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错位
◎“Johnny竟然不是师爹吗?”◎
挂了电话, 许尽欢到厨房扒拉那一箱子海鲜,挑挑拣拣,最后把整个泡沫箱都塞进冰箱冷冻区。
都死贵的食材, 扔了怪可惜,还不如等下次来点菜。
直到坐到会议室里,听着下属汇报, 她思绪都忍不住飘到外滩边的那套大平层里。
沈砚舟有秘密, 但他似乎也并没有对自己遮掩。
不同于她不想让别人发现躁郁症的心理疾病,每次发病会自己躲起来, 默默承受负面情绪的反扑。
沈砚舟的秘密,就那么大大方方,摆在那里。
甚至于, 在她下意识将其丝滑忽略的情况下, 还是会有意无意,点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违和感。
许尽欢很清楚那扇门就在那, 就连钥匙沈砚舟都没有藏起来。
可就是找不到门的位置。
她就像一个身处迷宫的人,手握着地图, 却不知道当下的位置,在迷宫里东撞西转,找不到出口-
“智驾协会的样片已经送过去,反馈是不需要再修改, 他们已经确认收片了。”
成欣言说完, 把流程单递过去。
半晌,没人接。
成欣言抬头一看,老板盯着会议室的流程ppt, 眼神琢磨, 转笔的速度流畅而快速。
看到老板在转笔, 成欣言心里警报拉响,后脑勺无形的弦一紧。
她跟着许尽欢这么久,对她的一些小动作了如指掌,转笔越流畅代表着老板的心情越烦躁。
成欣言咽了咽口水,和会议桌对面的剪辑组长对视一眼。
然后俩人纷纷低头,默不作声,飞快检查手里的文件。
会议室一时无人出声,没人打断许尽欢的沉思。
硕大的会议室,只能听见样片循环播放的背景音。
许尽欢出神想了半天。
她咬牙发现,这特喵的,压根就是个坑。
一个来自于沈砚舟的阳谋,一个等着她自己往下跳,为她量身定制的大坑。
从她南京婉拒了沈砚舟变相的告白。
自那晚开始,那位斯文败类的无良律师,就开始布局了。
白天带她去梧桐大道,去中山陵;晚上他们在酒店的大床上,抵死缠绵。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素了这么多年,冷不丁吃上肉后,第一口肉还是堪比国宴。
起点太高,就导致了一个致命的后果:事后她看别的男的,都差点意思。
前几天工作室还和当下爆火的小鲜肉合作,许尽欢在拍摄现场巡察,眼瞅着监视器里装酷耍帅的男人,她怎么看怎么怪。
小鲜肉185的裸高,在内娱男明星里已经不算低了,但比起190的无良律师——还是差点意思。
小鲜肉长相精致,但比起有混血感的无良律师——建模都像个次品。
还有那白斩鸡的身材,更是……
许尽欢睁眼闭眼,眼前都是那副成熟禁欲的躯体。
恰到好处的薄肌白得晃眼,像是城堡里不见阳光、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自从建立了不正当的床友关系,她像是被人下了蛊似的。
每次见到西装笔挺,或是长相精致的男性,她总会下意识联想到沈砚舟。
欲字头上一把刀。
道理许尽欢都懂,可毕竟她也是人啊!谁能抵抗得住成熟有力,并且狠狠踩在自己xp上的完美□□。
“唉……”
许尽欢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把眼前幻视的残影甩开。
她俯身捡起掉落的签字笔,扫了一眼会议室闷头的众人,挑眉道:“流程单呢?”
成欣言深吸一口气,把收拾核对了好几轮的文件递过去。
许尽欢看着她壮士断腕般的神情,沉吟道: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只是让你整理一下流程单吧?不用搞得像是下油锅这么……嗯,视死如归。”
“噗嗤。”会议室其他几位同事闻言,好奇地向许尽欢的方向望去,顿时没憋住笑。
许尽欢翻了翻呈上来的表格,鼓励道:“这不是弄挺好的麽,很不错。”
余光瞥见小徒弟骤然亮起的星星眼,许尽欢唇角划过一丝笑意。
她收起文件继续道:“五一期间,还得辛苦大家加个班。智驾协会今年的峰会,会展摄影的部分也委托给我们了。”
商务负责部的组长一愣,翻了翻文件,疑惑道:“合同里没有关于峰会的项目啊。”
许尽欢解释道:“之前谈的时候,只签了宣传片的合约。年度峰会的会展摄影不包含,这部分是他们今早电话找来的。说,到时候按市场价来。”
商务组长点头应下,又问道:“那排班怎么办?”
相映成趣严格遵守劳动法,每个法定节假日都雷打不动的不放假,在休息日有排期的项目,3倍工资。
智驾临时加的项目,介于双方正在合作期,许尽欢不好推脱。
但五一这会儿,除去有两个组在外出差,工作室没有安排留守的摄影师。
许尽欢揉了揉眉心,说道:“问一下人像摄影部门,那边有没有留沪的摄影师,然后我再顶个班。两个摄影去应付峰会够了。”
“啊?就两个人吗?”
许尽欢合上文件夹:“智驾的年度峰会规模也不大,两个摄影差不多了。”
甲方那边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往年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外宣。她看过峰会流程,两个摄影去现场绰绰有余了。
商量好接下来的业务,许尽欢关掉投屏,说了句散会。
目送着几个不同部门的组长离开,她却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
成欣言也没离开,帮忙收拾会议文件。
见四下无人,刚得了夸奖的小姑娘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成欣言试探道:“老板,我今天五一也不回去,智驾的会展能不能带我一起呀,我想跟你去见见世面。”
许尽欢睨了她一眼,对她那点小心思了如指掌。
“我看,想去见见世面是假,眼馋3倍加班费是真吧。”
成欣言吐吐舌头,被点破也不尴尬。
她是许尽欢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传承了许尽欢的厚脸皮。
“不愧是我最爱的师父老板!一针见血!”成欣言谄媚道:“可以嘛~”
许尽欢哂笑一声,把文件夹拍到她怀里。
“到时候别迟到。”
“好嘞!”
——
五一假期,沪市作为长三角核心,不仅仅是经济商业中心,更是旅游佳地。
假期间开车,相映成趣的车辆毫不意外地堵在路上。
“我真是服了,幸好今天提前一小时出发。”成欣言坐在副驾碎碎念道。
许尽欢毫不意外:“五一,堵车再正常不过。等出城就好了。智驾今天的活动在郊区庄园,开出市区就不堵了。”
相映成趣今天算上许尽欢,两个资深摄影,带上一个半吊子的成欣言。
另一个摄影不同路,自行过去。
于是师徒二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发了。
许尽欢胳膊搭在车窗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堵车大潮,心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一群人数着日子,终于等到了眼巴巴的假期,迫不及待地逃离这座钢铁城市。
与此同时,另一群人,从全国各地奔赴,争先恐后地来这里旅游。
从一座城市换到另一座城市,人群如同潮水般流动,形成环流。又如鸟类迁徙般辗转,在不同的地区逡巡。
随着人群的流动,春天的尾巴也彻底离开5月的沪市,能够嗅到空气中酝酿的热意。
在堵车的路边,初夏蝉鸣似来自于大自然的奏鸣曲,惬意地围观蜂拥而至、却在马路上动弹不得的人们,嘲笑着被关在铁盒子里无可奈何的两脚兽。
“啊,我好无聊,这堵车堵得我犯困。”成欣言打着哈欠揉眼睛。
许尽欢微笑着伸手,将手上的冰咖啡贴到她脸上。
“嘶……”成欣言猛地睁眼,倒吸一口凉气。
许尽欢笑眯眯道:“现在不困了吧。”
“不困了。”成欣言摇头,一把夺下脸侧的咖啡杯,挪挪屁股离许尽欢远点,不忘忍不住教育道:“老板,你又空腹喝冰咖啡。”
她说着,就掏出手机,对着半杯冰的透明塑料杯拍照。
成欣言拍完照片,埋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还特意偏了偏屏幕,不让旁边的许尽欢窥屏。
许尽欢柳叶眉微挑,看着她一连串操作:“咖啡还给我。”
“不给!”成欣言把咖啡杯拿得更远了,“老板,冰咖啡,空腹伤胃,你要少……”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许尽欢趁机捞走。
许尽欢扫了眼她没锁屏的手机,微信聊天界面最上端的备注赫然显示着【颜总】。
成欣言咽了咽口水:“老板,你听我解释!”
许尽欢正打算把手机还给她,手机又震动一下。
她随意瞥了眼,愣在原地。
【Johnny:谢谢告知。】
成欣言也看到了消息弹窗,彻底心如死灰。
“解释吧。”许尽欢剩一口气,把手机扔回她怀里。
哪怕疑虑重重,她还是没有擅自去翻成欣言的手机,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分寸。
后车喇叭声滴滴,许尽欢在催促的鸣笛声里发动车子,缓缓跟上前车,在车流里挪动。
成欣言两眼一闭,坦白从宽道:“成都的时候,颜总让我帮忙看着你,别让你在空腹喝冰咖啡了。”
许尽欢斜眼瞟了她,嗤笑道:“他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轻易就卖师求荣了。”
“颜总每个月……开我2万工资。”
“靠。”许尽欢没忍住报了句粗口。
成欣言赶紧补充道:“但是我也没什么都和他说。”
她举着手机,伸到许尽欢眼前,滑了滑消息列表,诚恳道:“这个月就和颜总发了3条消息,都是您早上喝冰咖啡的时候,其他什么都没说。”
车流前进了大概50米,再次停顿下来。
导航山兔的语音包音色可爱,甜甜提示前方拥堵还有200米,预计第三个红绿灯能够通过,等待时间5分钟。
许尽欢跟着前车停下,抽空扫了眼成欣言举了半天的手机。
聊天记录确实和小姑娘说的一致。
今天:【颜总,老板早上开车还手握一杯冰拿铁。】
5天前:【颜总,老板今天是一杯冰美式。】
9天前:【颜总:老板今天是一杯冰卡布奇诺。】
许尽欢收回视线,脸上看不清喜怒,连唇角的弧度都没波动,转而问道:“松青的宋德源,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他的?”
“啊?”成欣言明显一头雾水,甚至有些茫然。“宋德源是谁?”
许尽欢扭头看她,诧异道:“你给他发微信,却不认识人?”
“噢……”成欣言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个松青的律师叫宋德源啊。”
成欣言一边给微信里的Johnny敲上备注,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觉得有点怪?
要是没记错,那个来酒店房间送老板工作证,还顺便加上她微信的大长腿律师。
貌似会场上,长腿律师面前摆的席位牌姓:沈?
