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叫老公 “尊重,是爱的前提。”……
许尽欢眨眨眼, 提起精神,摆好姿势和表情。
拍照片很快,不一会儿,几米外的女生就拿着手机过来:“你们看看行不行?”
许尽欢垂眸, 目光在屏幕上游走, 带着职业性的审慎。
取景框内, 灯火与夜色温柔交织,晕染出电影般的质感。
身着明黄长裙的她依偎在男人怀中,笑容是从心底漾出的明媚, 而沈砚舟低头的侧影里,那份几乎要溢出画面的专注与温柔, 被她精准地捕捉。
这一刻,不是摆拍, 是情感自然的显影。
照片里, 高大挺拔的男人微微低头, 视线望着搂着的女人,冷峻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下来,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许尽欢说道。
女生把手机还给她的手一顿,不好意思道:“小姐姐, 你这个参数调的很好, 拍出来很有电影质感。”
许尽欢眨眨眼:“谢谢夸奖。”
她眉梢微挑, 一眼便读懂了女孩眼底那份混合着羡慕与羞怯的期待。
许尽欢向来随性,此刻却主动将那份不羁化为了体贴的仗义。
她唇角一扬,声音清亮:“这个机位和光线都正好,来,我帮你们也拍几张,保证比路人拍的有感觉。”
“好的好的!谢谢小姐姐!”
女孩青涩的脸上扬起一个感激的笑容, 赶忙拉着身边的男友,小跑去沈砚舟他们站着的拍照点位。
许尽欢半蹲着,挑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手把手教摆pose,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
她招了招手,等小情侣过来,先扫码加了女生微信,才把手机给他们,边道:“你们挑挑看,有喜欢的照片,就微信发给自己。”
“好哦,谢谢姐姐。”女孩接过手机,埋头和男友闷头挑选照片。
许尽欢拍了几十张,估摸着小情侣要挑一会儿,左右没什么事儿。
走到一直注视着她的沈砚舟旁边,她伸手,理直气壮道:“手机借我玩一会儿。”
斯文矜贵的男人挑眉,墨蓝的眼底漾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问:“究竟是想玩手机呢,还是想履行一下女朋友的专属特权?”
许尽欢指尖勾了勾,理直气壮地哼唧:“都有~”
她今天折腾老半天,就为了拍个好看的照片,挂朋友圈官宣。
刚刚加了小情侣微信,让他们自己挑选照片之前。
加完好友许尽欢手误,不小心点进女生的朋友圈,粗略一瞥,都是小情侣共同的回忆。
就连头像,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头像。
她才想起来,似乎她一直没去沈砚舟朋友圈看过。
Johnny不常发朋友圈,聊聊几条都是转发松青律师事务所的公众号推文。
也因为这个原因,披马甲那几个月许尽欢才没有识破沈砚舟并不高超的假面。
她实在是一个很懒的人,明明去松青官方随便一搜就能得到的真相,却一直没去搜。
明明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随口问一下颜煦,就不会被瞒在谷里。
但作为标准p人,许尽欢实在过得有些随心所欲,没有ddl督促的情况下,很多事情许尽欢都比较随意,不太在乎一些细枝末节。
以至于,自法院外说开误会后算起,截止今日已有一月有余,直到今天沈砚舟包外屏告白,她才想起来还没在朋友圈官宣。
“喏,玩去吧。”
沈砚舟从西裤袋里拿出手机,轻轻搁在她的掌心,淡淡道:“锁屏密码你知道的。”
“嗯哼。”
黑色流畅的金属机身在她之间把玩,许尽欢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锁屏后,径直点开微信。
微信打开后默认界面是消息框。
许尽欢随意扫了一眼,一排密密麻麻的工作群聊,而她的头像稳稳压在所有聊天信息的最上面。
是唯一的置顶。
孤悬于所有世俗联系的最顶端,像一个不容置疑的锚点,稳稳镇住了他网络联系人的核心。
哪怕谈了恋爱,许尽欢还是礼貌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缺乏恋爱经历的许尽欢,先入为主觉得恋爱就和管理公司一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既然选择了沈砚舟就会给予全部的信任。
这是属于许尽欢的尊重。
这是她第一次查岗,出发点是好奇,关注点在朋友圈。
“天哪,你朋友圈居然真的只有这么几条?”许尽欢嘴角抽搐,有点难以置信。
“怎么,在小狮子心里,我是那种会屏蔽女友发朋友圈的人麽?”男人蓝黑色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道:“还是说,小狮子,平时就是这么做的,嗯?”
“没屏蔽,但分组了。”许尽欢耸耸肩,答得干脆利落,直接将手机塞回他手里,带着一种事实如此,你看着办的坦荡。
她并不觉得这需要掩饰,如同草原上的狮子,标记领地是本能,而非恶意。
她把自己挤进男人怀里,解释道:“我微信乱七八糟人太多了,不分组不行。”
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像是一道城墙,在江边的夜风里隔出一片避风港。
夜色渐深,原本驱赶暑气的凉爽江风,不知不觉中卷携着几分寒意。
沈砚舟重新把西服外套披到许尽欢身上。
这回,许尽欢没嫌弃穿着外套热。
她望着沈砚舟平静无波的侧脸,难得捉摸不定。
“生气了?”许尽欢扯了扯他衬衫的袖口,谄笑道:“别生气嘛,你还是单独一个人一个分组呢。”
沈砚舟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
“嗯,独一份的分组,荣幸之至。”他语气平淡,却字字精准,“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唯一’,被归在了哪个大名之下?”
他语气平淡,许尽欢一时间无法通过语调来分析他的心情。
但……不得不说,沈砚舟猜对了。
那个分组的名字叫,【松青律师】。
官方得不能再官方了。
还是之前刚加微信的时候,她以为johnny是宋德源,新建的分组。
一直忘记修改了。
许尽欢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方才拍照片的女孩就捧着手机过来。
“姐姐,你拍的都太好看啦,我们完全挑不出来,就全部发过去了。好像用了你不少流量,我给你发了个小红包,就当感谢费和补的流量费用。”
“不用,我话费套餐的流量是不限量的。”许尽欢接过手机,挥挥手和女生告别。
拿到手机后,许尽欢猛地想起她手机里确实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特别是对上沈砚舟似笑非笑的眼神,她莫名有些心虚,捏着手机,只觉得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
偏偏沈砚舟就是不肯放过她,眼尾一挑,悠悠道:“不用紧张,我不查岗。”
许尽欢:“……”
心道,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麽,看似大方吗,实则要是不把手机也给你查岗,岂不是显得我此地无银三百两。
电光石火间,许尽欢陷入了天人交战……
她确实没干什么对不起沈砚舟的事情,但朋友圈真的不能见人。
“走吧,背你回家。”沈砚舟拍了拍她的头,依旧是那副沉稳淡定的模样。
许尽欢抬头,对上那双令她无数次沉沦的眼眸,在冷色调的眼睛里见到了深沉的温柔和宠溺。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塞进男人手里,破罐破摔道:“喏,礼尚往来,给你查。”
纯白的手机捏在男人掌心。
因着有部分白人血统的缘故,沈砚舟的皮肤白皙得不像话,此时在路灯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修长,比工业设计过的手机更像艺术品。
扁平的手机在他的手心把玩,沈砚舟却着急打开。
“密码是0000。”许尽欢主动告知道。
沈砚舟薄唇勾起,问道:“我能问问是什么,让你这么纠结吗?”
许尽欢把头埋进他怀里,拿额头撞在他紧实的胸肌上,叹气道:“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我会把朋友圈当日记发。”
沈砚舟回忆了一下他所能见到的小狮子的朋友圈,挑眉道:“只有我不能看到?”
“不。”觉得有些丢人的许尽欢,又在他胸膛上撞了两下,解释道:“不给任何人看的那种私密朋友圈。”
嗯,比如大骂奇葩甲方,黑心中介公司之类的……
当然也少不了之前作为炮友的无良律师,沈某。
哎,回想她在朋友圈当日记写的那些吐槽,许尽欢尴尬里带着点丢人。
就在她闭上眼等着被公开处刑,等了半天,那些嗤笑和阴阳的话语并没有出现。
沈砚舟只是将那只纯白的手机,轻轻放回她的手中,像在完成一场交接仪式。
“不查岗吗?”许尽欢诧异道。
夜色里,男人身形冷峻颀长,搂着许尽欢的怀抱却温暖炙热。
“不查。”沈砚舟垂眸,目光沉静如深海,将手机递还给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与力量:“真正的信任,无需通过审查来验证。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的分享,而不是被迫的透明。”
许尽欢顿了顿:“确定不查?不查的话,感觉你亏了哎。”
沈砚舟摇头,墨蓝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守护你的边界,比满足我的好奇更重要。哪怕是那些随手记录的吐槽,它们的存在,也值得我尊重。”
他磁性的嗓音飘在夜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护短。
这是一种更高阶的、充满自信与力量的“克制”,而非简单的“不查”。
许尽欢在他怀里仰起头,逆光中,他下颌的线条如同山峦剪影,稳定地锚定了她的世界。
一股混杂着酸楚与滚烫的暖流冲撞着她的心防。
她曾以为亲密关系,不过是利益的权衡或短暂的欢愉。
直到这个人,将尊重二字具象化地捧到她面前。
“沈砚舟,”她声音微哑,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清明,“你让我见识到了,爱本来的样子。”
“那欢欢你的标准有点太低了。”沈砚舟转身,把她重新背在背上,他低沉的声线一字一顿道:“尊重,是爱的前提。”
如果有人嘴上说爱你,行为却不尊重你,那他一定是不爱。
尊重是一切爱的前提。
许尽欢搂住他的脖颈,眼眶有点酸。
这句话,是她不曾料想到的言语。
像是迷雾中,照亮前行道路的一盏明灯。
她没有感受过真挚的爱情,在和沈砚舟接触之前,许尽欢堪称暧昧绝缘体。
忙着工作,忙着追求梦想。是现实因素,也是她逃避感情的所谓的……正当理由。
她有试过恋爱,和前任的恋爱荒唐地跟小孩子家家酒似的,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地也快刀斩乱麻。
之前炮友阶段就不谈了,现在恋爱一个多月,扪心自问,她看到沈砚舟的态度,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嗓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哑得厉害。
夜色掩盖了她微红的脸颊,却藏不住声音里那丝罕见的、带着鼻音的糯意。
她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背脊,闷闷地说:“沈砚舟,和我谈恋爱,是不是挺亏的?”
许尽欢顿了顿,终于将那份潜藏的不安和盘托出,“我好像……不太知道该怎么当好一个‘女朋友’。”
“你不需要会任何东西。”高大挺拔的男人步伐稳健,声音如同夜风般抚过她的心。
“我们都不到30,未来还有几十年。有的是时间,给我们一起慢慢摸索,共同学会如何去爱。不必你学,也不用我教,是我们一起,找到专属于我们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怎么办,突然觉得我查他手机,显得我好像很小心眼,但我只是无聊口嗨啊![裂开]
沈砚舟:不要怀疑自己,你没有任何问题。我这个人都是你的,我的手机当然也是你的,玩属于你的手机,没有任何问题。
许尽欢:……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愧是律师,沈砚舟你说服我了[吃瓜]-
球球大家帮我多多宣传安利,拜托拜托啦[比心]
72.不可替代 “记好,我爱的人是你。”……
“那……要是我一直学不会, 怎么办?”
许尽欢垂下的手,捏着男人的领带,攥在手里的力度将顺滑的布料攥出密密麻麻的褶皱。
又中度焦虑症的她,真的能学会爱一个人吗?
站在医学角度上来, 抑郁症和焦虑症都会伴随终生, 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治愈, 复发率高得惊人。
说实话,许尽欢的人生信条是人生得意须尽欢。
或许原生家庭的原因,她很少考虑顾未来, 她只在乎现在。
但……今天开始,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忍不住激动, 开始在心底勾勒未来。
有沈砚舟的未来。
“照片发了吗?”
沈砚舟突然开口,打断她漂浮的思绪。
许尽欢脑子还没转过弯, 下意识回应道道:“刚才那对小情侣的照片, 他们已经发给自己了。”
背着她的男人无奈地提醒:“我是说你的朋友圈。这次有能入许大摄影师眼的照片麽?”
