住了。艾尔文斯微微偏过头，“他连神明都什么？”
风时迅速对巨大的龙首喷火灯火焰的温度建立起了强烈的兴趣，“没什么，艾文！”
“……”
艾尔文斯快步走向他，“您和他很熟？”
“才没有！”风时大声说道，“只是认识而已。”
魅紫色的心心摇摇摆摆，非常努力地试图吸走他的注意。
——并说明了绝不只是认识而已。
“他是谁，先生？”
风时：“……嘤。”
他转来转去。然而艾尔文斯始终追着他。风时意识到他逃不过，试探着问道，“你有学过精灵史吗？”
然后突然庆幸，“啊，图书馆里好像很少有精灵的资料！”
“但有一门课，我选了，就等黛博拉教授什么时候开了，”艾尔文斯不咸不淡地说，“看来还是一位大人物啊。”
“当然了，一定是一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什么时候这门课开了，你去听，回来别忘了把有名的精灵们给我说啊，艾文！”紫色心心拍进他的手里，风时猛地转过身来，“这样我就可以知道那家伙究竟叫什么了呢。”
“…………”
艾尔文斯额角缓缓滑下黑线。
他伸手擦掉，“您的理由还可以找得再好一些的，先生。”
风时：“……哼。”
他双手叉腰，凶巴巴的样子（然而完全忘记了把桃心给收回来）：“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艾尔文斯不再问。走回去继续练剑。
实不相瞒，这些剑招开始变得不香了……可是它是那么好用，就算不香也要练。
这就让他很不高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开口问道：“如果是他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把那个人交给他？”
“什么人啊？”
“——就是您不愿意告诉我名字的人，先生。”
艾尔文斯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很可惜，某个情商优秀的前战争之神并没有从中品出酸溜溜的味道，“是啊！”风时不假思索地说，“那肯定的啊！”只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他就忍不住开始高兴了，“辣鸡神选在他手里怕是过不了三招。”
“……看来他真的是很厉害了。”
“对啊。”
艾尔文斯不再说话了。
然而，风时会因为他不再说话而感到异常吗？
——当然不会了。练剑就该专心，不停说话才不正常呢。
很快时间到了，艾尔文斯收拾回去。临出门他又问道，“那个精灵和我长得像吗，先生？”
“可像了，”风时快乐地说，向后抓抓头发，“——如果你把头发向后束起来，简直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了！”
艾尔文斯：“哦。”
他走到外面，“我回宿舍召唤你，先生。”
“嗯呢。”
风时等着。
然而他却没再召唤他了，一直等到快要上课。
“怎么了，艾文，”风时踏出中转位面，“路上碰到同学了？”
“嗯，”艾尔文斯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过身不让他看到自己眼睛，“要迟到了，我走了。”
半天过去，到了晚上，风时方才意识到不对。
“怎么了，艾文，你吃那个精灵的醋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极了，“你为什么会吃他的醋呢？——他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艾尔文斯点了点头，“他已经不在了。”
“是啊……”
风时答道，声音由高到低，直到完全消失。
厅子里安静得可怕。扬起在半空的心心一点落下去。
他还从来没有在他的精灵脸上看到过那样悲哀，那样复杂的神情。
——然后，他就被他心中那作者看了沉默读者看了流泪，以每章十万的速度飞快更新的白月光替身虐爱文学给惊呆了。
第204章
“艾文！——你这都在乱七八糟地脑补些什么啊？”
他把他扑住，拉到怀里一顿揉搓，“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不准给我胡思乱想。”
艾尔文斯捏住他扑扑甩甩的心心，“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先生。”
风时默默地转到一旁去。
而后说：“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艾尔文斯问道：“他的名字也属于不能让我知道的秘密？”
“咳……”风时的脚尖踮起在地板上旋转。其实并不属于，给他知道也不会怎样……就是太丢神了，他点了点头：“嗯！”
艾尔文斯不再追问。
“我相信你，先生。”
可他依旧不高兴。风时于是决定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他扳过来就是一顿猛亲。
“先生，”精灵应接不暇地后退，“……先生。”
风时放开他，双手按在墙上，“不、准、多、想！”
看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艾尔文斯双颊浮起绯晕。
“不想了不想了。”他小声说。
风时把他从墙角放出来，“那些你都从哪儿看的啊？”
问着可以说是非常地嫌弃了，居然还又加上了苦情小白花剧本，是龙傲天主角还不够演么？
“呃……”艾尔文斯怂怂地向后缩了一缩，“您知道有一个同学他正常状态没法施法，所以包里一直放着很多虐爱，先生。”
“…………”
风时抓着他疯狂摇晃。
“先生，先生！啊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错怪您。”
然后这事便过去了，但也没有完全过去——深切了证明了暴力手段并不真正解决问题——艾尔文斯好了一晚上，第二天训练的时候温习剑术，理解有所加深，进一步感受到那位神秘精灵的强大，于是就又玉玉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臂弯，玉玉得像极了他午饭吃的蘑菇。
风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艾文。”
“嗯，先生您说？”
艾尔文斯赶忙抬起头来，让答话的声调听上去是上扬的。自己怎样都好，他并不想影响到导师的心情，因为被法则给压死了，导师这些日子里开心的时候着实不多。
“你的这柄剑还是之前无星的时候打造的，拿来练习可以，实战就不行了。再去定制一柄新的剑吧。”
风时道，随后把材料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
流丽的宝光笼罩了他。他所拿出的，是西弗法尔作为报酬给他的稀有金属。
“……先生？！”艾尔文斯一骨碌爬起来，“你怎么拿这——我才几阶，用不到这些吧？”
“还有这个，”风时还在接着拿，“可以用来制作法杖，但是我对法杖这一块了解不多。所以这些都给你，你拿去长生公司分析具体哪些用得上。以及这个……奥伦茨烟金，我们那个时代就有一种独特的工艺，把它抽成细丝，然后用来编织软甲。适合施法者的软甲，但是防御力极强。现代的工艺只能更强，我听说，长生公司的总裁是魔导技术与机械部的部长？”
晶体，金属，木材，以及魔法宝石……一大堆的魔法材料堆在地上，璀璨流光。强大的气息氤氲着，整个训练室的魔力场都为之震荡。
艾尔文斯疾步冲到近前，将这些材料一一拿起看过。他现在已经算是中阶超凡者，这些等阶过高的魔法耗材依然会让他感到强大的压迫，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受不了了。