叫沈什么舟来着?
老板嘴里这个Johnny叫宋德源,对不上号啊。
成欣言有点摸* 不着头脑,总不能是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腿律师给自己改名又改姓了吧?
熊猫峰会,当时她的岗位在导播室,离会场有点距离。而且会场乌泱泱的一群人,成欣言也有点摸不准,是不是自个儿记错了?
她删掉打了一半的备注,刚准备问问她俩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抬头就是许尽欢的审问。
“怎么加上微信的。”
成欣言把涌到嗓子眼的疑问咽了回去,明智地不再追问老板私生活。
她实话实说:“熊猫峰会那会儿加的,加了微信也没有联系。
“结果特别奇怪!半个月前吧,就清明节那阵,这个松青的律师突然联系我,让我注意一下您的心理状态。”
“他说得莫名其妙的,我也摸不着头脑,但是想到他是您朋友,这么说一定有道理,我就应下了。”
成欣言挠了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开车的许尽欢,见她没有生气,脸色如常地望着前方开车。
成欣言又补充道:
“我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您情绪比我还稳定。但他隔几天就要问一下,我实在没啥说的……”
许尽欢了然,接话道:“实在没啥说的,你就顺便把发给颜煦的话,又给这位Johnny发了一遍。”
“对。”成欣言低头认错,“对不起老板,颜总和律师都是好心,他们关心你,我不好拒绝。”
许尽欢驶过最堵的路段,分心道:“不是因为钱?颜煦给你开2万一个月的兼职费,真没心动?”
“……心动了,但我没收啊!”
成欣言着急地解释道:“颜总给我微信转账,我都退回去了。老板我是财迷,但我知道谁对我好,不会卖老板您的行踪赚违心钱的。”
成欣言越说声音越低:“我怕万一他们的担心都是真的……”
“行了,没怪你。”许尽欢打断她,等红绿灯的间隙,指尖擦过小姑娘的眼角的泪珠。
“颜煦下次再给你发红包,记得收。给了消息,他为消息买单是应该的。”
许尽欢笑了笑,又叮嘱道:“就你这心理素质,还当双面间谍,得再练练。”
初夏的暖风从窗口吹入,她绸缎般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许尽欢口吻宠溺,眼神狡黠,蕴含着独特的肆意潇洒。
她很早就离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
幼稚天真如成欣言,都能分得清好意与恶意;许尽欢自然对人性的察觉要深得多。
对外界的每一份善意,她都抱有尊重。
否则依着她那干脆直接的性子,又怎么会硬等到颜煦憋不住质问,才捅破那层披着友情的窗户纸。
许尽欢的情感很吝啬,从不轻易给出去,但只要走进她竖起的那道城墙,就代表被她划入势力范围。
成欣言胆子大到卖老板行踪,简直倒反天罡。
但许尽欢知道她是出于关心,也把握好分寸了,不该透露的守口如瓶,只是传信喝了几杯不健康的空腹冰咖啡。
况且退一步来说,成欣言的胆大包天,何尝不是被她惯出来的。
“另一个呢?”许尽欢问道。
成欣言眨巴着眼睛,意识到颜煦试图用钞能力买通行踪的这一茬,就这么轻易地,被老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算是过去了。
成欣言眼咽了咽口水,问道:“另一个,老板你是指……师爹吗?”
许尽欢两眼一黑,差点把车开上绿化带。
什么鬼东西,师爹都是什么鬼玩意啊。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十分怀疑人生。
但她坚信,一定是和成欣言理解能力有问题!
要是这妞儿认为,沈砚舟是师爹,还有那么点道理;但认Johnny师爹,许尽欢是真的被雷到了!
前方红绿灯显示着通红的88秒,许尽欢决定利用短暂的一分多钟,探寻下成欣言的脑袋里,究竟是不是进水了。
有句话说的好,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她今天非得,把企图当双面间谍的妞,脑袋里那些水,全挤出来。
不然,早晚有一天,谣言传出去,当事人还不知道。
许尽欢敲了敲方向盘,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还给你找了个师爹。”
成欣言大惊:“什么!Johnny竟然不是师爹吗?”
“代理律师,兼普通朋友。”许尽欢随口解释道。
成欣言长大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目瞪口呆这个词都不足有形容她的震惊。
“这……这……”
成欣言支支吾吾,心说:成都那天,老板你不小心被我关在门外,留宿他那儿。
长腿律师第二天,专门来送还落下的工作证……已经可以深夜留宿的暧昧关系,竟然还只是普通朋友。
成欣言震惊不已。
许尽欢拧着眉头:“以后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要学会拒绝。”
“好的,我明白了。”成欣言竖起三根手指,发誓以后随意透露老板行踪前,一定先上报领导,不会再碍于情面擅自答应。
今早要去智驾的年度峰会,五一期间上班,许尽欢提前出门,还是在高架上被堵了一阵。
加上身边这不省心的小间谍,闹的这出东窗事发。
许尽欢叹了口气,莫名有点儿心烦意乱。
颜煦的出发点,她基本上能猜个大差不差。
但Johnny,就真的是一头雾水。
她和Johnny聊天并不多,工作原因她签完委托合同之后,就没再去过松青。
加上最近在等案件的开庭,能提交的证据许尽欢都提交了,法院那边也受理了。
连传单就寄到渣男苏的手里,气得对方打电话过来疯狂辱骂。
不过许尽欢的应对措施较为灵性,她喂了一声后,在苏乘风连珠炮的辱骂声中,淡定把音量调到静音,关闭麦克风,然后手机往兜里一揣,该干嘛干嘛。
等一个多小时会议开完,拿出手机,通话时间足足半小时。
许尽欢收起手机,啧啧称奇,夸了一句渣男前男友肺活量真好,能一口气骂上半小时。
许尽欢才不管收到法院传票的苏乘风,打电话还被冷漠放置play后,有没有被气出内伤。
案件进展顺利,来自Johnny的关心莫名其妙,许尽欢有点莫名。
开着车,她分神想,莫非是南京她失魂落魄从外公家离开,负面情绪翻涌。
大晚上不敢睡,生怕深夜焦虑抑郁症发作,干点什么想不开的蠢事。
“难道真是那晚上,和他聊天,被看出什么了?”
成欣言见她自言自语,不敢插话。
开玩笑,才犯过错,万一又嘴贱惹老板不开心了,那她岂不是撞枪口上了。
气氛就这么一直诡异地持续,直到跟着导航在郊区庄园,许尽欢都没琢磨出味儿。
“去后备箱拿设备。”许尽欢说道。
成欣言懂事地下车。
她们提前出门,峰会还没开始签到,还早。工作室另一位资深摄影师也还没到。
许尽欢从后视镜看了眼。
成欣言拉着设备箱,蹲路边核对器材。
许尽欢拿起手机退出导航,点开通讯录。
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响了几秒,就被接通。
她单刀直入,问:“你是不是和Johnny说什么了?”
许尽欢语气算不上好。
琢磨了一路,她和Johnny之间的联系不多。
唯一的交集就是沈砚舟,南京那回沈砚舟匆忙赶回,把她从灌满水的浴缸里捞出来,却没有问什么。
她用拙劣的谎言掩饰,沈砚舟明面上也信了她胡诌的借口。
满身都是心眼的男人没看出异样,许尽欢是不信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沈砚舟标志性的磁性嗓音传来:“什么?”
许尽欢皱了皱眉,以为他在装。
一会儿要工作,许尽欢掰下头顶的化妆镜,简单地涂了个口红。
她边涂口红,边说道:
“Johnny,就你们律所那个宋德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我助理电话。还和人家小姑娘说,让注意我心理状状态。我寻思和他也不熟,是不是你跟他说那些有点没的。”
“几天没有联系,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质问我别的男人吗?”
沈砚舟不急不缓,语气平淡,像是山间还未化的雪水,带着股莫名冷气,凉飕飕的。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沈砚舟顿了一下,回答道:“没跟人提过南京的私事。”
手指抚上唇瓣,将口红摸匀。
补完妆,许尽欢抽了张湿巾擦手,望着化妆镜了唇红齿白的冷艳女人。
她拾起一旁的手机,语气带着慵懒的笑意:“既然和你无关。那总不能是Johnny看上我了吧?”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最近命犯桃花啊,颜煦告白,沈砚舟暗示,今天又逮到一个Johnny,难道从霉运转成桃花运了?[问号]
37.错位
◎“最近有个床上很合拍的炮友”◎
“不知道。”沈砚舟的回话, 透露着淡淡的冷硬。
“拜托,你的好兄弟可能看上你床伴哎。”许尽欢信口开河,调笑着问他:“沈砚舟, 你就不担心我……嗯,给你戴绿帽嘛?”
五一期间,非工作日, 但律师属于服务行业, 秉持着365天全年无休的优良传统。
沈砚舟刚起床,他今天没去律所, 居家办公。
他举着手机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眺望不远处的黄浦江。
节假日的外滩边人山人海,江边是密密麻麻的小点, 五颜六色, 像是上帝打翻的珠宝盒,视线里的每一颗小珠子都代表一个人。
独自在家, 他没戴那副用来遮掩瞳色的眼镜,室外的光线强烈, 衬得那双墨蓝的眸子剔透,像是天气晴朗时的蓝调海面。
沈砚舟锋利的唇角柔和下来,薄唇轻启:“不担心。”
许尽欢哂笑道:“这可说不好,毕竟Johnny也是年轻有为的红圈所律师, 不比某些人差多少。”
“宋德源, 你看不上。”沈砚舟直截了当道。
许尽欢:“……”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他至少得减40斤,才能勉强入你眼的标准。更何况, 我并觉得, 在和我建立关系后, 你还会向下兼容。”
一席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联想到宋德源,那身高与体重一致的圆润身姿。饶是许尽欢张口就来,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她和宋德源有一腿。
她嘴角抽了抽,不再逗人。
事实已经证明,要想从律师嘴里占便宜,她至少还得修炼修炼,短期内还是别想了。
许尽欢暗骂了一句,嘴贱害人。
没问出什么消息,她正打算挂电话,就听到对面冷不丁来了一句:“今晚要过来吗?”
许尽欢舔了舔嘴唇,指尖抠着手机壳,声音有点哑:“去你家?”
邀请我过去干嘛,睡你吗?
沈砚舟淡淡道:“冰箱里那些海鲜你没拿走,晚上给你做海鲜,要来麽?”
