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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三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31 章


    方矣觉得自己有点儿小心眼儿了,谁还没有点儿不想说的秘密呢?他大学的时候睡觉睡懵了从床上掉下来摔破了脑袋的事儿他也不想让荀理知道。


    躺床上这么自我反思着, 过了半个多小时, 他下床了。


    站在卧室门口, 手里握着手机, 盯着屏幕, 按亮了看着它灭,灭了又给按亮,折腾得手机生生少了百分之五的电量。


    他叹口气,丧着脸去接水喝,本想着给那小子发个信息吧,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刚才那事儿是他做得不太对,但男人啊, 还是总端着架子当哥的方矣,拉不下脸去。


    他接了杯水, 站在客厅咕嘟咕嘟地喝, 突然看见家里门上贴着张纸条。


    那纸条贴在朝内的门上,他眯着眼走过去,一看,笑了。


    方矣把纸条从门上扯下来, 抬手蹭了蹭粘了胶的门。


    回到客厅, 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丑了吧唧的“祝好梦”三个字,心情好得不得了。


    方矣心情一好, 凡事都好说,外面柳树才刚发芽,他家里却已经开了漫山遍野的玫瑰花。


    他起身,换了衣服,心情大好的他决定去超市买点儿好吃的给那个狼崽子送去,也算是为自己的小脾气道歉了。


    他吹着口哨下楼,没想到刚到楼下,就看见那个熟悉的狼崽子正坐在自己家楼门前的台阶上抽烟。


    方矣皱了皱眉,过去,直接抢过那家伙手里的烟掐断,扔了。


    “哟,小伙子还抽上烟了。”方矣有一阵子没见过荀理抽烟了,这人应该烟瘾不大,平时两人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怎么闻到对方身上有烟味儿,这会儿竟然在这儿玩忧郁,方矣不乐意了。


    荀理没想到方矣会下楼,看见他的时候还有点儿惊喜。


    但惊喜之后,依旧丧着一张脸。


    “怎么了这是?”方矣站到下面的台阶上面对着荀理,看着他那张写着“委屈,很委屈,非常委屈”的脸,有点儿想笑,但憋回去了,“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了?这么不开眼呢?连你都敢惹?”


    荀理抬眼看看他,继续低头玩忧郁:“你别和我说话。”


    “哟,这是闹得哪一出?”方矣弯下腰,脸都快贴上去了,“我瞧瞧,谁惹你了?”


    “你。”


    方矣眼皮一跳,呵呵一笑:“哦,那我离你远点儿。”


    说着,方矣转身就走。


    “喂!”荀理叫住了他,委屈巴巴地说,“我他妈想你呢!”


    方矣背对着荀理,偷偷地笑了,笑够了,换上冷酷的面具,转回去看着那臭小子说:“文明点儿!”


    “我想你呢。”


    “想我干嘛?”


    “怕你生我气,以后都不让我来你家了。”


    方矣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子跟自己耍无赖演戏呢,但他还偏偏就吃这一套,荀理也算是聪明人,摸透了他。


    “我干嘛生你气啊?”方矣走回去,坐到荀理身边,“台阶上脏不脏啊?”


    “脏不脏你都坐了。”荀理趴在膝盖上侧着头看他,大高个儿,那姿势怪难受的,“你怎么出来了?”


    方矣长叹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两只手指夹着,说:“某个人,落了点儿东西在我这儿。”


    荀理看着那张自己写的纸条,笑了:“那你是特意来还给我的?”


    “本来是,”方矣在那儿胡说八道,“现在不想还了。”


    他把那纸条重新折好,放回口袋里,站起来说:“我要去超市,你一起吗?”


    “去啊!”荀理一把拉住方矣的手,借着对方的力气站起来,说,“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着你,you jump,我也jump!”


    “能盼着点儿我好吗?好端端的,我干嘛要上刀山下火海?”方矣哭笑不得。


    荀理冲他一笑:“就那么打个比方,表个决心而已,我当然希望你好,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在我身边过得特安逸幸福。”


    方矣自觉对肉麻情话挺有抵抗力的,也一直都头脑清楚的知道小年轻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当真,可是荀理的这句让方矣筑起的心中堡垒瞬间软得心尖一颤就都倒了,整个儿一豆腐渣工程。


    “走啊。”荀理拉了拉他的袖子,“方叔叔赶紧带我去逛超市啊!”


    方矣是个特喜欢逛超市的人,看见什么买什么,但经常买回去放到过期也未必会吃,挺浪费的,十分不可取。


    他让荀理推着车,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荀理,然后皱了皱眉。


    “怎么了?”荀理问。


    “你怎么瘦这样?”才多久没好好见见面聊聊天,荀理明显瘦了一大圈。


    荀理笑了:“哥,关心我啊?”


    “我闲的吗?关心你?”方矣回过神,顺手拿了一包枸杞扔在了车里,“你啊,少熬夜,黑眼圈都出来了,枸杞回去泡水喝,养生,真当自己年轻力壮不怕折腾啊?”


    荀理推着车子走在方矣身后,看着里面躺着的那包枸杞,无声地笑着。


    方矣买了一大堆东西,自己只掏了一盒酸奶出来,其他的勒令荀理全都带回宿舍去。


    “这是干嘛?”荀理问他,“意思是要包养我?”


    “哟,终于正确认识自己了,知道自己不值几个钱了哈?”


    荀理笑笑:“别人的话肯定不行,但要是你,一包枸杞我就跟你走。”


    “那可别了,”方矣说,“我要不起。”


    “强卖行不行?”


    方矣瞪了他一眼,把人往回踹:“快走快走,别在我这儿起腻,待会儿让人看见,我可说不清。”


    荀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两人就站在离学校不远的超市门口,确实容易遇见熟人。


    “那我先回去了。”荀理说,“晚上我还有事儿,就不陪你了。”


    “你看我是需要你陪的样子吗?”方矣先走一步,背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白了个白,有缘再见吧。”


    荀理站在原地笑着看方矣走远,突然觉得方矣就是他的百忧解,最近所有的疲惫和愁绪,全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说,爱情不是狗屁,是良药。


    方矣回了家,无聊得在家里打转。


    老肖叫他去喝酒被他给拒绝了。


    “我明早得上班呢,今晚要早睡。”


    老肖说他:“你这人,什么时候也这么重色轻友了?”


    “我怎么就重色轻友了?肖天冶先生,我劝你把话说清楚。”


    老肖乐了:“你最近不谈恋爱呢吗?就跟那个小奶狗。”


    “哪儿来的小奶狗?我怎么不知道?”方矣心说,小奶狗没有,小狼狗倒是有一个,可他跟那狼崽子也没谈恋爱,充其量算暧昧。


    “跟兄弟都不说实话了?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建子都见过了,我还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这不公平啊!”老肖说,“男大学生,挺带劲的吧?”


    “这话怎么让你说得那么猥琐呢?”方矣说,“你少跟崔一建那家伙学,气质简直一落千丈。”


    “不学不学,我就问你什么时候带他出来玩,”老肖说,“不如就今晚吧,我这儿没什么事儿,小孩儿今天休假,你来,咱们四个吃完饭玩会去。”


    方矣看了眼时间,其实还挺早的,他确实无聊,动了出门玩的心思,想了想说:“那我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吧,之前跟我说今晚有事儿来着。”


    “哟哟哟,刚才还不承认呢,这会儿就‘他’‘他’的,”老肖笑他,“行啊,我们小方也是时候陷入爱河了,你问问吧,行的话电话联系,等你消息啊。”


    老肖那边挂了电话,方矣的耳朵都热了。


    他琢磨了一会儿,打给了荀理。


    “哥,这么快就想我了?”


    荀理叫他哥像是叫上瘾了一样,之前方矣还时不时让他闭嘴,最近也接受了这个设定。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你。”方矣依旧嘴硬,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吞吞吐吐地问,“那个,你,晚上干嘛啊?”


    荀理笑了:“怎么着?今晚要我侍寝?”


    “美死你得了!”方矣说,“我哥们儿晚上请吃饭,问你能不能一起去。”


    荀理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方矣朋友吃饭会想着叫他。


    这说明什么?说明方矣的朋友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说明方矣时不时跟朋友提起他,说明自己在方矣的世界已经有了分量了!


    一个人会随便叫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跟自己朋友吃饭吗?显然不会。


    荀理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贴上了“方矣男友”的标签。


    “真的假的?”荀理问他,“没忽悠我?”


    “不去拉倒。”方矣说,“我就礼貌性一问。”


    荀理当然想去,但他还真去不了。


    “哥,”荀理说,“我特想去,因为过了这村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店了。”


    “你知道就好。”方矣笑了。


    “但是,”荀理停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我晚上有家教的活儿,一小时六十块,我得去。”


    方矣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能听得出荀理语气中的遗憾,不过最让他不舒服的是那句“一小时六十块,我得去”。


    “荀理,”方矣说,“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就不能跟我说清楚吗?我方矣,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束了夏眠,今天更三章,凑个一万字得劲一下,然后明天开始这篇文就双更到完结吧,八月份肯定OK的。


    ☆、第 32 章


    方矣的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扼住了荀理的咽喉,他没那个意思, 不是不信任方矣, 他只是担心。


    荀理沉默片刻, 认输一样, 说:“虽然有点儿自私, 但是我现在能见你吗?”


    “等着。”方矣说,“我去学校找你。”


    “别在学校了,”荀理说,“我准备出发去做家教,我们在公交站见吧,几句话的事儿,如果我能说得清楚的话。”


    隔着电话,方矣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荀理皱眉的样子,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插科打诨的感觉完全不同,是认了真的。


    “好。”方矣问, “校门口那个?”


    “小门旁边。”


    “等着我。”


    方矣挂了电话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关门的时候才想起来钥匙没带,上次把自己锁在外面是除夕那天,他跟荀理在一起。


    门已经关上,方矣的备用钥匙放在了办公室, 现在过去办公室肯定没人, 只能等明天。


    他进了电梯,一边想着荀理的事,一边想着今晚去哪儿借宿一下的事儿, 他刚刚出门急,甚至连钱包都没带。


    没有钱包就是没有身份证,他连宾馆都住不了。


    都是荀理的错。


    方矣赌气的想,都怪荀理那个臭小子。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走出电梯的时候方矣还没想到晚上解决住处的办法,其实大可以去找老肖,老肖一准儿把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但他最后还是把这件事儿暂时搁置了,等跟荀理见了面再说。


    方矣是跑着出去的,跑出小区,跑向外面的公交站。


    周日傍晚,大部分学生都从外面返回了学校,公交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双手揣兜系着灰色毛线围巾的荀理。


    方矣平时很忌讳跟荀理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流,自己心虚,生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但这会儿他顾不得那么多了,直觉告诉他,荀理要说的是足以改变他们关系的事情。


    或许是想太多,想得太严重,可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荀理身上好多谜题,让方矣不得不多想。


    他跑过去,刚站稳,恰巧一辆公交车进站了。


    “你坐这个?”方矣问。


    荀理点点头:“没事儿,等下一趟吧。”


    方矣看了一眼,因为是第二站的原因,车上人不多,甚至后面还有空座,他朝着荀理打了个响指,抢先一步,上车了。


    荀理很是意外,赶紧跟上,投了两人份的钱进去,然后跟在方矣身后,在倒数第二排落座。


    常年不怎么运动的方矣刚刚跑了几步,这会儿坐下了还在喘,荀理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像是在抚慰他。


    方矣心里突然一软,好像被灌了一肚子的糖水。


    车上人少,在后面偷偷摸摸牵手也没人看见。


    但荀理没敢多握,等方矣稍微好点儿了,就收回了手。


    “你怎么就上来了?”荀理说,“等会儿你不是还要跟朋友去吃饭?”


