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霞适时补充:“大人,前日我跟踪白宁丫鬟,见她去过城西一处药铺,老板是关外口音,还在收购染信草。”
大理寺卿颔首:“有劳姑娘。此事若牵扯关外细作,绝非简单的驸马失踪案,需暗中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春香正陪着一位大理寺评事盘问周家亲信仆役,看似闲聊,实则句句藏锋:“听说驸马押送粮草回来后,时常对着关外方向出神?还曾私下变卖过府中财物?”仆役被问得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间,竟漏出“驸马好像欠了关外一笔大钱”的话——这些细节,被春香悄悄记在心里,转头便通过暗卫传给了景和与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的朝服下摆还未完全归位,指尖刚触到礼袍边缘,便急声开口:“公主殿下,事不宜迟,怕是要让人请白姑娘来一趟了。”
景和闻言,眸色沉了沉,对身侧的夏兰微微颔首。
夏兰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吩咐侍女:“速去南苑,请白姑娘即刻过来。”
夏兰领着几个仆子到了南苑,几个婢女见此情形吓得连忙询问
“夏兰姐姐这是怎么了”
夏兰见小丫头们害怕的打着哆嗦出声安慰
“无妨,殿下请白姑娘去去就回。”话音未落,那奉命前去的侍女才刚踏入苑门,一阵凄厉到令人心头发紧的惨叫声,便从内室穿透了庭院间的静谧。
“不好!”夏兰脸色骤变,来不及多想,拔步便朝着内室狂奔而去。随行的侍卫紧随其后,刚冲进南苑的院门,便见院内花草被践踏得狼藉,卧室的房门更是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哀嚎。
夏兰猛地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本雅致整洁的卧室,此刻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倾倒,瓷器碎裂一地,而白宁正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最刺眼的是,她白皙的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红彤彤的五指巴掌印,红肿得几乎要渗出血丝。
她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小腹,身体因剧痛而不停颤抖,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口中反复哭喊着,声音嘶哑又绝望:“救救我的孩儿……求求你们,救救夫君的孩子吧!”
卧室里的哀嚎还未停歇,景和坐在南苑堂中,眸底掠过一丝冷意——这般模样,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近身服侍的丫头与她心里都明镜似的,白宁那“身孕”本就疑点重重,如今闹这一出,是想借机与周震东撇清干系,还是另有更阴的算计,尚未可知。
但眼下外人环伺,该做的样子总得做足。景和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连日来的周旋已让她心力交瘁,可面上依旧维持着几分镇定,抬手吩咐道:“去请几个稳婆过来府中,再着人去请府医。” 这偏院的事,还没到劳动宫中御医的份上,府医足够应付场面。
冬雪不敢有半分耽搁,领了命便快步退出去办事,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一旁的大理寺卿静立片刻,心中自有盘算。他纵横官场数十年,最是懂得审时度势——景和公主虽深陷驸马案的风口浪尖,可先帝只留了这一个亲生女儿,当今皇上更是对这个妹妹百般疼爱,动谁也动不得她。思及此,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公主殿下,既白姑娘现下不便审问,那微臣就着人去严审驸马的那几位亲信,还有药铺的伙计们,定能问出些头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公主连日操劳,还是勿要浪费心神在此事上忧思,保重凤体为要。”
景和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就劳烦大人了,退下吧。”
大理寺卿应声告退,春香扶着公主回到主院,见主子回来心绪不佳屋内的人也识趣地敛声屏气。春香见状,连忙上前将剩余的侍从都遣了出去,反手轻轻带上房门,才走到景和身侧,低声问道:“眼下这局面,公主有什么应对之策?”