这是地下城主的收藏，支付给神明报酬。即使是在繁荣的魔法纪元，也是连城之价的珍宝，放在今天，其价值已经完全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但他没有再拒绝——给他一件时他推辞不受，给他一堆他反而不再拒绝，因为他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把手里湛蓝色的晶石放下来，缓缓站起身。
“先生。”
他看着导师那双紫罗兰色的漂亮的眼睛，它在过去曾经是燃烧的火焰的颜色，“我会做到的——杀了他，把您的神格给夺还回来。”
他郑重地说。
风时笑了一笑，目光转向下方，示意他把地上的材料给收起来。
艾尔文斯一件件收起这些珍贵的魔法材料，特意收进了一向空置的空间吊坠里面。
再次起身，他把身前人紧紧拥进了怀里。
“谢谢您愿意相信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风时摇了摇头，富有弹性的发卷从他手背滑过，“我还没有相信你呢。给了你这些装备，你冒险的可能就更大了。所以他的名字我会继续瞒着，直到我感觉合适，才会告诉你。”
“我会让那一天早日到来的，先生。”
艾尔文斯如是说，也确实这么做了。他统计每天时间的分配精准到分秒，把一切能够用来提升的时间统统投入进提升。原本他尽可能地避免欠学校钱，这就需要他花一些功夫在赚钱方面，现在他任由个人账户债台高筑。
他的实力在精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这让风时真的开始考虑起是否要把夺回神格的事情交给他——如他所说，他确实不相信他，给他高阶材料置办装备，并不意味着他就打算把事交给他做，那只不过是为了哄他开心而开出的空头支票罢了，而且这样一来他也不会再追着问他康华里的名字（虽然已经很久没有问过了）。
但是现在，他对他逐渐增长信心，不再认为让他为他夺回神格，就是害他去挑战不可能战胜的对手送命。
“我们来加一些特别的训练吧，艾文。”
“嗯？”精灵回过头来，“训练什么？”
“那个神选，我指导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优势，他的短板，他的作战风格，思维方式，细微的习惯……这些我都知道，”风时说道，手里的单刃长剑变化成了一柄低弧度的长刀，“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能保证这些没有改变，但必须承认，一个技艺成熟的战士经年的习惯想要改变会很难，而且以他个人实力我想他也不会有什么动机去改变。而且很多细节的个人化处理是由其自身条件所决定的固定的最优解。所以，进行以他为目标的针对性训练，将会有效地增加你对上他的优势。”
艾尔文斯瞳孔微微扩大，激动地将散乱的发丝甩到了身后，“您是说我已经可以对上他了吗，先生？”
“你认真的？”风时没好气地说，“一个三星，去对阵一个传奇之上？”
“呃……这不是我有装备他没有么。”装备现在已经完成了定制，艾尔文斯一套穿上，感到他的战力已经提高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层次了。
“那也弥补不了等阶差距！”风时喊道，“还远着呢。”
……怎么可以这么性急。他又后悔起把夺回神格的事情交给他了。一定会出事的。
艾尔文斯走来，蹭了蹭他的脸颊。
“我只是想要快一点儿让您重回神位，先生，”他默了一默，“没关系，你觉得不行，就不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不会问。”
“来练习。”风时说。
话音落定同时，刀尖以是以一个极为邪诡的角度从上方挑了上去。艾尔文斯疾速后跳，勉勉强强躲开。
但没能躲掉连绵而上的刀气光弧。
“——如果是他，你现在已经死了。”
这一天风时让他真切感受到他和康华里的实力差距——不带等阶差距，而是纯纯粹粹的技艺的差距。艾尔文斯被他压得全无还手之力，“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当天晚上回去挫败极了。自从魔力觉醒之后，一向是天之骄子，一向是顺风顺水，作为虚假的主角但却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龙傲天本天，他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打击。
并真切意识到，他在过往一直在是虐菜，积累的那些胜率对未来的决战全无参考。作为他的对手，那个人同样是神选之子，同样有神明指点，其天才绝不在他之下，还有着更加纯熟的技巧，更加丰富的经验，没有血脉的诅咒拖拽后腿，还有战争领域的神格提供额外加成……而且，他的等阶还在传奇之上。
——他要拿什么来打败他。
第205章
“艾文。”
风时从后面扣住了他的腰。
艾尔文斯连忙抬起头来，“我只是累了，先生。”
风时相信了他。这么高的训练强度，累是肯定的。他的左手从下方的边沿滑进他的战术卫衣。
“让我看看伤到了没有……吃了那么多招，我下手重。”
“没有，先生。我好着呢。”
艾尔文斯躲过他的手，向后转过身来，发现桌上多出了一枚色泽明黄的魔法果实。
于是他走去，拿起咬了口，浓甜的汁液在口腔蔓延开来。
风时关切地看着他，关注着他神情每一点细微的变化。艾尔文斯吃掉了果子，前去盥洗室，洗完脸将面巾在脸上多覆了一会儿。
“今晚我们早点睡吧，先生。”
“嗯。”
风时答应，和他一起走去爬到床上，盯着他换衣服。
艾尔文斯意识到他根本放不下心，于是坦然地给他看。风时仔细检查，确认他身上并没有留下伤口，但并不排除其实是有受伤但现在已经恢复了的可能。指尖带着微凉，点点抹过他的胸膛，“疼不疼？”
“都说了没有受伤，怎么会疼呢，先生。”
“疼的话就和我说，我不会担心的。因为你的恢复能力很强到明天就好了。主要是我现在成了魅魔，也拥有了魅魔的天赋技能，其中一个技能叫做甜蜜之吻——只要亲亲，就感觉不到疼了。”
风时说，垂下头来，银色的发卷落到了精灵耳畔，饱满的双唇因魔力的凝聚而尽染成了妖孽的魅紫色，“要亲亲么？”
艾尔文斯捧住了他的脸颊，专注地看着他，“先生，您的嘴唇……”
“使用这个法术的话就会变颜色哦！”银发美人眨了眨眼睛，艳色的舌尖以一种靡丽的缓慢从唇面扫过。
……很诱惑。而他自身也明白这一点。他的精灵迷恋着他，肯定忍不住会亲他的，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再疼了。
艾尔文斯没有亲他。而是说：“这样啊，先生。我怎么记得之前你演安心入眠小助手的时候，嘴唇就是这个颜色，你亲完我就不疼了，对上了甜蜜之吻的效果，而你当时，还没有变成魅魔……”
风时：“！！！”
辣鸡精灵的记忆力怎么就这么好呢，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都能拉出来害他翻车。他努力把翻掉的车子扶起来：
“有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有可能是巧合吧，艾文！为了扮演安心入眠小助手，我稍微改变了一下形象，凑巧就变成了一样的紫色。”
“……这样吗？”艾尔文斯陷入思考。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风时亲他一下，拉过被子把他盖住，“——你都这么累了，赶紧睡吧。”
艾尔文斯确实很累很累了。身上不再疼，被子盖过来，隔绝了寒凉的空气，他几乎是立刻就睡了过去。