    说到这里方矣才想起来老肖在等他的电话:“等我下。”


    他掏出手机,给老肖发了微信,告诉对方自己临时有事儿,不去了。


    “我朋友有事儿,取消了。”方矣说,“改天。”


    荀理笑了笑,大概能察觉方矣的意思,什么朋友有事儿,明明是自己爽约了。


    “你做家教的地方在哪啊?”方矣仰头看了一眼车上的路线图,“我还真好久没坐公交车了。”


    “挺远的,”荀理说,“不堵车的话,四十多分钟吧。”


    方矣后悔了,他应该开车送荀理过去的,但突然想起自己钥匙落在了家里,别说开车了,他连开门都开不了了。


    “那你晚上怎么回来?下课了还有车吗?”


    “嗯,有,这车是24小时的,不过十点之后车次少了点。”荀理笑着看他,“关心我?”


    方矣在心里嘀咕:我不关心你会跑过来找你还陪着你去上课?


    “行了,现在开始吧,”方矣想着趁周围还没别人,他们俩把该说的都说完,“你最好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荀理的笑容慢慢收敛,但依旧望着方矣。


    “干嘛?后悔了?”


    “不是。”荀理收回视线,低头看自己的手,“不知道怎么开头。”


    “那我来问,你来答。”方矣看着他,说,“为什么这么拼命赚钱?”


    荀理抿了抿嘴唇,半晌,回答说:“想多攒点钱给我妈留着。”


    方矣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皱起了眉,放缓了语调:“你妈妈,她在哪?”


    “市七院,”荀理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吧?”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回答了方矣的问题,然后看向了对方。


    方矣紧锁的眉头让荀理很不舒服,像是对方眉心绞起来的那个“井”字化作了麻绳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颈。


    “怎么会?”


    “她啊,”荀理平静地说,“我十二岁的时候就住进去了,到现在,眼看着就十年了。”


    市第七医院是脑科医院,也就是大家说的精神病院。


    “其实也没那么缺钱,她以前好着的时候赚得不少,她、我外公,都给我留了足够好好上完大学的钱,”荀理又低头看自己的手,“但是我总想着,能省着点就省着点,能自己赚点就自己赚点,我想给她多留点儿钱,万一以后真的有办法能治病了,我们也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方矣有点后悔了,他不喜欢揭人伤疤。


    可是,转念一想,他跟荀理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不知道未来会走向哪里,对对方的情况一无所知,真的是对的吗?


    “那,你爸爸呢?”


    “不知道,没见过。”荀理说,“我的世界好像根本就没有爸爸这种生物存在,从我出生到懂事,他从来没在我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方矣也转过头垂眼看着虚空。


    “我妈特漂亮,你看过她照片的,”荀理笑了,“我记得小时候放学她来接我,第二天我的同学都跑来跟我说我妈漂亮,仙女似的。”


    是,方矣看过她的照片。


    那张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条白色的连衣长裙,长发及肩,笑得很甜,照片上的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相纸泛黄,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女人很漂亮,是那种清纯干净的美,像朵纯净的百合花。


    “小时候我挺不懂事的,不知道多关心她,”荀理说,“其实说实在的,她生病前的很多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了,可能我就是从她生病起才真的懂事了。”


    公交进站,停靠在站台。


    有人上车,坐在了他们前面。


    荀理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讲述,他歪了一下身子,笑着说:“哥,我累了,借你肩膀靠一会儿。”


    前面的人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就转了回去。


    方矣比荀理矮些,为了让对方靠得舒服,特意坐直了身子。


    “小学四五年级那会儿吧,我十一二岁,我妈突然开始不太对劲,”荀理说,“她平时都很温柔的,话也不多,不像别的家长那么爱唠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时不时自言自语,有时候半夜会突然叫我起来拉着我往外跑,说有人来杀我们。”


    方矣紧锁着眉头看着窗外,觉得车里有点儿闷得慌。


    “那段时间我经常被吓哭,因为当真了,以为真的有人要害我们,”荀理轻声笑了笑,“现在想起来,那会儿真是……后来还是我家邻居发现她不对劲的,让我给我外公打电话,说带她去看看。”


    “荀理,”方矣轻声说,“你要是不想说了,我们就换个话题。”


    荀理垂下眼睛,趁着没人注意,拉住了方矣的手。


    “也没有不想说,”荀理说,“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觉得……是我不敢。”


    “为什么?怕什么?”方矣难得不别扭,反手握住了荀理。


    荀理笑了:“怕把你给吓跑了呗。”


    他像是叹气一样,轻声说:“精神分裂,有遗传的可能,你怕不怕?”


    方矣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你小子……”


    “特自私是吧?”荀理放开了方矣,坐直了身子,“对不起啊,哥。”


    方矣看向了他。


    “我是挺不是人的,明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还厚着脸皮去勾搭你。”


    他正说着话,前面的人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荀理跟方矣都没在意,但对方回头时,谁都没有出声,等到那人转了回去,荀理继续说:“我挺自责的,不是个东西,差点儿把你也拐沟儿里去。”


    他苦笑一下:“你不搭理我,其实是对的。”


    “荀理,”方矣侧过身看他,“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荀理低头,不敢看他。


    “哦,搞了半天我方矣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人,因为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担心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发生的病就跑路的人?”


    荀理看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真是小王八蛋,”方矣说,“说你是狼崽子,真对不起人家狼,你就是个王八。”


    荀理抿抿嘴,点点头:“嗯,我是。”


    方矣被他这句“我是”给硬生生气笑了,没忍住,朝着对方肩膀捶了一拳:“别乱接话!”


    荀理乖乖地点头,像是等候发落的罪人。


    “咱们俩的事儿先存档,我之后再跟你算账,”方矣说,“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这段时间突然忙得不见人影,就是因为你妈妈的事?”


    荀理点了点头,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后低声说:“哥,她前阵子出了点儿意外,我差点就没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 33 章


    方矣见得最多的是嘻嘻哈哈没正形儿的荀理,这人突然低落起来, 弄得他不仅不适应, 还跟着心里难受。


    荀理说:“我妈前些年还逢年过节可以让我接回家住一阵子, 可是最近几年越来越严重, 连家人探望都需要看情况, 当然了,很多时候我根本不敢去看她。她不是每次都能认出我来,有时候会把我当成不知道什么人,对着我说很多奇怪的话,因为这个病,她近两年开始有暴力行为,不仅伤人,还自伤。”


    方矣突然想起之前二人洗澡时他看见荀理身上有疤, 当时还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中二时期学人家自残。


    想到这个,他像是活生生嚼了一颗柠檬, 从牙齿酸到了心里。


    “本来过年的时候我想去看她的, 毕竟春节么,但是她情况不太好,不适合见人。”荀理说,“初一那天早上我刚起来就接到电话, 说她出事了。医院其实安全措施做得非常好, 每天都会有人检查他们身边是否有锋利的东西,但是你能想到吗,她竟然弄到了一根针。”


    荀理说不下去了, 双手搭在腿上,扭头看向另一侧的车窗。


    “别说了。”方矣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累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


    累了就靠着我歇一会儿。


    荀理突然觉得自己特没出息,因为他竟然想哭。


    从十二岁他妈被送进医院开始他就很少哭过,因为知道哭没有用,日子只会越来越难。


    他不哭,不诉苦,还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过得挺不错。


    他承认他们家生活很不如意,但不怨天不尤人,只想带着他妈好好活着,他们都还活着他就特知足。


    尽管,明知道那个漂亮女人很可能再也没办法像寻常人一样生活。


    荀理一直都记得他小时候他妈跟他说过的话,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像模像样的,所以他才能在今天这么拼了命的去往上爬。


    挺累,可也觉得挺好。


    这么些年,荀理从小不点长成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大小伙子,就像是一点一点筑起了自家的长城,城墙结实,足以渡他和他妈的人生。


    亲手筑过长城的人是不可以哭的,可是现在,他却因为方矣的一句话差点儿掉眼泪。


    本来荀理以为自己会得来同情或者安慰,可是方矣没有叹气,没有对他说毫无意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方只是告诉他,累了就靠着那肩膀歇一会儿,这么一句话,简单朴实,却又最戳心窝。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荀理说:“哥,你觉得我惨吗?”


    “我觉得你特牛逼。”方矣说,“我要是你,大概早堕落了。”


    方矣是发自内心的佩服荀理,这小子每天阳光灿烂的,好像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日不落帝国”,要是不看他每天拼命兼职赚钱,绝对会觉得这是个家庭和睦父母性格也都特有趣的人。


    “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方矣说,“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荀理笑了:“行啊,现在就有个难处。”


    方矣看向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荀理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缺个男朋友。”


    果然……


    方矣翻了个白眼,一巴掌呼到他脸上,说:“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一直藏起来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对荀理来说也算是解开了心结。


    之后车上人越来越多,他们俩没有再多说什么,暧昧的小动作也停了,看上去就像是拥挤的公交里再寻常不过的两个路人——两个帅了点儿的路人。


    他们上车时天还没黑,车也是空的,等快到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荀理说:“哥,准备下车。”


    方矣跟在荀理身后到了公交车的后门,看着外面说:“这地儿我还真没来过。”


    虽然方矣是本地人,但他的活动范围其实很窄,去的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这座城市很多地方他都没去过,就像之前没去过荀理家的那一带。


    “我也是当了家教才第一次来这边,”车停了,荀理带着方矣下了车,“你看那边,有家抻面馆,他家的面条特好吃。”


    方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想起他们俩都没吃晚饭。


    “吃碗面来得及吗?”


    荀理笑了:“我是来不及了,你可以去。”


    他问方矣:“你现在就回去吗?还是等我一起?”


    方矣心说,我倒是想回去,也得有地儿回才行。


    他双手插兜,故作沉思状,然后说:“我找个地方等你吧。”


    有时候开心来得很简单,喜欢的人愿意耗着时间等自己就是疲惫生活最好的慰藉。


    荀理笑得像个大傻子,差点儿就凑上去抱方矣。


    “那,那什么,”荀理没想到方矣会愿意等他,高兴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对面就是我上课的小区,楼下有个咖啡店,你在那儿等我吧。”


    方矣点点头:“行啊,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现在方矣要求什么,荀理觉得自己都能答应。


    毕竟,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大傻子。


    “晚上请我吃抻面。”


    荀理笑出了声:“哥,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这是在骂我吗?”方矣先走一步,朝着马路对面去,“赶紧跟上啊,傻了吧唧的干嘛呢?”