“哦哦, 你不提醒,我差点忘记了。”许尽欢反手从她的裙子插袋里摸出手机,细细看了一圈,点头道:“有的, 不愧是我亲自选的机位和参数, 拍得很好看。”
“嗯。”
沈砚舟身高腿长, 背着一个几十斤的人,走在沪市街头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毫不费力。
甚至还能和许尽欢谈笑风生。
“要发朋友圈的话,抓紧时间哦。”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许尽欢回头看了一眼,得益于某人腿长,她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 他们已经快要离开外滩的范围了。
她拍了拍身下人的宽肩:“你走慢点,等我带定位发个朋友圈。”
“好。”沈砚舟补充道:“手机在裤袋里,你帮我也发布一条吧。”
许尽欢暂时把心底那些酸涩晦暗的情绪压下,专注于眼前的急事。
刚刚又是p图,又是找人拍照的,就是为了在当时当地发出朋友圈
对许尽欢来说,在现场发出朋友圈的那刻,好像连带着那一刻的心情也一起,随着数据流上传到云端。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和她一样的人,每一次回顾朋友圈那些字句和照片的时候,连带着像是把那一刻的心情和情绪,都一起下载,然后在心底回顾,慢慢品味。
请女生帮忙拍的照片,是她实现调好参数的,几乎不怎么需要修改。
许尽欢直接原图上传,习惯性选择朋友圈可见的分组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嗅这清冽的雪松味,最后许尽欢还是勾选了【所有人可见】。
发完朋友圈,许尽欢没看激增的点赞和评论。
她收起手机,抿唇开口道:“沈砚舟,有个事情,我想要和你说一下。”
“好。”他温柔应道,又话锋一转道:“不过不着急,小狮子先帮我也发个朋友圈吧。”
许尽欢沉默了两秒钟,没有答应,而是继续说道:“你先听我说完,在决定要不要……继续这段感情。”
沈砚舟基本不发朋友圈,他对个人隐私十分看重,
许尽欢知道他看似言笑晏晏,实际上却如冰原雪松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旁人很难有机会窥探他的生活。
对沈砚舟来说,官宣的朋友圈一发,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面对家人、同事、合作伙伴的关心,而面对这些关心,或者说八卦,对工作本就忙碌的沈par来说,想必是一种负担。
“我也有秘密瞒着你。”
许尽欢的掌心瞬间沁出冷汗,指尖深深嵌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那些在心底反复排练过无数次的话语,此刻像沉重的巨石堵在喉咙。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推开一扇千斤重的门,终于艰难地开口:
“沈砚舟,对不起,其实我有焦虑症。”
“我知道。” 他平静地打断了她视作终极审判的坦白。
他说话的同时,托着她腿弯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安抚性地收紧了一下。
那力道温和却坚定,像是一个无声的拥抱,透过相贴的肌肤,稳稳接住了她下坠的灵魂。
高大挺拔的男人步伐步伐没有丝毫紊乱,甚至连呼吸的频* 率都未曾改变。
“我知道。”
沈砚舟用同样平稳的语调,再次重复。
极致的温柔与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今夜月色很好”般自然的事实。
许尽欢攥紧的指尖掐进她的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连远处江上轮船的汽笛声、街上零星的车流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那瞬间,恐慌和迷茫交织,令她难以再说出任何一个字。
沈砚舟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般,自顾自地将背上的人往上放轻微颠了颠,以便他背得更稳。
他们就这样互相沉默着,顺着零星离开的人流,一步一步离开灯火辉煌的外滩,朝家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完这20分钟的路,小区近在眼前。
许尽欢仿佛灵魂归位般,小声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是上次我要搬走那次,晕在浴室,你发现的吗?”
那天的悲伤与绝望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
像是身着单衣被抛入冬日的冰窟,四肢百骸都被刺骨的寒意侵蚀,每一次挣扎都只是加速下沉,连呼救都被冻结在胸腔里。
哪怕过去已有一段时间,许尽欢仍不敢回忆那天的情况。
她瞻前顾后,拒绝了沈砚舟捧到面前的真心,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狠厉方式,把这段暧昧关系摔得支离破碎。
那天晕倒在浴室里,许尽欢真的有种濒死的错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再也没有醒来的力气了。
“不要乱想。”沈砚舟侧头,薄唇贴上她的脸颊,如雪松轻轻抖动,蓬松的初雪吻上肌肤。
“欢欢,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更早一点。”
许尽欢抿唇:“多早?”
“在南京。”沈砚舟将那些被吹散的往事重新拾起。
许尽欢埋头在他颈间,闷闷的哦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是她差点在浴缸里溺水的事情。
原来那时候,沈砚舟已经意识到了她不太正常的精神状况。
“我不太清楚我的焦虑症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毕竟我妈死得早,跟我爸也不熟。”
“没关系,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沈砚舟淡淡道。
许尽欢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确实已经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沈砚舟,精神类疾病有很高的遗传概率,不管我的病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都有很高的遗传疾病。”
许尽欢眼眶有点涩,像是在沙漠里肚子行走许久的人,又被沙尘暴席卷,细沙入眼,想哭却泪腺都被堵住,哭不出来。
“我之前拒绝你也与这位方面的考虑,”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轻声道:
“不仅是很难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很大概率我…也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不管是生物学上的遗传风险,还是我自身情绪的不稳定性,都让我无法胜任……”
到精神类疾病的遗传问题,许尽欢尽量直白坦率地就昂自己的一切摊开。
谈恋爱可以只有爱。
但沈砚舟既然开始考虑结婚,那她身上的风险,有义务提前告知伴侣。
毕竟,沈砚舟上一次提出结婚,他们还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夜情关系。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
因为安全套破了,血检上稍显异常的hcg,这个男人就在完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毅然提出结婚。
甚至给予了超出正常范畴的补偿。
许尽欢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小孩子的。
否则不可能为了一个薛定谔的孩子,就做出这样的让步和牺牲。
但……和她在一起,不出意外,沈砚舟那些对于孩子的幻想和期待,都会成为湖面上的泡影。
许尽欢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知道喜欢孩子的父母,是能够为了孩子付出到何种地步。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刽子手,在剥夺沈砚舟当父亲的权利……
沈砚舟背着她,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云淡风轻地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就不要孩子。”
他语气波澜不惊,沉稳依旧:“以后我俩就能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他的回答并不在许尽欢的预估里,甚至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她卑劣地以为,沈砚舟会心存侥幸心理,就像是许多明知身体条件不合适,还冒风险赌博的人一样,心存侥幸。
许尽欢手指攥得更紧,甚至有几分紧张。
“你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认真的?”
她固执地追问,想要得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恰逢进了小区,沈砚舟在单元门口将她放下。
他一点点掰开许尽欢紧握的双手,和从前无数次一样,把自己修长指尖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背着人走了小半个小时,他的衬衫有些凌乱。
沈砚舟没管,他单手拖着纠结迟疑的小狮子的下巴,以轻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
斯文矜贵的男人垂眸,薄唇轻启:“许尽欢,你记好,我爱的人是你。”
像是怕她听不懂,沈砚舟耐着性子,将道理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
“我爱的是你,不管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情绪面,都是组成你的一部分。所有的,我都照单全收。”
那双淬着蓝调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他的真心如雪原湖面般澄净,不夹杂任何杂质。
许尽欢呆呆地盯着那双满是认真的眼睛,她的那些潇洒不羁被浮起的负面情绪压制,只剩下迷茫的焦灼。
“哪怕以后我们……没有孩子也可以吗?”她喃喃道。
沈砚舟点头:“是。”
给予肯定的答复后,沈砚舟牵着她,往一楼大厅走去。
高档小区的一层通常都是不住人的,悬空的调高的一层大厅。
此时深夜,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如同规律而永恒的钟声,穿过大雾弥漫的丛林,敲醒沉睡的心灵,将她从负面情绪中拽出来。
沈砚舟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她,目光如磐石般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寂静的夜空下。
“不管你健康或是疾病,我都不会放开手。”
沈砚舟按着她的肩膀,扫除伴侣的内心挣扎和自我贬低。
“其他的一切,都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有,是命运恩赐;没有,是人生常态。你才是我唯一的、不可替代的“必需”。”
他的眼神坚毅,又包含着不可忽视的温柔,斩断许尽欢所有的不安——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繁衍是基因的本能
沈砚舟:爱你,是我的本能-
对于已经有亲密关系ptsd的欢欢来说,这块心病,只有狠心挖出来,沈par慢慢地细细地,给她掰开揉碎,反复强调,才能给予小狮子缺失的安全感。
希望读者宝宝们大家也能找到沈par同款,愿意包容你所有一切的爱人[比心]
73.不可替代 “在我身上,不会摔下去。……
许尽欢却有些钻牛角尖:“可是, 几个月前,你明明因为hcg的指标,就想要和我结婚。”
“那时候本质上是想要对你负责。”沈砚舟有条不紊,继续道:“现在既然知道, 我们不适合要孩子, 那以后我会做好措施。”
他低头, 在她颤抖的唇角落下一个珍重的轻吻:“别害怕,我们不会分开,我的承诺期限是一辈子, 除非发生不可抗力,我会永远都在你身边。”
许尽欢眼眶越发模糊。
沈砚舟抬手, 指腹轻轻带走她长睫上的水汽。
“那……你所谓的不可抗力,指什么?”许尽欢问道。
“嗯, 欢欢, 作为律师, 平时都会规避过于百分百肯定的话语。不可抗力的话,比如,如果有一天,我不幸发生意外离开……”
许尽欢勾着他的脖子, 用实际行动阻止男人未尽的话语。
“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我不想听!给我的承诺就要按我的解释来, 白头偕老才是的认为的永远。”
她用力抱紧高大挺拔的男人,感受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带给自己无可替代的安全感。
他们再到大厅耽误得有些久,电梯早就来了。
沈砚舟搂着人,将她抱进电梯。
玻璃镜面的厢壁门上反射着紧紧相拥的两人。
许尽欢余光瞥见玻璃。
硕大的电梯厢,两个人挤在一角, 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她眨眨眼,透过镜面与他对视,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随即默不作声地挪动步子,将他一步步逼向角落,像一只将猎物圈进领地的猫。
西装革履的男人唇角勾起,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无奈,全是了然于心的纵容和隐隐升腾的期待。
沈砚舟没有开口制止,反而顺从地后退半步。
结果就是这小小的半步,让许尽欢得寸进尺。
她再次逼近,沈砚舟继续后退。
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称的上宽敞,但再怎么宽敞,也只有小小几平的空间。
沈砚舟被他逼得退无可退,190的高大身躯几乎已经贴在电梯壁上,许尽欢还在继续逼近。
直至休闲鞋的鞋尖,不轻不重地踩上了锃亮的皮鞋鞋面。
她甚至还故意用脚尖,在他昂贵的定制皮鞋上,极轻、极慢地碾了一下,抬起头,眼里闪着“你能拿我怎样”的光芒。
就在许尽欢逼近最后一步的时候,“叮”的一声,打破了心照不宣的游戏。
下一秒,她的身子忽然腾空。
沈砚舟抱着童心未泯的女人,迈出到达指定楼层的电梯。
190的年轻男人身高腿长,抱着人几步穿过玄关走廊。
他抬了抬下巴,对许尽欢示意道:“小狮子,开门。”
许尽欢噢了一声,伸手按上识别区。
旋即,智能门锁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欢迎主人回家~”
许尽欢弯起胳膊,手肘捅了捅沈砚舟:“到家吧,放我下来吧。”
沈砚舟垂眸睨了她一眼,臂弯抱得依旧稳稳当当。
他踢上进户门,没有开灯的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零星的灯光从阳台落地窗洒进屋里。
沈砚舟抱着人,在黑暗中迈开步伐。
彻底的黑暗放大了她心底对未知的不安,却也让她像寻求救命稻草般,更深地偎进沈砚舟的怀抱。
他的心跳、他的体温、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在视觉失效的此刻,成为了指引她、安抚她的唯一坐标。
许尽欢紧紧搂着沈砚舟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稳健地走向卧室。
黑暗如同某种无形的催化剂,放大了脚步声,同时也放大了其他平时被忽略的声响。
许尽欢能清晰听见,他们彼此渐渐加重的呼吸,和逐渐加速的心跳。
暧昧在拥抱中一点滋生,随着相贴的肌肤,发生热传递。
卧室与客厅不同,客厅好歹还有外界灯光的余光,拉着遮光帘的卧室,则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沈砚舟准确无误地将许尽欢放到卧室的大床上。
衣物和棉质床单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一种信号。
一种,将暧昧催生到极致的先行号角。
许尽欢从来没有在黑暗中试过保持清醒。
因为焦虑症的缘故,她大部分时间是有些害怕黑暗的,哪怕睡觉前也会留一盏小夜灯,如同在沉眠之前,给自己点亮一盏航行的灯塔。
今天在无垠的大海中航行,她没有指引方向的灯光。
在似乎永远没有边界的黑暗海面上,许尽欢能做的,就是扒住这艘载着她航行的一叶扁舟。
“我想下去……”她指甲死死扣在沈砚舟的肩膀上。
海面上的浪太大了,她坐在一叶扁舟上,随着滔天的波浪,起起伏伏。
每次的晃动,都给许尽欢一种,下一秒船就会翻的错觉。
载着她的这一叶扁舟,轻笑着拒绝她的要求:“欢欢,不可以。船一旦离港,只会继续向前开,没到目的地之前,它不会返航。”
轻笑的话语,温柔宠溺,却也包含着强势和掠夺。
许尽欢指甲在甲板上抓出一道道红痕。
“我有点害怕。”她声音颤抖着,道出她的无措和慌乱,“沈砚舟,你玩得太过了。”
“难道这场游戏的发起人,不是小狮子你么?”