风时慢慢地在他身旁淌下，用手臂掩住眼睛，掩住了那无声淌下的泪滴。
内疚像是在业火在炙烤着他。他把他的精灵打得那么痛，训得那么苦，并不是为了其自身的提升，而是为了他——为了给他夺回神格。
这让他回忆起过往还是战争之神时，时常会收到的来自超凡者父母的祈祷。他们祈求祂眷顾实力低微的子女，赋予他们天分、力量、战斗技艺，“神啊，您看看这废物的样子！”
祂的目光转过去，被称作“废物”的孩子们往往是遍体鳞伤的样子，这源于父母过分严苛的训练。
“我都不敢想象，这孩子以后可该怎么办……”
长长的叹息是那么哀切，往往会让孩子们深深惭愧，强撑着也要爬起来继续训练。但祂却知道——信仰的链条传达了这些父母的真实所想——他们担心的并不是孩子们今后该怎么办，而是自己今后该怎么办。他们用生育的方式进行投资，希望最终能够收获可观的利润。
现在的他，和这些名为父母的商人是一样的卑劣。
第二天，艾尔文斯就发现作为他对手的人类神选变弱了。
“……先生？”
“啊，”银色的长发飘洒，风时垂眼，手指轻轻抚过刀背，“我感觉昨天把他设定得太强了，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雪亮的刃罩上明亮的元气炫光，他向他飞掠过来，“继续吧，艾文。”
艾尔文斯迎战，咽下去了想要说的话。但片刻后他终究还是说出口，因为他居然击倒了他。
“不要放水，先生！”
“我没有放水，”风时站起来，“是你太棒了。”
艾尔文斯摇了摇头。他什么实力他是清楚的，“请您继续像昨天那样，先生。”
“其实没必要那么着急，”风时说，“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艾尔文斯笑了，走来把他揽过，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您没必要这么顺着我，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挫折多了就会失去学习的兴趣。”
风时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放心啦，像之前那样陪我练，”艾尔文斯说，“实不相瞒，您给我的压力很大，但能够感觉到这种压力我其实很开心——您应该还记得我的胜率？”
风时记得。他的胜率是99%还要向上走。
“竞技场限制只能和等阶相近的打对战。但是和我等阶相近的人都打不过我，所以也是挺没劲的，”艾尔文斯耸了耸肩，“而您平时也总照顾着我，只有昨天，我才感受到了挑战性——有挑战性才会有激情，其实我很喜欢的。”
“真的吗，艾文？”
“当然是真的。是不是我昨天回去蔫蔫的让您有点在意？不是和您说了吗？那只是因为太累了。”
“这样，”风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那今天我注意，不让你累到了。”
“其实累一点儿也没有关系的……咳，”艾尔文斯眸子转了一转，“如果您回去愿意给我按摩的话。”
“好，”风时高兴道，“我回去给你按摩。”
“还要心心！”艾尔文斯继续开价，“小心心弹弹的手感太神仙了。”
魅紫色的桃心摇摇摆摆，“回去我和心心一起给你按摩。”
整个人都开心的仿佛在发光。艾尔文斯抬手掩住唇角笑意。不得不说，他家先生实在是太好哄了。
训练恢复了正常的难度。他再一次感受到那可怕的压力。逼迫着他每一次都要全力以赴。
受伤是常事，恢复也便是了；倒下也是常事，在哪里倒下就从哪里站起来。
压力激发潜能，他做到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强大。这一日，他终于再一次击倒了导师。
——在后者完全没有放水的情况下。
生命与自然的魔力在空中凝现出一片片花瓣，艾尔文斯现场演绎了一个洒花花，“明显的进步！”他快乐地说道，“有必要庆祝一下。”
风时躺在地上没有站起来。艾尔文斯余光瞥到，动作凝住，一步瞬移来到了他的身前，“先生？……您还好吗？”
刚刚抓住时机，他的魔力全力爆发——这得亏是在哈伦卓耿、远古巨龙考验过的巢穴，换作武者基地的训练室，根本承受不住那一瞬的魔力冲击，艾尔文斯担心极了，导师该不会是被他给伤到了吧？
他关切地俯身查看。然而掠开了导师蒙在脸上的乱发，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着喜悦的眼睛。风时将他一把拉进了怀里，用力吻住了他。
护甲的金属撞击地面，发出一连串的低响。银色的发卷与淡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两人相拥从这边滚到了另一边。
最终停下，坐起身来，魅紫色沉碧色的眼瞳互相倒映出对方明亮的笑容。
“我会成长起来的，先生，”艾尔文斯说道，将乱发向后拢去，“成长为像您记忆中那位一样强大、一样值得信赖的精灵。”
风时用力点头：“嗯嗯！”
艾尔文斯看着他。风时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不对，想也不想就“嗯”，还大力点头，他的精灵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艾尔文斯没有不高兴。他反而笑了起来，“完全不觉得这样的话不合适吗，先生？”
“没有！”风时慌乱地说，“我已经认识到这样的话不合适了。”
“不，您的第一念头就是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合适。”艾尔文斯弯起眼睛，伸手帮他整理头发，自然而然地凑近了他，“——那个精灵和我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没有没有，”风时头摇得像是波浪鼓，“没有关系，艾文！”
艾尔文斯把手放下。风时飞快地从他身前逃走。他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从未遇到过这么适合我的剑术……术士的剑术，还与我有着相同的本源。”
他缓缓地说道，唇角抑制不住地泛起微笑：
“一个精灵术士，为什么要去研究剑术，你当然可以说这是爱好，但也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种可能，是术士的魔法，出于某种原因不是那么好用，比如，他有无法完成远程精准打击的诅咒。”
他满意地看到某人背影微微颤抖，“再联系起您问我有没有学过精灵史，这是一位史上有名的大人物，所以，他是光明精灵的王，我的先祖，对吗，先生？”
第206章
“……”
风时如果是漫画里的人物，那么现在他的嘴巴一定会被抽象化成波浪线条来反应他复杂的心情。
精灵缓步走来，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
“所以，他叫什么？”
风时打死不说。
“算了，”艾尔文斯离开，摇了摇头，“回头我会从历史课上学到的。”
他捡起了丢在另边地上的半身法杖，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和人类不一样，精灵作为长寿的种族，王位轮换得很慢，每一任王一定都有详细的介绍。”
风时的唇瓣缓缓张开：“？！”
然后发出了战争之神的声音：“嘤！！”
银色的发卷甩向一边，他猛地向后回过头来。
艾尔文斯半转过身，含笑看着他。
风时呼地飞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我和你说！艾文。”
“您说？”艾尔文斯弯下眼睛，格外耐心地等着。