    荀理去“上班”了,方矣坐在咖啡店里点了杯蜂蜜柚子茶,又挑了一块儿小蛋糕。


    桌子旁边的书架上有书,大都是心灵鸡汤,他没什么兴趣,索性吃着蛋糕喝着蜂蜜柚子茶玩着他的消消乐。


    手机玩到只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电,方矣不玩了,趴在桌上看着外面出神。


    他想着荀理的事,怎么都没法把这个天天围着他嬉皮笑脸的男生跟那个倔强隐忍又坚强的苦瓜男孩联系起来。


    挺不得劲的。


    方矣这人心肠软,本来就对荀理有好感,这会儿又知道对方家里竟然是这番光景,自然心疼得不行。


    他趴着把脸埋在手臂里,想着,要不对这小子再好点吧,就当自己是他爹了。


    方矣百无聊赖地在那儿趴着,后来就开始晕晕乎乎的犯困,也不知道几点了,也不知道荀理什么时候能来找他。


    被挂在心尖上的荀理上了两个小时的课,因为辅导的小姑娘这次考试考得好,家长开心了,为了感谢荀理,特意给他买了一大袋子零食。


    荀理客客气气地接过来,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这两天来第二次收到零食大礼包了,还真有人把他当孩子哄。


    上完课的荀理提着一袋子零食快步往外走,他琢磨着方矣应该会喜欢这些吃的。


    天已经黑透了,路灯散发着暧昧的橘色光芒。


    荀理踩着影子跑出去,跑到那家咖啡店外面,进去前先在窗户外面寻找了一下方矣的身影。


    那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趴在那儿,摆弄着手机。


    荀理笑了,轻轻敲了敲那巨大的落地窗,里面的人像是被吓了一跳,起身扭头看过来,荀理眼睁睁看着方矣从面无表情到眉开眼笑,就像是亲眼见证了一朵花开的过程。


    他在玻璃窗上画了个无形的心,坐在里面的人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始终都挂着笑。


    荀理跑进店里,坐在他对面。


    “拿的什么啊?”方矣等了好久,终于把人给等回来了。


    他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最讨厌的就是等人,可是今天竟然硬生生等了这小子两个小时,真的是人生头一遭。


    荀理把大袋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上课的那家家长给的,全都是零食。”


    方矣笑出了声:“干嘛啊这是?把你当儿子养了?”


    “不是,”荀理看了一眼方矣那还剩下半杯的蜂蜜柚子茶,不管不顾地端过来喝了一口,“孩子考试进步了,给我的奖励。”


    方矣开心了,拆了一包薯片吃了起来——他正饿着呢。


    “等会儿咱们吃什么去?”荀理问,“真吃抻面?”


    “嗯,你不是说好吃么,让哥哥我去验验货。”方矣说,“你不知道,我这嘴可是什么神仙美味都尝过的,一般不给好评。”


    荀理不怀好意地一笑,小声说:“那我得谢谢你啊。”


    “倒是不用客气,”方矣说,“但是什么情况?谢我什么?我又什么时候不小心对你散发慈父之爱了?”


    荀理对方矣那诡异的措辞毫不在意,而是趴在桌上调戏似的说:“你不是嘴巴叼么,但吃我的那什么,你可是赞不绝口。”


    方矣抓了一把薯片塞进了荀理的嘴里:“嘴巴不要可以捐给有用的人。”


    荀理一边嚼着薯片,一边笑盈盈地看他,吃完了,喝了口蜂蜜柚子茶,说:“哥,你耳朵都红了。”


    “那是被你气的,”方矣火速解决掉那一包薯片,然后站起来说,“我去洗个手,你做好准备,请我吃饭。”


    “遵旨!”荀理带着笑意看着方矣去了洗手间,自己老老实实坐在那儿等着对方,他突然看见方矣的手机亮了,一打眼就看到了别人发给方矣的微信。


    一个叫老肖的人给方矣发了句:要不你去我店里住,三楼的休息室,钥匙在哪儿你知道,今晚我带小孩儿出去玩,就不招呼你了,不过你没地儿去怎么不找你那小狼狗啊?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天地良心,小狼狗本狗并没想偷看人家的信息,纯粹是个意外。


    但是,这个意外让荀理表示很开心,他才不会把方矣骨头都啃了,啃骨头多没劲啊,他要养着,天天吃肉。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好久不见的老板,我们明天见。


    ☆、第 34 章


    方矣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荀理趴在桌子上冲他笑,笑得他浑身发毛, 脊背发凉。


    “你干嘛大晚上笑得这么猥琐?真怕你被人抓了送派出所去。”方矣揣起手机, 打了个响指, 意思是叫荀理起来吃饭去。


    荀理倒是听话, 宛若一匹训练有素的狼, 起身拎袋子跟着方矣就往外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两人出了门,方矣有点儿转向了:“那抻面馆在哪儿来着?”


    “右边,”荀理笑嘻嘻地走在他身边,“跟我走吧。”


    方矣莫名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从头发丝到眼睫毛都透露着不怀好意的气息。


    “你怎么了?”方矣问,“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呢?”


    “没啊,”荀理说, “哎对了,哥, 我今天出来的时候着急, 忘了带钥匙,晚上回去得又晚,能不能干脆去你那儿借住一宿?”


    方矣觉得这话就像是学生时代朝着他脸狂奔而来的足球,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那肯定是不行的, ”方矣说, “我家不是你随便能去的地方。”


    “咱俩都这关系了,你还跟我计较那么多啊?”


    “咱俩什么关系?”方矣一本正经地说,“屁关系没有, 寻常友人罢了。”


    荀理忍笑快忍出内伤了,又问他:“那这样,我不睡你房间,就客厅的沙发还不行吗?”


    “少废话,”到了面馆门口,方矣撩开门帘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了,“你请客。”


    “请客没问题。”荀理坐在他对面,点了两碗面,还加了两个小菜,等老板走开了,他又说,“求你了还不行么,哥,你就宠我一下呗。”


    面对撒娇的荀理,方矣不仅无能为力还突然一阵恶寒,因为这小子一住自己家,最后的结局都会奔向“生命大和谐”。


    “……求求你,好好说话。”方矣反复叠着面前的纸巾,以此来掩饰他的焦虑不安。


    荀理做作地托着腮眨巴着眼睛冲着面前的人放电:“哥……”


    “打住!你小子这都跟谁学的?”方矣瞪了他一眼,“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荀理噘嘴故作娇羞状,“人家就要今天去。”


    “……你再这样我就要动手了,我跟你说过我练过跆拳道,对吧?”


    荀理笑笑:“你打我我也要去。”


    “你抖M吗?”


    “我抖你啊,”荀理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鬼!”方矣觉得头都大了,眼前这人真的很不可思议。


    按照正常的逻辑,荀理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是那种少言寡语沉闷谨慎的吗?荀理怎么就这么不按照剧本来?


    “我家……你今天不能去。”方矣看着被他□□得惨兮兮的纸巾舔了舔嘴唇说,“今天晚上我约了人。”


    “谁啊?”荀理不依不饶,“我认识吗?”


    “不认识。”


    “不应该啊,”荀理说,“我刚才不小心看见一个叫老肖的人给你发信息,你约的难道不是他?”


    方矣瞬间像触了电一样,恍惚间甚至看得到他炸起来的毛。


    “你偷看我手机?”


    “不是啊,我没有,那点儿道德底线我还是有的。”荀理解释,“你手机就在桌子上放着,我一打眼就看见了,纯属意外。”


    方矣翻了个白眼。


    又反映了几秒,方矣一拍桌子:“你认识老肖?”


    “呃,怎么说呢,”荀理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方矣,“见过名字就算认识了,我单方面认识。”


    方矣抓起桌子上的纸巾就丢向了荀理的脸:“你个王八蛋!”


    “哥,你果然不爱我了,”荀理委屈巴巴地说,“以前你都是叫人家小王八蛋的!”


    面对这样的人,哪儿生得起起来。


    方矣没忍住笑了,低声骂了一句。


    “行了,不闹你了。”荀理终于正经起来,“你干嘛晚上要去别人那儿住?怕我入室那什么你啊?”


    “不是,我出来得急,钥匙给锁屋了。”


    老板端上了他们的面,接着上了小菜。


    “那咱们俩晚上开房去吧!”荀理说这句话的时候,方矣觉得从他眼里看出了对“爱”的渴望。


    这个“爱”,是动词。


    “不行,”方矣说,“我没带身份证。”


    “那就找个不用身份证的地方呗。”


    “做个人吧,荀理。”方矣吃了口面,“嗯,味道确实不错。”


    荀理乖乖吃面,过了会儿,抬头说:“哥,那要不就回我家,今天晚上我陪你。”


    方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我可不稀罕你陪我”,然而身体却很诚实地点了头。


    荀理做家教的这个地方离他自己家更远,而且没有直达的公交车。


    他们坐了一段儿公交,后来剩下的一段路公交线路已经停运,两人索性扫码骑自行车回去。


    那共享单车方矣骑着就还好,可荀理个子太高,骑着看起来费劲又滑稽,尤其是车筐里还放着一袋子零食,看得方矣直笑,还顺手拍了张对方好笑的照片。


    “荀理,你说你这人怎么那么搞笑呢,骑个自行车都跟录综艺节目似的。”


    荀理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长在了你的萌点上,哪儿哪儿都讨你喜欢?”


    方矣一声冷笑,加快速度,超越了荀理,并丢下一句:“你可想得太美了,或许你听过雷点吗?”


    他使劲儿在前面骑,荀理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


    看着方矣夜色中骑车的背影,荀理突然特感慨,当年上学的时候总是幻想有那么个十全十美的人出现,让他的青春也无怨无悔的爱一场,没想到,大学都快毕业了,在一个奔三的男人身上找到了那种感觉。


    最开始稀里糊涂的一炮,就那么打出了一段真爱。


    这算是命吧?


    好命。


    方矣骑了半天发现荀理没追上来也没吭声,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担心,他回头看过去,刚巧对上后面含笑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慢慢腾腾的干嘛呢?”方矣说他,“赶紧的啊,我这美容觉又睡不成了!”


    方矣已经好一阵子没好好睡过他的美容觉了,自从来这边当辅导员,原本的生物钟都被打破了。


    两人骑车到荀理家附近,还了车,步行十分钟,总算到地方了。


    上次来这里还是春节的时候,大冬天,冷得不行,方矣开车过来把在楼顶耍忧郁的荀理接回家过年。


    挺感慨的,再次来到这里,方矣已经知道了荀理家中的情况,心里难免会沉重。


    他跟在荀理身后上楼,到了春天,楼道里还是有些阴冷。


    已经是深夜,踩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三楼的感应灯坏了,任凭他们跺脚也毫无反应。


    台阶不平整,方矣差点儿踩空,下意识抓住了前面人的衣服。


    荀理轻声叫他小心,同时顺势拉住了他的手。


    方矣不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但他越来越贪恋荀理带给他的感觉,尤其是牵手时从对方手掌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他觉得踏实心安。


    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觉得二十一岁的大男生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感觉,方矣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


    到了家,荀理让方矣先进门。


    “总不回来,屋子里没人气儿,可能会凉一点。”荀理锁好门,进屋开始铺床。


    就像他说的,家里确实有点儿阴冷,春天的深夜,这里静谧又潮湿。


    方矣站在一边看着荀理收拾,对他说:“改天我能去看看她吗?”