“海鲜?”许尽欢皱眉道:“过敏还搞一桌海鲜大餐,沈砚舟,你活腻了,就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给你吃,我不吃。”
许尽欢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哦。”
电话里传来低声轻笑,明明握着的是手机,许尽欢却觉得仿佛有人在耳边,含笑往她耳廓里吹起,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用另一手捏住泛红的耳垂,不客气地点餐道:“我要吃梭子蟹和海肠捞饭。”
沈砚舟沉吟道:“可以。几点过来。”
“可能要晚些,工作在郊区,回去得一个小时。”许尽欢瞥了眼后视镜,成欣言蹲在车边给相机装镜头。
她不确定道:“结束得早就八点,晚的话,可能得十点。”
时间跨度太大,八点和十点差了整整两个小时。
沈砚舟便说道:“工作结束就给我打电话,这样等你过来,正好吃上也不耽误。”
“OK。”
挂了电话,她对着化妆镜,仔细将方才舔嘴唇时弄到唇线外边的口红擦掉,伸长手臂够到之前被拿走的冰咖啡,许尽欢含着吸管下车。
一想到等结束今天一天的外勤工作,晚上就能吃上现成的海鲜大餐,不出意外还能再深夜加餐吃上肉,许尽欢的心情就美妙起来。
作为不婚主义者,她似乎有点能理解为什么男士的结婚欲望普遍较高了。
白天上班赚钱拼工作,晚上回家就有热乎饭吃,吃饱喝足后,深夜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神仙日子,当然爽了。
许尽欢多云转晴的美好心情还未持续,就被甲方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智驾协会给的报价只有100。”阿风脸色难看地汇报,“每人每天一百块。”
相映成趣工作室资深的摄影,就属阿风五一期间没有出行计划,又没有接私活。
智驾的工作就顺理成章安排给他,和许尽欢一起搭档拍摄。
“呵,100块,智驾协会这帮人以为搁这儿,找大学生干兼职呢。”许尽欢冷笑着讥讽。
相映成趣的出片质量好,展会承接的工作通常都是承包性质。
智驾协会的此次峰会,受限于规模较小,也不需要同步的直播等繁琐流程。
仅是会议摄影的部分。
但100块一天的价格,别说资深摄影师了,连兼职的业余摄影都请不到。
会展摄影的价格在业内都很透明,协会也不是第一年开交流峰会,摄影摄像往年也是要请的,要出片的。
许尽欢嚼着咖啡杯里的冰块,垂眸望着满地铺开,组装到一半的设备,心里有数。
智驾协会的外宣负责人,真是好样的,借着这个机会蓄意报复呢。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她报价偏高,协会那位负责外宣的负责人态度抵触,许尽欢看在眼里。
差点因为报价达不成合作,当时被颜煦为首的,其他成员公司的一帮老总推波助澜,才不得已赶鸭子上架签了合同。
“老板,智驾当时和你说了价格吗?这帮傻缺是不是搞错价位了。”
阿风一边帮着把设备组装,满脸不解地问道。
“没说具体价格。”
“那完犊子了,这踏马是想白嫖我们的啊!”
咖啡已经喝光,许尽欢抬手,塑料杯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抛物线,正中几米外的垃圾桶。
她红唇勾起,意味深长道:“一百块有一百块的干法。”
阿风和成欣言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情绪:完啦,不仅甲方疯了,这下连老板也疯了。
许尽欢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从设备箱里拿了一台相机,又挑了个不合适的镜头装好。
再随手把iso参数调到18000,光圈拉至f8,调的乱七八糟。
这台相机被许尽欢扣上系带,挂到成欣言脖子上。
“喏,今天用这台拍着玩吧。”
成欣言眨了眨眼,有点懵逼:“真给他们拍啊。”
“来都来了,拍呗。”许尽欢收拾好今天要用的其他设备,关上suv的后备箱,率先往智驾协会的会展地走去。
晨光斜斜洒在她身上,像是天边半透明的绸缎格外喜爱的宠儿。
成欣言望着她潇洒的背影,吐槽道:“好气噢,这次的甲方好坏!把咱们当傻子耍呢!”
“走吧。”阿风扛着三脚架,叹气:
“谁让智驾是甲方呢。咱工作室宣传片的大活儿,还在制作中。要是因为一个会展摄影闹翻,影响到系列宣传片的合作,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成欣言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跟上:“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好气哦。”
站在庄园的路口,许尽欢见到一脸小人得志的协会外宣负责人,她唇边的笑意不减。
她挎着相机包,阳光下纤瘦的身影修长苗条,笑意吟吟的表情,令她显得越发明媚动人。
许尽欢红唇勾着,脊背挺直,仿佛视而不见负责人脸上按捺不住的得意。
她态度友好,跟对方打招呼道:“麻烦您来接我们了,希望今天合作愉快。”
——
会展摄影工作并不困难,许尽欢和阿风都是身经百战的资深摄影。
挑机位卡画幅,找时机抓拍,相互配合下来,工作并不繁重。
在会场遇到颜煦,许尽欢也面色如常地点头。
她跟没事儿人似的,正常工作,
自从停车场捅破窗户纸,许尽欢还是在那日后,第一次见颜煦。
颜煦保持着人前谦谦公子的态度,代表天擎出席智驾协会今年的峰会。
她站在台下,闪光灯按得啪啪作响。
“老板,刚刚颜总看你好几次呢。”趁着许尽欢低头检查相册的时候,成欣言凑过来和她说悄悄话。
许尽欢重新调了几个参数,头都没抬,应道:“眼睛长他身上,他想看哪儿就看呗,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
五一节假日出来工作,许尽欢自己当老板,倒也没觉得什么不乐意。
反正在家躺着也是躺着,出来工作还算干点正事。
一整场智驾年度峰会下来,许尽欢没有刻意躲避颜煦的视线,该拍就拍。
颜煦作为隔三差五来相映成趣晃悠的常客,现在许尽欢却和他装作不认识。
一个纯纯把对方当工作对象,勤勤恳恳当摄影牛马;一个偶尔视线飘过来,却不主动搭话。
两人的异常,连成欣言和阿风都看出来了。
智驾协会抠门归抠门,内部峰会的牌面还是跟上了,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午宴请了米其林餐厅,到现场制作的自助餐。
许尽欢嘴巴不挑,在无人区拍风景没有热水的情况下,她连方便面都能敲碎,混着调料包当干脆面下口。
智驾的午宴用豪华来形容绝不夸张,可许尽欢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吃得没滋没味的。
她戳着盘子里的澳洲大龙虾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
成欣言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盘子里,那只已经快被银叉戳成肉泥的龙虾,心惊胆战问道:“老板,你要不要去和颜总打个招呼?”
许尽欢回神,莫名其妙道:“哈?”
成欣言以为她受到手颜煦的影响,而对美食兴致缺缺,便诚恳开导:“老板,就算你有对象了,和颜总这么多年的友情,也不能重色轻友啊。”
许尽欢扔下叉子,双手抱胸后靠在椅子上,挑眉道:“继续说。”
成欣言接收到鼓励,认为自己猜中了真相,暗戳戳试探道:“老板,你可能不知道,颜总其实暗恋你。”
“喔。”许尽欢颔首:“谢谢你提醒我哈。”
成欣言再接再厉:“其实吧,我觉得您选师爹是对的,颜总看着温文尔雅,但他总给我一种笑面虎的感觉。还是师爹靠谱点,律师应该都比较正义吧。”
“呵。”许尽欢这回是真笑了,她慢悠悠地喝了口水,感叹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后悔选律师,没选颜总吗?”成欣言咽了咽口水,附和道:“颜总其实也不错,年轻有为的。而且老板你和他是发小,知根知底。”
许尽欢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下个月员工体检,我让人事帮你多约个脑部CT。”
“啊?”