沈砚舟宽大的手掌紧扣着她的腰肢,灼热的吐息喷在她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在电梯里,我接受了你的游戏。那么现在……”
他故意顿了顿,动作却愈发强势,“根据权利义务对等原则,该你履行承诺了。很公平,不是吗?”
“……”
“那现在小狮子也不能拒绝我的,一人一次,才公平。”
这一刻,许尽欢深刻了意识到沈砚舟作为律师的专业性,将调情也变成一场逻辑严谨、你情我愿的“公平交易”。
无话可说,真是有够腹黑的。
神经被海浪反复冲刷,许尽欢有些欲哭无泪。
“电梯里……我那顶多算个治安案件,”她气息不稳地控诉,“你、你现在这分明是刑事犯罪的级别!量刑过重,我抗议!”
许尽欢断断续续,试图和撕下斯文伪装的暴徒讲道理。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律师也是,更别提一个职业技能过硬的律师。
和他企图讲道理,注定是徒劳无功。
沈砚舟低笑,动作未停,反而好整以暇地回应:
“抗议无效。根据《沈氏法典》,挑衅行为的量刑标准,由主审法官,也就是我,根据造成的实际影响来裁定。你刚才的治安案件,造成的影响和后果是……”
他猛地加深,让她惊呼出声。
“后果是我现在,非常、非常不冷静。”他缓缓补充完后半句话。
“不过,小狮子在电梯里还是给我留了落脚的地方。”沈砚舟发出一声低沉的喟叹:“现在我也留了位置给小狮子。”
许尽欢咬牙:“我不想坐在这里!”
“那怎么办呢。”沈砚舟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没开灯太黑了,坐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许尽欢抓狂道。
沈砚舟挺动的力道没停,反而频率更快。
海面上刮起飓风,裹挟着这方天地,搅动风云。
他磁性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万一欢欢贪玩,不小心把自己摔了怎么办?”
许尽欢简直要被他的无耻震惊了。
“明明呆在你身上,才更容易摔下去吧!”
沈砚舟扣紧她的腰肢,和他高频动作不一致的是他不急不缓的语气。
掌控全局的男人,始终优雅绅士。
“在我身边,你永远不需要担心摔下去,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许尽欢犟脾气上来,反驳道:“一小时前,你还说律师是不会说过于绝对的话语,现在讲这话,觉得打脸吗?”
“欢欢,这不是一回事。”沈砚舟保持着连接的状态起身。
黑暗似乎对他的行动并没有产生任何阻碍,许尽欢乘坐的这一叶扁舟,哪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依旧劈波斩浪,逆水行舟。
“能陪你多久取决于老天,我无法预料生命的长短。”沈砚舟顿了顿,笑道:“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在我身上,绝对不会摔下去。”
他温柔地说着情话。
许尽欢却被他分毫不减的力道搞得神经绷紧。
不知道是浪花太过急促,还是沈砚舟扣着她腰肢的力道足够紧,一时间许尽欢已经将对黑暗的恐惧抛到一边。
灵魂都仿佛要被撞出躯壳,到达极乐的云端。
失去意识之前,许尽欢趴在沈砚舟的胸膛上,像一只终于被驯服,或自以为被驯服的幼兽。
许尽欢感受着他们航行过后上升的体温,和彼此交融的汗水。
沈砚舟的手一下下,极轻地拍着她的背脊,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无尽的怜爱。
半晌,他抬手,“嗒”的一声轻响,床头的阅读灯亮起,晕开一圈温暖的橘光。
他细心地将光线调到最柔和不刺眼的档位,仿佛为她营造一个专属的、安全的茧。
“还来吗?”沈砚舟眯眼问道。
他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把许尽欢吓得惊魂未定,赶紧拖动绵软的身子,从他身上挪下去。
“不来了!严正抗议!你这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她把自己裹进被子,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我们要讲究可持续性发展,懂吗,沈par?”
沈砚舟挑眉,慢条斯理地伸手,连人带被子捞回来,一本正经地反驳:“根据可持续发展理论,充分开发与合理保护并不矛盾。我认为,今晚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没被激发。”
“那你去开发别人!”
“不行。”他斩钉截铁,低头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啄了一下,“我这是专属经营,业务范围仅限于许尽欢,这一单一主体,终身负责制。”
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真的是比任何人和狗之间的区别都大。
许尽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愤愤地扭过身,用后背对着他,以实际行动表明“懒得理你”的态度。沈砚舟含笑从身后拥住她,手掌安抚地贴在她的小腹。
或许是逆水行舟一趟下来太过疲惫,不知不觉间,许尽欢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像是喝多了之后的断片。
许尽欢只觉得意识在她阖眼的一瞬间,被拉闸,脱离原有的躯体。
就在沈砚舟以为她已经睡着时,怀里的人忽然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软糯带着睡意:“你丫的……就是个……黑心律师……”
沈砚舟忍俊不禁,收紧了手臂,在她后颈落下一个轻吻,低声回应:“嗯,只对你一个人黑心。”——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我想睡觉
沈砚舟:嗯,过会
……
许尽欢:我想睡觉
沈砚舟:嗯,再过一会儿
……
许尽欢:我想睡觉!!!几次了,让不让人睡了!
74.不可替代 “甩支票,跟我说,拿钱离开……
等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 她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哑着嗓子开口问道:“几点了现在,我是不是睡很久了。”
“不久,只睡了不到半小时。”
沈砚舟沉稳清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许尽欢眨了眨眼, 不知道是不是激烈运动后的乳酸堆积,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酸疼的。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逐渐找回对四肢的掌控,费劲地翻身。
朦胧的视线对上焦,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天哪, 居然还有精力工作?!沈砚舟,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机械人啊!”
闻声, 赤粿的男人挑眉,将腿上架着的笔记本电脑搁到一边。
沈砚舟合上电脑, 侧身将她连人带被揽进怀里, 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
“嗯,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毕竟要养一只挑嘴又金贵的小狮子,不敢不努力。”
许尽欢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蹭了蹭,嘟囔道:“那也不用这么拼命吧, 况且我自己也有事业, 不用你养。”
“呵。”沈砚舟轻笑一声, 又说道:“我们家小狮子真厉害。请问许总,能不能给我这个赚钱养家的机会呢?”
他问得很有技巧,对许尽欢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把握得精准至极。
若是沈砚舟一本正经地强调什么就该男人养家,许尽欢对这类大男子主义的发言只会嗤之以鼻。
但他以退为进,询问的是“是否能给他这个机会”。
主动把自己放在低位的言辞, 掐准许尽欢的臭脾气,顺着毛撸的说话技巧,让许尽欢压根无法拒绝。
傲娇的小狮子,最吃这一套。
“好吧。”许尽欢扬眉,语气轻快地开口:“既然沈par如此渴望证明自己,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啦。”
沈砚舟嘴角弧度上扬,他俯身啄了啄许尽欢柔软的唇瓣,道:“谢谢许总慧眼识才,沈某定不负所托。”
许尽欢顺着他的力道,加深这个事后缠绵的吻。
床头阅读灯暖黄的光线洒在身上,像是给彼此镀上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想去洗澡。”许尽欢推推他块垒分明的紧实腹肌,提出要求:“抱我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好。”
沈砚舟有求必应,190的宽健体魄,让他能够轻而易举,抱起身材纤细的女人。
许尽欢腿软地站不住,没办法淋浴。
雾气氤氲,沈砚舟抱着怀里的人,缓缓沉进放满热水的浴缸。
许尽欢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感受着热水和泡沫带来的双重包裹,鼻尖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与沐浴露香气交融的安心味道。
她昏昏欲睡,觉得此刻就像陷在一个温暖、与世隔绝的柔软梦境里。
沈砚舟修长的手指轻柔,按在许尽欢的头皮上。
“如果觉得不舒服,及时和我说。”
许尽欢脑子昏沉,她懒得思考,随口回答道:“没有不舒服,你按得挺舒服的,洗头技术比理发店的Tony都好。”
水波荡漾,沈砚舟刀削斧刻般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
见许尽欢没有表现出怕水的情绪,他笑笑没说话,耐心地把她的头皮的每一寸都照顾到。
“对了,沈砚舟,今天和编导开会,印尼的行程定下来了。”许尽欢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在9月份中旬,你要去的话记得提前跟松青请假。”
“嗯,知道了。”沈砚舟应道。
他拿蓬蓬头将两人身上的泡沫冲干净。
许尽欢坐在浴缸边缘,安心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服务。
浴室里雾气令呼吸都带着潮湿的水汽。
干燥的浴巾一点点把肌肤上沾染的水珠吸收,一切都美好得像是童话故事才会发生的幻觉。
许尽欢只能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来形容此刻。
被抱出浴室的时候,勾着男人的脖颈,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自从她喊出‘老公’两个字,沈砚舟一路背着她从餐厅走回家。
就连回到家里,到现在,她脚几乎都没沾过地。
许尽欢懒洋洋地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着她勤劳能干的男友换床单。
“好奇怪哦,看你换床单好简单,唰一下就铺平了。”许尽欢皱了皱眉,抱怨道:“之前我自己换床单的时候,要折腾好久,它就是不太听话。”
许尽欢指了指三两下就平整的床单,好学地请教:“这不科学。”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沈砚舟将床单的边角利落地塞好,动作精准得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许尽欢托着下巴,虚心求教,“沈老师,开个培训班吧,学费好商量。来教教我怎么驯服这玩意呗。”
沈砚舟回身,单膝点地与她平视,眼底藏着深邃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拒绝:“不行。这是维系家庭稳定的核心技术,必须由我垄断。”
许尽欢双手一摊,道:“不用这么小气吧,铺个床单的小事你都要藏私。”
沈砚舟取过吹风机,在风筒呼啸的噪音里,他浅淡的嗓音夹杂在风声里,被吹进许尽欢的耳廓。
“家里只需要一个人铺床单就够了。”
潮湿的长发在暖风里逐渐变得干燥。
沈砚舟拔掉吹风机,手臂用力,又将犯困的许尽欢抱回床上。
“你这周有空吗?”他问道。
许尽欢点头,随口应道:“有的。周末出去玩嘛?”
沈砚舟沉吟道:“不算出去玩。”
许尽欢继续猜测:“那我不要在家呆两天,会被你做死的。”
“呵。”斯文矜贵的男人低笑一声,解释道:“周末要不要和我回家。”
许尽欢一愣,心说我们现在不就在家吗?
