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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作者:咕噜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获得加护那一天,赤色的梦魇便缠绕着洛基·拜特莱姆的梦境。


    进入赤焰骑士团的战士,都是骑士预备队里最偏激好战的鹰派,他们喜好战斗,肆无忌惮,战争之神放大并奖励他们这种欲望,一旦想要懈怠便会被剧烈的痛苦折磨。


    战争之神养蛊般培训着祂的信徒们,令他们的感情变得麻木,不再对痛觉敏锐。


    但人不是机器,他们必须从外界找点什么刺激,不然就会陷入虚无。


    这种境况下,酒精、麻醉药和生死赌局,都成为了他们发泄高压的途径,在一群疯子里,洛基的情况无疑最为危险。


    有一阵子,他浑浑噩噩地四处梦游,雇佣兵的酒馆,赌场,他上一面还能举着酒杯,大笑着和一群亡命徒高谈论阔,下一秒就能随地断片。


    甚至有一次,他在海滩睁开眼睛,涨潮的海水已经淹没他的胸膛,青年制服湿透,贴身衬衫勾勒出锁骨线条,满脸潮红地仰望着天边的一轮皎月。


    ……啊,月亮。


    不知道是冰凉的潮水还是那藏在云层后的月光,减弱了身体里的疼痛,那是洛基唯一一次,感到了精神近乎登顶的放松快慰。


    ——但昨晚,他似乎做了个比那天更舒爽、清凉的美梦。


    他拥抱着谁,谁又温柔地包裹着他?淅淅沥沥的春雨浇湿了他的喉结和脸庞。


    庄严的审判庭中,洛基单手撑着栏杆,浅笑着抛下了令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的炸弹,额发下的眸光却略微失焦,似乎陷入了某段模糊不清的纠缠。


    和被审判的那个少女有关?


    洛基只要一思考,太阳穴就会尖锐地疼痛,他低而急地“呃”了一声,戴着皮手套的掌心捂住额角。


    不管如何,先抢回来就是了。


    洛基话音坠落,一时间,顾丝感觉到数十道冷冽的目光刺向她的脊背,其中有两道蕴含的情感稍许复杂,在座的都是大大小小战争里的将军,绝无饶恕人类叛徒的可能。


    顾丝冷汗簌簌掉落,小腿肉抽搐,巨大的压力下脊背不由得挺直。


    “……洛基所说是否属实,”缪礼没有显露半分情绪,白金色的羽睫下眸如冰雪,“你拥有那段记忆吗?丝丝。”


    顾丝感觉到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伴随着缪礼言语施加给她的力量,并没有直接击溃她的心智,顾丝意识到她正在被真理之神注视,假如她说谎,就会受到严厉的惩戒。


    “没有,我没有那段记忆。”顾丝眼角酸痛,汗水和涩意在眼前织成水网,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出口的话语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那么,你之后是否和那位吸血鬼亲王有过接触,受他的指示,污染教廷的战士们?”


    缪礼问道。


    顾丝张开嘴,像条濒死的鱼,她的血液凝固,勇气将要耗尽。


    也许说出口后,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会顷刻斩下她的头颅,可若是模糊带过,不仅会失去为数不多的信用,她也会失去在月骑,阿彻那里建立的好感。


    顾丝站在生与死的岔路上,只用半秒就做出了决定。


    “……没有,”她轻微啜泣着,“我没有见过吸血鬼,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顾丝一边哭,一边保持着柔弱无害的表象,她不能尖叫、不能在这时候崩溃,甚至连疑神疑鬼观察其他人的冲动都被她强硬按捺下去了。


    梦境是蜘蛛之女的主场,她和梅蒙的几次见面都是通过巢穴,她绝对没有用肉身“见”过他。


    纯白的教廷回荡着她细细的哭声,顾丝等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发生,抽泣着抬眼去看缪礼。


    缪礼温和地让她平复心情,不要紧张。


    她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泪,眼睛红通通地继续罚站,心底却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


    “诸位看见了,神像之下,任何人都无法说谎。”缪礼平静地道,“洛基,你说的事情,有没有证据支撑?”