    荀理手上的动作一滞,然后扭头看向方矣:“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方矣的视线移向那张照片,“那么漂亮的姐姐,我干嘛害怕?”


    荀理笑了:“姐什么姐,那是你婆婆。”


    方矣嗤笑一声:“闭嘴!”


    荀理站直身子,然后走向方矣,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


    两人在狭小的卧室里就那样对视着,头顶的灯因为年头久远,变得昏暗,像是个关心后辈的老人强撑着眼皮盯着他们看。


    “方矣,你怎么那么好啊?”


    “别,别这么恭维我。”方矣说,“我这人其实不咋地。”


    荀理的双手搭在了方矣腰间,然后慢慢靠上去,把人抱住:“你哪儿不咋地?我觉得你连头发丝儿和脚趾甲都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他嗅了嗅,然后笑着说:“你的灵魂也是飘着香味儿的。”


    “那是洗发水的味儿,”方矣无可奈何地抱着他笑,“什么灵魂?你闻的是我头发。”


    “不是,就是灵魂的香味儿,”荀理说,“还有,你的心脏在说话。”


    “我是妖怪吗?心脏还会说人话的?”


    “嗯,不是妖怪,是妖精,”荀理说,“特会散发魅力的那种。”


    “那你说说,我心脏说什么鬼话呢?”


    “它说方矣爱我,”荀理把人抱得更紧了,“方矣,你露馅儿了,我知道你爱我了。”


    是啊,露馅儿了。


    方矣想,那句俗话说得还真对,爱这个鬼东西,藏不住。


    但是,现在还不行。


    “荀理,”方矣说,“咱们今天也不插科打诨了,说正经的。”


    他轻抚着荀理的背,柔声说:“你知道我忌讳什么,也知道我为难什么,不重复了,咱们的事,等你毕业再说,好不好?”


    方矣用商量的口吻对荀理说:“等你毕业再说,也当是给我们彼此点时间去思考到底对不对。我不想说什么你还年轻不定性到底话了,你经历过那么多事,该比大多数人都成熟,所以到时候你一旦做了决定,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 35 章


    方矣的这席话,无异于认了。


    认了自己喜欢荀理, 认了自己想跟荀理在一起。


    但他还是谨慎, 想得多, 顾虑多。


    “你这语气, 就像在哄一个不懂事儿的孩子。”荀理说, “我不答应的话,就显得我无理取闹了。”


    方矣笑笑:“你知道就好。”


    他轻轻推开荀理,伸了个懒腰:“睡觉睡觉,累死了。”


    荀理笑着看他,看着那人懒洋洋地倒在了床上。


    “凉吧?”荀理又翻出毛毯来给他,“盖好,后半夜特冷。”


    方矣见他竟然要出去,下意识问:“你干嘛去?”


    “我去隔壁。”荀理笑着冲他一挑眉, “怎么着?刚说完等我毕业,这就后悔了?”


    “说什么鬼话呢?”方矣脱了外裤, 缩进了毯子里, 之后又扯过被子盖上说,“我就是奇怪,狼崽子怎么突然转性了,不吃人了。”


    “因为守规矩。”荀理说, “跟你一起睡, 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笑着跟方矣道了声“晚安”,关上门,去了另一个房间。


    人生头一遭, 荀理从来没在方矣面前这么绅士过,以前撒娇打诨求爱的抱抱,现在竟然主动去隔壁。


    方矣跟荀理都挺惊讶的。


    不过也好,方矣裹着被子想,他们俩已经够过分了,确实应该降降温,否则以后真的闹出什么事儿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突然感觉外面一亮,几秒钟后,一声轰隆的雷声响起,他睡意全无。


    同样毫无睡意的还有荀理。


    在隔壁房间的荀理坐在床边,盯着桌上的照片看。


    外面开始下雨了,他走到窗户边上,关好窗,趴在窗台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去拿起手机,给方矣发了条信息。


    【哥,万一以后我也成精神病了,你怕不怕啊?】


    方矣被雷声震得睡不着,信息一来就给点开了。


    【怕个屁,及时行乐就完事儿了,赶紧睡觉。】


    荀理笑了,给方矣发了个乖巧的晚安表情。


    及时行乐就完事儿了。


    荀理想,可不是么,谁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会在哪天戛然而止,想做什么就做,想爱谁就爱,不管怎么说,人活一世,不能白来这一遭。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天晚上之后,荀理没有之前那样粘方矣了。


    每天还是会照例发信息,或是正经八百地问候两句,或是死不正经地调戏两声,只是,就算在学校遇见,也好像是相对比较熟悉的普通师生,没有任何过密的举动。


    方矣其实有点儿失落,但觉得这样最好。


    一晃到了五月份,各学院各种活动都扎堆儿举行。


    方矣上学那会儿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倒不是不合群,他就是懒,当拉拉队还行。


    五月初的假期一结束,学校的篮球塞开始,先各系比,各系冠军进行学院PK,学院的冠军再去跟其他学院的打,最后决出个总冠军来。


    方矣压根儿不会打篮球,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体育课一个不小心选了个篮球,那一整个学期他都提心吊胆,总觉得自己要挂在这上面。


    但不会打不代表不能看,方矣特喜欢看年轻小伙子们打篮球,那叫一个阳光那叫一个帅。


    每天都有比赛,方矣看得倒是开心,自己还带着系里的姑娘们做了个红色的大旗,成了拉拉队队长。


    周三下午,金融工程跟保险两个班打比赛,方矣扛着旗站在那儿,太阳晒得他眼冒金星,并且懊恼着今天出门忘了涂防晒。


    比赛打得一点儿都不激烈,因为保险班上场的男生有两个都是临时凑上来的,实力相差太悬殊,很快比赛就结束了。


    原本接下来还有一场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改了时间,大家收拾东西准备散了。


    方矣正扛着旗往篮球场外面走,突然就看见远处走来几个高个儿男生,身上穿着通红的篮球服,那身衣服方矣认得,是湘北高中篮球队的队服。


    他突然就笑了,心说:小狼崽子还挺能得瑟。


    那几个高个儿最中间的就是荀理,球衣是10号,樱木花道。


    方矣在人群里个头儿不算显眼,但是他扛着的旗可是够引人注意的,荀理刚一进篮球场就看见了他。


    “我去跟人说句话,”荀理和旁边的队友说,“等会儿找你们去。”


    他说完,直接跑向了方矣。


    “哥,你也在呢?”荀理抬手扯开那红色的大旗看了一眼,笑了,“金融必胜,你做的啊?”


    “啊!”方矣特骄傲,这东西可是他自己“斥巨资”去做的,“你这是,今天有比赛?”


    “有啊,”荀理放开了手,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说,“刚才给你打电话想让你来看,但你没接。”


    方矣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一看,可不是么,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荀理。


    “刚才周围太吵,没听见手机响。”方矣回头看看后面,“你们在哪个场?”


    “那边,”荀理指了指,“挂着横幅呢,法学院。”


    “行,”方矣答应得痛快,“我把东西送回去,等会儿就过来。”


    荀理歪着头看他,没说话。


    “怎么了?”方矣挑了挑眉,“是不是觉得几天没见,哥哥又帅了?”


    “你瘦了啊?”荀理说,“还是黑了?黑了显瘦?”


    方矣平生最恨变黑,直接抬脚要踹人,但突然想起这小子等会儿要上场,突然心软,决定放他一马。


    “赶紧滚蛋!”方矣扛着旗要走,“等会儿你要是表现得不好,我绝对毫不留情地给你喝倒彩!”


    方矣冷酷无情地走开了,何江江过来搂着荀理的脖子说:“狗哥,嫂子不给你加油助威去啊?”


    “嫂什么嫂?”荀理甩开何江江,俩人溜溜达达地往场地走,“以后见面,尊称人家方老师,我俩可是清白的。”


    清白的方老师把大旗送回办公室之后一路小跑回到了篮球场,跑得那叫一个虔诚,满心都是狼崽子。


    他还没看过荀理打篮球呢,那小子个子高,四肢也发达,倒是挺适合这项运动的。


    方矣回到篮球场,在远处找了个视野好的高地,第一时间寻找10号球衣的帅哥。


    刚巧,荀理一个三分投出,进了。


    方矣笑了,站在那儿,得意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荀理他们班学生。


    五月份天已经开始热了,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但方矣还是稳如泰山地看完了一整场比赛。


    荀理表现得相当不错,投了三个三分,全中。


    方矣看着他在篮球场上奔跑,看着他带球过人,看着他起跳投篮,突然就觉得好像自己也回到了二十出头的时候,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满腔热血,对未来充满期待。


    最近这两年方矣总觉得自己开始老了,其实身体状况没什么变化,主要是心态的问题。


    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生活节奏也慢了下来,总是给自己灌输那种“我要三十岁了,我真的不年轻了”的思想。


    现在想想,挺没劲的。


    昨天他翻台历的时候还在嘀咕,下个月他就二十九周岁了,按照他妈的算法,已经三十。


    可今天,看着挥洒汗水的荀理,方矣觉得自己还能再续上几年的青春。


    他笑着看荀理以胜利者的姿态跟队友拥抱击掌,笑着看漂亮小姑娘给荀理送纸巾和矿泉水,突然觉得既开心又遗憾。


    他站在远处轻轻鼓了鼓掌,然后准备离开。


    他低着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拿着手机给荀理发信息,这会儿他过去说话不合适,但什么都不说又不甘心。


    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听见荀理问:“哥,你在哪儿呢?”


    方矣回头看向法学院的方向,笑着说:“恭喜你啊,MVP!”


    荀理笑了笑:“你来了啊?我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放我鸽子。”


    “我这人向来说到做到的,”方矣没停下脚步,出了篮球场直接奔着食堂去了,“表现得不错,值得表扬。”


    “所以你在哪儿呢?”


    “走了,”方矣说,“你挺受欢迎的啊,刚一结束就有小姑娘围上去了。”


    荀理一听,笑出了声:“吃醋了?”


    “没,我才不跟小姑娘吃醋。”


    “我不信。”荀理说,“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方矣站在食堂门口,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篮球场:“见我干嘛啊?我忙着呢。”


    “你不是说我表现不错值得表扬么,”荀理说,“我不光要你的口头表扬,我还要奖励。”


    “哟,瞧瞧这蹬鼻子上脸的架势,我又不是你们班的,你赢了怎么也轮不到我给奖励。”


    方矣买了两杯奶茶,半糖加冰。


    “我不管,”荀理说,“反正我要奖励。”


    方矣笑得无奈:“耍赖?”