见她茫然的眼神,沈砚舟主动解释道:“我父母想见你。”
“……”
许尽欢打哈欠的动作顿在一半,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要甩给我一张巨额支票,然后跟我说“拿钱离开我儿子”,有点惊悚啊。”
她的想法一直天马行空,是不是会脑补一些奇怪的角度。
沈砚舟一直把这当做是情趣,毕竟搞艺术的人,和他这类终日与法条相伴的人有着本质区别。
“少看点短剧。”沈砚舟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不会有巨额支票的。”
许尽欢歪着头,故意打趣道:“没有巨额支票,空白支票也行的哇。”
她轻佻的话语,活像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贩子。
沈砚舟被气笑,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想都不要想。”他眯起眼睛,开口道:“不如指望你老公能给你空白支票,这个倒是能够实现。”
许尽欢笑嘻嘻地半跪在床上,姿态懒洋洋的,煞有其事纠正道:“喝多了才喊你老公,现在别想占我便宜!一没钻戒,二没求婚的,我才不要轻易答应你。”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看来他路上说的那些,小狮子有听进去。
提到未来,许尽欢已经不会再下意识回避,或是刻意扯开话题。
他爱的小狮子,就应该是这样肆无忌惮,和他嬉戏打闹,浑身都是肆意妄为的自由味道。
许尽欢伸出纤细白嫩的脚丫,踢了两下他坚实的背脊,道:“不跟你开玩笑了,说认真的,你妈妈真的不会给我下马威吗?”
沈砚舟反手捏住她的脚踝,握在掌心:“不会的,她其实挺好说话的。”
这话让许尽欢心里轻轻一刺。
一个连自己儿子严重海鲜过敏都能视若无睹的母亲,她实在无法抱有天真的期待。
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沈砚舟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前可能受过的委屈都挡在外面。
面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未来儿媳”,许尽欢没指望沈母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说她偏心也好,说她防备也好。
许尽欢私心上还是蛮心疼她家沈par的。
“沈砚舟,你放心,回去要是他们还整海鲜,我罩着你。”许尽欢说道。
斯文矜贵的男人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挪开,扭头看一眼。
“嗯,小狮子准备怎么罩着我?”他握着许尽欢的脚踝,挑眉道:“帮我吃麽?”
许尽欢晃着脚丫,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女土匪的味道。
许尽欢本来想说,她来掀桌。
但想想,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和她回温家的饭局不同,直接掀桌还是太过粗鲁了。
沈砚舟伸手摸了摸她吹干的长发,笑道:“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安抚的话语,许尽欢对此表示怀疑。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
“等等,”她忽然想到什么,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亮得惊人。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词!万一饭桌上情况不对,我就说今天月色真美,你就立刻带我撤,怎么样?”
沈砚舟挑眉:“为什么是今天月色真美?”
“这你都不懂?”许尽欢用“没文化真可怕”的眼神瞥他,“夏目漱石的名句啊,表示含蓄的喜欢。用在那种场合,既有格调又能麻痹对手!”
沈砚舟沉默两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好,都听你的。我的……战略合作伙伴。”-
入夏后,时间都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
白天上班,晚上缠绵。
许尽欢原本充满随机性时间的生活,在沈砚舟的潜移默化的调教下,变得规律起来。
作为一个骨灰级P人,她曾坚信规律是创意的天敌。
可当规律源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拥抱和落在发顶的晚安吻时,它便不再是束缚,而成了一种沉默而坚定的守护。
或许正是这份由他构筑的、前所未有的安稳感,让心理医生在评估后,微笑着对她说:“状态很好,可以考虑继续减药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不要乱用词汇
许尽欢:?我说什么的?
沈砚舟:安全词,这三个字不是这么用的
许尽欢:???你有毒
75.不可替代 “现在的路,繁花似锦。”……
距离断药已经有一段时间, 除去少数几次情绪反扑,许尽欢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碰过那个白色小药瓶了。
“好的,谢谢。”她拎着报告,向这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心理医生道谢。
“不是我治好了你, 是你自己治好了自己。”心理医生放下手里的蓝黑色水笔, 绕过就诊桌, 轻轻抱了下这位女孩。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只有18岁,刚刚成年, 就独自来到这里。”温柔的女医生,顿了顿, 补充道:“很勇敢。”
许尽欢“噗嗤”一下乐了:“那会儿啊,跟个快散架的小破船似的, 在海上瞎漂。”
女医生瞪她一眼, 语气却温柔:“还笑!当时你再晚来点儿, 就不是小船要散架,而是快沉底了知道吗?瘦得风一吹就能倒,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
许尽欢拎着自己厚厚一沓的病历本,抖了抖, 解释道:“有想过早点来, 但来不了, 没有监护人,精神类处方药应该开不出来。”
作为许尽欢从18岁到现在25岁,长达8年每月雷打不动的相处,在这个女生身上发生的一切,她都知晓。
时间真的是能治愈一切良药。
18* 岁时,对一切都不敢兴趣, 随时觉得可以去死一死的女孩,现在已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从每周两次的心理咨询,到现在每月一次。
从每月3瓶的要量,到现在断药。
许尽欢回头看自己的来时路,好像也没那么痛苦。
“以前好几次觉得撑不下去了,现在回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医生笑道:“因为现在走的路,繁花似锦。”
许尽欢拎着病历本的手抖了一下。
这是她从未想到的角度。
过去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她辗转难眠,难以呼吸的夜晚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现在孤独的草原狮找到了伴侣,另一个和她有些相似,却有截然不同的野兽。
他们在钢铁丛林里相遇,进过长时间的试探后,决定结伴同行。
迈出心理诊所大门的那刻,炎炎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
许尽欢较快脚步,走到停车位拉开副驾驶的门。
“好热!离开空调就在这几步路,我后背汗都出来了。”
沈砚舟听着她的抱怨,动了动手指,将空调旋钮调低了几度。
他撩起眼皮,阖上笔记本放到后座,问道:“怎么样?”
沈砚舟本想陪她一起去,但是许尽欢拒绝了。
说如果他在诊室外边,她会有心理压力,所以沈砚舟顺从地在车里等她。
许尽欢一边对着空调出风口猛吹,一边把病历册子扔给他。
“可以继续停药了。”她随口回应道。
沈砚舟翻了翻她的病历本,不急不缓。
许尽欢也不催他。
其实病历本这么隐私的东西,按道理是不应该给外人看的。
但沈砚舟不一样,沈砚舟不是外人。
见他垂眸研究自己的病例,许尽欢扭头瞟了一眼被放到后座的笔记本:“你文件处理好了?”
“嗯,弄得差不多的。”沈砚舟一页一页翻阅她的病例,看着前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向来情绪稳定的男人皱了皱眉。
他的心疼,许尽欢看在眼里。
她其实并不在意,就像是医生说的,她现在走的道路繁花似锦,有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有温柔稳重的伴侣,有同频聊天的好友……
生病的那些岁月,像是过眼云烟,哪怕她多未来仍旧无法掌控,或许有哪一天焦虑和抑郁又会结伴再度找上她,但许尽欢并不怕。
她能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一样能爬起来,拥抱属于她的人生。
许尽欢突然凑近沈砚舟,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个事儿,要是哪天我又犯病了,你就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放猫和老鼠。”
沈砚舟挑眉:“这么管用?”
“当然!”她一脸认真,“汤姆猫永远抓不到杰瑞鼠,这种永恒的乐观主义,专治各种想不开。比吃药还管用!”
沈砚舟:“好,记下了。需要搭配爆米花吗,许总?”
“要!还得是焦糖味的!”
许尽欢倾身过去,用指尖将他微蹙的眉头轻轻熨平,语气软了几分,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哎呀,沈par,别这副表情嘛。早知道你在这外边看得比我在里边还紧张,刚才就该拉你一起进去,让我医生也见识一下,什么是望妻石成精。”
沈砚舟撩起眼皮:“过来的时候,你可是义正言辞拒绝我的陪同。”
自从上次许尽欢说过之后,沈砚舟就没有再戴眼镜了,那副陪伴了他多年的金丝眼镜,被搁置在床头柜的眼镜盒里,已经许久没有打开。
夏日的烈日光线从车窗外照射进来,衬得那双室内墨蓝的眼眸呈现出剔透质感,像是冰化后的湖面,又像是开采出的蓝钻矿石。
“哎呀,你不是来电话了嘛。”许尽欢耸耸肩,解释道:“龚凯那么着急打你电话,沈par处理工作比较要紧。”
沈砚舟揉了揉眉心:“没有我,松青的事务也在进行中。”
许尽欢满不在乎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你陪我进去,也一样在诊室外边等。一样是等,让你抽空处理工作还不好噢。”
因为印尼之行的时间确定下来了,为了抽出那五六天的空档期,沈砚舟最近在疯狂推进工作,不是在开会就是在修改材料。
许尽欢嘴上没说什么,还是心疼上了。
今天复诊,车子刚开到停车场,律所的电话就打来,说有个紧急文件需要沈砚舟拿主意。
听他淡淡回复:“在忙,稍等。”
许尽欢索性擅自帮他做了决定,扯了一个他在外边等会有压力的借口,让人呆在停车场等自己。
许尽欢最近的心理状态有明显好转,也不需要额外开药,复诊的效率很高。
她去复诊,沈砚舟处理工作,许尽欢组认为这个安排很合理,没毛病。
沈砚舟阖上病历本,妥当收进文件袋里,才道:“欢欢,你其实不用这么为我着想的。”
许尽欢扭头看了他一眼,哂笑道:“没有为你着想,我为我未来几十年的饭票着想。”
小狮子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硬。
沈砚舟无奈地扣住她的后脑,落下一个轻吻。
“怎么办,被你迷得只想要君王从此不早朝。”
许尽欢在他薄唇上那虎牙磨了磨,理直气壮道:“那不行,我慕强,太菜的男人看不上哎。”
她双手捧住沈砚舟的脸,望进那双令人心安的蓝眸里,笑容洒脱而明亮。
她捧着沈砚舟的脸,故意揉搓了两下,笑嘻嘻地说:“沈par,请保持住你现在这种业界精英,回家忠犬的优良状态!我可是很肤浅的,就喜欢你又帅又能干的样子。你要是变菜了,我可是会跑路的哦!”
沈砚舟轻笑:“要求这么低,不需要我为你额外改变什么吗?”
许尽欢咂舌道:“不是我要求低,其实我要求真的还蛮高的。成年人的世界,要筛选合适的人,而不要试图改变别人。”
这是社会教会她的道理。
所有的一切人际关系,要做筛选,不要试图改变。
不论是找朋友还是找伴侣,皆是如此。
许尽欢歪着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我呢,是人间清醒。找对象就跟挑水果似的,得找个本身就好吃又合眼缘的,不能指望买个酸的回来自己天天加糖哄着它变甜。”
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而你,刚好就是那个我一眼看上,尝了一口发现甜度刚刚好,根本不需要我费劲改造的“天选之果”!”
本质上,对于情感,许尽欢是持悲观态度的。
感情这个东西就像是天气,天气预告都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正确率,更何况人的承诺呢?
不要试图改变用时间和情感,来充当筹码,去改变某个人的行为习惯。
要学会在茫茫人海中筛选合适的人。
她的要求不算低,假如一直没有出现符合条件的人,那许尽欢也并不觉得独身主义是什么坏事。
比起降低要求,面对漫长的磨合,与合适的人在一起,那种一拍即合的丝滑和舒服,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舒服与畅快!
“欢欢,能成为你选择的对象,我很荣幸。”
沈砚舟发动车子,白色的suv拐上大路。
经过商场时,许尽欢出声喊住他,指了指外边:“前面路口右转,去商场看一下。”
她歪着头,一副要去面对甲方般的壮士凛然。
“明天要去你爸妈家,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帮我参谋下,买点见面礼。”
沈砚舟嗯了一声,按她说的,驶入右转车道。
“如果不想去的话,我打电话跟他们说明天松青会议多,我抽不开身。”
许尽欢脑袋靠在车窗玻璃上,回答:“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这次不去,还有下去,你总不能每次都帮我回绝。”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道:“更何况,我还挺好奇的,能让你,啧……甘之如饴地吃这么多年海鲜。”
沈砚舟按照地标指引,开进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他思索片刻,沉吟道:“他们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
许尽欢若有所思,点头道:“我听福利院院长说过,你父亲为了找到合适的孩子,在江浙沪区域的福利院找了一圈。”
“是的。”沈砚舟倒车入库,将车子熄火,边道:“其实我在身价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水声火热,除去海鲜的事情,他们对我的培养,称得上不遗余力。”
就事论事,沈砚舟不会否认沈家对他的恩情和栽培。
“好吧,我大概懂了。”许尽欢解开安全带下车,“那我收起我的偏见,给他们挑点用心的礼物,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去。”——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既然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那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进入候选区?