“别担心,体检多加的项目,工作室报销。”许尽欢意味深长道:“好好查查你脑子里,究竟是河水还是海水。”
沪市的五一本该是人山人海,但在智驾协会此次承包的庄园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嘈杂的人群,没有纷扰的嬉闹,透过湖边的垂柳能后窥见初夏的一隅。
下午的活动要晚些才开始,许尽欢没有到安排好的房间午休,她风光摄影的爱好犯了,干脆放弃午休,在庄园里瞎转悠,顺便拍点风景照。
许尽欢第一次来,不熟悉路,走着走着就在硕大的园子里迷路。
不过这点小麻烦难不倒她。
许尽欢目标明确,向着这座郊区庄园里的最高建筑物出发。
她站在钟楼的顶层,推开无人问津的阁楼,成为造访这里的稀客。
换了长焦镜头,于高处俯拍远处。
湖面上觅食的水鸟,在浅湖中闲庭散步,偶尔低头觅食。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成为摄影佬镜头里绝佳的女主角。
许尽欢按着快门,用相机小小的取景框里追逐鸟类,肆意捕捉着自然的踪影。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比起惊扰,更像是一种提醒。
提醒她来者的身份。
许尽欢依靠在木质的栏杆上,翻阅相机里的照片,没抬头。
“怎么跑到这儿了?”来人问道,话语里是意料之中的熟稔。
许尽欢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单手插兜、拾级而上的颜煦。
颜煦在她身前两步远的距离停下,抬手挥了挥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拧眉说道:
“钟楼早坏了,又在庄园角落,平时都没人过来,全是灰。你跑这儿来拍照应该提前说一声,我让管家派人打扫一下。”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道:“没必要,拍几张照就走,用不着大费周章。”
颜煦抿了抿唇,含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欢欢,我以为,我们还是朋友。”
“我们是不是朋友,取决于你的想法。”许尽欢关掉相机,抬眸望着颜煦。
颜煦今天代表天擎出席,穿了一身浅色西装,此刻衣角却着几道灰痕,破坏了整体的精致感,像是闯入的外来者被标记了身份,于这座废弃的破旧钟楼格格不入。
上次在停车场,窗户纸捅破。
态度转变的,不仅仅是颜煦,他不再按捺蠢蠢欲动的内心,不甘继续维持在好友的界限。
同样的,许尽欢也不再需要刻意回避,她像是一头被封印在友情道符下的猛兽,终于能够对着来人直抒胸臆。
“我们俩不合适。”许尽欢直接道,“当朋友可以,当恋人不行。”
颜煦喉结滚动,尽力维持着温文尔雅的语气,说道:“不试试,你这么知道不合适。”
他话说完,许尽欢双手张开,撑在木质栏杆上,盯着他半晌。
“行。虽然我这人不喜欢思考假设,这玩意就像是杞人忧天。不过,既然你非要一个答案,那就假设一下吧。”
“假设我答应了,我们试一试,然后呢?”她问道。
正午阳光灿烈,从背后照在她纤细的身躯上,许尽欢像一只懒洋洋靠在栏杆边小憩的猫科动物。
颜煦眼底闪过一丝希冀,接着她的假设,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和其他情侣一样相处,感情到了谈婚论嫁……”
“打住。”许尽欢抬起手,食指抵住掌心,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她冷艳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清明,甚至带着一丝颜煦并不想读懂的不近人情。
“颜煦,我想一直以来你都搞错了一件事。”
许尽欢音色淡淡,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冷刀,毫不留情地划开美好的设想。
颜煦猛地意识到什么,他闭了闭眼,骤然出声:“好了,别说了……”
“我很早就说过,不谈感情,不结婚,这并不是中二期的玩笑。”
许尽欢目睹着他试图逃避的举动,继续语气轻松地把话补充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唔,端庄优雅的颜家少夫人。”
她语气如同猫科动物般懒散,红唇吐出的话语却冷漠无情,击碎颜煦的幻想。
“你要和我谈男女关系,谈未来,那真的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许尽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最近有个床上很合拍的炮友,还挺满意的。暂时没有找新床伴的打算……”
“我说,别说了!”颜煦低吼道。
他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悄然背于身后,握拳的力道大到手背上青筋凸起。
微风自露台吹入,轻柔掠过许尽欢的发丝,卷携着她发梢上的花香味,造访这座许久无人问津的钟楼。
颜煦能够嗅到空气中漂浮的花果香味,他知道那是许尽欢惯用的洗发水味道。
曾经令他无数次浮想联翩的芳香,在此时可此刻,却像是夹杂着一股雪山冰湖的陌生冷意,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之前见到许尽欢手上,明显被人捏出的青紫,颜煦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一些。
和许尽欢断联的这十来天,颜煦无数次打开对话框,又无数次把斟酌的措辞,一字一字删掉。
智驾是他介绍的项目,等今天再见的几天里,延续度日如年。
他发现许尽欢不见,就去查了庄园监控,沿着林园过来时,想着如何修复岌岌可危的感情。
可许尽欢的话,令那些心底阴暗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伫立在露台的女人,长发在风中飞舞,像是身后展开了翅膀。她注定是向往自由的。
许尽欢冷眼旁观着颜煦离开的背影,她能看出对方转身时落魄与气愤。
“啧,这下真得失去一个朋友了。”许尽欢喃喃道。
昔日的好友突然变味。
她语气里有可惜,又遗憾,唯独没有后悔。
作为发小,许尽欢很早就清楚地明白,所谓豪门的假象,不论是颜家,还是她那个渣男老爹的温家;女主人可以雍容华贵,可以才高八斗,但最不可能的就是自由。
通过婚姻获得阶层跃迁的本质,是要心甘情愿折断翅膀,去充当笼中金丝雀。
伸手将发丝挽到耳后,许尽欢重新举起相机,对着天际云层中翱翔的飞鸟,按下她手中的快门。
天地之大,而她的心,在远方。
——
华灯初上,郊区庄园中灯光璀璨。
宴会厅觥筹交错,智驾协会的成员公司各类高管齐集一堂,上演着名利场的纸醉金迷。
无人知晓处,suv驶出雕琢繁复的庄园铁门。
“老板,今天真的亏大了。”成欣言咬牙气呼呼地打抱不平:“那个负责人送我们离开的时候,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
“是啊,居然真给了300块,好tm侮辱人啊!”阿风也附和道。
许尽欢望着道路两边,从庄园里林立的内部路,到公路上简约的白杆路灯。
她开着车,随口回应:“一人一张粉红毛爷爷,也算能抵扣个油费。送我们走的时候,还挥手说再见,辛苦了,期待下次合作。”
“不辛苦,命苦。”成欣言抓狂道:“临时工发传单,在节假日一天都不止一百块,好气人。”
许尽欢斜眼瞥了一眼,单纯的毕业生恶狠狠地问候傻逼甲方,她默不作声勾着嘴角,把人先送回家。
成欣言下车后,车里明显安静了许多,直到车子开到阿风家门口。
“智驾今天照片要修过再给他们吗?”阿风下车前,问前排的许尽欢。
他作为资深摄影师,自然不会跟才毕业的成欣言一样想当然。何况加入相映成趣有几年,阿风对这位冷艳女老板行事作风,也算有些了解。
他笃定地确认,许尽欢必不是那种会吃闷亏的人。
夜色已深,许尽欢敲着方向盘,后视镜反射着她戏谑的神色,“当然给啊,不是还给了300麽,就给他们对应价位的东西好喽。”
门铃响起的时候,沈砚舟刚把鱿鱼从烤箱里拿出来,厨房里弥漫着食材的鲜味和海货的咸腥味,他却并不觉得难闻。
沈砚舟摘下隔热手套去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孜然的热气。
许尽欢举着一大袋子烧烤,笑得狡黠:“沈律师,吃夜宵嘛?”
沈砚舟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薄唇轻启:“吃。”
他蹲下身,从鞋柜里翻出双拖鞋,说道:“进来吧。”
说完接过许尽欢手里的打包袋,率先往里走。
许尽欢低头换鞋。
这次,不是大了许多的男士拖鞋。鞋码意外地合脚,她无声挑眉,顺手翻过开看,确实是她的码。
许尽欢闷笑着,撕掉鞋底崭新的商品标签。
嗯,这就是来自炮友的体贴麽?
感觉还不赖。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拖鞋是不是特意给我买的呀~
沈砚舟:是
许尽欢:我是不是第一个来你家做客的暧昧对象~
沈砚舟: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在你之前,我没有别的暧昧对象。
38.错位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抱歉, 工作结束送同事回家,晚了一点儿。”
许尽欢余光扫过墙上巴洛克风格的挂钟,先进行自我检讨。
智驾那边的事情结束, 离开庄园的时候,她给沈砚舟发了条企鹅消息。
本来预计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因为送成欣言和阿风回家, 绕路导致耽搁了时间。
现在挂钟指针的方向, 距离她发消息的时刻,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沈砚舟给她拉开椅子, 边拆烧烤袋子的包装,边淡淡道:“没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心心念念的澳龙和鱿鱼也才弄好。”
“哇哦, 那我不客气了。”许尽欢戴上一次性手套, 开始扒龙虾壳,随口吐槽道:“今天甲方真的是难缠。”
沈砚舟掀起眼皮:“智驾的工作, 应该还算比较轻松吧?”
许尽欢一愣,挑眉道:“你也接过智驾协会的案件?同一个甲方?”
“嗯。之前智驾协会会长, 耿理全。他的锐进公司,在两年前有过上市的计划。我是锐进的ipo律师。”
锐进和天擎这几年在智驾领域,打得如火如荼。随着去年天擎新的运算ai面世,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最终落下帷幕。
天擎最终踩着锐进的肩膀, 实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市场占有率的压倒性胜利, 旧的王朝已然衰退新王登基。
许尽欢接了智驾的商单,团队打磨各家公司的宣传片,通过协会里几家公司的发展历程, 在细枝末节里能窥探见那一场商战里的兵荒马乱, 血流成河。
她把手边龙虾壳堆在空盘子里, 垒成一座小山,思索了一会儿,问道:“锐进后来上市没?”
“没有,上市的节骨眼,天擎率先完成技术升级,抢占了市场。锐进那年资金链差点断了,上市进程也无疾而终。”
“然后你就,从锐进跳槽到天擎,令择新主了?”许尽欢咬着鲜嫩软弹的龙虾肉,调侃道。
沈砚舟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解释道:“不管是锐进还是天擎,都不是我的上级。他们自己有公司内部的法务,* 严格来说,律师事务所与之建立的,是合作伙伴关系。”
“哦哦。”许尽欢点头道:“明白了,就和我一样嘛。相映成趣也是这个工作模式。”
海鲜都是带壳的食材,沈砚舟起身去厨房拿来垃圾桶,放到许尽欢旁边,方便她扔扒下来的壳。
他看了眼堆在许尽欢面前的各类海鲜,还有拆开以来就吃了一根羊肉串的烧烤。
沈砚舟皱了下眉头。
“其实不买烧烤,也完全够你吃的。”他淡淡提醒道:“海鲜加烧烤,再加上你这一罐冰啤,容易肠胃不适。”
“谁说,烧烤我是买给自己吃的?”许尽欢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狡黠笑意。
一次性手套并不合手,戴着扒壳总打滑。
许尽欢咬掉手套,用干净的手探身取了一串烧烤,抵到男人嘴边。
她笑嘻嘻道:“烧烤是给你买的啦。”
沈砚舟垂眸,望着抵到他嘴边的肉串,墨蓝眼眸中的眸光闪动,情绪复杂。
许尽欢以为他不相信,颇有些无语:“真给你买的。辛辛苦苦给我搞这一桌海鲜,你过敏还吃不了。我哪好意思,让你看着我吃啊。”
她捏着铁签,在半空中小幅度晃了两下,补充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呃,该不会孜然粉都过敏吧?!!”
回答她的,是面前身材高大的男人微微低头,咬走她手上的烧烤串。
许尽欢坐着,尽管捏着签子的手抬起,高度也还是不够。
站在她身旁的沈砚舟将近一米九,立在边上,像公主身旁的优雅骑士,面容俊美,身高腿长。
但此刻,骑士却一手撑着公主的椅背,在餐厅的水晶吊灯下,弯腰俯身,薄唇张开,洁白的齿间咬着羊肉串。
许尽欢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她的角度将男人凌厉的下颚线一览无余。
就连那颗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的幅度,都清晰无比,如实映在许尽欢的瞳孔里。
男色当前,许尽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卸了力,等她反应过来,那根羊肉串已经被沈砚舟叼走。
“谢谢许大摄影师,工作之余,还能想到默默付出的厨子。”沈砚舟不咸不淡地夸奖。
许尽欢看他漫不经心伸手,拎着那一大袋子烧烤到餐桌对面坐下。
那双骨节分明,曾经在她体内搅动一池春水的大手。
白炽灯将他本就偏白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
“智驾早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基本上算是锐进的一言堂。”
沈砚舟掀起眼皮看她,问道:“今天他们难为你了?”
