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罗分享了一个模糊的故事,模糊得根据他表现的症状都可以猜出脉络的故事。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调查记者不顾周围人的反对决定调查小丑,然后被折磨进了精神病院的故事。
不过他口中的“朋友”还是极大地吸引了大家的兴趣。
“你真的认识小丑?”阿诺德忍不住问。他虽然也是在哥谭大舞台上取得过不小成就的罪犯,但对于这位大名鼎鼎的犯罪王子还是有些敬而远之的。
小丑是个装粪炸弹,威力强大,臭味惊人,能给同行和非同行造成物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攻击。
“白痴!”他的袜子右手疤面骂道,“你没看出来这家伙是被小丑搞成这种模样的吗?”
“请……停止对我朋友的不公抨击!”布莱克罗愤怒地瞪着他们,“我们是自愿成为朋友的,他用真诚的行为赢得了我的尊重。你们的污蔑到此为止!”
疤面:“我看他没救了。”
玛丽安:“说不定有呢。”
“看来你对小丑的了解还不够深,亲爱的玛丽安,”疤面和她搭话,“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入院率有一半是小丑贡献的,他对于把正常人搞成精神病有一种异样的执着。”
“这些年有他类似症状的人都可以在阿卡姆组一个小丑受害者联盟了,这个叫什么狗屁名字的男的一看就被搞得不轻,估计下辈子小丑出院了他都出不去。”
玛丽安:“你听上去有些害怕小丑,疤面,还是只是我的错觉?”
“我?”疤面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般跳了起来,实际上只是阿诺德的右手做了一个快速的上下拉伸动作。
他哼了一声说:“我可不会害怕他,我是这里最不会害怕他的存在了。只是出于好心警告你一句,你可别像哈莉一样说着说着就缠上去。”
“哈莉?你们是在说小丑女吗?”
“我听说她早就和小丑闹掰,转而和毒藤好上了。”
“她们现在好像在大都会过蜜月。”
“……”
虽然八卦的主人很恐怖,但大家都是神经大条的哥谭精神病,没过一会便聊得热火朝天。
玛丽安津津有味地听着。
什么“双面人被甩的原因是因为他连床上的姿势都要问硬币”(这确实很没有情趣)、“受了情伤的小丑从哥谭海游到了里森堡卖艺一直没回来”(玛丽安假装没听出他们的地理错误)、“阿卡姆之所以有那么多精神病都是政府的阴谋”(是大家都喜欢的美国90年代阴谋论)……
参加集体治疗的病患在聊起这些的时候总是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但要是其他人顺着他们的话细问下去,他们说的话很快便颠三倒四、前后矛盾。
不过玛丽安还是得到了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被笼罩在过去创伤阴影下的精神病人说得越来越远,玛丽安没有再担任话题的引导者,她知道耶利米会想要这个职位的。
“好了,各位,很高兴大家能聊得那么开心,但我们今天的谈话时间快要结束了。”耶利米在他们开启下一个话题前插话道,玛丽安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努力不在她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耶利米笑着说:“尽管这次快要结束了,但我们马上还会组织下一次,相信大家都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的笑是苍白麻木的,在阿卡姆待久了的心理医生的笑都是这样,被磋磨得太多了连抬起嘴角都有些费力。
他维持着微笑,将众人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惊喜地看到有些人的脸上抵制的表情比往常更少了些。
让玛丽安参与进来绝对是个好事,尽管耶利米的医生素质告诉他这个女人有些表演形人格的症状,但目前为止她做得一切都很棒。
……非常有助于他的治疗。
在集体治疗结束后,他耐心地等到玛丽安和每个上来搭话的病人聊完天才走上去邀约她参与到下一次集体治疗。
“我的荣幸,”耶利米几乎没见过玛丽安拒绝过人,他在邀请前就知道结果了,只是在她欣喜地点头同意之后,他瞥见玛丽安略微苦恼地皱起了眉,她吞吞吐吐道,“但……”
“有什么困扰着你吗,玛丽安?”他急切地追问。
“这件事恐怕需要问一下克劳福德医生吧,”她轻飘飘地说,“毕竟我是他的病患,没有他的悉心治疗我也没办法走到今天。”
她的个子并不高,但耶利米却在她的注视下无端地产生了自己被其俯视的错觉。
“在治疗方面,克劳福德医生的意见更专业些,你不这样觉得吗,耶利米?”