许尽欢(摸下巴):首先得帅,强是一时的,帅是一辈子的
76.幼稚 “发散思维,想象一下呗。”……
两人在商场挑礼物, 许尽欢很少逛街,她对衣食住行都没什么太大的欲望。
寥寥几次逛街,也是江浸月拉着她。
后来等江浸月在娱乐圈的名气越来越大,出门即便口罩墨镜, 也会被路人认出来的地步, 逛街这样休闲的娱乐活动, 就彻底从许尽欢的生活里被撇除。
“好久没有出来逛商场了。”许尽欢视线掠过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感叹道:“感觉全世界商场都长得差不多。”
沈砚舟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身高差的缘故, 这个姿势自然而合适。
许尽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短袖牛仔,又瞥了眼旁边衬衫西裤的 , 浑身都散发着精英味道的沈砚舟。
她扬了扬眉,拉着沈砚舟找了一家服饰偏年轻化的店铺。
“你天天穿得都太正式了。”她从货架上挑挑拣拣, 挑了一粉色T恤在沈砚舟身上比划。
“这个还不错, 你去试试!”
她把一把拍进男人怀里, 吩咐道。
沈砚舟垂眸,盯着那件粉色短袖上咧着大嘴的黄色海绵宝宝,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这和他一贯的穿衣风格背道而驰。
他刚想开口, 却瞥见许尽欢亮晶晶的、写满“快答应我”的眼睛,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抹纵容的:“好。”
“喏,你试那个,我试这个。”许尽欢从衣架上挂着的一排衣服上取了另一件,黄色的拿到镜子前比划。
沈砚舟原本想把手上粉色短袖挂回去,他睨了一眼在镜子前拿着另一件衣服比划的许尽欢, 犹豫片刻,薄唇扯出一个纵容的弧度。
高大挺拔的男人臂弯挂着那件和他气质不相符的卡通短袖,迈开长腿向更衣室走去。
“卡通短袖配西裤怪怪的,你换这个。”许尽欢扬手,又扔过去一条浅色的破洞牛仔裤。
“行。”
沈砚舟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许尽欢就在门外踱步,时不时凑近门缝压低声音问:
“沈par,需要帮忙吗?这个海绵宝宝的脑袋是不是正对着胸口?”
试衣间里沉默片刻,传来沈砚舟无奈的声音:“许尽欢,我只是换件T恤。”
“哎呀,我这不是怕你穿反了嘛。”她理直气壮,“毕竟这可是你人生第一次穿卡通T恤,值得纪念。”
这家店是男装店,许尽欢挑的短袖,哪怕最小的男士尺码都比她的号码要大上不少。
她拿着另一件黄色短袖,也懒得特意去更衣室,直接套在自己原本的衣服外面。
等沈砚舟的时间里,她又在店里挑挑拣拣,选出一堆觉得还不错的衣服,打算从头到脚,给她家斯文矜贵的沈par进行全面改造。
“欢欢。”
许尽欢应声回头,瞬间眼前一亮。
190的身高将宽松的卡通短袖撑得极有型,更要命的是,冷白皮配上骚气的粉色,不仅不违和,反而将他混血儿的精致骨相衬托得愈发突出,那股子精英感奇异地与海绵宝宝的傻气融合,形成一种惊人的反差帅。
“哇哦!”许尽欢围着他转了一圈,忍不住吹了个口哨,“T恤牛仔裤,再来一双板鞋,沈砚舟,你活脱脱青春阳光的男大学生。”
沈砚舟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派大星上,蓝眸划过一丝笑意,回应道:“是很合适。”
粉色布料上印着的,是黄色的海绵宝宝。
黄色布料上印着的,是粉色的派大星。
怎么不算情侣装呢?
“就买这两件吧。”沈砚舟说道。
“等等……”许尽欢拉着他,指了指旁边导购手上拿着的那一堆,怂恿道:“要不,这些你也试试?”
沈砚舟只需一眼就从她眼神里读到了迫不及待。
他顶了顶腮,摇头:“没有穿的场合。”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实话实说,是不是嫌它幼稚来着!”
“嗯,一点点。”沈砚舟承认道。
“真的只有一点点?”许尽欢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沈砚舟握着她捏起的手势,笑道:“好吧,还要再多一点点。”
“两位感情真好。”导购捧着许尽欢挑出来的衣服,适时插话。“两位穿我们家的衣服,很般配呢。”
沈砚舟笑着回了句谢谢。
他看眼导购手里拿一堆五颜六色的衣服,淡淡道:“都要了,包起来吧。”
“好的,先生,您稍等片刻,我去仓库给您拿新的。”
沈砚舟嗯了一声,径直会更衣室换回他之前的衬衫。
眨眼间,青春男大重新切换回了斯文败类。
许尽欢咂舌道:“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跟大大变活人似的。”
她拽住衣摆把身上那件派大星也脱下来。
沈砚舟眉头拧了拧,伸手帮许尽欢按着衣服下面另一件原本她的短袖。
“平时你在外边也这么换衣服的麽?”
“不会啊。”许尽欢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回答道:“今天这件男装太大了,我就想偷个懒来着。”
沈砚舟眉头松了松,没再多说什么。
恰好导购此时拿着整理好的服饰过来,恭敬道:“客人,您挑选的衣服都打包好了。”
许尽欢随意往收银台看了一眼。
大包小包一堆纸袋,她愣了一下,道:“我挑了这么多吗?”
她扯了扯沈砚舟的衣袖,摇头道:“算了,退掉一部分吧。”
沈砚舟挑眉:“刚才你还一本正经想让我改变穿衣风格的。”
许尽欢咧了咧嘴,买几件好穿穿穿,那能让你天天穿着,她想象了一下沈砚舟穿着一身潮牌去松青开会。
拜托,会被当猴子围观的好么。
沈砚舟轻笑一声,大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径直跟着导购去刷卡买单。
许尽欢这波买得太多,沈砚舟留了江边大平层那套房子的地址,晚点专柜的店员会送货上门。
他们两手空空继续在商场里逛。
许尽欢倒退着向前,边询问道:“你爸妈喜欢些什么东西?”
高端商场的人流量并不会特别多,但倒退着的许尽欢不知道不远处正好有个品牌在搞周年庆活动,店门口排队等待进店选购的人已经蔓延了几十米。
眼见许尽欢就要撞飞上队伍末端的人潮。
沈砚舟眼疾手快,拉着她,将人拽进怀里。
他皱了皱眉:“看路。”
“哦哦。”许尽欢也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难得犟脾气和他唱反调。
沈砚舟蹲下身,骨节分明的大手圈住她的脚踝,问道:“刚是不是扭了下,疼麽?”
许尽欢确实猝不及防下扭到了,她尝试性小心动了动脚。
“还好,不这么疼。”
她低头望着沈砚舟,大庭广众之下,优雅矜贵的男人好不在意周边路人的眼光,单膝点地,仔细检查她扭伤的脚腕。
“真没事儿。不疼。”许尽欢拉了拉他的胳膊,想把沈砚舟拉起来。
“东西我来准备,今天先回家吧。”
沈砚舟叹了口气,拍了拍西裤上沾染的灰尘,抬腿起身。
“啊,别啊。难得出来逛街。”许尽欢不赞同他的提议,又当着沈砚舟的面,扭了几下脚腕:“真没事儿,你太大惊小怪啦。”
沈砚舟没说话,许尽欢以为他不放心,不由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这在我眼里都不算受伤。”她咂舌道:“去年到巴西热带雨林拍素材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骨裂了我都硬撑着走了5公里出雨林。”
她不说还好,说完发现沈砚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许尽欢眨了眨眼,赶紧找补道:“不过后来有去看医生,打了俩月石膏就好全了。”
沈砚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唇吐出的语气都严肃起来:“留后遗症了,你自己知道麽?”
“没有啊,”许尽欢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也没瘸哇。”
沈砚舟点了点她的右腿,抿唇道:“有时候,半夜着凉了你的右腿会不自觉抽动。”
“呃……”
许尽欢这倒是真的不知道,她完全没注意道这点,日常生活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走路时间长了,这条腿比另一条没受过伤的腿,更容易累一些,但一般邵家休息就好,不会有持续的影响。
许尽欢也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天沈砚舟点出来,她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没准……或许……”许尽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神色冷峻的男人,嘀咕道:“没准是我在长个儿呢。”
“呵。”沈砚舟被她气笑。
方才的有些紧张的起风一扫而空,他拍了拍许尽欢毛茸茸的头顶,好以整暇道:“是,再长个儿,争取长到比我都高。”
“有点难吧。”许尽欢仰头,比划了一下两人足有几十公分的身高差,“况且,咱俩基因也不同哇。”
“你一个混血,天生自带白人身高腿长的基因。”许尽欢挽尊道:“我爹我妈,个头都是正常水平,我再怎么基因变异,也上不了一米七,更别说一米九了。”
她垫脚,拍拍沈砚舟的肩膀,沉声道:“沈par,太难为人啦。”
“不过要是我俩有孩子,不知道能不能遗传到一点你的优良基因,又白又高的……”
“我并不觉得我的基因有多好。”沈砚舟打断她的话,拉着她绕开排队的人群,向前走去。
“就发散思维,想象一下呗。”许尽欢耸耸肩,跟上他的脚步。
沈砚舟回头睨了她一眼,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蓝色眼眸里是全然的认真:“不要想象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欢欢,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我说过只要你,不是开玩笑。”
既然你的身体情况不适合要孩子,那我们就不要。
我并不是一时兴起为了哄你玩。
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我早已做好准备。
沈砚舟长臂一挥,将她揽在怀里,清冽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悦耳。
被认真告白后,许尽欢眼睛一转,又开始作妖:
“那要是以后我在路边捡到个小孩子呢?就是那种,哇,长得特别可爱,一看就是当明星的料!”
沈砚舟淡定接招:“那就送去给江浸月当童星培养,我们收中介费。”
“哇!沈砚舟你真是个商业鬼才!”许尽欢大笑。
“有空想这些有点没的,不如想想还要买点什么。”
见她的小心思被识破,许尽欢也不尴尬,她耸耸肩,问道:“你爸妈喜欢什么啊,我对他们一直无所知啊。我对送礼这件事不太擅长,上次回家,从你书房拿的人参给老头,心疼死我啦。”
她有点抓狂:“说起来,商场里的东西,感觉你爸妈也看不上吧……”
“心意到了就行。”沈砚舟淡淡道。
许尽欢耸耸肩,既然这么说了,她就按自己想法买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沈砚舟,打个赌好不好?
沈砚舟:赌什么
许尽欢:一会儿我们去买张刮刮乐,中奖了算你赢,没中奖算你输。
沈砚舟:赌注呢
许尽欢(邪笑):输了,你明天上班就穿海绵宝宝去律所吧~
77.幼稚 “我们家沈par真厉害。”……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 给沈父挑了一只钢笔,给沈母买了一条披肩。
在许尽欢的强烈要求下,钱是她付的,没走亲密付, 她刷的自己的卡。
6位数的金额花出去。
沈砚舟以为她会心疼地吐槽几句店家宰客, 结果许尽欢什么都没说, 反而兴致勃勃拉着他继续逛。
沈砚舟提着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道:“我还以为财迷的许总会心疼。”
“拜托,我是财迷, 又不是守财奴,赚钱不就是为了花的麽!”许尽欢双手抄在口袋里, 为自己正名:“而且抠门也要看对象呀,回家看我家那个偏心老头, 送之值钱东西简直打水漂。”
她指了指沈砚舟手上的两个礼盒, 一本正经道:“去见你爸妈, 当然得好好准备。毕竟,我可是要把他们培养的优秀好儿子拐走哇!”
沈砚舟挑眉:“看不来,小狮子的消费观还挺端正。”
“那当然。”许尽欢舔了舔嘴唇,拿胳膊捅了下他的腰, 挤眉弄眼道:“其实吧, 我也有考虑过要不要带你去见家长。”
沈砚舟:“去见你父亲?”