    “对。”


    “……臭小子。”方矣接过奶茶,准备回家,“去我家楼下等着,自己来,别被人看见。”


    方矣听见荀理笑了:“笑什么笑?”


    “咱们俩这样,特像地下党接头。”荀理说,“还像是在搞地下恋情。”


    “没有的事儿,”方矣说,“我只是为了避免无意义的麻烦罢了,劝你别多想。”


    ☆、第 36 章


    不多想是不可能的。


    荀理心情好得挂了电话撒腿就跑,连何江江喊他都没听见。


    刚打完一场篮球比赛的荀理一路从篮球场跑到方矣家楼下, 呼哧带喘地按了门铃, 没回应。


    他掏出手机要打电话, 然后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叫他:“跑得挺快啊。”


    荀理看过去, 发现是方矣。


    他笑开了, 快步过去走到了方矣面前。


    “奖励。”荀理就像是考试拿了一百分的小学生,美滋滋地伸出手讨奖励。


    方矣把加冰的奶茶递给他:“就这个,别的没有。”


    “你确定没有?”


    方矣在前面走着,开了楼门,进了电梯。


    荀理紧随其后,已经喝起奶茶来。


    “跟着我干嘛?”


    “你又没不让我跟着。”


    方矣嗤笑一声,没说话。


    两人进了家门,方矣说他:“你脸皮还是那么厚, 不声不响就跟进来了。”


    “是呗,”荀理回答得倒是自然, “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方矣回头看了他一眼, 转回来的时候笑了笑。


    本来方矣打算晚上回家一趟的,既然臭小子来了,就叫了外卖,留着荀理在这儿吃了饭。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方矣问, “你去看她了吗?”


    “嗯, 上周末去了一趟,还是老样子。”荀理说,“什么治疗都不见效, 大概就这样了。”


    方矣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失落,拍拍他的后背说:“很多事我们尽力了就好。”


    确实,因为很多事,根本就没有改变的可能。


    吃完饭,荀理没有过多逗留,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又去兼职了。


    他没告诉方矣自己最近其实经济压力有点儿大,因为妈妈治疗的问题,每天的开销是之前的两倍,他一点儿都不敢放松。


    下个学期开始,要准备实习也要准备司法考试,荀理其实也会担心自己扛不扛得住。


    方矣第二天上班,偷偷弄来了一张各学院篮球赛的时间表,并且跟负责这事儿的老师搞好了关系,每次一有变动就通知他。


    对方开他的玩笑:“看不出来啊,你们学院还挺重视这事儿啊。”


    方矣呵呵地陪着笑脸,心说,不是我们学院重视,就我自己有私心罢了。


    于是,之后的几场比赛方矣都偷偷摸摸去看了,远远地躲起来,看着荀理在球场上穿着樱木花道的篮球服像团火一样蹿来蹿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多时候不太敢靠近那小子,因为一旦靠近了,就想更近一点儿,而现在,显然是不可以的。


    这全校的篮球赛一直比到六月中旬,金融学院在决赛第一轮就淘汰了,法学院却是一路厮杀,最后跟计算机学院对决争第一。


    方矣特期待这场比赛,他甚至借来了崔一建的小录像机,准备找个好点儿的角度把“樱木花道”的英姿全给拍下来。


    然而,决赛那天,荀理没来。


    方矣远远地看着那一堆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荀理的身影,他觉得不对劲,掏出手机打给了对方。


    一个电话,方矣打了三遍对方才接。


    “今天决赛你怎么没上场?”


    方矣听见那边的人好像带着哭腔说:“哥,我妈出事了。”


    六月中旬,这座城市已经提前彻底进入了夏天,热得不像话,方矣站在树荫下,觉得好像有一桶冰水直接淋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他们说,”荀理停顿了一下,然后哽咽着说,“她从楼上跳下去了。”


    方矣突然想起那天,他跟荀理坐在公交车上,荀理跟他说:“哥,我差点儿就没妈了。”


    他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方矣问他:“你现在在哪?”


    “车上。”荀理说,“我在路上。”


    “好。”


    篮球场上,哨声已经响了,比赛已经开始,但是方矣的“樱木花道”不在,他转身就走。


    “你一定要冷静,”方矣说,“我过去找你。”


    方矣没敢开车,因为他嘴上说着让荀理冷静,自己却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他从学校出去,直接打了个车朝着第七医院去,那地方距离学校三十多公里,他不知道荀理是什么时候出发的,但知道,自己追不上对方。


    他一上车就给荀理打电话:“你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荀理脑子乱糟糟的,缩在出租车后排座位上,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方矣担心他担心得不行,这会儿也不敢说太多,怕刺激到他,只是轻声像哄小孩子一样对他说:“荀理,你等会儿到了,在门口等我一下,等我和你一起进去,好不好?”


    荀理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像是回过了魂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被阳光刺了眼。


    他努力平复心情,发现已经快到了,便说:“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其实好几年前荀理就已经开始做这样的准备,自从他妈妈入院,他就被告知,她随时都可能产生幻觉,而那幻觉很有可能会让她丧命,或者,伤害到别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住在封闭区,而且不像其他病人那样可以家属随时陪伴。


    医院的防护措施荀理特意去了解过,做得可以说非常到位,毕竟,这里是专门接收这类患者的,可是,每年总是会发生一些意外情况,因为正常人永远不知道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下一步会走向哪里。


    可尽管早有准备,荀理还是觉得很突然。


    从春节时她情况恶化到现在,半年过去了,这些日子她安分了许多,荀理放松了警惕,可偏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荀理,”方矣跟他商量着说,“让我陪你吧。”


    “哥,”荀理努力深呼吸,却依旧觉得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来,他闭着眼,感觉得到出租车在转弯,转过这个弯道,他就到了,“让我自己去面对吧。”


    已经自己面对了这样的世界近十年,在最后关头,荀理觉得他可以承受。


    车停了,荀理说:“等你到了,打我电话。”


    他挂断了电话,付了车钱,下车的时候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


    从十二岁开始,荀理对这个地方变得再熟悉不过,总是会来,一开始会很害怕,很抗拒,后来熟悉了,跟这里的医生护士都成了朋友,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唯独他最亲的人看着他时是异样的神情。


    往里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像是走在荆棘地,每往前一步都被划伤一处。


    长达十年的劫,就这样要结束了吗?


    很久以前,他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对他说:“小子,以后你长大了,还是要对你妈好,别把她当成你的负担。”


    那时候荀理大概十五岁,他对外公说:“我妈才不是负担。”


    这么多年,再苦再累再恐惧的时候,荀理也没觉得她是他的负担,反倒因为她的存在,他才想要更努力地往前走。


    如果她早就不在了,荀理想,我大概也早就混迹在社会,成了最渣滓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现在,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方矣到第七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警车开走,他整颗心都悬着,站在大门口给荀理打电话。


    第七医院不像其他医院那样可以随便进,尤其是今天出了事,他更进不去。


    荀理接了电话,语气很平静,问他:“哥,你到了?”


    “嗯,我在大门口,你怎么样?”


    “我这边快处理完了。”荀理说,“要不你就别进来了,在外面等我吧。”


    方矣很想进去找荀理,但这种时候,不是他任性的时候。


    从小到大方矣都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每次朋友生气或者委屈,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好过点儿。


    “好,”方矣说,“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别急。”


    说完,两人挂了电话,方矣坐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心里乱糟糟的。


    太阳就在他头顶上,灼烧着这个世界,但是,方矣觉得冷,比冬天的时候在荀理家那个“冰窟”里时还冷。


    他从小到大就是泡在蜜罐子里过活的,哪怕眼看着三十岁,也没遇见过什么真正的坎儿,但是荀理……


    方矣扭头看了看医院,大门内外,就是两个世界,荀理虽然生活在外面,实际上却被锁在里面十年了。


    可是,这样的结局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这是人们所谓的解脱吗?


    方矣不敢想,他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儿子!明天周六,回来不?”


    方矣听见他妈的声音,本来已经收回去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担心被齐女士听见,强忍着说:“有点事儿,还不一定。”


    但是,当妈的哪能注意不到孩子的异样,齐女士突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失恋了吗?”


    方矣怕被人看见自己哭,蹭了蹭眼泪,说:“没有。”


    “那你怎么了?”齐女士担忧地追问,“工作不顺心?还是出什么事了?你得跟妈妈说,要不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妈,”方矣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弱鸡,他说,“荀理他妈出事了,我在医院外面等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翻还有一章。


    ☆、第 37 章


    方矣把荀理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妈,他妈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说:“等会儿你见了他, 问问,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就跟我们说。”


    方矣一怔, 竟然有些感动。


    当初他跟家里出柜,到现在他爸也是处于不反对但也不支持的态度,春节的时候带荀理回去,虽然方矣他爸没多说什么,可是那眼神儿总往荀理身上瞄,父母惦记,方矣明白。


    这么长时间了,方矣跟荀理拉拉扯扯的始终没个结果, 因为两人的身份问题,方矣他妈也不止一次对此表示担忧。


    现在, 又多了一件值得担忧的事儿。


    “方矣, ”齐女士说,“那孩子毕竟年龄还是小,你当哥哥的,好好照顾着点。”


    “嗯, ”方矣深呼吸了一下说, “妈,谢谢你。”


    齐女士笑了:“小兔崽子说什么呢?你跟你亲妈说谢谢,这是骂我?”


    方矣破涕为笑, 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挺不容易的。”方矣对他妈说,“人也挺好的。”


    “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跟你爸又没说反对,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以后就算掰了,也自己承担后果。”


    方矣说:“我明白,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陪着他把最难熬的这段日子先过去。”


    “嗯,有事就跟家里说,”齐女士说,“他妈妈那边,后续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别让他自己扛着,他才二十吧?”


    方矣笑笑:“二十一。”


    “那也差不多。”齐女士在那边也哽咽了,“不行,不说了,我这当妈的最受不了这个。”


    “行,不说了,你带蒙牛出去转转,别想这些了。”


    挂了电话,方矣握着手机低着头发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荀理等出来,只知道身后的大门突然发出声音的时候,他立刻回魂转头,看见荀理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内看着他。


    方矣起身,跑过去,什么都没说,直接握住了荀理的手。


    荀理的一双手冰凉,在这个初夏的午后,像两个天然冰块。


    方矣突然想起跨年那会儿他们俩住在荀理家,他无意间碰到荀理冰凉的脚,荀理那会儿开玩笑似的跟他说手脚冰凉是因为没人疼。


    怎么会没人疼呢?


    方矣现在就很想疼他。


    “怎么样?”方矣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荀理上前半步,轻轻将方矣抱在怀里。


    他完全没了平时的光彩,趴在方矣怀里,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狼。


    “她今年42岁,”荀理说,“未婚生子,从来没告诉过我我爸是谁。”


    方矣轻轻地拍了拍荀理的背,以示安慰。


    “她生病之前对我很好,每个周末都自己给我做小蛋糕吃,”荀理闭着眼,轻声说,“她生病之后,我再也没吃过蛋糕。”


    “荀理,”方矣抱紧他,“哥这就去学做蛋糕。”


    荀理笑了:“谢谢你。”


    他放开方矣,眼睛通红地看着对方:“哥,她走得一个字都没给我留下,太干脆了,我实在有点儿,舍不得。”


    “我知道,”方矣重新握住他的手,说,“但是,既然她要走,我们就好好送她,让她去一个更轻松的地方,也不错,是不是?”