风时组织了一下语言，开说：“到时候你会学到很多故事，还有传说——那都是假的，是后人出于对他的崇拜过分美化编出来的，当事人告诉你根本没有这回事，不可以相信。”
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真实的情况又是怎么样的呢？”
“真实的情况……咳。神明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前往未来，你知道的。所以当时的我已经知道未来我们会在一起。我才没有输呢，才不像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里那样……”风时双手乱舞，“那只不过是我提前下的聘礼罢了！”
艾尔文斯：“哦。”
艾尔文斯：“聘礼。我信了。”
他凑近他，“具体是什么聘礼啊，先生？”
“%^#@！！……”
风时抓着他来回摇晃。
“好好好，”艾尔文斯要被他给晃飞了，“不问了不问了。”
不问了并不代表他就此放弃寻找答案。当天艾尔文斯就去了图书馆。
然而偌大的星界图书馆里，有关精灵的资料相当地少，偶尔会有一些，往往也无关紧要。这就使得他郁闷极了，精灵们的书到底都去哪儿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母亲留下了许多的书——还是精灵王室所传承的一手的资料。在这里面，肯定有关于那位精灵王，关于他的导师的详细的信息。
艾尔文斯给汉默，给莲娜夫人都写了信，讨要母亲留下的精灵古藉。
迈特兰的温斯顿家族因为这两封信而掀起了巨大的恐慌。
当天，古堡里便召开了密会，“他要宝藏！”二星的心灵法师吉尔曼温斯顿挥舞着法杖，“——他知道了！”
“因为那个人……不，精灵，他男朋友，”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法师颤颤巍巍地说，一大串造型奇特的符文片在他颈中碰撞着，“毫无疑问地会告诉他。”
“他问我们讨要古籍。”莲娜夫人淡淡地说，在家里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这说明那家伙作为精灵也不知道东西究竟藏在哪里。”
“王室的宝藏。普通的精灵自是不会知道。”
“但他是神选——战争之神的神选。战争之神与他们这一脉的关系非同凡响，你们都是知道的。谁也说不好他会不会从神明那里得到启示。”
莲娜夫人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座，“诸位，未来一段时间把你们其它的研究暂且向后放放——我们的速度必须加快了。”
……
艾尔文斯没有收到温斯顿家的回信。这一日，风时倒是告诉了他更多的有关那位精灵王的信息：“他有三个传奇。”
“传奇……”艾尔文斯这些天里无论睡着醒着，这两个字一直弹幕似的在眼前滚动，他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应了一声，心想作为王那当然应该是传奇了，隔了有两秒，方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猛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三个传奇？”
“传奇术士，传奇游侠，”风时数给他看，“还有传奇剑士。”
银色的刀叉悬停在空中微微颤栗。艾尔文斯缓缓将餐具放了下来。
“先生，您的意思是，他……”
“每个职业领域都达到了传奇级别，”风时解释，“并不是说你作为剑士升到了传奇境界，然后换根法杖到手里就变成了传奇法师。而是……该怎么说？你是一个传奇剑士，但同时也掌握了传奇级别的法师所应掌握的所有的奥术……当你拿起法杖，在不认识的人眼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传奇法师。”
“不，我不是说这个——您说的我明白，先生，”艾尔文斯摇了摇头，要知道他的理解能力还没有那么差，“我想说的是，把术士暂且按下不讲，游侠，使用弓箭的最注重精准的职业，他也达到了传奇级别——这在身有诅咒的情况下应该很难做到，所以，血脉的诅咒，是因他而始的吗？”
风时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是的。他成为传奇在前，然后才受到了诅咒。随后转职练剑，并成为了传奇剑士。”
“真是让人深深感到景仰，”艾尔文斯说道，迫切地问，“谁诅咒了他，先生？——又是为什么诅咒他？”
“……”
厅子里迎来静寂。静寂源于风时许久的沉默。
他眉头蹙起，双手扶住额头，沉潜思索。
艾尔文斯耐心地等着他。
时间分秒流过，风时慢慢地又将手放回到了桌子上。
“我也不清楚，艾文。他不信仰我，于是我无法从他那里直接得到信息。而间接的信息……”被掩埋在无尽的迷雾里，“……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风时用虚渺的声音说，“我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
艾尔文斯抚了抚他的额头。
“把神格拿回来，是不是就可以恢复了？”
“嗯。”
艾尔文斯点头，重新拿起了餐具。
“我也会成为传奇的，先生。”
“你会的，”风时确信这一点，“等你升到传奇，我就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
“诶……？！”
艾尔文斯愣了一下，随即觉得不行，“等我升到传奇都什么时候了，那未免也太久了。”
“他是传奇之上，好吗？到了传奇，想要更进一步会很难——但是他拿着我的神格。等你传奇我告诉你就已经很好了。”
风时说，双手环在胸前，紫色心心啪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没好气地看着他。
但隔了两秒，突然间又惊悚起来，漂亮的眼睛缓缓瞪大，“等等，艾文，传奇不传奇的待会儿再说，说到升级，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啊？！”
第207章
“对啊，先生，”艾尔文斯说，“你不快点告诉我，我都要毕业了。”
风时僵住，拍在桌子上的紫色心心一点点滑落下去。艾尔文斯慢条斯理地吃早餐，等着他答应把仇人的名字提前告诉他。
……等他升到传奇就有点过于离谱了。
然而他的导师并没有作出他想象中的让步。而是就此沉默，不再说话了。
艾尔文斯动作慢慢地凝住，隐隐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先生！”他赶忙说道，“我逗你的，别在意，我不会那么快就毕业的。”
“你们三星四星毕业，”风时转向一旁，“——你现在都三星了。”
“是，我现在是三星了，但也只是三星上阶……你看这么久过去我的进度也就向前爬了一点点，”艾尔文斯拿出了超凡纹章给他看了看外缘显示进度的光圈，“离四星还远着呢。而且就算四星了，也不是必须就要毕业，哈伦卓耿决定毕业的是上升空间——之所以把线划到三星四星，是因为现在魔力枯竭，升级很难，绝大多数人到三星四星就再升不上去了，继续待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收益——如果还有上升空间的话，是可以申请留校研修的。我想我应该达得到留校研修的标准。”
“肯定能达得到，”风时一听立刻高兴，又转了回来，“研修的话就可以再在这里待很久很久。”
“是呀。哈伦卓耿为研修生提供助教的职位，”艾尔文斯说，“到时候不仅可以留下来，还有工资领……如果教得不错，等阶也继续提升，达到被学校录用的标准的话，还可以转正成为教授。”