“不是啦。”许尽欢懒得提温家那堆破事, 她都和温家彻底划清关系了。
上次出手废老大劲帮老头保住温氏,在许尽欢心里已经算还了生养之恩了。
以后不管是温仲再想找她进公司,还是温帅又玩赌捅出篓子,都和她这个早已改名换姓的外人没关系了。
“是去看我妈妈啦。”许尽欢说道,“不过不着急,过段时间吧。”
沈砚舟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开口道:“律所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随时能抽出时间。”
许尽欢弯起眼睛,朝他笑道:“我当然不担心啦,看岳母的时间,你再忙也肯定能抽出来的啦。”
她想了一下,解释道:“等明年清明节吧,我都每年清明节去看她的。”
沈砚舟沉吟道:“好。”
逛商场这件事比许尽欢想象得要有意思一点。
就好像在玩类似奇迹暖暖的换装游戏似的,许尽欢看到各种类型的服饰店都会进去转转。
和许多人逛街被导游跟着是会有的不自在感不同,许尽欢e人属性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会询问专柜导购的意见,也会随口闲聊似的问一问店里生意怎么样,平时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顾客。
比起逛街,她更像是在走访,并且给足情绪价值。
每次离开的时候,也买几件衣服带走,给导购的服务也贡献一点业绩。
全程沈砚舟如同一个淡然的守护神,耐心地等待着她,看她和导购谈笑风生,在她挑完东西后主动上前付款。
“沈砚舟,我觉得有个超级棒的选题,下回去和相映成趣的编导讨论一下。”
走出奢侈品店里,她按捺不住自己心底兴奋,抱着男人的胳膊,激动道。
沈砚舟把手里的四五个纸袋并到一只手,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虚虚揽住许尽欢的腰肢,免得她蹦蹦跳跳又不看路,不小心撞到周围来回穿梭的路人。
“下一期就拍商场导购,从高端奢侈品导购,到路边小店的导购,从服饰类到化妆品类别,分几个小组拍摄不同品类,不同价位的品牌。”
许尽欢一边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创意灵感,一边絮絮叨叨。
沈砚舟倾听着她的碎碎念,偶尔会提出几点建议。
“哇,导购的薪资和社保缴纳情况,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角度。”
许尽欢垫脚,在男人脸侧快速落下一个吻,嬉笑道:“我们家沈par真厉害。”
商场人来人往,每个人来到这座商场的目的都不同。
许尽欢站在商场顶层,扒着玻璃栏杆向下哦眺望商场中央巨大的挑空中庭。
人群像是渺小的蚂蚁,每一集消费却支撑起这座钢铁丛林的运转。
她收回视线,扭头说道:“沈砚舟,我之前都不太喜欢拍人物。可能是因为商业性质太重,总觉得和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衬衫西裤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几步,高挑的身姿颀长优雅,即便手上拎着数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他也像是国王。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和人打交道确实很累。”
蓝色的眼眸沉静如海,俯瞰商场的目光沉稳淡定,如同国王瞥视般清冽淡然。
许尽欢点头,附和道:“是啊,确实遇到傻逼甲方,纯恶心人。”
她扭回头,重新打量下面几层来往的人群,和中庭伴随激昂音乐举行活动的展台。
“以前总觉得镜头对着自然最安全,山山水水又不会背叛你,也不会说伤人的话。”她靠在栏杆上,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人打交道太累了,得时时绷着根弦。”
她转身搂住他,话锋却轻快起来:“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在南京拍片的时候,听着那些陌生人的故事,好的坏的,苦的甜的。
突然觉得,能记录下这些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比拍一万张漂亮的风景照都有力量。好像……连带着我自己也变得更接地气了。”
沈砚舟沉静的目光落到她的背影上,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浮现某种被称为温柔的情绪。
“但你现在的想法变了。”他笃定道。
许尽欢转身,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挂在沈砚舟身上,笑得一脸狡黠:“对呀,自从上次去南京拍过纪录片后,我发现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其实是一件蛮有意思的事情。”
她歪着头,斟酌着合适的形容。
“就像是体会不同的人生一样,酸甜苦辣,很震撼。”
许尽欢用了震撼这个词。
沈砚舟抱着她,薄唇微勾:“这是好事。”
“嗯嗯,今天心理医生也这么说,好像见过别人的人生后,发现很多人都是生活里勇者,回望我自己之前那些事儿,好像确实不算什么了。”
许尽欢贴着男人的胸口,顺滑布料贴着她脸颊的皮肤,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她能听见沈砚舟胸膛里沉稳的心跳。
“和你在一起,真的带给我生活很大的改变。”她低声说道。
沈砚舟嗯了一声,扣着她的后脑,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与黑色的发梢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他们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命运的安排下,彼此未来的人生就此纠缠-
从商场各种意义上的满载而归后,许尽欢直接扑进书房,开始写新视频的策划案。
就连沈砚舟做好饭,喊她吃饭,许尽欢眼睛都没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噼啪啪啦飞舞。
“你先吃,我马上,这段写好就来。”
灵感来的时候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许尽欢一口气把新栏目的策划案写完。
她抬头一看时间,暗道一句不好。
没注意时间流逝,已经距离沈砚舟喊她吃饭过去两个小时了。
“坏了,说马上,结果马跑过头了。”
许尽欢保存好文档,关掉电脑,就冲出书房。
急促的脚步跑过大平层空旷的走道,在看见客餐厅的景象时,她猛地刹住了脚步。
落地窗外是亮起的万家灯火,落地窗内,斯文矜贵的男人坐在她买回来的懒人沙发上,腿上架着笔记本神色平静。
而不远处,那张设计感十足的大理石餐桌,上面的餐品摆盘精致。
目光落在那一桌纹丝未动、早已失去热气的菜肴上,许尽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盘子,果然凉了。
冰冷的盘壁透过指尖,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等待。
同居之后,只要沈砚舟在家,基本上都是他下厨。
许尽欢只需要偶尔吹吹彩虹屁,等着开饭就好。
这一桌冷掉的菜,她想到之前,两个人还是炮友阶段时,他们闹的那次别扭。
那次负气离席的晚餐,当时的沈砚舟,是否也像此刻的她一样,面对着满桌冷掉的精致,品出了一丝被搁置的失落?
因为一通云里雾里的电话,她以为沈砚舟要做直接协会的代理律师,帮智驾把她告上法庭。
摔门走人那夜,也是一个和今天相似的晚上。
当时她和现在的沈砚舟一样,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甚至连笔记本架在腿上工作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许尽欢现在忍不住猜测,当初那晚被误解的沈砚舟,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面对那一桌无人动筷的菜肴呢
不在乎的时候,对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当这个人真正走进内心之后,过去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像是被翻阅的书本,一页一页重新呈现在眼前,令人读出酸涩的滋味。
她端着盘子进厨房,准备将凉了的菜热一下。
但想法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用过的厨房已经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许尽欢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
她*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可乐鸡翅,向来果断的许尽欢也陷入了纠结。
这玩意到底是直接微波炉打一下,还是应该开火回锅。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沈砚舟不知何时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最好不要微波炉,肉质会变柴。”
“哦。”许尽欢看他熟练开火,把鸡翅倒进锅里,她指了指餐桌上另外几个餐盘,问道:“外边那几个呢?”
“一样。”沈砚舟抬抬下巴,示意道:“都端进来,热一下很快就能吃了。”
许尽欢不擅长厨房里的事情,但给她安排活儿,打下手帮忙端端盘子,洗洗碗这些,她还是能做得很好的。
咬着下饭的鸡翅,许尽欢突然问道:“沈砚舟,你是不是喜欢吃鸡翅呀!最近做鸡翅的频率还蛮高的。”
她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灵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沈砚舟撩起眼皮看了她,视线扫过她旁边骨碟上垒成小山高的鸡骨头,唇角勾起嗯了一声。
许尽欢:“哇,那我们俩口味还挺一致的哎。”
“是啊。”沈砚舟轻笑着应了一声。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没有解释。
家里最近经常做鸡翅,不是因为他喜欢吃鸡翅,沈砚舟对吃的,除了海鲜是他不愿意碰的,剩下的其他食材都差不多。
自从某次发现馋嘴的小狮子将一大盘可乐鸡翅啃光,就连酱汁都倒进碗里泡饭后,可乐鸡翅就成为了经常出现的返场嘉宾。
沈砚舟并不介意,小狮子以为他也喜欢吃鸡翅。
她吃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他觉得,喜欢上她所喜欢的味道,是比喜欢某道菜本身,更让他感到愉悦的事。
严格来说,他是可以喜欢某个特定菜品的。
只要她喜欢,他就可以喜欢——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宫保鸡丁,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欢
许尽欢:金汤酸菜鱼,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欢
(漫长的报菜名)
许尽欢:清蒸皮皮虾,喜欢吃吗?
沈砚舟:喜……(顿住)
许尽欢:好哇,你果然在糊弄我!
78.幼稚 “睡不着,就做点运动吧”……
要去沈家的前一晚, 许尽欢罕见地失眠了。
之前还能插科打诨,可真到了眼前,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挠。
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再把这次见面纯粹当成一个任务——因为那是沈砚舟的父母, 是给了他一个“家”的人。
这份认知, 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 心里也悄悄打起了鼓。
明明之前完全不紧张的,甚至有点抵触,但沈砚舟解释后, 加上或许是现在思维方式变得成熟,许尽欢内心其实把沈父沈母的重要性, 往上提了几个级别的。
见父母这件事,超出许尽欢的知识范畴。
她没有一个正常的原生家庭, 许婉婷走得早, 后来又和温仲闹得不可开交。
从砸家出门, 到长达十来年的冷战,再到短暂缓和后,再度砸家出门。
相映成趣作为新锐摄影工作室,员工年龄都年轻化, 许尽欢其实没什么和父母那辈人的相处经验。
床边的小夜灯在黑暗之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许尽欢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
【睡了没?】
那头江浸月秒回【没, 还在等下一场拍夜戏,找我有事儿啊。】
许尽欢犹豫了一下,委婉问道【按照你之前拍的那些剧,女主角去男主家,他爸妈一般是什么反应?】
江浸月秒解码,直言不讳道【律师要带你回家见父母啦】
许尽欢扶额, 嘴角抽搐着回微信【我表现得很明显?】
“哈哈哈,笑死我了。”深夜沪市片场,江浸月坐在小马扎上,笑道前仰后合。
她把手机给一旁的颜煦:“哥,你快看,笑死了,欢欢还以为她藏得很好。哈哈哈,明明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颜煦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塞回她怀里,顺手将一张新的退烧贴“啪”地一下按在她脑门上,动作看似粗鲁,力道却放得极轻。
“大夏天能把自己折腾感冒,你这智商真是稳中有降。”
江浸月吐吐舌头,狡辩道:“我这是工伤好嘛!谁让那个坑爹的男二跑路,害得全剧组都要改通告日期。”
颜煦把手上的保温杯塞进她手里,语气如春风般和煦,但话语中却带着寒气。
“这种不听话的劣迹演员,封杀掉就好。”
江浸月捧着保温杯,躲在杯子后面小心打量他。
颜煦那张帅气的脸上,温柔和煦的表情丝毫波动。
但江浸月知道他是说真的。
作为智驾行业佼佼者的天擎ceo,颜煦插手不了娱乐圈的事情。
作为沪市颜家的大少爷,以及颜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颜煦想封杀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都要轻松,更别说这个小明星本就爆出人品作风问题。
颜少爷笑着一句话,无数人都会争着抢着帮他办成这件事。
“哥,你要不先回去,我还有两场戏,估计得拍到凌晨两三点。”
江浸月推推他,劝道:“你明儿还要上班,陪我在这剧组耗着没意思。”
她话音刚落,副导演就跑过来,点头哈腰道:“江老师,您准备一下,马上到您的戏份了。”
江浸月扬眉,翻了翻搁在一边的通告单,诧异道:“前面不还有一场戏呢?”
“女二和男三的对手戏,他们连个都不在状态,朱导说先拍您的戏份。”副导演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江老师,让您发着烧还在夜里等这么久。”
江浸月挥挥手:“没事儿,我随时可以,道具组准备好了来喊我就行。”
“哎好的。”
见女主角这么好说话,副导演也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瞧了眼坐在旁边没出声的颜煦,试探道:“颜总,里屋的休息室已经给您收拾好了,要不您进去等江老师?”
