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开湿润的长发,在一片水汽朦胧中抬起头。
毛巾架的缝隙里闪烁着几不可见的红光。
我大方地袒露着身体,抬手向那针孔摄像头后藏着的眼睛比了个心。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在不远处顿住。
而我不想给他反悔的机会,猛地拉开了浴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起洗啊,我亲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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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漫过额头,我拼命地挣扎、咳嗽,沉闷的笑声自另一个世界回响,越来越远。
“不要!放开我!”
我双目圆睁,撕心裂肺地大喊。
而肺部剧烈的疼痛与窒息的眩晕骤然消失,我抬起头,刺目日光落进我的瞳孔。
我恍惚间看向自己的手,是干的。
怎么回事?我不是……被宋浚按在水池里淹死了吗?
我惊诧地转头,缓缓打量四周。
竟是在我好久没回来过的老房子里。
我拂开被子下床,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念念!你下来呀!我把宋浚喊来了!”
这名字简直就像催命符般使我一哆嗦,许久才颤着手拉开窗帘,往楼下看去。
只见斑斓的阳光下,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孩正咧着灿烂的笑容,向我招手。
而我眼前却忽地出现她揪住我的头发,逼迫我跪在地上吃剩饭的刺眼画面。
我头痛得厉害,不禁扶住额嘶了口凉气。
又一个高挑而斯文的男生出现在我视野里,他面上的良善无可挑剔。
“宋浚。”女孩搂住他的胳臂,甜腻腻地说,“今天可得好好陪念念呀。”
记忆如潮水涌进我的脑海,又褪色成无声的黑白,融入现实的汪洋。
我站直身,看向他们郎才女貌、打情骂俏的模样,忽然忍不住勾起唇角。
“我最近在嗑cp。”
“什么cp?”女孩好奇地问我。
我摆摆手,笑而不语。
凤凰男和心机女。
-
我打开门,一道刻入我骨髓的身影正坐在客厅中,使我鼻尖一酸,抑制不住地模糊了眼角。
上一次我看见他,还是在医院的停尸间里。
手脚被压断,胸口被钢筋刺穿,清俊的面容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而他此刻仍完好无损地坐在我面前,修长的手指敲打键盘。
他没有抬头看我,但我知道他的眼角余光一直都落在我身上,从未移开。
“宋浚约我出去。”我试探着说。
清脆的敲打声停住,而后是冰冷的嗓音:“不可以。”
“你管得着吗?”我故意挑起眉。
“留在家。”他合上电脑,盯住我的黑眸平静而阴郁。
曾经这时候我与他大闹了一场,他还是不肯松口,我于是强行从他身上夺来了钥匙,兀自跑出了门。
“顾不忘,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是我谁?”我竖起中指,装模作样地对他大喊,“姐姐我想走就走!”
他的手逐渐握紧,骇人的青筋在过白的皮肤下搏动。
“你想要我留在家?”此刻我依旧冷笑一声。
而后一骨碌在他身旁紧挨着坐下。
“那我还就真不走了。”我川剧变脸似瞬间露出讨好的嬉笑,捏了捏他的手。
-
我强拉着顾不忘来到窗前,孟梨和宋浚还在楼下等我回话。
“你去不去呀?”孟梨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去我和宋浚先走了。”
她笃定了我会像条狗一样点头,就像以前的每一次。
可不料这回我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我有点事。”
“你能有什么事?”孟梨立即追问道,一副全为我好的模样,“我可是求了好久宋浚才肯来的,你可得抓住机会呀。”
我看向宋浚,他此刻也正微笑地看着我,而我却从他勾起的嘴角里看出一分勉强与嫌恶。
可惜过去的我从没发现。只要他对我露出一点笑容,我就会高兴得心花怒放忘乎所以。
“我得给我弟过生日。”我故作惋惜地摇头,“不过反正机会,总会再有不是吗。”
毕竟扎好了一个口袋急着要收网的,可不是我呀。
孟梨很明显是一愣,而后皱起眉:“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喜欢宋浚吗?”
“啊对,我超喜欢的。”我忽略身旁冷飕飕的目光,大笑起来,“所以你们放心去吧。”
“我人不用到。”我眼中闪过嘲讽的微光,“钱包到了就行。”
-
顾不忘看了眼我还紧紧攥着他的手:“今天不是我生日。”
“是我生日。”我眉睫弯弯,拉他坐下。
是我的新生之日。
“说吧,小子。”我坐没坐相地瘫在沙发上,戏谑地睇着他,“你昨晚为什么溜进我房间?”
他向来平静的瞳孔轻颤,耳尖微微泛起一抹红。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可爱呢?
我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偷偷亲姐姐了知道吗?”