许尽欢轻笑了一声,悠悠道:“沈律这么敏锐啊,随便一句抱怨,你就能猜到。”
她单手撑着下巴,支着脑袋看他。许尽欢灌了一口冰啤酒,才开口说道:“也不算为难吧,就是智驾协会负责和我们对接的那位主管,有点儿难评。”
沈砚舟坐姿都没变,骨节分明的那只手,捏着烧烤签子,吃得优雅从容。
半晌,他才说了句:“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
许尽欢舔了舔唇边的酒渍,似乎很惊讶:“我工作上的业务,沈律也能帮?”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眸光清冽,出口的话语波澜不惊:“你故意提智驾,不就是等着我先开口麽。”
“噗嗤。”
许尽欢抬手捂住脸,闷笑从指尖溢出。
“果然瞒不过你。”
她笑意嫣然:“今天会展摄影的工作是他们临时加的,没签合同,那边儿压价有点狠,差不多类似于打白工了,啧。”
“没签合同,但存在实际的劳务关系,申请仲裁的话,胜率很高。”沈砚舟理智分析道。
“啊,主要和他们有其他合作,正在进行,暂时还不能撕破脸。不过我有办法应对。”
许尽欢丹凤眼眯起,像一只心高气傲,折服在丛林里,适合准备扑出去报复的野狮。
“就是担心后期扯皮的麻烦,未雨绸缪,先和你打个招呼。”她举起易拉罐,尾音悠扬。
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照亮她瞳底毫不掩饰的狡黠和小心机。
沈砚舟透过镜片注视着她,一只手捏着烧烤签,指尖不免沾上些许油腻。
他薄唇勾了勾,用另一只手扣住拉环,单手开了罐啤酒。
两罐从冰箱里拿出不久的冰啤,轻轻地,相互碰了碰,表面凝结的水珠随着撞击,迸溅出更细碎的晶莹。
沈砚舟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有需要,直说就行。”
小心机被当面拆穿,许尽欢也并不觉得尴尬。
沈砚舟越淡定,她的心就越痒痒。
骨子里桀骜的性格,令她想要打破对方的运筹帷幄,想让那双赛里木湖般的深邃眼眸,因她而露出失神的表情。
她敛下眼睫,遮住眼底涌上来的兴致。
“光吃没什么意思。”许尽欢敲了敲桌面,提议道:“真心话大冒险,玩吗?”
沈砚舟:“就两个人,玩多人游戏不方便吧。”
“两个人也能玩。”
许尽欢舔了舔犬齿,将规则简化:“不需要搞抽牌那些花里胡哨的,就剪刀石头布吧。输了的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隔着一张餐桌,沈砚舟望着她脸上几乎要溢出的兴致,缓缓笑了:“行。”
随着他磁性的嗓音落下,俊美的脸上仍旧是一派沉静。
许尽欢看着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莫名有股正中某人下怀的警惕感。
可明明真心话大冒险,是她心血来潮的临时起意。
“剪刀石头布太没有诚意了。”碰杯之后,沈砚舟没有放下易拉罐,他仰头喝了半罐之后,悠悠道:
“跳过这个环节,直接开始问吧。轮流问问题,要么回答,要么喝酒。这打啤酒喝完结束。”
灰色的岩板餐桌一角,堆着剩下的几瓶啤酒。
六罐一打的规格,之前他们各自拿了一次,桌上还余四罐没动过。
许尽欢考虑了几秒钟,她酒量还行,只要这几罐啤酒不是都一口气进肚,也不至于喝醉,顶多是个微醺。
她故作为难:“你这是直接砍掉大冒险,少了很多乐趣。”
沈砚舟不为所动,嘴角弧度微妙上扬:“现在是五一节假日期间,明天你还有工作吗?”
“没。”许尽欢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工作,瘪嘴抱怨道:
“我就是头驴也得休息,自己当老板不代表需要365天全年无休啊。”
“那正好。”
许尽欢挑眉等他接下来的话。
此前无数次经验表明,当眼前这个西装暴徒波澜不惊,说半句留半句的时候——那后半句话,通常才是重点。
并且是,噎死人不偿命的重点发言。
“明天都没有紧急的工作,不用早起。今晚有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你享受乐趣。”
许尽欢:“……”
餐桌对面的男人优雅矜贵,黑色的衬衫配着一条宝蓝色领带,撞色的搭配衬得他宽肩窄腰。
许尽心底涌上一股莫名冲动。
她想要拽着那人的领带,剥掉他那层成熟禁欲的正装,让所有被他稳重理智表象欺骗的人都看看,看看这个男人内核是多么的放浪不羁。
“好啊。我期待沈律带我……寻找所谓的乐趣。”许尽欢舔了舔嘴唇,主动开始游戏:“那我先问,question 1。”
“呵。”
沈砚舟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像缠着羽毛的钩子,扫过许尽欢耳畔。
“笑什么?”许尽欢不悦道。
沈砚舟的教养很好,举手投足间都是都带着一股不急不缓的优雅。
连捏着铁签吃烧烤,本来粗狂的动作都在他身上都显得风度翩翩。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浅笑中带着点儿玩味:“你说question 1,有种梦回英语听力考场的错觉。”
许尽欢默念了一遍,琢磨出味儿。
别说,还真有点儿。
估摸着是大学考六级,被折磨得刻烟吸肺,深入骨髓了。
她喝了酒啤酒,润润嗓子,对着沈砚舟直接开大:“第一个问题,谈过几个前任。”
这个问题许尽欢想问很久了,之前不问是没有立场,但现在不同。
现在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建立起长期床伴关系。
她希望他们关系存续的期间,是1v1的,而不会儿突然那天冒出来一个白月光膈应人。
所以,趁此机会,了解一下沈砚舟的感情史,还是挺有必要的。
就像当初去松青酒会,她被沈砚舟这个高大挺拔的西装暴徒,迷得鬼迷心窍。
一时上头主动上前勾搭,把人睡了。
今天打着真心话大冒险的幌子,了解评估对方的感情史。
和曾经一夜情之后,互相交换体检报告的环节类似,同样重要且必不可少。
许尽欢心里算盘打得哗哗响。
去除一次性手套后,她撬海鲜壳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隔着一张餐桌,沈砚舟眸光平静,看着她眉梢眼角飞扬起来的狡黠,淡淡开口,扔下一个字:“无。”
许尽欢:“无可奉告啊,那你喝酒吧。”
她朝着桌边那一打啤酒扬了扬下巴。
心说,好家伙,这是前任一大箩筐,自己都记不清了?
看最近几次过夜,这厮捧着个笔记本一直在加班,没想到私下里玩的这么花啊。
许尽欢抬头,见他端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纹丝不动。
她便开口劝道:“实在数不过来就别数了。啤酒度数也不高。”
“我已经回答完了。”沈砚舟撩起眼皮,眸光透过金丝眼镜直视她,解释道:“无前任。”
许尽欢吃虾的动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是她理解有误了。
“那你不说清楚,就一个无,很有歧义,好伐。”
沈砚舟扔掉吃完的烧烤签,随意道:“那你呢,谈过几个前任。”
“一个。”许尽欢诚实回答,并贴心解释道:
“即将对簿公堂的盗片狗,苏乘风。”
沈砚舟垂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眼神焦点落在台面上,烧烤重量琳琅满目,都是那只没心没肺的小狮子带来的。
因为怕他没东西吃。
沈砚舟喉结滚动:“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这个问题有些私密。
按道理来说,他们的关系还没熟到能够畅谈此类问题的地步。
但,真心话大冒险,玩的不就是刺激麽。
“嘶……”许尽欢倒吸一口凉气。
而沈砚舟似乎早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把方才她的话还了回去:“无可奉告的话,就喝酒吧。”
几乎完全一致的两句话,语气却天差地别。
许尽欢是带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雀跃;轮到他,那喝酒吧,四字字仿佛带着微妙的叹息。
“喂,能不能别断章取义。”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我也没说不回答啊,这问题太宽泛了,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沈砚舟:“亲密关系和社会关系的发展地步。”
“哦~”她拉长尾音,急转直下:“这是两个问题了哦。”
“稍后,你也可以同样问我两个。”
沈砚舟气定神闲,补充道:“基于同一个问句,你可以选择两个角度让我作答。”
许尽欢嘴角抽了抽,无语的情绪都摆在了脸上:“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餐桌对面的男人,翻了翻她打包回来的食品袋,挑了串鸡翅,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
“亲密关系的话,拥抱牵手。”许尽欢回答道。
沈砚舟眼睛眯起:“连接吻也没有吗?”
“没。”提起前任,许尽欢就不耐烦:“刚确认关系没几天,我就去新疆拍赛里木湖了,无人区呆了半个月,转头素材就给人盗了。”
律师的记忆力都很好,沈砚舟也不例外。
3月份,他去乌鲁木齐出差,回程的飞机上,许尽欢风尘仆仆举着手机,连珠炮似的炮轰电话那端。
张牙舞爪的冷艳女人,冷嘲热讽骂渣男的音容相貌,在他记忆深处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社会关系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之前是我工作室的签约摄影师,后来盗片跑路喽。”许尽欢继续道。
她指尖用力,扇贝坚硬的外壳被她捏碎成几片。
许尽欢随手将其丢进垃圾桶,宛如把那段短暂的恋爱经历也碾碎,毫不留情地抛弃背叛者。
许尽欢三言两语说完。
事实上,她和苏乘风那段,严格一点来讲,都算不上恋爱关系。
更像是她闲着无聊,答应某个不算讨厌的追求者,将之当做生活的调剂品。
沈砚舟能听出许尽欢没说谎,也没隐瞒。
三言两语就解答了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有想过,或许是一段从伉俪情深,最后分崩离析、割袍断义的爱情故事。
但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狗血。
也更加简单。
“没有感情基础的,也没有过亲密接触。”
金丝眼镜后,浓厚的深色被他尽数收敛在眼底。
他耐心地陪着许尽欢撸串,玩所谓的真心话游戏,吃烧烤的动作优雅矜贵,随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答应,让这么个货色,做你男朋友的。”
沈砚舟的语气闲适懒散,仿佛是半夜喝酒撸串时朋友间的闲聊,随口一提。
餐桌另一边,许尽欢咬着蒜蓉生蚝,含糊不清地开口说道:“大概是他长得还可以吧。”
闻言,沈砚舟眉头皱了下,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呵,只要长得帅的男人,你貌似都挺感兴趣。”
“那倒也不是。普通帅哥可入不了我法眼哈。”
挑男人的选择涉及到眼光,眼光往深了说,再进一步,就是涉及到审美了。
开玩笑,那可是她吃饭的本钱。
许尽欢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的审美正名。
“苏乘风转行干摄影之前,做过几年模特,在模特圈还算小有名气。不然他一个摄影,哪来那么多粉丝,逮着我骂。”
言下之意,她挑男人的眼光是在线的。撇开能力人品不谈,只论颜值,标准线定至少得是,从模特起跳。
许尽欢埋头给皮皮虾扒壳,耳边听见易拉罐打开的喷气声,她挑眉,余光扫过对面的男人。
沈砚舟之前那罐啤酒,不知道何时已经喝完,开到第二罐。
她目光从沉默喝酒的男人身上,慢慢挪到少了一罐的赌注啤酒上面。
许尽欢嘴角弯起,丹凤眼眼尾上扬,试探道:“沈砚舟,你不会吃醋了吧?”