颜煦掀起眼皮看了眼,脸上挂着的笑还未褪去。
他抬手拍拍副导演的肩膀,笑道:“不用,我就做坐这儿等。”
“……行,那您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剧组说。”
目送副导演一步三回头后,江浸月侧过身。
小马扎摆得位置本就相近,她直接笑趴在颜煦肩膀上。
“哥,你一来就是不一样。连我戏份都往前挪了。”
颜煦没好气地把她的脑袋,从自己肩上推开,社交面具般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你这剧组,颜氏有投资。”他瞥了眼笑嘻嘻的女明星,皱眉道:“你早把我搬出来,就不会被欺负成这样了。”
江浸月吐吐舌头,小声道:“那不一样啊,虽然名义上我是你表妹,但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哪好意思打着颜家的名头在外边狐假虎威。”
“没有任何区别。我爷爷和江爷爷是战场上过命的兄弟。”颜煦揉了揉眉心,“我爸妈把你当亲女儿,我从小把你当亲妹妹。用家里的关系撑场面,不算狐假虎威。”
半夜露天的夜风带着寒气,吹得原本的热茶入口都带着几分凉意。
妆造可见尤怜的女明星,此时却显得有几分脆弱。
透过保温杯里不断上浮的雾气,江浸月在朦胧的白雾里打量着颜煦。
副导演来喊她去拍戏,江浸月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民国学生装,往聚光灯下走。
“等等。”一直低头玩手机的颜煦突然出声,和煦的声线带着阳光的味道,在黑夜里清晰地甚至产生了几分回声。
闻声,江浸月茫然回头。
颜煦懒得起身,他伸手握住江浸月的手腕,把人拽回自己身边,缓缓抬手。
哪那么一瞬间,江浸月以为他要抚摸自己的脸颊,就如同过去无数次她梦里出现的场景一样,带着春风般的温柔。
“刺啦”一声。
江浸月猛地睁眼,只见眼前那个阳光倦懒的男人手里夹着一张撕下的退热贴,在她眼前晃了晃。
“去拍戏吧,我在这儿等你拍完回家。”
说完,颜煦重新埋头,将视线挪回手机上。
夜风拂过,吹走本不存在的暧昧,也让江浸月升温的大脑重新清醒。
背后是剧组的催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
哪怕坐在片场角落,光线并不明亮的阴影里,这个男人的存在感依旧强得可怕。
江浸月能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瞟过来的视线。
科班出身的女明星,业务素质自然过硬,转身的那两秒钟,她就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朝镁光灯下走去。
“哎,没想到江老师来头这么大,居然是颜家的表亲,颜家大少爷是她表哥哎。”
“是啊,之前瞒得也太好了。感觉吃到一口大瓜。啊啊啊,好想发个wb爆料啊。”
“已经有人爆辣,剧组这么多人,早就有人发网上啦,现在在热搜上挂着呢!”
“我去,还真是!”
开拍前,江浸月和对手戏的男主,先走一遍位。
不远处那些小声八卦的声音,顺着风吹到聚光灯下。
江浸月半垂着眼睫,麻花辫、蓝布衫,立在红墙下,导演要求的“破碎感”她信手拈来,因为那根本无需扮演。
听着导演讲解“你爱的哥哥要离开……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拉开距离”,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片熟悉的阴影。
灯光太亮,她看不清他,但他存在本身,就足以在她心底投下巨大的、无法跨越的鸿沟。
唇瓣无声翕动,将角色的台词与自己的心事一同碾碎在齿间:“你总是这样……以哥哥的名义,对我极好,却又残忍地拉开距离。”
她所在的地方是整个片场最亮的地方,看向黑暗的地方,人的眼睛无法辨别光线对比太强的地方。
江浸月看不清场外那片阴影,她嘴唇动了动,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可我不想当你的妹妹。”-
这个晚上,不仅是江浸月和颜煦在片场熬夜。
城市中心的大平层,许尽欢也辗转难眠。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浸月和她聊微信,聊一半人不见了。
许尽欢估计应该是剧组喊她拍戏,也没再发消息过去。
她把手机屏幕调低,侧过身,背对着同床同枕的男人玩手机打发时间。
手机这个东西,通常玩的动机是因为无聊,想要打发时间。
但十有八九会演变成,越玩越起劲。
“噗嗤。”许尽欢刷到一个情侣吵架的视频,是很少见的男方恋爱脑的戏码,短视屏不长,她却看了好几遍,没忍住笑出声。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进被窝,准确地取走她手里的手机。
许尽欢一愣,下意识去捞,却扑了个空,只抓到沈砚舟温热的手腕。
“喂,还我!”她小声抗议,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用指甲轻轻挠了挠他的手臂内侧,“我静音了,又没吵到你。”
沈砚舟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在她虎口那个小小的、常年握相机留下的薄茧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这细微的动作带着电流,让她手臂的皮肤泛起一阵酥麻。
“没吵到,”他承认,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心尖,“但看到光线了。”
他顿了顿,侧过身面对她,黑暗中,那双蓝眸像蕴藏着星河的深海,“你翻来覆去的气流,也吵到我了。”
许尽欢被他的强词夺理逗笑了,忍不住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沈砚舟,你这指控也太不讲道理了!”
沈砚舟精准地夹住她捣乱的脚踝,小腿顺势缠了上去,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传递过来,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呼吸交融。
“要玩手机就开灯,不然伤眼睛。”
沈砚舟淡淡道。他把手机锁屏放到床头柜上,大手揽住凹凸有致的身体,往他怀里搂了搂。
他故意挺了挺身,故意道:“既然睡不着,就做点有氧运动吧。运动能促进睡眠。”
许尽欢手一僵,撑在他光滑紧实的腹肌上,讪笑道:“太禽兽了也不好吧。”
沈砚舟眯眼,打开床头的阅读灯,压住一寸寸想挪走的许尽欢。
暖黄色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
沈砚舟如同虔诚的朝圣者,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处处细吻。
草原上肆意奔跑的小狮子,在此刻变成了荒原无人区盛开的野玫瑰,她收起锋芒,显得有几分难耐的温顺。
熟悉的温柔潮水席卷而来,带着她飘荡。
浑身带刺的荒野玫瑰,所有的尖刺都化为柔软的颤抖,玫瑰花馥郁而甜腻。
沈砚舟如同勤勤恳恳的园丁,他极具耐心,对带心爱的野玫瑰,强势下是极尽的温柔。
喘不上气,许尽欢只能拿指甲,不受控制地划出道道红痕——
作者有话说:审核大佬,没有写脖子以下的。
【小剧场】
许尽欢:手机真好玩
沈砚舟:玩手机有什么意思,带你玩更好玩的双人游戏
79.幼稚 “不做了!听不懂人话吗!”……
“沈砚舟, 我好困啊。”她喃喃道。
“困就睡。”沈砚舟将她被汗湿而粘在脸颊的一缕黑发拨到脑后。
他低头,啄了下许尽欢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如同摇篮曲般哄道:“睡吧, 一会儿我抱你去洗澡。”
神志不清的许尽欢只听见一句“睡吧”, 意识再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疲惫, 缓缓沉入梦乡。
许尽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夜无梦。
沈砚舟喊她起床时,许尽欢夹着被子翻了身, 嘟囔道:“不要了,不做了, 我真的好累,做不动。”
她皱眉带着起床气的话, 听得沈砚舟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
他扣上衬衫扣子, 坐到床边注视着床上的蚕蛹。
许尽欢闭眼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在, 以此来逃避起床。
她困得要命,昨天晚上先是失眠,然后被某个禽兽拉着进行一番有氧运动。
“已经九点了。”沈砚舟抬腕看了眼表,出声道。
“你去加班吧, 今天不是工作日, 我要睡到自然醒。”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 不耐烦地赶人。
沈砚舟轻笑一声,然后熟门熟路地伸手探进蚕蛹里,准确地在隆起的软绵上捏了下。
他用的力气很轻,却把许尽欢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后,连滚带爬地远离始作俑者。
“说了不做了!不做了!听不懂人话吗!变态!”炸毛的小狮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裹着被子气急败坏地骂道。
沈砚舟单手插兜,也不辩解,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耐心接受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起床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许尽欢骂完,望着坐在床单穿着整齐的男人,她的理智姗姗来迟。
“呃……”
许尽欢裹着被子坐在大床中央,有些尴尬。
见她突然安静下来,沈砚舟挑眉:“清醒了?”
许尽欢点头:“醒了。”
她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沈砚舟父母家。她想起来今天还要去沈砚舟父母家,强撑着坐起身。丝被滑落,锁骨下方一抹暧昧红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沈砚舟正系着袖扣,目光掠过那处,动作微顿。
他转身走进浴室,不多时,手里拿着一条拧干的热毛巾出来,自然递给她:“敷一下。”
许尽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微热,接过毛巾嘟囔:“……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简单处理完,她赤着脚,进浴室洗漱。
难得今天脚步轻松,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今天要出门,昨天虽然闹到很晚,但沈砚舟还是收着劲,没像以前那样整得她腿软。
“过去要多久哇?”许尽欢扣上安全带,随口问道。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裙,设计简约又端庄,和男人的衬衫同色系,算是情侣装。
沈砚舟发动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回答道:“十几分钟就到。”
许尽欢喔了一声,没在意。
随着路边的景色越发熟悉,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两栋伫立的双子楼,给沈砚舟介绍道:“那是f大的光华楼。”
“嗯,你的母校。”沈砚舟应道。
市区,车子开不快,红绿灯也多起来。
许尽欢干脆降下车窗,窗外的夏日暖风吹进车里。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双子楼,又道:“其实不仅仅是我母校,也是我老家,哈哈哈。”
许尽欢单手支着车窗,有些怀念道:“老头儿创业发家之前,其实我们一家住在f大的教职工的大院里。”
她朝开车的沈砚舟笑笑,解释道:“我妈生前是f大摄影系的老师。”
沈砚舟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她,说道:“欢欢很棒,带着阿姨的梦想一直在路上。
他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越过中控台,轻轻握了握她搁在腿上的手。
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许尽欢心尖一颤,那股因回忆母亲而升起的细微酸楚,竟奇迹般地被这短暂的触碰抚平了。
她点头附和道:“是啊,摄影是她手把手教我的,要是我妈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能真的成为我在f大的老师。她以前还开玩笑,说让我去报她的研究生来着。”
沪市的夏天骄阳似火,车子开动起来,倒灌进车里的空气,带着一股被炽热骄阳烤过的气息。
许尽欢关上车窗,难得和沈砚舟聊到青少年时期的事,她又多说了几句。
“我小时候其实是在f大里长大的,那会儿,我在大院里简直是一方霸主。后来老头生意做大后,就搬走了。”
沈砚舟轻笑一声,缓缓接话道:“很活泼。”
“你不用这么含蓄,直接说我调皮就好。”许尽欢摸了摸下巴,将自己的光辉事迹如实道来:“那会儿应该还在上幼儿园,我能保护隔壁小哥哥了。”
沈砚舟眉眼一动,意味深长道:“是么?”
“真的。”许尽欢绞尽脑汁回想五六岁时的记忆,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
“记不清为什么,隔壁家小孩被大院里其他孩子欺负,我冲上去罩着他的!”
幼年的记忆实在模糊,许尽欢下过来半天,还是记不清细节,糊弄道:“反正好像最后打赢了,幼儿园女生单挑胖墩男,赢了。”
沈砚舟墨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欢欢很厉害,保护了其他小朋友。”
许尽欢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虽然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但在亲密的人面前,她吃软不吃硬的傲娇属性显露无疑。
闲聊冲散了内心那些对于见家长这件事的焦虑,许尽欢心情很好地跟着音响里哼唱,是她听过无数回的《all to well》。
直到路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直到沈砚舟的车子拐进f大的家属院,许尽欢表情从狐疑,逐渐演变成震惊。
她伸手轻轻拽了拽沈砚舟的衬衫袖口:“喂,沈砚舟,你开进来干嘛?”