风时扑过来抓住他的手。
紫罗兰色的眼睛放射亮光，“——那我就可以安心地等你升到传奇再把那家伙名字告诉你啦！”
“…………”
艾尔文斯突然间就又后悔起和他说了这么多。
“我本来都想着大不了不要了。”风时说。
……猜得果然没错。艾尔文斯衔起一枚墨紫色的车厘子给他喂了过去。
“……唔。”
弹性的果皮被齿贝碰开，酒红的汁液流溢出来。风时的嘴巴被他给封住。
“不可以不要，先生。”艾尔文斯轻声说道，“那是你的神格——我们必须拿回来。”
又过了一个考试季，几门课程分满结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变得更多了，艾尔文斯训练之余，开始为留校研修做准备。
这天他去参加一个研修生的沙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即使是站在相当不起眼的地方，也完全掩盖不住他那灯泡……咳，神圣的光芒。作为精灵艾尔文斯拥有善良友爱的美好品格，对此当然是热情地走去和他打招呼：
“嗨，学弟！”
“？！”
拉斐尔被他给气得炸毛，“你喊谁呢，不准喊！”
“这种时刻我就必须要重复一遍你之前所发表的有关‘一日为弟终身为弟’的观点了，”艾尔文斯笑吟吟地斜过了身，去看他手里端着的小蛋糕后面的圣武士职业纹章，“恭喜三星。啊，好像又比我慢了一步呢。”
拉斐尔：“@^(#№＊%……”
拉斐尔愤怒地把小蛋糕给放了下来。
“行吧，是又比你慢了一步——我承认。不过，要不了多久你就这么喊不了我了。”
“哦？”艾尔文斯饶有兴味，“怎么说？”
“……呵呵。”拉斐尔没有说。他把嵌着颗大樱桃的小蛋糕又给端了起来，狠狠地挖了一口，“我们来比谁先升到四星，辣鸡精灵。”
而后披风一甩，转身走了。艾尔文斯好奇心被他给勾起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拉布拉特——某个不良天使的小跟班。
“我们老大被一个大佬收成关门弟子了，”二星的战士满满羡慕地说，他的武器是布满狼牙的链锤，“就前段时间的事。”
“大佬？谁啊？”
“不知道。大佬身份保密……哎好多大佬身份都保密，”拉布拉特摇了摇头，“不过就我知道的，他是从古代留下来的。本来在隐居来着，难得出来一次，看到我们老大立刻就收了。”
“这样。”艾尔文斯端起饮料浅浅呷了一口。
“是啊……哎。以后他这资源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拉布拉特感叹，突然惊讶，“咦？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
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
升到三星之后，他开始陆续收到私信，有知名的教授，也有神秘的隐者，或含蓄或直白地向他传达收徒的意向。拉斐尔成绩那么优秀，还是纯血天使，自然也会有人想要收他当弟子。
“哇……哇！也对。你是精灵诶。”拉布拉特说道，伸长脖子看了看拉斐尔已经走远了，转身就想要追过去，然而这时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猛地又折了回来，原地滑稽地转了个圈，“等等——大佬收你，你没有答应？！”
艾尔文斯饮料放回到桌子上，摊了摊手。
“我是个术士——你知道的，术士这个职业对导师很挑的。”
……不然的话还真不好拒绝。他的导师只有一个就够了。哪怕他是术士而他则是个战士。
拉布拉特发出“如果是我管它合不合适呢只要有人要我我立刻就跟着走”的声音，又说，“那你这一次可要输给我们老大了。”
“这个嘛……”
艾尔文斯目光转过。
他并不觉得拉斐尔有了导师，升级速度就能快过他。而事实也正是如此。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再次见面，艾尔文斯依然在三星，而拉斐尔……也是。
两个人的等阶依然是差不多，然而拉斐尔却是非常地嚣张，在他开口喊他之前，就先张嘴为强地嚷道：“不准喊我学弟——不然我就出卖你！”
可以说是非常地有压迫感了：“我说真的。”
“……？？”
艾尔文斯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你说什么，拉斐尔？……我有什么给你出卖的？”
拉斐尔用一种意味深远的目光看着他，而后向他走来。拉布拉特一群小弟们也要跟过来，天使圣武士竖起左手，小弟们便乖觉地止步了。
艾尔文斯淡定地站在那里等着他，倒要看看他的这位不良朋友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操作。
拉斐尔从他身旁走过。擦肩，将完全过去的时候回头，棱角分明的唇也便巧巧凑近他的耳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导师他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之所以收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成绩，而是因为我是个天使——天使这个种族和神明有关系。
“而你是战争神选，与神明的关系可比我要亲近多了。如果说给他知道，战争神选真的是存在的，而且就是……就可以让你来替我，就此脱离苦海了。”
沉碧的瞳孔微微收缩。艾尔文斯的神情陡然凝固。
不过这一切都只持续了短暂的一瞬。周边全是人，他提醒自己，迅速调整表情以免引起太多注意。
拉斐尔转过身来，露出戏谑的笑意，“你觉得怎么样呢？”
“太可怕了，拉斐尔。”艾尔文斯说，“我再也不喊你学弟了。”
“没关系的，你快喊，”拉斐尔热情邀请，“话说我这些天好煎熬的，你快多喊几声，我出卖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而后又努力为他的导师卖起了安利：“我知道，艾文，你是个术士，不需要导师，之前很多大佬联系你都被你给拒了。但是呢，你同时还要练剑，对吧？剑术是必须要有人教的。我这个导师呢，他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是个圣武士，不是的。他是个战士——而且是战士学院的院长！武者学院最强的院长哦。听我说，过来换我，换不了吃亏换不了上当……”
——是个战士。
艾尔文斯双手无声攥起。
——就是他。没错。
他唇角轻轻上挑，凉薄的冷笑满斥胸臆。
战士学院的院长……知悉真相的那一晚，他第一念头想到的就是这个人。还真被他给猜对了。
拉斐尔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他发现了他精灵朋友的异样。
他转到了他的身前，仔细看他的神情，眼睛微微瞪大，“不是吧——你还真信了啊？！”
艾尔文斯手指渐次松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很辛苦吧，拉斐尔。”
拉斐尔脸上玩笑的神情消失。
五分钟后。天使与精灵——两个上古遗族相对坐到了迷雾之息酒吧角落的散台。
“……他们都无法理解，”拉斐尔说，点了根烟让了让他，艾尔文斯摆手，于是便拿回来自己抽了，“说他因为我是天使才收我是很正常的……什么神明？不懂不懂，神明都已经死了他还能做什么？……他作为一个战士，非收我一个圣武士当弟子也没什么不对，这两个职业壁又不厚，又不是游侠潜行者。而且他还是最强的，就算职业不一样，他懂的那些教我也足够了……我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想要还没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吹出一口袅袅的烟雾。