    压力她之后才索要证据吗?顾丝气鼓鼓地想。


    “问我要证据?”洛基挑眉笑了,“这个东西在那立着,我也说不了谎啊。”


    “教廷正审判异端,这里不是你疯疯癫癫,强词夺理的场合。”狮骑的加文白手套握着扶手,面容肃冷,“如果没有事实依据,那他人也可质疑你的记忆,都是自己的幻觉。”


    “唉,好吧,我找找在第几页。”


    洛基翻了几页,笑意慢慢变冷,过多的文字让他变得有些暴躁,俊脸泛着红潮,翻遍全身只找出一片薄荷叶,他急躁地放进嘴里嚼着,像是撕扯肉块般凶狠。


    看着洛基瘾君子的表现,加文神情间更显厌恶。


    “啊,找到了,”洛基沙哑地说,“这几天我派部下去了一趟捡到她的村落,查到丝丝是孤儿,父母在她幼年就出了意外,房子也没了,你们猜,她是怎么平安长到十八岁的?”


    “村民不会对一名柔弱无依的少女视而不见。”一直沉默的诺兰道。


    洛基佯装惊讶:“您是久居深闺的大小姐么?边陲小镇的居民本就生活艰苦,现在为了保命更是要早早结束耕作回家,多养一张嘴是多大的负担?”


    诺兰皱眉,冰雪般的面容闪过一抹抵触。


    顾丝发现洛基是个嘲讽家,平等地让每个修养良好的骑士破防。


    看顾丝有话想说,缪礼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为自己辩护。


    “……村中心有个小教堂。”顾丝硬着头皮说,“我每周,都会去听老牧师的礼拜,晚上就住在教堂的仓库里。”


    “牧师可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洛基双手抱臂,笑眯眯地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教堂也被村民征用了吧?”


    “他把教堂仓库的钥匙给我了,”顾丝说,“里面有几瓶圣水,我省着用,也活了下来。”


    说是仓库,其实也只是土砌垒的堆东西的地方,连个像样的门也没有,到了晚上,原身就把捡来的稻草堵在门口。


    不过那时候有梅蒙的气息保护,亚种不能近她的身,谁又能想到一个血族鳏夫会把一个人类少女养到成年。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怀疑你和血族勾结,也很合理。”


    洛基说,“我的证据和记忆都能交给缪礼查验,而你能拿出什么?”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去找老牧师,”顾丝压抑着气愤,“你怎么只问对你有利的,不问这些!”


    “哈哈,因为我要给你定罪啊,丝丝。”


    顾丝攥紧拳头,气得头发丝都飘了起来,洛基“喔”了一声,身体前倾,视线逡巡她通红的脸:“真生气啦?”


    顾丝:……


    啊啊啊,好想打他!


    “疯人疯语差不多也听够了吧,到现在没有实证,倒是确定了她没说谎。”阿彻站在白虎霜犽身边,语气冷淡,手背微微鼓起青筋。


    “但她的嫌疑也没打消不是吗?”洛基摊手笑道,“就算她主观没有成为叛徒的意愿,和血族亲王有联系也是事实,对待血族,诸位同僚不一向是规避所有风险的吗?”


    “阿彻啊,如果你想保她,就先拿出证据证明她的伤口不是血族造成的。”


    洛基:“那位亲王想喂给她自己的血,将她转化成亲族——恰好,我之前赶到时对方还没来得及做到这步,所以她处于被血族咬伤,却没有转化的状态。”


    “除此以外,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


    氛围陷入僵持。


    顾丝紧张之余也感到深深的无力,她来的时间太短,而且教廷整体氛围都对血族是极度敌视的,这两个因素造成了她现在的被动。


    “你怎么想,丝丝?”