“想多了。”沈砚舟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我既不需要干手撕前任的粗活,也不用费神和前任打官司。”
“是啊,谁跟你一样,母胎solo哦。”
许尽欢振振有词地劝他:“实话实说,按你这个外形,前女友有从楼下排到外滩也不稀奇,但……”
许尽欢遗憾道:“但你没前任,是不是脾气太差啊,女生见到你都自动退避三舍,不敢靠近。我建议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
沈砚舟修长的手指捏着易拉罐,食指规律地点在金属罐身上,像是挂钟的钟摆,一下又一下,用不急不缓的频率敲在许尽欢心口。
半晌,他意味深长道:“说的有道理。我确实应该反思下,和异性的相处技巧。”
说完他优雅起身,绕过餐桌,踱步到许尽欢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许尽欢抬头,望着那双眼眸,心底猛地一颤。
“嘶。”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垂下眼睫,才发现刚刚走神,指尖被皮皮虾壳刺破了表皮。
刚想抽纸巾,擦掉即将溢出的血丝。
那张英俊的侧脸就在瞳孔里放大。
“唔……”
唇齿交.缠的动作里,口腔加热了偏凉的冰啤酒。
她仰头,被迫承受着沈砚舟的吻。
吻在发酵中变得炙热,男人嘴里渡过来的酒,却残留着冰箱里的凉气。
冷热交加,许尽欢忍不住发出哼鸣。
沈砚舟的吻,又凶又急。
渡完酒后,他像是干涸的绿洲,肆意吮吸着许尽欢嘴里残余的液体。
“我喘不上气……”抱怨的话语尾音被拉长,显得格外缠绵不舍。
通常由沈砚舟主动的吻,都很漫长。
他含着红唇用牙齿厮磨,舌尖抵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肆无忌惮。
果不其然,熟悉的窒息感再次来袭。
许尽欢本想推开含着她红唇的男人,手举到半空,想起她摘了手套后,徒手剥了两大盘子海鲜,手上全是沾染着海腥味的油渍。
纤细的双手迟疑了几秒钟,又放下。
等沈砚舟肆虐完毕后,许尽欢瞳孔已经有些失焦,靠在他怀里,媚态自脖颈向上,爬了满脸。
沈砚舟摘下有些碍事的眼镜,又吻了上去。
这次,他一反常态,轻啄着红唇的边缘,低声笑道:“怎么还没学会换气。要不要,我教你,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沈砚舟(笑):上次你教我,如何在超市拒绝推销员。这次我教你,怎么在接吻时换气。很公平,是不是?
39.错误
◎“怕你真转行当男模了。”◎
“沈砚舟, 我现在对你没有前任的回答,持保留意见。”
许尽欢眨了眨眼,瞳孔重新聚焦, 她呢喃道:“不管是吻技还是床技,你都很像身经百战的老手。”
沈砚舟挑眉,薄唇间溢出一声低哑的轻笑:“不是我太熟练, 而是你太没天赋了, 欢欢。”
许尽欢张了张嘴,一身反骨的她, 听不得别人说她哪方面不行。
哪怕是接吻,她也不能接受自己是差生。
她条件反射想要反驳,嘴巴刚张开, 一条灵活的舌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 灵活柔软的舌尖圈着她的舌头一起交.缠舞动。
“换气。”中途沈砚舟停下,单手托着她的下巴, 用气音提醒道。
缺氧让脑子都变得有些木木的,许尽欢无瑕思考, 下意识按照那道声音说的,去换气。
两秒钟之后,她又被按着后脑,接受那来势汹汹的长吻。
记不得就究竟吻了多久, 沈砚舟仿佛有着无穷的耐心, 一次又一次,细致入微地进行教学。
事实证明,许尽欢并不是没有天赋的差生。在老师几轮的亲身教学后, 她已经逐步学会换气的技巧。
甚至于举一反三, 在某一次主动出击, 作为进攻的乙方,尝试探寻老师的领地。
“薄荷味的。”许尽欢说道。
她睁开眼,睫毛扫过男人挺立的鼻梁,像是初次学会捕猎的小狮子,骄傲地昂起头,毛茸茸的长尾擦过皮肤,引起转瞬即逝的一阵刺痒。
沈砚舟揉了揉她的长发,墨蓝色的眼底是化开温柔的笑意:“我刚吃了烧烤,都能尝出漱口水的薄荷味,小狮子味蕾真敏锐。”
他像是在揶揄,又像是在夸奖。
许尽欢有些分不清,只是任由身体跟随内心,懒洋洋地靠在男人的腰腹处喘息。
西装革履的男人站着,她则坐在椅子上,跟没骨头的猫科动物般依靠着人。
沈砚舟身高腿长,许尽欢靠了一会儿,脸侧的触感突兀坚硬,抵着脸颊处的皮肤不太舒服。
她侧头一看,发现由于沈砚舟太高了。
她坐着,脸颊正好抵着他腰腹的位置,皮带顶端的金属扣冰冷坚硬,贴在脸颊上并不舒服。
“沈砚舟,游戏还玩吗?”许尽欢挪了挪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他。
“看你。”沈砚舟嘴角被她咬破,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面部五官本就极为立体,配着那一身西装,落在许尽欢眼里,有种欧美吸血鬼,从影视剧里走进现实的错觉。
“那继续玩吧。你还欠我好几个问题呢。”许尽欢扬了扬手,“你家有医药箱吗,先给我找块创可贴吧。”
纤细白皙的食指顶端,血珠溢出,沿着指节滴落,将餐盘中洁白的虾肉染红。
沈砚舟眼神一凛,抽了几张纸按在伤口上,拧着眉问道:“怎么弄这么大个口子?”
许尽欢倒是并不在乎,指了指剥了一半的皮皮虾,无所谓道:“虾壳划的,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按着别放,我去拿医药箱。”
许尽欢哦了一声,看他离开,等人影从视线里消失,她才掀开纸巾看伤。
食指上的伤口长长一条,刚划伤的时候没在意,现在血已经渐渐不流,就是混着血迹看着吓人罢了。
之前剥了半天海鲜,手上全是残留的脏污。
许尽欢干脆去厨房洗手,洗手液触及破口处,神经末梢传来持续的痛意。
她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当伤口不存在,忽视痛觉,把双手洗干净。
沈砚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拎着医药箱到厨房,眉头紧皱,看着作死的许尽欢不发一言。
耐心等她洗完手,沈砚舟适时递过去一块干净毛巾。
许尽欢一愣,有些意外,还是接过毛巾,边擦手,边说道:“还以为你会过来教育一下我,沈老师~”
沈砚舟垂眸,睨了一眼毛巾上的新鲜血迹,淡淡说道:“你不是小孩子,做事情心里有数。”
“况且先把手洗干净,更方便处理伤口。除了洗的时候忍点疼,没别的毛病。”
他打开医药箱,找出碘伏棉签掰断,捏着许尽欢受伤的那只手消毒。
许尽欢看着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动作轻柔,半晌突然闷笑一声。
“沈砚舟,你真有意思。”她眯着眼说道。
嘴里说着无非就是忍点疼,37度的嘴说着冷漠无情的话语。
动作上却小心翼翼,棉签擦拭伤口的动作轻柔到不可思议,如同对待瓷娃娃般细致。
许尽欢脑子里浮现出一句古话。
“刀子嘴,豆腐心。这句话非常贴合现在的沈老师~”
沈砚舟给那根纤细的手指缠上防水创可贴,语气慵懒:“都喊我老师了,老师照顾学生是应该的。”
“啧,那看来你那个叫龚凯小助理,日子应该挺不错。”许尽欢笑得戏谑:“毕竟沈老师,认真负责。”
“那也不一定。得看是什么方面的老师,工作上必须要严格苛细。”
沈砚舟撩起眼皮看她,缓缓俯身压过去,凑到她耳边说道:“生活上的老师,态度当然得耐心温柔。不然学生被吓跑了怎么办。”
“啧啧啧,沈老师,你差别待遇喔。”许尽欢耳朵泛红,被他抵在料理台前,依旧嘴硬着打趣。
沈砚舟搂着她的腰肢,用力一提,让她坐在大理石台面上。
两人的高度差瞬间缩小,沈砚舟不必再弯腰,仅需稍微低头,就可含住那片扬起的红唇。
“我刚刚算了一下,你刚刚可是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呢?”
许尽欢来厨房的时候,为了图方便,没开灯。此刻的光源,只有餐厅的水晶灯,不远不近地照亮这片区域。
女人手臂支撑着身体,坐姿慵懒,朦胧的灯光里,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你同样可以,多问几个想知道的问题。”沈砚舟搂着她婀娜的腰肢,轻笑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尽欢歪头,笑意嫣然:“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倒是稀奇。不过我可是很遵守游戏规则的,不占你便宜。”
“占便宜也没关系。”
摘下眼镜的沈砚舟,宛如揭开某种封印的猛兽,赛里木湖的坚冰,早在他墨蓝的眸子里化成一汪清泉。
他意味深长道:“现在允许你随便占我便宜,晚上,还回来就是。”
厨房的一隅,光线昏暗处,暧昧丛生。
晚上,还回来。
许尽欢被逗笑,她很想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奈何早已不是纯洁无瑕的白纸,有些话进耳朵,脑子里就会进行中译中翻译。
“好吧,我收回上一句话,沈砚舟,你真是头禽兽啊!”
她仰头,啃上他的喉结,权当报复。
男人喉结上的齿痕还未消散,又叠上新伤。
她坐在厨房料理台上,足尖悬在半空中触不到地面,探身咬人的动作不免重心不稳。
沈砚舟的手像是两只铁钳般,牢牢卡在她的腰肢处,提供着令人安心的稳定性。
感受着脖颈处的酥痒和刺痛,沈砚舟微微仰头,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许尽欢能够方便咬他脖子。
盯着天花板的吊顶,沈砚舟眼神柔和下来。
和他想象的一样,尽管长着一嘴伶牙俐齿,小狮子还是把握好了分寸,只是围绕着脖子上那处皮肤,反复研磨。
比起报复性的撕咬,许尽欢的力道更像是含着那片肌肤,来回舔舐。
其实咬上去那瞬间,许尽欢就后悔了。
毕竟喉结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那颗会上下滚动的小珠子连接着气管,稍有不慎,立马就能变凶案现场。
沈砚舟这个疯子,甚至还仰头,放任她更方便更省力地咬自己,简直疯得让人咂舌。
他越放松,许尽欢越不敢使劲。
啃了半天,竟然幻视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宠物猫,粘人且没轻没重,而主人则耐心宠溺,心甘情愿陪着猫咪玩耍……这叫个什么事啊!