“这也怪我。拿不出一点儿实质性的证据，只会一味地说他不好。简直就是白眼狼本狼——亏他们和我关系好，换成外人肯定会这么说。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东西，他想利用我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作为神选，应该也有那种感知吧，艾文？所以，才会听我一说立刻就相信我？”
第208章
艾尔文斯抬手扶住了额角。
太阳穴被染上初春料峭的寒意，而指尖则被渡入恒定的温度。他讥嘲地发现自己居然特意分心在意起这微不足道的细节。因为一时间想不出最合适的回答。而在这种时刻，每一句回答都应该也只能是最合适的。
他没说话。拉斐尔抽了两口烟，又把刚刚的猜测给推翻了。
“等，不对。你又没有见过他……隔得这么远，不应该能感觉得到。”
像他，是在与导师足够熟悉、距离拉得足够近之后，方才隐隐从他身上感知到黑暗以及邪恶……不，仅仅“黑暗”与“邪恶”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甚至觉得用在他身上简直侮辱了这两个词汇。为什么会这样——会产生这种感觉？
他用了很多天来确定所产生的这种感觉并不是幻觉，并更进一步地追溯出这种感觉源自神明。
他的神明。
从此，他就再也无法为被武者诸院最强的院长收为关门弟子而感到开心了。
“艾文。”他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艾尔文斯抬起头来。
“是的，我确实是知道一些非常可怕的事，”他说，“不过，我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他联系起来。因为拉布拉特说他是个古代人。”
以超凡史观，乌斯卡入侵是近代的事，“他是习惯性地用了普通人的说法吗？还是……？”
“没有人会在哈伦卓耿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连史观都改不过来的，”拉斐尔道，他看到他的精灵朋友眉头蹙起，明白他已猜出了他接下来所想要说的，“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以为他是古代人——之所以这么以为，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强了。”
强到就像是从繁荣的魔法纪元留存下来的高手一样，不能轻易现身于世，“必须待在特制的魔法力场里，不然的话力量就会被平衡机制所掠夺。从收我到现在，我们通共也就……啊，要隔好多天才见一次，不然的话，我早就超过你了。”
铂金色长发的天使吐出一个烟圈，摆了摆手，“别的不说，水平是真有水平。”
“——毕竟是传奇强者。”
“是啊。活的传奇！第一次见他，我简直不敢相信……”
艾尔文斯讽谑地挑了挑唇角。
拉斐尔捕捉到他的轻蔑之色。
“虽然最初是源于传奇爆发，但到现在他能还是传奇，足以说明他确实有这份实力。你看他同时代的那些人，同样被灌上传奇，死的死了，活下去的实力也大多跌得不能看了。”他摇了摇头，“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刚说的，‘非常可怕的事’究竟是什么？”
艾尔文斯不能坦诚地把什么都和他说。拉斐尔是可以信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他离那家伙实在是太近太近。当初就连神明都敢算计，几千年过去，狐狸又熬成了老狐狸……现在导师就在他的身边，万一出了岔子被顺着扯出来，可就完蛋了。
“想知道啊，拉斐尔，”他食中指节缘着颧骨下滑，从一侧支起下颌，“你先告诉我，他具体的等阶，是传奇，还是传奇之上？”
“传奇！”拉斐尔说，全无迟滞，“——如果是传奇之上，我怎么可能不和你说。”
艾尔文斯端起酒杯，转了一圈看了看杯口精细的雕纹，而后开始小口小口地品酒。
拉斐尔等待他的答案，视线从他脸上缓缓移转到他的酒杯：“……喂？”
他就想催。艾尔文斯眼睛抬起来，“你确定？”
“当然了，传奇和传奇之上，就算到不了圣阶，差也远着呢。感觉得出来。”拉斐尔双手环胸，向后靠在椅背上，“从那会儿到现在，那么多年，能保着传奇就已经很强了，传奇之上？这得是逆天。”
艾尔文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酒杯缓缓放下。
而后又问了一遍：“确定？”
拉斐尔：“……”
拉斐尔不确定了。
他的导师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这传奇境界是不是装的。
没准儿真的是传奇之上呢。
他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唉，”艾尔文斯叹息道，“你看你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呢。”
拉斐尔：“……”
“你烦死了，艾尔文斯！”他气得拍桌，光圈都差点冒出来了，“赶紧的和我说！”
“哎呀。作为天使怎么可以如此双标，每次我有事问你你都要反问我，现在我反问你一次你就受不了了，”艾尔文斯嫌弃，但还是大度地说道：“这样，这个答不出来也就算了，我再问你一件事。”
拉斐尔气鼓鼓地盯着他。铂金色的长发已经开始点亮圣光了。
“你别怕，这个问题简单，”艾尔文斯安抚道，四下里看了一眼。作为私密性最高的酒吧，氤氲的雾气极好地隔绝了远方的视线，并没有人因为某个灯泡开始放光而向这边投来过多的关注，于是他发问：“你的导师名字叫什么？”
“……？！”
拉斐尔呆住，“你问我他名字？”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他的名字。”艾尔文斯说道，“这么久了连导师名字都不知道，那么我显然也便没必要和你说那么多了。”
拉斐尔定了一定，“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啦！——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和你对一下，”艾尔文斯飞快地说，目光飘来飘去，“万一我们在这儿说半天，最后发现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拉斐尔：“呵呵。”
他拆穿：“你就是不知道！”
“咳……”艾尔文斯怂怂地向后缩了一缩，进一步还原某个魅魔那精湛的演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紧的回答我的问题啦！话说你还想不想知道我说的可怕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拉斐尔：“…………”
拉斐尔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些细节，但想了想还是把导师名字告诉了他：“卢西恩本康华里。”
“谢谢！”艾尔文斯向他致以真诚的谢意。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他做的可怕的事是什么了。”