“你开进来干嘛?”她诧异道:“我家之前那套家属小楼都卖掉了,好早就住这边啦。”
沈砚舟目视前方,单手熟练地转动方向盘,空着的右手反手将她手指攥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嗯,抄个近路。”
“抄近路?”许尽欢凭借记忆,指了个方向,道:“绕过去,那边有个出口能出去。”
沈砚舟笑而不语,对她指的方向视而不见。
suv拐进相反的内部道路,在一栋古色古香的洋房前停下。
沈砚舟在熟练地侧方位停车,然后熄火,开口道:“下车。”
“好吧,来都来了,就看一眼吧。”许尽欢耸耸肩,也解开安全带下车。
f大她并不陌生,毕竟大学就是在这里读的,有时候拍摄素材的时候,许尽欢也会经常来f大,给学弟学妹实习机会。
眼前的家属院她却很久没踏足,差不多快要将近二十年了。
沪市洋房属于政府保护建筑,在租借时代就屹立在这,见证了这座大都市的崛起与繁荣。
二十几年离别的时光,在家属院仿佛只是二十多天的短暂时光。
漫步在熟悉的院巷,许尽欢脑海深处那些尘封的黑匣子,像是被插入了准确的钥匙,童年的记忆从模糊的虚影,渐渐变得凝实。
许尽欢走了十几米,隔着一座小楼的铁围栏往里望去。
灰色的小楼上爬满了翠绿的藤蔓,木窗的栅栏将玻璃分隔成整齐的小方块。
晃神之际,许尽欢竟然看见院子里温柔婉约的女人,蹲在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身前,给她讲解摄影的光影。
许尽欢眼眶有点湿润,水汽扭曲了眼前的画面。
挡视线再度对焦,白衣女人和叉着腰的女孩都消失了。
灰色小楼前空无一人,只有翠绿的爬山虎在骄阳下依旧舒展着身姿,倾泻而下的绿意为褪色的回忆,重新注入新的生机。
“沈砚舟,这是我家哎!”她回头道:“这是我以前的家。好多年前卖掉了,不知道现在这里住的什么人。”
许尽欢隔着铁门打量,发现小楼似乎没有人住,隔着玻璃能看见屋里大部分的家具都盖上了防尘的白布。
不过院子被打理得很好,花圃里没有杂草,灌木丛整整齐齐,似乎前段时间刚被修剪过。
沈砚舟迈开长腿,长身玉立站在她身后,抬眸看了眼无人的小楼,他薄唇轻启:“要进去看看吗?”
许尽欢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合适吧,这么多年了,主人家也不再,进去算是私闯民宅?”
她斜了一眼身姿笔挺的男人,警告道:“沈par,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哈,属于知法犯法。”
“好吧,本来还说带你翻墙进去看看的。”沈砚舟轻笑道。
许尽欢瞪大眼睛,盯着他淡然锐利的下颚线,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家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回过神来的许尽欢,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无语道:“下次说冷笑话不要一本正经好不好,差点以为我要大义灭亲,送你进局子。”
沈砚舟薄唇弯了弯:“没和你开玩笑。”
灰色洋楼院外的矮墙并不高,只到成年人的腰部,
沈砚舟单手撑在矮墙上,轻松一跃,就跳进院内。
“你疯啦!”许尽欢赶紧伸手,隔着矮墙拽住他的胳膊,着急道:“亏你还是个律师,知法犯法!”
许尽欢只觉得要么是沈砚舟疯了,要么是她早上还没睡醒,居然梦到这么炸裂的画面。
她环顾四周,幸好此时无人经过。
“赶紧出来!”许尽欢低吼道。
沈砚舟气定神闲,拨掉她扯着自己的胳膊,然后往许尽欢手心里塞了一个坚硬的金属物。
金属锯齿触及手心带来怪异的触感。
许尽欢茫然张开手,望着手心里的东西,瞳孔睁大。
沈砚舟给她的,是一把钥匙——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砚舟:我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帮你找回最开始承载幸福童年的家。
80.一层层拨开 “在一夜情次日的清晨。”……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看了看优雅淡定的男人,又看了看躺在她手心里的钥匙。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
许尽欢抖了抖唇瓣:“这是……哪里的钥匙?”
矮墙内,沈砚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欢欢,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
沈砚舟单手插兜, 望着许尽欢的蓝眸, 充满了笃定和鼓励。
许尽欢紧了紧手里的钥匙,感受着金属锯齿微微陷进肉里,带来的轻微钝痛。
她捏紧那把带着沈砚舟体温的钥匙, 冰凉的金属已被她捂得温热。指尖微微发颤,她将它缓缓插入锁孔。
那个她童年时踮着脚才能够到的锁孔。
“咔嚓。”
一声轻响, 如同解开了时光的封印。锁扣弹开,铁门应声裂开一条缝隙。
许尽欢凝视着铁门, 百感交集。
院内, 沈砚舟拉开这扇搁在两人之间的镂空铁门, 握住许尽欢的手腕,把她拉进来。
微风拂过满墙的爬山虎,翠绿的叶片随风舞动,像是在欢迎故人的归来。
许尽欢望着手心里的钥匙, 环顾四周。
很难想象, 时间二十年过去了, 她有朝一日,竟然真的回到充满温馨童年的故居。
“当初听我妈说过,这套房子卖给别人了。”许尽欢说道。
十几二十年前,沈砚舟才多大,不然不可能是当初的买家。
许尽欢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她曾经的家,也不知道沈砚舟是如何几经周转, 买下这套位于沪市f大教职工大院里的三层洋房。
沈砚舟笑了笑,又在她手心里塞了一把新的钥匙。
这次许尽欢没有犹豫,她捏着手心里的两把钥匙,穿过绿荫葱葱的草坪,来到那栋灰色小楼的大门前。
久远的肌肉记忆被唤醒,许尽欢像童年时无数次那样,插入家门钥匙,拧开金属锁芯。
“天哪……”许尽欢喃喃道,声音被眼前的景象扼在喉间。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走入,目光掠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连窗边的那个摆着绿植的老式花架都在……”她猛地回头看向沈砚舟,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怎么可能?”
沈砚舟跟在她后面两步,解释道:“这套房子之前被一对夫妻买下,后来他们出国定居,就又挂牌销售了。”
许尽欢掀开客厅沙发上的披着的防尘布,米色的布艺沙发崭新依旧。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抚摸过粗糙的布料。
“沙发是的新的,虽然和之前款式一样,不过原来的沙发,被我在家点蜡烛玩,这里应该烫了一个洞。”
沈砚舟目光柔和,解释道:“之前的屋主保养得很好,但很多老物件确实不能用了。我找人按原来的照片复原,重新装修过。”
他的话里其实有很多漏洞,比如他是怎么知道这套房子和许尽欢的关系,又比如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沈砚舟又是从哪里找到十几年前家里的照片……
许尽欢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她出口发表疑问之前。
身材挺拔的男人含住她的唇瓣,轻柔舔舐。
许尽欢倒在沙发上,黑色长发披散在米色的布艺沙发上,宛如蜿蜒的藤蔓,或是海底漂浮的海带。
他们舌尖互相纠缠,如同生来就彼此纠缠的水蛇。
直到沙发上的女人双颊抚上红霞,沈砚舟才缓缓松开她。
“嘘。”
他竖起手指,贴在许尽欢被蹂躏后红润的唇上。
白日里,沈砚舟还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
“我知道你有很有疑问,但不要着急。”他俯身贴近许尽欢赤红的耳廓,“欢欢,你想知道的,今天都会得到答案。”
许尽欢侧头,重新吻上他的薄唇,呢喃道:“好哇,等你给我剩下的惊喜。”
灰色洋楼和多年前一样,静静伫立在f大。但今天尘封已久的洋楼,等到了早已长大的小主人。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重新把防尘布罩好。
“不再多留一会儿麽?”沈砚舟挑眉看她, “楼上还没看过,不知道符不符合你曾经的记忆。”
“既然都已经买回来了,那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许尽欢点点他腕上的机械表,“你忘啦,今天还要去你爸妈家拜访呢。”
沈砚舟睨了一眼时间,“还早,不着急。”
许尽欢无语道:“都十点了,不早了好么。沪市这个交通状况,再堵车什么的,总不能让你爸妈干等吧。”
她柳叶眉皱起,来的时候市区就堵车,许尽欢有些担心。
“毕竟是第一次上门拜访,去太晚不好。”她催促道,“亏你还是时间管理大师的j人,怎么这会儿,时间观念比我这个p人都差劲啊。”
沈砚舟抬手揉开她皱起的眉心,薄唇微勾:“好吧,既然欢欢这么迫不及待,那现在去吧。”
“拜托,沈砚舟你不会说话就不要瞎说,什么叫我迫不及待。”许尽欢一边被他揽着往外走,一边吐槽:“明明你先提出,要带我回家见家长的,搞得好像我多上赶着似的。”
沈砚舟对她的抱怨照单全收。
等许尽欢上车扣好安全带,等了半天却不见他的身影。
“人呢?”许尽欢扭头照亮一圈,才发现沈砚舟并未上车。
她跟着下车,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开后备箱干嘛?”
“拿礼物。”高大挺拔的男人淡淡道。
后备箱里是前几天,两人一起去商场采购的礼物。
沈砚舟将几个礼盒与纸袋拎出来,抬了抬下巴,道:“走吧。”
“啊?”许尽欢一脸茫然,没搞懂他的操作,迷惑道:“你拎出来也没地儿放啊,等道你爸妈家,再搬东西啊。”
沈砚舟意味深长道:“已经到了。”
树荫下,拎着大大小小礼品袋的男人迈开长腿,几步走到灰色洋房隔壁,站在路边对着愣住的许尽欢说道:
“就这儿。”
“……”
许尽欢脸上的表情凝滞。
蛛丝马* 迹被串联起来,形成一张紧密的逻辑网。
她走到他身边,抬头看着身高足有190的高大男人。
“我小时候救的那个小男孩,是不是你。”许尽欢丹凤眼眯起,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砚舟垂眸和她对视,回答干脆坦率:“是。”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啊。”
沈砚舟:“我很早就说过,我们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得更早。欢欢,是你把我忘记了。”
他轻飘飘的一段话,许尽欢只觉得天降大锅。
“我……”许尽欢咬牙,决定甩锅。
“我是没认出来,但说得好像你早就认出来一样。”
她把问题甩回去:“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不管是飞机上还是松青酒会,你那个态度,都不像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在一夜情次日的清晨。”沈砚舟解释道:“你外公的电话,我看到来电显示了。”
许尽欢哦了一声,也想起来当时的情况。
松青酒会的见色起意,一整夜的抵死缠绵,第二天外公打电话,问她清明节要不要回南京。
许尽欢通讯录里,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电话号码的备注一律是本名。
“早不说,憋到现在。”
许尽欢抬手戳一下沈砚舟的腰,“……你是什么洋葱转世吗,一层接一层的。”
话音落下,她自己却先怔住了。这一层层的惊喜与真相,剥开后露出的,不就是他埋藏至深的用心吗?
那股被人如此珍视、如此周密地爱着的感觉,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她脸上发烫,嘴上却不肯认输:“……烦人。”
沈砚舟沉吟道:“这个形容还挺精准的。洋葱会让你哭,我也会让你哭。”
衬衫西裤人模人样的男人,用着最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话。
成年人,许尽欢自然听懂他话里的内涵,越发无语。
心说,有些人搞起黄色来,也一本正经。
他们在门口插科打诨,屋内梁娴玉隔着玻璃,对丈夫说道:“老公,你来看,砚舟的女朋友是不是有些眼熟?”
沈远道顺着妻子的目光看了眼:“以前隔壁许婉婷的女儿。”
梁娴玉喜笑颜开:“我就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小姑娘和婉婷眉眼如出一辙。”
“自从婉婷一家搬走后,就断了联系。”梁娴玉怀念道:“没想到,她女儿成了我儿子的女朋友,都是熟人。”
梁娴玉看着院门口说话的两人,疑惑道:“都到家门口,这俩孩子怎么不进来。”
她取下沈远道手中的报纸,嗔怪道:“去开门,喊他们进来。大夏天的,在外面晒太阳别中暑了。”
妻子发话,哪怕沈远道在外是受人敬重的教授,在家也得听老婆话。
院外,许尽欢和沈砚舟掰扯之前的旧账,冷不丁就听到一声更为沉闷的声音。
“瞒着什么事儿,说来我听听。”
沈砚舟脸上慵懒随意的脸色正了正,挺直脊背,喊了一句“爸。”
许尽欢背对着院子,慌乱之中,转身见到一身正装的长辈站在自己身后。
混乱之下,她嘴巴快过脑子,下意识跟着沈砚舟也喊了一句:“爸。”
骄阳下,许尽欢尬的简直想用脚趾在水泥路上扣除一座城堡,然后躲进去。
见人喊爸,是什么震撼发言。
就这个节骨眼,许尽欢竟然还能想到温仲,温仲尝试修复父女亲情,断断续续尝试了十年,她偶尔嘲讽似的,会喊一声爸。
也不知道如果被温仲听见她轻易喊别人“爸”,心里会作何感想。
好在,沈砚舟及时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她的肩。指尖亲昵地刮了刮她因尴尬而僵硬的鼻梁。
他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现在喊爸有点早,爸的改口红包还没准备好。”——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许尽欢:有些人早就认出我来,却不说,而是挖着坑等我跳
沈砚舟:在你爱我之前,袒露内心会把你吓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