    荀理看着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这次是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说什么屁话呢?”方矣说,“你当我是群演吗?”


    因为妈妈的去世,荀理之后的几天都没回学校,跟辅导员联系过之后,开始处理后事。


    方矣全程陪着,后来齐女士也来了,忙前忙后,荀理不懂的,全都由她出面。


    荀家母子俩没什么亲戚朋友,或者说本来是有的,但自从他妈生病后就都不往来了,所以葬礼没有办的必要。


    荀理妈妈的骨灰暂时存放在殡仪馆的灵堂,方矣他爸在帮忙打听墓地的事情。


    荀理挺过意不去的,自己家的事却劳烦了人家。


    但方矣说:“没事儿,互帮互助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荀理笑了:“就你会说。”


    距离妈妈离开,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里,荀理表现得很平静,待人处事都和往常一样,可是他很怕天黑,害怕夜深人静。


    因为他失眠。


    三天来,几乎没怎么睡过觉,根本睡不着。


    他没看到妈妈跳楼的场景,可那场景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出现,比现实还真。


    他住在方矣家,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觉得夜晚更难熬了。


    一开始方矣不知道荀理睡不着,荀理也没跟他说,怕他担心,直到一切都处理好方矣才发现异样。


    “这个给你去除黑眼圈,”方矣从他妈那儿弄来一罐眼霜,坐在荀理腿上给人使劲儿往上涂,“我问了我爸,他说你睡不好的话可以试试褪黑素,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方矣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这样,还真不招人喜欢。”


    荀理搂着他的腰笑了:“不帅了?”


    “嗯,我喜欢那种嫩得滴水的小男孩,你现在太糙了。”方矣跟他开玩笑,“这你还没毕业呢就这样了,要是等你毕业了,估计我真要直接拒绝你的求爱了。”


    荀理笑得眼睛都弯了,看着方矣说:“那不行,我等你等了一年,你还放我鸽子,不怕我报复你啊?”


    “别笑,”方矣说,“再使点劲儿鱼尾纹都出来了。”


    方矣越是不让荀理笑,荀理就越是笑,笑到后来,像只大型犬一样趴在了对方怀里。


    这几天来荀理强撑着精神在过活,这一点方矣再清楚不过,他轻抚着荀理的头发,说:“累不累?睡一会儿?”


    荀理闭上了眼睛,可一闭眼,还是他妈跳楼的画面。


    他皱起了眉头。


    但是,紧接着,荀理感觉到方矣在轻抚他的眉心,他听见对方说:“别皱眉了,好好睡觉,我陪着你。”


    从小到大方矣都自认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他竟然愿意这么陪着荀理,看着对方入睡,也算是真爱了。


    星期二的午后,外面阳光灼热,室内温度正好。


    两人在沙发上,荀理枕着方矣的腿,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也并不安稳,他做了个梦,梦里是他小时候发生过的事 ,他妈说有人要杀他们,让他拿着刀防身,可是没过多大一会儿,他就成了她眼里要害她的人,看着拿着刀的他失声尖叫。


    荀理是吓醒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矣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睡着了吗?”


    荀理看着他出了会儿神,凑上去将人抱住。


    “嗯。”荀理说,“还做了个梦。”


    “怎么样?是美梦吗?”


    荀理想了想,回答说是。


    她出现的梦,不管剧情如何,都算是美梦吧。


    “哥,我饿了。”


    方矣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做了胃切除手术。”


    这几天,荀理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每次都是方矣强迫他,他才吃上几口。


    “我买的模具到了,”方矣说,“哥给你做蛋糕。”


    之前荀理的一句话,记在了方矣心里,他特意买了模具买了做蛋糕专用的面粉,特意花了心思去学,为的就是哄荀理开心。


    “等我一会儿,”方矣说,“你再去躺一会儿,或者玩会儿游戏,我估计做蛋糕挺费时的。”


    “我跟你一起吧。”荀理也从沙发上起来,“我去给你加油。”


    两人进了厨房,方矣像模像样地系好围裙,按部就班地去做蛋糕。


    荀理喜欢吃巧克力,他就给做巧克力蛋糕。


    “那我还喜欢你呢,”荀理说,“是不是你可以浑身抹上奶油给我吃?”


    方矣嗔笑着看他:“又做什么美梦呢?我可是正经人。”


    “这事儿很不正经吗?”荀理从后面抱住方矣,微微弯腰,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恋人做点儿有益身心的事儿,不是很正常?”


    “谁跟你是恋人?”


    “迟早的事儿,”荀理说,“我马上大四了,跟毕业也没什么区别了。”


    “区别大了,”方矣说,“我劝你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以后的打算,这个假期你要是想实习,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律所,你就别去做那些兼职了,干点儿正事。”


    荀理没吭声,就那么抱着方矣,看着对方做蛋糕。


    方矣确实没什么做烘焙的天赋,蛋糕被他做得卖相难看到滤镜都拯救不了,不过味道还算是过得去。


    荀理喜欢得不行,他直接用手弄了一块儿下来,尝了尝,赞不绝口。


    “我真是为你牺牲太多了,”方矣累得躺在沙发上当咸鱼,“竟然亲手做蛋糕,我是天使吧?”


    “你是。”荀理凑上去弯腰亲了他一下,然后塞了块儿蛋糕在他嘴里,“宝贝儿,你真的是天使。”


    方矣叼着蛋糕看着荀理,看着看着就笑了。


    “少管我叫宝贝儿,恶心死了。”方矣说,“我是你哥,你叔叔,你大爷。”


    “你是我的方矣,”荀理蹲在沙发边看他,一本正经地说,“真的,以前我没想过我的理想爱人究竟什么样,现在看着你我就知道了。”


    方矣看着荀理,心跳如擂鼓。


    “方矣,”荀理吻了吻他的手指,“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了。


    ☆、第 38 章


    方矣挺怕荀理这样含情脉脉地向他告白,会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从25岁开始才意识到原来人活着真的不是可以完全随心所欲, 很多时候, 要被迫服从这个社会给他们制定的规则。


    所以, 他就只能戳戳荀理的额头, 然后再揉揉对方的头发,扯出一个笑容来,说:“爱我?那我饿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吃蛋糕了?”


    荀理也笑,看着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眼泪。


    荀理坐到方矣身边,两人紧挨着,看着面前的蛋糕说:“老天爷对我还是可以的。”


    “何以见得?”方矣吃了口蛋糕, 觉得太腻,站起来去冰箱里拿酒喝。


    荀理说:“带走了我唯一的家人, 但是又送了一个到我面前。”


    方矣打开冰箱, 伸手拿酒的时候听见荀理的话,先是一怔,然后笑了。


    但是,当他转回来面向荀理的时候又换上了平时那副样子, 轻笑一声说:“你还挺会给自己加戏, 天下这么大,老天爷知道你是哪根葱吗?”


    荀理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地说:“怎么不知道?他不就在这儿看着我呢么!”


    方矣不屑地笑笑:“都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 我说的就是你啊,你这人真的很不解风情。”


    方矣倒了两杯酒,递给荀理一杯:“你少甜言蜜语了,赶快吃,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蛋糕,今天你得都给我吃完。”


    方老师下了死命令,荀理不敢不从,于是,之后的好几个小时,俩人几乎什么都没做,低龄儿童似的在那儿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吃一大口蛋糕。


    蛋糕没少吃,酒也没少喝。


    等到吃撑了,喝晕了,倒在沙发上开始腻歪。


    荀理蹭着方矣的脖子说:“哥,你真好。”


    “谁是你哥……”方矣晕晕乎乎的,闭着眼睛,开始犯困,嘴上嘟嘟囔囔地说,“我是你大爷。”


    荀理笑了:“大爷,你真好。”


    方矣嘿嘿地傻笑着,搂着荀理,没一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齐女士来儿子这儿本来是想给他送几件换洗的衣服,结果开门一进来,看见那俩孩子抱着对方窝在沙发上别别扭扭的睡觉,哭笑不得。


    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偷拍了两张照片,然后给他们把家里收拾了一下。


    齐女士已经尽量不弄出声音,但荀理还是先醒了,他愣了一下,喝完酒之后反应稍微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方矣他妈来了。


    他过去跟齐女士打招呼:“阿姨,您什么时候来的啊?”


    “来了一会儿了,”齐女士小声问他,“吵醒你们了?怎么不回屋睡啊?”


    “吃多了,趴那儿就睡着了。”荀理还挺不好意思的,“阿姨,您放那儿,我洗吧。”


    他过去,准备接手洗盘子。


    “不用,你再去睡会儿吧,最近是不是都没怎么休息好?”齐女士看着这孩子几天来瘦了一大圈,也心疼得够呛,“你叫方矣也起来,去卧室睡,沙发上怪难受的。”


    “嗯,”荀理乖乖地说,“您辛苦了。”


    “去吧去吧,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都这么伺候方矣快三十年了。”


    荀理笑笑,出去了。


    他蹲在沙发旁边,轻轻拍了拍方矣:“哥,阿姨来了。”


    方矣睡得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得亏荀理托着他,要么差点儿摔下来。


    “还睡啊?”荀理戳了戳方矣露出来的一小截儿肚皮,“我要咬你了。”


    方矣睡得无动于衷,死猪一样。


    无奈之下,荀理只能试图抱着人去卧室,结果他还没抱起来,方矣一个激灵,醒了。


    “干什么呢?”方矣吓了一跳,看着他问,“偷袭啊?”


    “偷什么袭啊?刚才叫你你也不起来。”荀理拍拍他,“阿姨来了,在厨房呢。”


    “我妈?”


    荀理点了点头。


    方矣揉揉太阳穴,坐了起来。


    刚才在沙发上睡得不舒服,虽然没多长时间,但肩膀酸痛。


    荀理很有眼力见儿地过去给他揉肩:“等会儿我得回学校一趟,导员在群里说有律所跟我们系合作,暑假可以实习,我想报个名。”


    “哪个律所啊?”方矣也惦记这事儿呢,他原本想着可以动用他爸的关系,给荀理在大的律所找个实习,总比在外面做那些跟专业无关的兼职强得多。


    荀理说了个名字,是他们这边数一数二的大律所,方矣点头:“嗯,这个不错,报吧。”


    “那我等会儿先回学校,”荀理说,“好几天没回去了,何江江他们也挺惦记我的,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方矣扭头看看他,挑眉说:“小子,还真把这儿当你家了?”


    荀理笑了:“对啊,难不成是我自作多情了?”


    “别说,还真是。”方矣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可以停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我妈,你自己玩吧。”


    方矣甩着胳膊进了厨房,打着哈欠跟他妈打招呼。


    “美女,什么时候来的?”