“好的，”艾尔文斯诚实守信地点了点头，“我和你说，战争之神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哦——乌斯卡人杀了衪，但并没有杀死衪。至于衪为什么会死去……”
“是康华里干的？”拉斐尔难以置信，“他是很强。但再强也不可能……哪怕神明在乌斯卡人那里受了重创。”
艾尔文斯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拉斐尔信他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什么？
一支烟已经抽完。他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掉。就很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火大了。
第209章
“但总之他和这件事有关系，拉斐尔。”艾尔文斯说，“战神之死有蹊跷，而他——按你所说——则有着关乎神明的图谋。”
拉斐尔认同他所说的。
“会是什么？”他喃喃地说，“他给人的感觉非常正常，而且对我也很好。如果没有那种天然的感知，我恐怕不会发现半点异常……而就算我有这种感知，戴着有色的眼镜去看他，把他每一言每一行都给放大，也完全无法从他的行为上推断出他的目的。”
艾尔文斯指尖轻轻摩挲酒杯光滑的外壁，唇角一点点向上勾起。
“这个啊……首先，让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战神之死——战争之神为什么会死到泽坦人手里，换句话说，泽坦人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神明？”
“……是被泽坦人谋害的。”拉斐尔缓缓重复了一遍，珀金色的双眸流转着宛若冰凌的寒冷光辉。平日的吊儿郎当已然一扫而空，现在他是真正的战争天使，恐怖的杀意令人视之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你说，换一个人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泽坦人没有理由谋害这位为世界献身的神明。”
“也就是说，你想不出原因，对吗？”艾尔文斯笑了一笑，把酒杯再次起举了起来，“但一件事既然发生，背后总是有原因的。”
“……”
拉斐尔眉宇深深拧起，陷入痛苦的思索。
艾尔文斯看着他，慢慢地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酒。“实际上，并不需要一个具体的答案。是谁，为什么这么做……凡人施以任何行为，背后都有一个统一的驱动，那就是‘有利可图’。”
“弑杀守护泽坦的神明能有什么——”拉斐尔拍案，但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即弱了下去，“喔。也许对他自己是有好处。”
“没错，从这一点上，能够推断出，神明的一些东西是可以夺取的——它并不与衪绑定，而是可以发生转移。”
金发的精灵眼底笑意变得更盛，狭长的绿眸微微眯起。
他向他凑近，压低了声音，“——所以，你的导师那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吗，拉斐尔？”
拉斐尔摇头。“我不知道，艾文。”他努力回想，“东西……”
“那么接下来，留意他那里的东西吧，”艾尔文斯说，“知道了是什么东西，自然就可以弄明白他所谋划的究竟是什么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点烟。而是默默地喝酒。艾尔文斯看着大理石桌上鎏金的纹路。迷雾之息酒吧开在幻术系的迷雾之谷，一应陈设都是幻术师的风格，精致、优雅，而又神秘。
“抱歉，拉斐尔。让你孤身调查这么危险的事。”
“你跟我道什么歉？”某个不良天使怔了一下，大感受到冒犯，“这难道不该调查吗？为泽坦而献身的神明，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绝不能容许……更不用说——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不会吓到你，艾尔文斯——血脉觉醒的那一波我本来应该死的，以我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住完美觉醒，是神明衪救了我！”
艾尔文斯登时愣住：“呃……”
——他居然感觉到了！
当时拉斐尔醒来，他还专门试探了，问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他说他意识不太清楚……居然是假的！不过他应该只是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并没有看到神明究竟长什么样子……他男朋友他是见过的，如果看到了战神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必不可能淡定地绷着这么久。
这么想着艾尔文斯松了一口气。而拉斐尔并不知道他内心瞬间卷过这么多的惊涛骇浪。他只看到他一脸呆滞半天说不出话，顿时得意起来：
“想不到叭？神明祂曾为我降临。像你这……还神选之子呢，菜啊，我看你就是弟中弟。”
艾尔文斯：“……”
艾尔文斯：“………………”
“想不到，拉斐尔，”艾尔文斯承认，“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过——希望我接下来的话也不会吓到你——为什么在危急时刻战争之神会出手救你？答案很简单——祂是我召唤来的。”
拉斐尔：“？”
拉斐尔目瞪狗呆：“？！？！？”
“什么，”他拒绝接受，“怎么会是你召唤出来的，你也只是、只不过是一个神选之子罢了，神明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
“哦，”艾尔文斯一脸冷漠，“那你告诉我，你本身又没有特定信仰指向，为什么出手救你的就巧巧是战争之神，而不是圣光之神，生命之神，等等等等别的神明呢？”
拉斐尔噎住。
他无法反驳，机械地重复：“怎么会，你召唤祂，祂就出来……这在古时候，神明们都还在的时候，那些教皇的神降术恐怕都没有这么灵的！”
“是啊，想不到叭，”艾尔文斯耸了耸肩，岂止是说召唤出来就召唤出来，战争之神现在还在床上等着他呢……当然了这就没必要说了，“还天使呢，菜啊，我看你就是个弟中弟。”
拉斐尔：“…………”
明明被救了是一件应该感恩的事，可现在他都快气死了！
但作为不良，基本的良知他还是有的，虽然很气拉斐尔还是向他道谢，艾尔文斯飞快地作禁止手势：“等，拉斐尔，你先别谢我……我还没和你说！”
“说什么？”
拉斐尔问道，在重大打击之下，他连头发都不亮了。
“啊，就是调查你的导师手里东西的事——我知道你一个人调查很危险，但还是请你务必不要让他知道我是真的神选。”
拉斐尔：“……呵呵。”
他刚刚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但现在却无法忍受了：“为什么，为什么把事情都推给我一个弱小可以又无辜的天使！你是神选好吗——战神选中的是你又不是我！”
“所以我刚刚才向你道歉啊……等你调查出来，那件东西，我会帮你分析的！”
“辣鸡。我不。我要出卖你，告诉他你是战争神选，让他把你也收成弟子，过来跟我一起调查。”
“拉斐尔！！”
拉斐尔当然不会出卖他，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出气罢了。他可也太委屈了，一直以为自己是战争之神最爱的崽，结果发现不是，可恶的精灵才是亲鹅子……而他是充话费送的！