他沉默不语,只狐疑地盯着我,不明白我为何忽然变了副模样。
毕竟我昨天还在因为被他翻动了聊天记录而大吵大闹将东西摔了一地。
“啊对了,我有东西给你。”我见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一下子转性得太过分了。
那就更过分一点。
我跑进自己的房间,从保险箱里抱出一个小盒子。
抽开丝带,里头赫然是两枚钻石对戒,雕成了黑天鹅的形状,一看便价值不菲。
“与其被狗叼走,不如给你戴着玩。”我笑眯眯地对他说。
这原来是我为了和宋浚表白.精心准备的。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我会在今天把它送给宋浚,他也终于施舍般地答应了我的交往请求。
也就是在今天,我回到家后顾不忘看见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怒不可遏,捂住我的嘴强行侵犯了我。我们姐弟间脆弱的关系终于彻底失衡,滑向不可收拾的深渊。
“顾念念,你什么意思。”他任由我将稍大一些的那枚戴在了他的中指上,然后将另一枚往自己手上套去,皱起眉头,“你把我当成什么?”
“猜不出来?”我挑眉,“那就再猜猜。”
他张开薄唇,想说些什么,而清脆的铃声将他打断。
我将电话接起,孟梨甜美的声音在那头嗡嗡作响。
“念念,我想要一个新款的包包,只要两万。”
我不禁被她语气中的理所当然逗乐,十分大方地应道:“没关系,账单填我的名。”
“还有宋浚,他想要啥,都记我这。”我将手一挥,大声笑道,“千万别给我客气啊!”
“谢谢念念。”她装腔作势地感谢,大概觉得我越来越像个傻子。
电话挂断后,我依旧笑得停不下来。顾不忘抱着手,冷嗤了一声。
“拿爸妈留下的钱去养别的男人,你还挺有脸笑的。”
“欸~”我神神秘秘地在他眼前摇了摇手指,“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我仰头在他额上吧嗒亲了一口:“乖,一边玩去吧。”
他苍白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我的笑声愈发放肆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直球克傲娇。
现在看来,也克病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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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顾念念,与比我小一岁的顾不忘是睡一床被窝长大的亲姐弟。
而我的爸妈在我八岁那年因车祸不幸去世,之后我便与顾不忘相依为命。
爸妈给我们留下了大量遗产与一栋别墅,使我们依旧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但亲情的缺失,注定令我们无法像正常孩子一般长大。
顾不忘的性格十分孤僻,从来只和我说话。
而我一次注意到他的异常,是在念初中的时候。
“你弟是不是有心理疾病?”拉着我踢毽子的小女生凑在我耳边小声说。
“怎么可能。”我连忙摆手笑笑,“他就是有点内向。”
“不是。”她却露出害怕的神色,“他看你的目光,好吓人。”
我一愣,看向角落里的顾不忘,而他永远静静凝视着我,不曾眨眼,好像商店里一动不动的瓷娃娃。
那不是一个弟弟该看姐姐的眼神。
倒像是……在盯守着自己的所有物,随时准备向所有靠近的人露出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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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隔壁痞帅的班草写过情书,第二天他就因为摔断腿而休了学。
我在日记里写下喜欢班长用手指推眼镜的样子,很快他的中指就被几乎连根切断,从此失去了光芒。
顾不忘这时候已经长得比我高出一截,五官俊秀,成绩也一直是年级第一。暗恋他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其中也包括校花。
但她发现了一件事,使她找上了我。
“顾不忘喜欢你。”她对我说,“真恶心。”
我很错愕,紧接着就是气愤:“你胡说什么?”
“他看着你!他永远只看着你!”她却朝我大喊,“上次课间你睡着的时候,我还见到他亲你了!”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我觉得她完全就是在败坏顾不忘的名誉,于是就和她扭打了起来。虽说被及时拉开,但脸上依旧留下了几道指甲印。
没过几天校花就毁了容,而偷走化学室硫酸的人至今也没有找到。
消息传来时所有人都震惊又害怕。
只有顾不忘依旧平静地做着题,他嘴角甚至噙着一抹微笑。
我望着他,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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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与顾不忘保持距离。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我故意不和他一起上下学,即使知道他就紧跟在我身后不过数米的地方。
我在夜里也开始锁门。
但我依旧做着春梦,经常梦见有人将我抱住,亲吻我的鼻尖与嘴唇,一路滑至锁骨,舔上不可言说的地方。
这触感与温度如此真实,令我更加疑神疑鬼。
直到有一天,我在浴室里撞见他时,我终于崩溃了。
他拿着我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裤,半跪在地上,发红的脸上满是汗珠,呼吸声又粗又急。
“你在干什么?”我惊悚地大喊。
而他丝毫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将我的内裤从容放下,我看见上面沾着的浑浊液体。
那天夜里我跑到我的一个朋友那儿去住,在她的被窝里瑟瑟发抖。
第二天朋友告诉我,顾不忘在楼下像幽魂一样徘徊了一整晚。
我已经难以描述当时的恐惧与恶心,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毕竟我只是个快要高考的学生。
我回到家之后,顾不忘直接和我摊了牌。
他拿出很厚一沓照片给我看,全都是我。
笑着的,跑着的,睡着的,打扮漂亮的,赤身**的。
“姐姐,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他盯着我颤抖不已的眼瞳,缓缓露出微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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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