    “关门!”齐女士小声说道。


    方矣一看她这架势就明白了这是要说悄悄话,反手关了门,背靠着玻璃门说:“怎么了这是?神神秘秘的。我爸有外遇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齐女士说,“小荀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啊?我看他脸色特难看,要是哪儿不舒服,赶紧去医院啊。”


    方矣笑了,过去接了杯水喝。


    “您还挺关心他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齐女士说,“最不让我省心的就是你了。”


    “他应该就是睡眠不好,”方矣想了想说,“是应该去看看,但他不乐意。”


    “别不乐意,你劝劝他,我刚才进来一看,这孩子都快瘦脱相了。”


    方矣叹了口气:“但愿过了这一阵子他能好起来吧,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那小子抗打击能力强着呢。”


    方矣这么说,完全是为了不让他妈跟着操心,实际上自己也惦记得不行。


    虽说荀理十二三岁就跟着外公生活,十五六岁就开始一个人过日子,但是,那时候至少他妈妈还活着,她还在那里。


    方矣总觉得她的存在就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她不在了,那根拉着他往前的线就断掉了。


    于他而言,她大概是唯一的信仰,当这唯一的信仰也消失了,那么整个人也就彻底颓废了。


    方矣很希望有什么能成为支撑荀理开始新生活的动力,他不确定自己行不行。


    “这周六你奶奶生日,你记得得回去,”方矣他妈刷完了碗,对他说,“小荀有空的话就叫上他一起吧,你奶奶知道了他家里的事儿,也担心着呢。”


    之前春节的时候奶奶见过荀理一次,老人家只当荀理是方矣的学生,喜欢得不行。


    “嗯,那我问问他有空没,他快期末考试了,考完了估计还要去实习,也要忙起来了。”


    “再忙也不差这一天,”齐女士说,“你别总给人家压力,他才多大啊。”


    方矣一惊:“妈耶,我什么时候给他压力了?我给他什么压力了?”


    “你比他大好几岁,反正你们俩也结不了婚,别急着催他,他是不是学法律的来着?他要是愿意考研你就支持一下,不能你工作了就让人家也赶快进入社会,是不是?”


    方矣明白了,但是这回他妈还真是想多了。


    “我可没催过他,我巴不得他能再继续考,”方矣说,“但是他好像没那个意思,之前是想赶紧赚钱给他妈攒点钱,现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你好好跟他聊聊,他要是有什么困难,跟你说,咱们家又不是帮不了忙。”


    “你这话说得……”方矣笑了,“哎,你记得不,我大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跟男生谈恋爱,女生家里条件特好,要去英国读研,男生家里没那个条件,那女生他爸就说她家出钱送男生一起去?你刚才那口气,就跟那女生他爸一样。”


    齐女士瞪了儿子一眼:“我们为的是谁啊?还不都是自己家孩子?”


    她洗了洗手,也接了杯水喝:“小荀挺不容易的,你爸因为最近这事儿也挺心疼他,当父母的最见不得孩子受苦,反正你们以后过得好,我们才能放心啊。”


    方矣端着水杯有点儿出神,很显然他爸妈已经认定了他跟荀理就是在恋爱,殊不知,主角的俩人还在等那大学生毕业。


    不过,他自己也没解释,就那么默认着。


    可方矣的心还是悬着,不踏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荀理的年龄让他不确定两人是不是真的能走到一起,并且长久地走下去。


    他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个满脑子忧虑的惨兮兮的中年人。


    “行了,我要走了。”齐女士放下水杯,“杯子等会儿你自己洗,我不管了。”


    “妥了,”方矣跟着他妈出了厨房,“但是你才来多大一会儿啊?这就走?”


    “本来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我要去你奶奶那儿,”齐女士换了鞋,这会儿荀理也过来了,“你们俩按时吃饭,别熬夜,没事儿就多出去运动运动,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放心放心,我们谨遵您的教诲。”方矣跟荀理在门口笑盈盈地送走了齐女士,然后关上门,回了屋。


    荀理说:“哥,你说阿姨现在是不是已经彻底把我当她的儿婿了?”


    方矣一声冷笑:“少得意,什么儿婿?充其量是蒙牛的弟弟!”


    荀理笑着从后面抱住他,撒娇似的说:“嗯嗯嗯,我是蒙牛的弟弟,你是蒙牛的哥哥,那你说,咱俩干那事儿,以后是不是得背着点儿蒙牛?咱俩凑一对儿了,它一单身狗心理压力得多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章


    ☆、第 39 章


    蒙牛心理压力大不大方矣不知道,但是他的心理压力很大。


    荀理一走, 他就往床上一倒开始玩游戏, 什么事儿都不想干, 甚至觉得这个家都没劲了。


    这让他挺惊恐的。


    这么多年方矣从大学到研究生再到工作, 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个特独立也特会享受孤独的人,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对那种一谈恋爱恨不得马上同居的人嗤之以鼻,结果现在,他成了自己以前最瞧不起的人之一。


    所以说,人啊,谁也别瞧不起谁,谁也别看不上别人的生活,没准儿哪天自己就打脸了。


    消消乐还没玩通关,上次那关方矣用了三天才通过, 今天这关,已经一个星期了。


    越玩越烦躁, 没劲透了, 才八点多,方矣决定洗洗睡了。


    一个人的夜晚,太难熬。


    他在这边寂寞,荀理回去倒是忙得不行。


    这几天他因为家里的事一直没回学校, 何江江他们这一波兄弟担心坏了, 总算见着人了,嘘寒问暖,请客吃饭, 一个个跟荀理的贴心小棉袄似的。


    荀理看他们这样,有些哭笑不得:“没事儿,我这不挺好的么。”


    “狗哥,你在兄弟们面前不用强颜欢笑,真的,”何江江说,“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一个字儿,兄弟们挺你!”


    “兄弟,你那是五个字。”荀理笑笑,“我真的没事儿,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就是有点儿突然,需要适应一下。”


    “狗哥,”何江江拉了椅子往他身边一坐,“假期我留下陪你实习。”


    他们刚吃饭回来,荀理正在填实习报名表。


    这次的实习都要自己主动报名,很多决定考研的或者家里已经有了安排的学生根本就不报,何江江就是准备考研的那类,照理说假期正是闷头学习的好时候。


    “别闹,”荀理说,“你该干嘛干嘛去,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要谁陪啊?”


    “我要你陪啊,”何江江说,“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发生大事儿了。”


    荀理看了他一眼:“怎么着?被甩了?”


    何江江做作地一捂心口:“狗哥果然洞察力惊人。”


    荀理一挑眉:“看不出来啊,兴致挺高昂的啊。”


    “都是假象,”何江江往桌子上一趴,“那天夜里,我以泪洗面,你都不知道。”


    荀理笑了,使劲儿扒拉了一下何江江的脑袋说:“看开点,单身这事儿习惯就好了。”


    “但是现在习惯不了,”何江江说,“所以才需要你的陪伴。”


    他一把握住荀理的胳膊,演戏似的说:“狗,我的哥,关键时刻,时候展现你对我的兄弟情谊了。”


    荀理被他逗笑了,把人往旁边一推说:“随你的便吧。”


    何江江也笑了,不再继续演戏,翘着二郎腿在荀理旁边坐着说:“听说实习还安排食宿,一个月,我估摸着挺好的。”


    “安排食宿?”这事儿荀理还真没听说。


    “嗯,大律所果然不一样,有钱。”


    “在哪啊?”荀理一边继续填表一边问,“不会是在外地吧?”


    “那倒不是,就在本市,不过我打听过了,据说在他们那儿实习也挺忙的,加班是常事儿。”何江江说,“没想到啊,还没正式毕业就开始感受社畜日常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还有点儿小激动。”


    “那可能因为是个抖M。”荀理填完了报名表,“给班长?”


    “嗯,我都交了。”


    “行,知道了。”荀理拿着报名表出了门,送去了班长的宿舍。


    这次实习,报名的人不多,很快就审核完,定下了实习时间。


    荀理开始进入期末备考,有时候在图书馆找不到空位就直接背着书包跑去方矣家。


    方矣吐槽他:“去咖啡店还得给钱呢,你还真把我这儿当免费公寓了哈?给钱,以后一次一千块。”


    荀理就嬉皮笑脸地回应:“行啊,记账吧,等以后我赚钱了再还给你。”


    方矣瞪他,瞪完了去厨房拿着做菜软件给屋里那个狼崽子准备晚餐。


    两人就这么混着,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但倒是都挺享受的。


    荀理期末考完的第二个星期就要去实习,正在宿舍跟何江江研究实习手册的荀理接到了方矣的电话。


    “来一趟。”方矣言简意赅。


    荀理瞄了一眼何江江,拿着手机站起来,去了走廊。


    “哟,三个字,我读出了不能描述的味道。”


    “少废话,快点儿。”


    “行,”荀理说,“看在你难得主动邀请的份儿上,我今天肯定好好满足你。”


    方矣嗤笑一声,骂了句“少放屁”,非常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等到荀理满面春光地回屋,迎接他的是何江江哀怨的注视。


    “狗哥,你恋爱了。”


    “嗯哼。”


    “你抛弃了我。”


    “别说得好像我渣男劈腿似的。”


    “可你就是抛弃了我。”何江江又戏精上身,扯出一张纸巾,假装擦泪,“我的命,好苦啊……”


    “少来。”荀理开始换衣服,“我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何江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你真的出去胡搞。”


    “不是胡搞,是恋爱。”


    “……”何江江不装哭了,一脸八卦地问,“跟谁啊?那个辅导员?”


    荀理的动作一顿,然后瞥了一眼何江江:“少八卦。”


    “那看起来就是了。”何江江说,“他是挺帅的,不过你确定你俩这样好吗?哎,不过也没事儿,反正你下学期最多在学校待半年。”


    “谢谢你关心啊朋友,”荀理穿上鞋,春风得意地往外走,“关于我的八卦,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明白!”何江江冲他敬了一个少先队队礼,“我的嘴巴,最严了!”


    荀理一路小跑去了方矣家,按门铃的时候还凹了个造型,让自己看起来更帅。


    但是,方矣这人向来不解风情,开了门,看都没看他,直接回身往里走。


    “……你真是……”荀理无奈地笑笑,进门,换鞋,然后跟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方矣,“想我了?”


    自从荀理开始考试,两人基本上没见面,一方面是荀理忙,另一方面是方矣奶奶最近总是腿疼,他每天陪着老太太去医院,也没空搭理荀理。


    “少臭美。”方矣没挣脱他,任由对方抱着,俩人跟连体婴儿似的往屋里走,“你过几天就实习去了吧?送你个礼物。”


    荀理的下巴搭在方矣肩膀上,听他这么一说,笑了:“好哥哥果然心里有我。”


    方矣一声冷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冷酷无情。


    进了卧室,荀理看见衣柜上挂着一套西装。


    “这是送我的?”荀理看着那剪裁精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有些惊着了。


    他们去实习被要求穿正装,刚刚他跟何江江还在研究去哪儿买套便宜的来穿。


    “不要拉倒。”方矣口是心非,“反正就是恰好看见了随手买的,你不要的话,我就……”


    “要啊,”荀理在对方颈肩蹭了蹭,“是特意给我买的吧?”