    静了一段时间,缪礼似乎出于不多的人道主义询问她的感想。


    “我不清楚血族是不是给我打上了标记,但我不认可洛基的话。”顾丝犹豫地说,抬头和缪礼对视,“但我清楚……你们的担忧,所以我自愿接受骑士团,或者猎人的永久监视。”


    只能以退为进了,顾丝想。


    她主动提出这点,反而能彰显她的坦荡,也能为她争取到一丝正教的好感。


    缪礼颔首:“真理之神默认了你所有的辩词,你主观上确实是无辜的,只是为了王国考虑,我们无法忽视你身上不确定的因素,这样的选择,对你和我们都是有益的。”


    总结,教廷高层本就打算这么做。


    顾丝点点头,表示自己顺从安排。


    “在月骑养伤期间,她的表现很优异。”诺兰不喜欢众人的关注,但这种敏感的场合,他第一个发言,顾丝看向诺兰,青年平稳地注视向她,蓝眸如静湖深雪。


    “月骑愿意在此承诺,接纳她,看照她,并承担后续的一切责任,直至教廷认定她没有风险为止。”


    顾丝怔住,随后艰难对诺兰扯出笑容,内心说不上来的触动。


    “我个人驳回诺兰的提议,”洛基悠闲地举手,“月骑能做到的,赤骑同样可以做到,从防范血族的角度看,月骑战斗力不佳,有时候就是心软才会酿下错误。”


    加文鹰隼般的视线扫过楼下低着头的少女。


    弱不禁风的外表,浅薄的灵魂。


    第一次见顾丝,出身于古老贵族的加文·斯图亚特没有对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如果是路德维希参加这次审判,大约她只消投来求助的目光,秉承骑士精神的男人便会无条件地为她付出,但他需要考虑更多。


    “狮骑扎根于圣城,从奥城到圣城的距离遥远,路上恐有变故,”他理性地道,“狮骑不方便为这名女士提供庇护,抱歉。”


    骑士们表态之后,猎人中的元素派首领有了动作,兜帽随着他仰头的动作轻轻滑落,顾丝看见他皮肤乌黑,眸如血玉,长相野性。


    ——暗精灵索维里斯。


    “让人喝露水住树屋也行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侧头,观察着她,顾丝觉得像是被蛰伏在阴影里的暗鸦盯上。


    他的语气并不笃定,像是只懂杀戮的兵器,只要顾丝表达愿意跟他的意向,他就能把她夹在臂弯里提走似的。


    兽人首领霜犽还在睡。


    “兽人愿意监视她。”阿彻代替霜犽出声,顾丝亮晶晶地看向阿彻,期待他还会帅气地说出更多,结果他点到为止了!


    阿彻注意到她的目光,不自在地拉下兜帽。


    这么多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是想做什么?


    “兽人,这不方便吧?”洛基若有所指地针对道。


    “你们要是控制不住自己,到特殊时期就麻烦了,事实上,我们身边就有一个惨痛的例子。”


    “对不对,阿彻?”洛基笑容挑衅。


    阿彻眸光冷酷,双腿屈起,周身沉淀实质的杀意,手放在肩后的弓箭上。


    如果现在摘下他的兜帽,便可以看见他的兽耳高高竖起,连耳朵尖的硬毛都炸开,猛兽扑击前的威慑态势。


    “你是说发/情?”


    就在阿彻将要用行动还击时,一道懒倦沙哑的嗓音传来,霜犽不知何时睁开金色的兽瞳,手撑着下巴,劲装包裹着强健而具有爆发力的肌肉。


    瞳仁锁定楼下的少女,估摸着她的肌肉和体型。


    片刻,年轻的白虎兽人发出轻嗤:“怎么可能。”


    发/情也不会对这个人类女人发,而且……


    啧,谁会对属下的女朋友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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