她俯视着他,耶利米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渺小的自己——
一个妄想拯救一切却能力不足的心理医生。
略带嘲讽的目光舔舐着他的面庞,他僵硬的额角、费力的微笑、嫉妒的内心在她的眼中一览无余,她毫无疑问美丽的、引诱人一般的笑容在窘迫的他面前坠入阴影,瞬间染上了潮湿的恶意。
“我当然会……”耶利米差点没听见自己在说话,他回答的声音太过微小。
但他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好心理医生,刻在他身体里面的东西已经代替他完成了这次对话。
他再次抬起眼看向玛丽安的时候,她依旧微笑着。
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已经从她身上褪去了,就像海浪卷过沙滩,上面的痕迹消失得一干二净。
仿佛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错觉。
“克劳福德医生肯定会同意的,你们可是朋友,”玛丽安仿佛没发现他不小心表露出的不适感,她真诚地说,“我真的不想错过你的治疗,耶利米。”
“我可以叫你‘耶利米’的,对吧?这样称呼你的名字让我感觉你是可以倾诉的朋友,而不是医生和病患。”
太多案例和经验在耶利米面前闪过,医生需要和病人保持距离。
但如果病人真的需要帮助,亲切如朋友的关系更能治愈他们身上的创伤,仅是一个称呼的改变当然……当然是值得的。
“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称呼,玛丽安,”耶利米点点头,“我可以倾听一切,无论你想和我说什么。”
玛丽安:“明天就是万圣节,你能和我剧透一下有什么活动吗,耶利米?我小的时候我的哥哥喜欢打扮成吸血鬼,而我喜欢打扮成幽灵,我们会玩一些幼稚的游戏。”
“可能并不会有你想的那种有趣的活动,”耶利米迟疑了一会,“不过每年这个时候厨房会多做一些万圣节的甜品。”
“另外,你明天最好小心一些。”
玛丽安:“明天有阿卡姆有万圣病患特别巡游?”
耶利米干笑几声,他的幽默感比玛丽安想得还要糟糕。
他说:“其他人……我是说这里的病患……嗯,某些病患,他们对于在特别的时间举办特别的表演有股执念,过去的万圣节曾经爆发过几次冲突。”
玛丽安:“但愿他们今年能给自己放个假,让我能吃到一个南瓜派。”
耶利米:“你肯定会得到的。”
实际上,在第二天的万圣节派对上(如果每个人可以多领一个派和饼干就叫做派对的话)玛丽安并没有立刻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今天来得晚了一些。
玛丽安在活动室里耽搁了一些时间,电视机上放着的万圣节特别节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边观看一边和活动室里的医生聊起了她记忆中的万圣节。
关于记忆的话语当然是骗人的,玛丽安什么也没想起来,不过她不介意扮演一个在专业水平极佳的克劳福德医生的作用下回忆起些许过去碎片的人。
活动室里穿亮橙色衣服的病患很少,穿漆黑制服的安保人员却比以往多了一倍。
能在万圣节当天被放出来的患者都是经过慎重筛选的,玛丽安不用看都知道现在能出现在活动室的人都是像她一样的表现良好的预备犯罪者。
考虑到这里关押的犯罪情节严重的人太多,他们已经是病患中最没威胁的一批人了。
她和那个叫布莱尔的医生聊了许久,玛丽安一个月前在闲聊中知道她两个孩子的名字,刚刚又从她那里得知她的孩子今天回大都会的祖父母家过万圣节去了。
“哥谭的万圣节有点危险,”有黑眼圈的布莱尔医生不怎么含蓄地说,“孩子们更适合大都会或者中心城的。”
玛丽安对这种从根源上规避风险的行为表示赞同。
下午5点55分,她们从活动室走向食堂。
下午5点58分,安保人员提醒玛丽安她必须要在6点前回到房间。
下午5点58分57秒,食堂的工作人员告诉玛丽安今天的南瓜派全部发完了。
下午5点59分39秒,正在就餐的耶利米主动说:“我的南瓜派还没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不介意,”玛丽安盯着那块冷掉的派说,“谢谢你,耶利米。”
下午5点59分51秒,站在他们身边的安保人员对视了一眼,在耶利米的眼神示意下最终没有采取行动。
耶利米在阿卡姆精神病院的资历和职级都不低,如果不是凭空而出一个克劳福德,他可以说是这里最具威望的心理医生。
下午6点整,地板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玛丽安头顶的灯在众人的叫骂中闪烁着熄灭。
“砰!”
伴随着黑暗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她的哥哥说的“万圣狂欢”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