许尽欢被她自个儿的脑补无语到了,磨牙舔舐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主动松开。
“沈砚舟,刚刚接吻,会不会导致过敏?”许尽欢补充道:“我吃了很多海鲜,嘴里全是海鲜味,你怎么吻得下去的。”
“会过敏,但不严重。”沈砚舟抓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后颈处。
许尽欢指尖下的皮肤,已经起了一小片疙瘩。
她指尖顿了顿,命令道:“你转过去。”
沈砚舟迟疑了半秒钟,轻笑一声,按她说的话,顺从地转身。
下一刻,许尽欢就如女土匪般出手,以强抢民男的豪迈架势,攥着他衬衫的领子,用力往下一扯。
餐厅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厨房。
他们在厨房的角落,经过距离衰减的光线,朦胧如月光般轻柔,衬得那片光裸的脊背,如一块上好的白玉。
沈砚舟只觉得背上一凉,垂眸时,他眼前衬衫扣子崩裂飞溅,衬衫已经被扯得挂在臂弯处。
“太暴力了。”他无奈道。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回应:“对付你这种西装暴徒,就是要以暴制暴!”
昏暗光线下,那一片脊背白得反光,许尽欢看不太清,伸手摸上去,原本应该光滑的肌肤,却有些硌手。
她眯着眼凑近,仔细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疹子,有一些边缘开始泛红,所幸只在颈后那一块区域。
许尽欢手掌顺着他的背脊,渐渐下滑。
直到触及西裤边缘,猛地被另一只大手攥住,动弹不得。
沈砚舟握着她的手腕,回头的眼神犀利深沉,无声酝酿着暴风雨。
“如果你想在厨房里做,可以继续。”他淡淡说道。
语毕,他就松开手,给予那只上下乱摸的爪子自由。
许尽欢耸了耸肩,从他布料顺滑的西裤上挪开,转手抓着垂至腰侧的衬衫,往上提了提。
沈砚舟嗤笑一声,顺势穿上衬衫。
扣子已经崩得不见踪影,他松松垮垮地披着衣服转身,赤裸的胸膛和腹肌,就这么袒露在许尽欢眼前。
有时候,半遮半掩的效果,比□□,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
许尽欢坐在料理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肆意欣赏着眼前的盛宴。
“我就说,沈律师很有去魔力麦克兼职的潜质。”她舔了舔嘴唇,又问道:“对了,你知道什么是魔力麦克吗?”
聊起兴奋的话题,许尽欢语气都快活了不少,就差没对着沈砚舟吹个口哨,调戏一下眼前衣衫不整的男模了。
沈砚舟见她这幅得意样,眼底酝酿的暴风雨越发浓厚,他扯了扯唇,说道:“不知道,但大概能够猜到。总归不是什么正经事物。”
“下次有机会带你去见识下。”她摸了摸下巴打量沈砚舟,目光一寸寸从上到下,扫过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全身。
“算了,还不是不带你去了。”许尽欢有些后悔一时嘴快。
“嗯?”
她望着沈砚舟英俊的脸庞,诚恳道:“我怕你被扣在店里,真转行当男模了。”
许尽欢拿过一旁的医药箱,埋头在里面翻氯雷他定,边问道:“要不要吃点药啊,接吻也就尝了点儿海鲜味,看你过敏也不是很严重,吃一片?”
沈砚舟看着她后脑上的发旋,拒绝的话到嘴边,出口的就变成了:“好。”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会海鲜过敏的缘故,许尽欢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氯雷他定。
她抽出把医药箱搁在腿上,抽出药盒看了下生产日期,发现是年初刚生产的,但一板药片已经吃了得差不多,就剩两片。
“沈砚舟,你除了海鲜,还有其他东西过敏吗,氯雷他定吃的还挺勤快。”许尽欢把药递给他,顺嘴问道。
“没有其他过敏史。”
“那你不能吃海鲜,还总海鲜过敏,是不想活了吗?”
许尽欢脑子里莫名想到她自己的病史,正了正神色,连语气都强硬了不少:
“工作压力太大容易抑郁,抑郁就赶紧去看医生,别天天吃那些不能吃的玩意作死。”
“没病。”沈砚舟去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松瓶盖递给许尽欢。
见识过小狮子天马行空的联想能力,沈砚舟怕她又胡思乱想,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喝了口水,开口解释道:“我母亲喜欢做海鲜,每次去他们那儿,总要给面子吃点。”
“不吃不行?”
“不吃不行。”沈砚舟言简意赅。
许尽欢撑着台面,坐在料理台上晃腿。她心里难得泛起几分怜悯之心,安慰道:“没事儿那你以后少回家就是。”
她转头目光越过窗外的高楼大厦,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黄浦江边,幽幽道:“世界上就是存在着,有一群不爱孩子的父母。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她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挖自己的伤疤。
“你母亲也就总不记得你过敏,总给你时不时整点海鲜吃吃。”她自嘲地笑笑,继续道:“我爸那可是离谱多了,给我整了个后妈,和比我小半岁的弟弟。”
沈砚舟一愣,皱眉道:“孕期出轨?”
“是啊。”许尽欢把矿泉水瓶捏着吱嘎作响,“还是我上初中,我妈病逝后,小三带* 着私生子进门,我才知道的。”
许尽欢语气轻松愉快,看着窗外的眼神平静慵懒。可沈砚舟却觉得,她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
这样破碎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骄傲自负的小狮子身上。
沈砚舟抽走她手里已经被捏到变形的瓶子,手臂用力把人抱在怀里。
“哎哎,干嘛?”
许尽欢正emo呢,总爱在情绪不佳时出现的焦虑症,才有一点冒头迹象,就被打断施法。
沈砚舟的怀抱温暖有力,公主抱着一个大几十斤的人毫不费力,走动间依旧高大挺拔。
直到被放置在卧室的大床上,许尽欢捏着柔软的蚕丝被,提醒道:“游戏还没玩完,我问题还没问呢!”
沈砚舟把人放下后,看了她一眼。
他慢斯条理地脱掉报废的衬衫,说道:“已经问完了。”
“你刚才的几个问题,我有哪个没回答麽?”他反问道。
许尽欢:“……”
服了,她就知道,这家伙那么轻易答应,指定一肚子坏水,坑原来搁这儿埋着呢。
“行,我愿赌服输。”许尽欢翻了个白眼,深觉自己亏大了。
本来计划挺好,趁机从沈砚舟嘴里挖点猛料,以后好拿捏他。
免得哪天床伴关系结束,鬼知道这个黑心律师会不会报复她。
前任那个有名无实的盗片狗,实在是给她整怕了。
虽说沈砚舟看着人品尚可,不像是会随便拿私生活做文章的小人。
许尽欢心说,也没人告诉她,斯文矜贵的精英律师,床上凶成那样啊。
和沈砚舟上床,她没法昧着良心说不爽,就有时候……太爽了也不是好事儿啊。
“跟你商量个事。”许尽欢说道。
沈砚舟赤裸着上半身,往浴室走去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挑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可持续发展,以后12点前睡觉,行么?”许尽欢盯着沈砚舟,摆出谈判的架势。
“就算不做,你每天晚上12点前能睡着?”
沈砚舟双手抱胸,站姿闲适,摆明了他不信。
许尽欢被他反问得卡壳,按她平时的生物钟,半夜十二点确实睡不着。
她习惯了熬夜,有时候剪片修图等吃灵感的活儿,晚上的效率会更高。
认真算下来,她的入睡高峰期一般是在凌晨,一两点左右,偶尔通个宵也习以为常,反正早上还能有冰咖啡给她托底。
想了半天,她破罐破摔道:“那每次搞那么久,第二天让不让人上班了?都是社畜,互相体谅,OK?”
沈砚舟抬手指了指脖颈,皮肤上的咬痕还新鲜着。
他勾着薄唇,似笑非笑道:“是啊,都是社畜,许老板你体谅我了吗?”
“打住。现在五一假期,你自己说的,明天不用上班。”许尽欢反驳道。
沈砚舟走到床边,俯身逼近的姿势优雅缓慢,给人莫名的危机感。
许尽欢不退不让,对上他墨蓝的眼眸,先发制人:“干嘛,现在法治社会。要硬来的话,判几年,你比我清楚噢。”
“我是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牙多利。”
沈砚舟嗤笑道:“上周在我出门之前,你咬的痕迹,松青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他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慢悠悠地阐述着,唤醒许尽欢早已抛到脑后的记忆。
“就在床边,现在的位置,现在的姿势。”沈砚舟像是勾魂的男鬼,优雅阴湿,“记起来了麽,小狮子。”
死去的记忆仿佛被唤醒,许尽欢抽了抽嘴角,企图为自己辩解:“你都给我做成那样,下床差点摔成狗吃屎,还不允许我表达一下不满了啊!”