“等我找到那是什么和你说，艾尔文斯。”他没好气地说。
“嗯呢——我接下来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第210章
告别了拉斐尔，艾尔文斯回往宿舍。
没有使用传送阵，而是浮空飞了回去。如此速度会慢一些，他需要时间来梳理目前所知的信息，并作出下一步的决策。
卢西恩本康华里。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和导师所想象的不一样，他并没有达到传奇之上，而是依然是传奇。可见，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有了神格就能成神什么的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甚至没能解决自然平衡的问题，只能待在特制的魔力场里，以减缓力量的流失与境界的跌落。
这是好事。漫长的时间里康华里都会处于静止甚至有所衰退的状态，而他这边则是持续快速提升；同时，导师也更安全了，魔力场是封闭的，为了起到更好的延缓衰退的效果，强者们在里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眠状态——像哈伦卓耿的远古巨龙，现在就有一种说法是它始终在某个秘密所在沉眠，那些所谓的“巨龙会参加这个”“巨龙会出席那个”，顶着马甲四处浪都是假的……是龙族故意扯出这样的噱头坑钱——康华里在封闭的魔力场里沉眠，导师在学院里活动就不会被他给感知到了。
当然了，这会使得拉斐尔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探到神格的情报，毕竟好多天才能见到一次面。不过这事原也急不来——就算拉斐尔弄明白了神格究竟被康华里藏在那里（这绝不是随便往储物空间里一塞就行的东西），他就能上去把它给抢过来吗？
不可能的。就算是奇幻套路爽文里的龙傲天主角这样的操作未免也太离谱了。更不用说现在剧情还崩得不能再崩，主角不死光环也不能指望了，只要他敢作，那肯定是会死的。
所以接下来还是训练，升级，就像之前那样。
……真的会还像之前那样吗？
现在他必须决定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不要把他知道了康华里名字身份的事告诉导师？
艾尔文斯在半空中悬停。突然觉得即使是飞的未免也太快了。
对他的导师，他的爱人，当然应该是坦城的。但是……
艾尔文斯无法不去在意，因为这个名字，两人掰扯了这么久，最终的决定是等他晋阶传奇再告诉他。中间导师经历了百般挣扎，被他把血脉诅咒搬出来论证了提高近战技巧的重要性方才开始对他进行训练；好久之后方才给了他武器装备，但现在想想那更多的是因为他吃了祖上精灵王的飞醋，特意这么做来哄他……最近的一次，因为认定他不是康华里的对手，他甚至考虑过放弃，“大不了不要了”。
什么叫“大不了”，那是他不知花费多少光阴，不知经历多少险难方才凝聚出来的，独立的属于自己的神格。倘若放在过去，他或可以说他再凝聚出来一个，有了之前一次他知道该怎么做，然而现在，他变成了魅魔，低等的下位魔族，他再也不能凝聚出新的神格了……如果无法把这个神格给夺回来，他便将永远停滞在七等上阶，再无寸进。
他害怕，他会不自量力，冲动行事。哪怕他向他誓言保证不会这样也没有用。只有把名字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才会感到安心。如果他告诉他……
艾尔文斯记得导师得知法则限制的那一天，记得那后续的很多天。他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让自己看上去和过去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有不同的。好多天过去，他才再次恢复了能感到开心的能力。
艾尔文斯最终决定不要告诉他。反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就康华里手里的神格作出什么行动。
……但这事他既已知道了，就会在心里翻来覆去时不时地想。导师拥有读心的能力，他不可能瞒得住的。
所以，他只能暂时让他失去读心的能力了。
艾尔文斯在精神领域设下了防御。
带着几分忐忑，他回到了宿舍。
客厅里空无一人。风时在床上已经睡了。艾尔文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希望今天能够这么度过。
然而旋即他听到响动，是毯子被呼地掀到了一边。银发的恶魔展开双翼，从里间飞了出来。
“艾文！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艾尔文斯心脏提起，忙接住他，“今天回来碰到朋友，去喝了一杯酒，先生。”
“喔……我说呢。”风时墨色的魔翼把他笼罩，纤细的尾巴在他腰间缠绕，小心心从另一边滑下来，“我歪在那里都快睡着了。”
艾尔文斯抱着他往床上走，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您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不用等我的。”
“我知道……”风时蹭了蹭他的脖颈，“可是我饿了。”
艾尔文斯连忙给他渡去了许多的能量。
然而风时却是摇头。
“不要——我想吃点好的。”
艾尔文斯努力哄他睡觉，“您都困了，先生。”
“——然而一说到吃饭我立刻就不困了。”
“…………”
艾尔文斯那还不是只能给他吃。
风时恰饭。酒足饭饱，美滋滋地倚在他的怀里。
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弯出浅浅弧度，心情显而易见地很好。
……看起来暂时没有发现他把他给屏蔽了，艾尔文斯想道。心下浮起些许庆幸，但也明白，他的幸运并不会持续太久。
需要采取一些办法，“先生，”他说道，“话说您好久都没有回去那边了。”
风时神情滞了一滞。
“呃……是啊。”
艾尔文斯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我不是想要和您分开，先生，之所以说这个，是我想……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法师先生和地下城主他们啊？”
“……”
风时的目光一点点垂下，指尖绞住了枕头的边角。
他感到他的心脏也像这角枕头一样扭曲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他在逃避，并希望这场逃避没有限期。
他原本就怕见他的魅魔朋友们。而现在，他更怕了。只要回去，就必然面对他们的追问，等阶的事情，法则的限制，有没有办法……到时候他就撒谎呢，还是说，办法找到了，但唯有我能用，你们只能干看着？
艾尔文斯怔住，一点点覆上他的手。
“对不起，先生，”他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请您不要难过……等拿回神格，重回神位，您一定可以给朋友们帮助的。”
他没敢再提让风时回另一边的事情。
而风时继续留在这里，每天和他待在一起，自然不可避免地会发现：“艾文！——你怎么把我给屏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