    “你这人别那么自恋。”被说中了的方矣,脸跟耳朵一起红了。


    “你怎么这么好?”荀理把人转过来,面对面抱着,“你说我何德何能遇见你?”


    “还真是,”方矣捏了捏荀理的后颈说,“你能遇见我,运气真是太好了,我都嫉妒了。”


    荀理笑了,放开他说:“我试试呗。”


    “随便你,反正是给你的。”方矣过去把那套西装取下来,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这套衣服给你穿,真是白瞎了。”


    荀理就是笑,也不顶嘴,他现在特喜欢看方矣口是心非的模样,特逗。


    方矣帮着荀理换了衣服,其实这套西装是他特意找人给荀理定制的,所有尺寸都是他趁着荀理睡觉时偷偷量出来的,因为想着这家伙要去律所实习,以后也是在那种地方工作,怎么也得有一套像样的西装。


    “哥,领带怎么系?”荀理问,“像系红领巾那样吗?”


    “丢死人了,”方矣抬手帮他扎领带,“以后出去可别跟人说这种话。”


    荀理垂眼看着给自己扎领带的方矣,没忍住,凑上去亲了对方一口。


    “干嘛?”方矣说,“好好的,撒什么娇?”


    “开心啊,”荀理的领导扎好了,他穿上外套,牵着方矣的手站到了镜子前,“太帅了吧。”


    方矣看着一身西装的荀理,没忍住,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眼光真是不错。”


    “是,在茫茫人海中能选中我这个优质青年,眼光确实与众不同。”


    “少来了,我是说我选衣服的眼光,”方矣第一次看荀理穿得这么正式,宽肩长腿,所有的优点都展示了出来,帅得他移不开视线,“不行,你不能这样去上班。”


    “怎么了?”荀理有点儿意外,“衣服你都送我了,不带收回的啊。”


    方矣一声冷笑说:“我是那种人吗?我的意思是,你还是去买套二百块钱的凑合吧,这套你穿着太帅,走出去,不安全。”


    ☆、第 40 章


    荀理喜欢听方矣夸他,尤其是说他帅。


    就因为方矣的这一句话, 他穿着这身衣服说什么都不脱下来了, 最后两人睡觉前, 方矣威逼利诱, 愣是配合着玩儿了一出“霸道总裁强娶办公室男秘书”的戏码, 才把那身衣服给扒下来。


    第二天一早,荀理拎着新西装吹着口哨美滋滋地回了宿舍,何江江一看,嫉妒得倒地不起。


    “我怎么没那么好命?”何江江哀怨地说,“方老师有妹妹吗?实在不行,弟弟也可以。”


    荀理嘲笑他:“为了一套衣服就出卖自己?”


    何江江对他不屑一笑:“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


    “我可不是为了衣服出卖自己,”荀理说,“我是先卖的自己, 后换的衣服。”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去了,”荀理说, “年轻人, 多学着点儿吧。”


    虽然荀理真的很喜欢那套西装,但他去实习还是没穿,舍不得。


    他把衣服挂在宿舍,恨不得天天瞻仰, 实习开始前, 跟着何江江去小商场买了套穿上像保险业务员一样的二百四十九块钱的西装。


    实习的地方离学校挺远的,第一天去上班荀理就明白了为什么人家给提供食宿——实习生也要加班到深夜,何江江说对了。


    他们一共去了六个人, 每个人跟着不同的主管,主要任务是给人家打下手。


    比如打印材料。


    比如检查错字。


    比如跑腿。


    比如整理资料。


    原本荀理还想着这边离他自己家不太远,其实完全可以回家,结果连续几天下了班都快十二点,恨不得到了宿舍倒头就睡。


    就这样熬了一个星期,荀理虽然干劲十足,但也真切地体会了一把“社畜”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做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儿,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越忙越空虚。


    周六下午,他们这几个实习生被告知有一天半的假期,荀理回了宿舍收拾了一下东西,一出门就掏出手机给方矣打了电话。


    “还记得我呢啊,”方矣正抱着蒙牛在家看电视吃西瓜,十分怨念地说,“还以为你已经把本叔叔给忘了。”


    荀理这几天真是特累,累到张嘴说话都觉得没劲儿,但一听见方矣的声音,下意识就开始笑,爱情这东西还真是魔性。


    “哪儿能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荀理站在公交站等车,“我这周每天都十一二点才下班,忙得头顶生烟。”


    方矣倒是听说过那家律所特忙,不过怎么也没想到连实习生都不放过。


    “忙点好,”方矣说,“趁着年轻,多学点儿东西。”


    “关键是目前来看好像也学不到什么,”荀理见车来了,长腿一迈,上了车,“每天就是打杂,复印资料整理资料,什么有用的都接触不到。”


    “不能这么想,”方矣教育小弟弟,“每个人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且不说你是不是实习生,就算是正式招聘进去的新人也得有个上手的时间,不可能一来就把重要工作交给你,是吧?”


    荀理笑了:“方老师教育得是。”


    “耐下心来好好锻炼一下,挺好的,”方矣问他,“今天放假了?”


    “嗯,我准备回一趟学校。”荀理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


    方矣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没出声。


    “方老师来约会不?”荀理带着笑意说,“一个星期没见了,挺想我的吧?”


    “想你个头,”方矣笑了,“谁稀罕跟你约会啊?”


    “你啊,我昨天做梦,梦见你哭着来找我,说我对你始乱终弃,”荀理没个正经,“为了向你证明我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今天必须见一面了。”


    “你想多了,”方矣撸着蒙牛的尾巴说,“我还真一点儿不想你。”


    蒙牛“咻”地抽出自己的小尾巴,像是要惩罚方矣说谎一样,用后腿踹了方矣一脚然后逃跑了。


    “啧。”方矣还没来得及抓住蒙牛,那小家伙就没影了,只剩他自己在那儿生闷气。


    “怎么了?”荀理问,“啧什么啧呢?”


    “让蒙牛给踹了,”方矣抱怨,“这家伙最近严重吃里扒外。”


    “怎么个吃里扒外法?”


    “不关你事儿,”方矣没好气儿地说,“回你的学校吧,咱们俩还是有缘再见,没缘就别见了。”


    “哎……”荀理还没等接话,方矣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其实也不是方矣非要挂,时候不巧,手机没电了。


    他放下手机,盯着正对面墙上的挂钟看,看着看着,沉不住气了,起身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在蒙牛的注视下出门了。


    从家开车去学校,不堵车的情况下四十多分钟能到。


    方矣琢磨着,或许自己跟荀理差不多时候到学校。


    他也就这点儿出息了,嘴上说着拒绝约会,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奔着约会地点去了。


    方矣的脑海里又响起崔一建的那句话:你啊,越活越回去了。


    方矣到学校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多,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他把车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下了车,然后又坐了回去。


    外面太热了,他不想出去。


    手机已经充满了电,他想都没想就打给了荀理。


    “嗨,宝贝儿。”


    “谁是你宝贝儿,少臭不要脸。”方矣问,“你在哪儿呢?”


    “车上呢。”


    “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到啊?”


    方矣觉得不应该啊,他掐着时间出来的,照理说荀理早该回来了。


    “这公交车坏半路上了,”荀理说,“刚才修了一会儿,结果不行了,让我们等下一趟呢。”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寸呢?”方矣问他,“到哪儿了?我接你去。”


    荀理笑了:“这么好啊?”


    “少废话!”


    荀理乖巧地发了定位给方矣,然后在车上拿着包里的文件袋一边扇风一边等他的心上人。


    紫霞仙子是等着心上人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荀理是等着他方老师开着小奥迪来接他,待遇倒是挺不错。


    下一趟公交来了,别人都下车了,司机问荀理:“你咋不走呢?我这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荀理笑笑:“我等我哥来接,不着急。”


    那语气,那表情,写满了嘚瑟。


    方矣开到那边的时候,荀理在车里快被蒸熟了,但既然铁了心要等他哥,说什么也得等到底。


    坏了的公交靠路边停着,方矣的车在后面。


    本来他想着接了人就走,但过来的一路上饿得不行,刚巧这附近就是个商场,楼上有美食城,他索性先找地方停了车,然后溜溜达达过去,敲了敲公交车的车窗。


    荀理坐在那儿原本要睡着了,被人这么一敲,瞬间惊醒。


    因为车坏了,空调也停了,这会儿他这边的车窗开着一半,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方矣。


    荀理立刻眉开眼笑,从里面伸出手给方矣擦汗。


    “你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下去了。”


    方矣拍开他的手:“赶紧下车!饿死了!”


    “哎!”荀理答应了一声,抓着书包就跑下了车,直奔方矣就过去了。


    “你哥来了啊?”那司机师傅还在那儿弄他的车,看见荀理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对!”荀理笑着指了指那边的方矣,“我哥!”


    司机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荀理跑过去,那模样让方矣想起他家的蒙牛,每次他爸一出差,好几天没见,再回来的时候蒙牛就是这副样子。


    “也没累瘦啊,”方矣打量了他一下,“我还以为忙了一个星期得瘦成什么样呢。”


    荀理嘿嘿地笑着:“没敢瘦,怕你心疼。”


    方矣笑着瞥了他一眼:“少臭美了。”


    荀理跟着方矣往后面的商场走,问他:“这是干嘛去啊?你要请我看电影?”


    “你请我吃饭。”方矣说,“为了你,我都饿肚子了,这顿饭你请。”


    “行!”荀理说,“您老人家能赏脸让我请吃饭,这是我莫大的荣幸。”


    “油嘴滑舌。”方矣说,“看在你态度这么积极的份儿上,那吃完饭,我就请你看个电影好了。”


    吃饭,看电影。


    这才是正常的约会流程。


    荀理美滋滋地跟在方矣身后,进了商场大门,刚要上前一步跟方矣并肩,对方就突然转身跑向了另一边的小过道。


    荀理一脸茫然:“咋了?”


    方矣做贼似的示意他快闪,荀理不解,但跟过去了。


    两人从侧面的直梯上楼,荀理问:“你刚才是见鬼了吗?”


    “比鬼还吓人,”方矣说,“看见我们学院老师了。”


    荀理明白了,两人终究是因为身份原因,不能明目张胆地走在一起。


    但是……


    “看见能怎么样?”荀理说,“你们学院老师又不认识我!”


    方矣一拍脑门:“……擦,忘了。”


    荀理笑了:“没事儿,可以理解,毕竟做贼心虚,你泡本校学生,确实得避着点儿人。”


    “你可少说几句吧,”方矣觉得刚才那几秒钟,他折寿好几年,“难得来一次商场还得跟反恐似的,我这是图什么啊?”


    “图我呗,”下电梯前,荀理偷偷勾了勾方矣的手指,“宝贝儿,这就是,爱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两人搞对象被学校发现然后这样那样的狗血情节哈,不要紧张。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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