景和缓缓站起身,双手抚着手中的暖炉子,炉身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凉。她望着窗外飘落的几片枯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想演,那本宫就陪她演全套,正好借这闹剧搅乱周家视线,顺带查查背后是否有政敌挑唆,省得他们碍着我帮皇兄铺路。” 话音一顿,她转头叮嘱春香,“去让人盯紧了那些稳婆,务必寸步不离——外面找来的人,心思杂,总不会像府里的人这般看得清眉眼高低,别被她买通了,坏了大事。”
春香连忙点头应下:“奴婢记下了。”
“另外,”景和从腰间解下一块雕刻着缠枝莲纹的玉牌,递到春香手中,“你拿着这块腰牌,去趟舅舅家。就说我近来忧思过度,心绪不宁,请二小姐过来府中陪我几日。切记,此事要私下里悄悄去办,万万别让人瞧见了行踪。”
春香双手接过玉牌,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心中已然明白其中深意,郑重应道:“欸,奴婢清楚,定不叫人察觉。”
南苑主屋内,烛火被风影晃得忽明忽暗,映着白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浑身大汗淋漓,发丝黏在额角与脖颈,单薄的中衣早已被浸透,却偏要撑着一副如风中残荷般的模样,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泛白,似是已然力竭,偏又透着几分倔强的韧劲。
门被轻轻推开,冬雪领着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稳婆走进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进去看吧,仔细查验,若有什么情况,只管如实禀告,不得有半分隐瞒。”
稳婆躬身应了声“是”,提着药箱缓步走到床前。她先是打量了白宁一番,又俯身细细查看她的小腹,片刻后,一口苍老喑哑的声音缓缓传出:“夫人这情形紧急,怕是要即刻下产了。烦请两位姑娘去打些热水来,要滚烫的;另两位姑娘,去取些干净的白布帕子,再多准备一些清酒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话一出,屋内的丫鬟们不敢怠慢,纷纷应声退了出去。眨眼间,屋里便只剩下稳婆,以及景和特意安排在旁、负责紧盯稳婆举动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约莫十三四岁,眼神警惕地落在稳婆身上,不敢有丝毫松懈。可稳婆像是浑然未觉一般,缓缓伸出手——那双手与她苍老的面容极不相称,掌心略显白嫩,不见半点老茧。她将手轻轻附在白宁的肚皮上,指尖看似在轻轻按压,口中却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对床榻上的白宁说道:“夫人放心,奴家这就给你推压,助你排出胞衣。”
说罢,她猛地转过身,后背正对着那警惕的小丫头,恰好将床榻与白宁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床榻上,白宁立刻配合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呻吟,声音凄厉得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可若仔细去看,便会发现她的脸上虽满是汗珠,眼底却无半分真正的痛苦,反而借着垂落的发丝遮掩,抬眼直直与稳婆的目光对上。
稳婆见此,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竟对着白宁俏皮似的眨了眨眼。白宁心领神会,缓缓点了点头,趁着抬手“捂腹”的动作,飞快地将藏在掌心的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条,塞进了稳婆的手中。随后,她又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宽大的衣袖顺势垂下,将这一系列小动作遮得密不透风。
稳婆指尖一捻,便将纸条藏入袖中,紧接着,她的手探入床榻的被褥之间,摸索了片刻,很快便触到一个小拇指大小、冰凉光滑的圆柱形物件。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物件攥在掌心,又用被褥掩了掩,才缓缓直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丫鬟们的脚步声,几人端着热水、白布与清酒,鱼贯而入。稳婆立刻恢复了那副沉稳专业的模样,快步走到床尾,对着丫鬟们吩咐道:“都过来搭把手,拉住被角,莫要让夫人动了胎气。”
丫鬟们连忙上前,紧紧拉住床尾的被角。稳婆俯身,双手探入被褥之中,不过片刻,便猛地抬手,从里面拿出一团裹着血色的东西,看上去赫然是刚娩出的胞衣与胎儿。
“哇——”白宁发出最后一声绵长的哀嚎,随即像是脱了所有力气一般,双眼一闭,软软地瘫倒在床榻上,气息微弱,仿佛已然虚脱。
稳婆将那团血色东西用白布裹好,小丫头领着稳婆转过身出了内室,那稳婆对着众人叹道:“夫人年纪轻,身子本就单薄,此番遭此大罪,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再过些时日,好好将养身子,日后定还会再有的!”
一旁的冬雪听着这话,眉头微微一蹙——她虽不懂产事,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眼下也挑不出半分错处。她冷冷地看了稳婆一眼,沉声道:“事情妥了便好,随我走吧,公主还等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