许尽欢一身反骨,从她背着书包只身一人,离开那个早已变质、不属于她的家,那时候年幼的女孩就已经跳脱出世俗的眼光了。
她从不避讳隐私话题,男女情事,在她眼里是每个人都与生俱来的欲望,谈及床笫关系,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更何况,现在和她聊这事的,是沈砚舟。
是她春风一度,不对,是好几度的男人。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再扭扭捏捏反而矫情。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平等的。”许尽欢认真道:“应该基于双方自愿,大家都要体会到舒服,才是做/暧的意义。”
沈砚舟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床伴关系建立的前提,双方都是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
“对啊,所以强迫,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协议。”
沈砚舟意味深长道:“每次亲密行为之前,我都有询问,你给了杏同意的信号后,我才进行下一步。”
磁性低音炮不急不缓,和她探讨着隐私话题,冷静专业
就事论事,许尽欢仔细回想,发现不管是初次的一夜情,还是南京干柴烈火后一直保持的暧昧关系。
每次做,几乎都是她先主动的。
意识到这一点,许尽欢眼角莫名有点湿润。很难描述当下的情绪和感觉,甚至于她有点愧疚。
扪心自问,她对沈砚舟感兴趣,纯粹是始于颜值,英俊腿长的西装暴徒完美地踩在她的xp上。
这种源于荷尔蒙的冲动,令她把沈砚舟当成艳遇,说得难听点,称之为解决欲望的工具人也不为过。
可在她意识不到的地方,这男人克己复礼,每次都会事先征求她的杏同意。
许尽欢大学时就出来创业,没有父母帮衬,她在社会上撞得头破血流。因为是女生,摄影也是个体力活,动不动就要扛着几十斤的设备。
她遇到过合作伙伴不信任,宁愿选择更为吃苦耐劳的男性摄影师。
也遇到过商业饭局上,被投以有色眼镜,甚至于被喝多的顾客开黄腔……她知道人是无法和环境抗衡的,所以创立了相映成趣,为真正有才华的摄影人才们,提供一个自由创作的乌托邦。
“沈砚舟,谢谢你。”
她抬起手,捧着那张刀削斧刻般的英俊脸庞,对着沈砚舟,一本正经地道谢。
谢谢你,一直尊重我。
谢谢你,抛开男女差异,把我放在和你对等的位置上考虑。
谢谢你,不管是成都温文尔雅地给她的酒;还是南京神兵天降般出现,从溺水的浴缸里把她捞出来;再到半夜飙车回来,出现在她公寓门口,鞋柜上的跌打损伤药剂……
桩桩件件,像是碎片一样,在许尽欢脑海中依次闪回。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突然意识到:
或许,沈砚舟之前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并不是像她猜测的那样,为了找个挡箭牌应付身边人。
他,像是真心的?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为什么每次我明明只有一点想,最后莫名其妙,都会变成特别想。你老实说,以前又没有去男模点的从业经验。
沈砚舟:无
许尽欢(沉思):那为什么这么熟练
沈砚舟:或许是我天赋异禀吧
40.错误
◎“睡相越来越差了啊。”◎
节假日显而易见的好处, 就是不用早起。
遮光窗帘尽职尽责,将明媚阳光尽数挡在玻璃窗外。新风系统沉默地运转,将室内那些旖旎的味道排空。
许尽欢贪凉, 总喜欢把空调的温度打的很低,但偏偏她睡相又不好,不是裹被子就是踢被子。
昏暗的房间内, 沈砚舟搂着人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但胸膛的位置却是热的, 并且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困难。
沈砚舟睁眼,入目就是一颗毛茸茸的头。身材纤细的女人,瘦弱的身躯仿佛蕴含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力。
她像是生机勃勃的藤蔓, 缠绕在沈砚舟的身上。
“怎么睡相越来越差了啊。”沈砚舟抬手, 摸了摸枕在他胸膛上的脑袋,无奈地笑道。
沈砚舟扭头环视一圈, 被子果不其然已经被踢到床脚,只剩一角还搭在许尽欢身上。
至于他, 不着寸缕。
“早晚给你弄感冒了。”沈砚舟在她的侧脸上吻了一下,轻声笑骂道。
难怪感觉呼吸不畅,再怎么轻,也是几十斤的成年人, 跟个秤砣一样压在他胸前。
他半侧着身子, 另一边的后背则是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和19度的室温充分接触。
抱着还在沉睡中的女人,沈砚舟轻轻给她挪了个位置, 把压在自己胸膛上的半边身子塞回被子里。
他坐起身, 反手摸了一把后背, 凉得像是刚从冰箱冷藏室里拿出来解冻的猪肉。
“几点了。”许尽欢翻了个身,嘟囔道。
沈砚舟方才的动作不大,按道理是不会吵醒睡眠质量极佳的人。
但他俩睡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昨天闹得晚。
出乎沈砚舟意料,昨晚小狮子格外热情,一反常态地粘着人,两个人荒唐地从卧室床上闹到飘窗上,再到盥洗室的浴缸里……
“六点。”沈砚舟从地板上找到手机,回答道。
“哦,还早,我再睡会儿,等十点了再喊我。”
“下午六点,你已经睡了14个小时了。”沈砚舟说道。
他话音落下后,埋在被子里的人猛地坐起来。
许尽欢简直像是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往枕头底下一通乱摸,空空荡荡。
“我手机呢!”
沈砚舟挑眉看她急匆匆的样子,绕到她那一侧,把垂到地上的被子捞上来。
“掉地上了,在被子下面。”他拾起手机,扔给床上的人。
许尽欢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在地上?”
“忘了?”沈砚舟赤身果体往衣帽间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的眼神玩味:“昨天做一半,手机响了,你直接关机扔床底下……”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记起来了。”许尽欢感觉打断他。
酒后有人帮忙回忆社死现场,是比喝多了更可怕的事情。
昨天许尽欢意识到沈砚舟的态度后,她那颗顽石般的心冷不丁破了一个口子。
加上气氛正好,两人又都喝了点酒,暧昧上头,办事儿的节骨眼,手机响了。
沈砚舟当时动作没停,还淡定地提醒她接电话。
许尽欢被搞得欲仙.欲死,哪还有空管手机。
当沈砚舟把手机递到她手上,她眼前全是即将到达愉悦巅峰的马赛克。
别说接电话了,她连来电显示都看不清。
偏偏在她挣扎着,想要瞳孔对焦看清屏幕的时候,沈砚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越发狠厉起来。
许尽欢彻底没辙了,干脆直接关机扔一旁。
扔完她又有点生气,出于报复心理,伸长胳膊够到床头柜上沈砚舟的手机,也一起扔床下。
记起荒唐的缠.绵,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许尽欢咬牙道。
正准备好好和某人掰扯一下昨晚,一抬头,她眼睛睁大,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残余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卧室的遮光帘拉得死死,刚醒来的时候,许尽欢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东西也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刚才沈砚舟把手机扔给她之后,眼睛在海安里待太久了,手机屏幕亮起的时候,刺得眼睛疼。
许尽欢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沈砚舟适时打开房间的灯,帮她适应黑暗到明亮的环境。
沈砚舟怕她开主灯刺激眼睛,只开了吊灯的一排暖色的筒灯。
此刻,暖黄色的光线洒在男人身上,光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肌肉线条。
以及上面纵横交错的抓痕……
许尽欢张了张嘴,罕见的陷入失语。
她似乎没什么立场去指责沈砚舟?
自从某次和沈砚舟说过之后,他就几乎很少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除非极少数控制不住的时候,偶尔会印下几个吻痕,但也都是在衣服能遮住的位置。
许尽欢低头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自己,又抬头看向已经走进衣帽间的男人,前胸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
“嘶……我怎么不记得,昨天抓得有这么狠?”她喃喃自语道。
抬手瞅了一眼,指甲缝里还带着几缕血丝。
许尽欢再度陷入沉默,甚至有点儿怀疑人生。
“算了,他自个儿都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心疼的。”许尽欢耸肩,很快说服自己,抛掉没必要的愧疚感。
更何况,荒唐了一晚上,直到凌晨四五点,晨光微曦才休战。
昨天衣服扔了一地,现在地板上却没有,许尽欢猜是睡前沈砚舟拿去洗了。
盯着床单,她发现床单也是换过的。
“既然都收拾战场了,手机为什么不顺便也捡起来?”许尽欢暗自吐槽道,百思不得其解。
没找到衣服,许尽欢赤着脚下床,驾轻就熟地从衣帽间里取了件沈砚舟的衬衫套在身上。
衣帽间顶头的盥洗室传来阵阵水声,她瞥了眼那扇隔绝水声的门,扭头就走。
沈砚舟占着浴室,她暂时不想进去凑热闹,免得两个人谁又把持不住,再搞下去,五一假期怕不是都要焊在床上了。
190大高个的衣服套在身上,松松垮垮,衬衫下摆直接垂到大腿中间,能遮住的都遮住了。
衣服已经不是第一次穿,许尽欢甚至还有些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尺码过于宽松,还是这黑心律师柜子里都是私人订制,套在身上还怪舒服的。
许尽欢扣着衬衫的扣子,后知后觉地响起,她好像撕烂沈砚舟好几件衣服了……
“该不会要我赔钱吧?”她斜眼瞥了眼浴室紧闭的门,揣测道。
想想,这家伙也不缺钱,几万块的海鲜说扔就扔,衣服被她扯坏也没提过,估摸着应该是不在意这类小事。
许尽欢重新回到卧室,拉开严实的窗帘。
五月份的天,在下午六点多还未暗得完全。夕阳西下,一抹残阳坠在城市边缘的天际线处,像是从地平面长出的通红柿子。
许尽欢扫了眼飘窗,干干净净,大理石飘窗那些可疑的水斑,已经消失不见,岩石表层反射着光线,噌亮如新。
“呵。”许尽欢闷笑一声,丹凤眼的眼尾弯了弯。
沈砚舟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只爪牙锋利的小狮子,就套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衬衫,坐在床伴家的卧室飘窗上打电话,姿态慵懒,自然地活像是在自己家里。
如果忽略她嘴里吐露出的话语,映衬着窗外姹紫嫣红的火烧云,绝对能称得上一句粉红佳人。
“许总你传过来的照片,把领导们全拍成黑人。照片乌漆嘛黑的,人脸都看不清,怎么用!”
许尽欢举着手机,翘着二郎腿靠在玻璃窗上,懒洋洋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至于是黑人,认真辨别一下,能分清的。分不清,说明你对领导还不够熟悉嘛。”
“相映成趣就是这么糊弄客户的吗?许总,我看在当前和你们工作室有合作,才把这次年度会展的摄影摄像交给你,你对的起我吗?”
许尽欢手指绕着长发,嗤笑道:“当然对得起。拿多少钱,干多少事儿,这是商场上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语气凉嗖嗖的:“自相映成趣成立以来,从来没有甲方可以白嫖。”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后,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句脏话。
许尽欢挂了电话,嘲弄地把联系人拉进黑名单。
“浴室我用好了,你去吧。”沈砚舟擦着头发,淡淡说道。
“哦。”许尽欢站起身,对着窗外已经坠落的夕阳伸了个懒腰。
“对啦,借用一下你的衬衫,我又没衣服穿啦。”她扯了扯身上的衬衫,歪着头问:“不介意吧?”
“你要是真的想要征求我的意见,它现在应该还在衣柜里,而不是在你身上。”他薄唇轻启,语气随意。
沈砚舟的发梢还在滴水,掀起眼皮看人的时候,搭配着他过于苍白的皮肤,如同刚出浴的中世纪吸血鬼,优雅迷人。
许尽欢支起胳膊,摸了摸下巴,盯着眼前的魅色男鬼,感叹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省力。”
“是么,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许总夸奖。”沈砚舟开玩笑道。
“那倒也不必,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许尽欢咂舌道:“像某些尽想着白嫖的甲方,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我能省多少心啊。”
“呵。”沈砚舟警告似的睨了她一眼,“有可比性麽。”
许尽欢赤着脚往浴室走,路过沈砚舟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突然恶作剧似的,细长的指尖猝不及防,贴上男人光裸的脊背,指甲轻轻沿着脊椎一路上探。
听到沈砚舟倒吸一口凉气的闷哼,许尽欢感受着指尖那层薄薄皮肤下,肌肉本能绷紧产生的起伏。
她贴着沈砚舟的背,呢喃道:“确实没有可比性。我找床伴和找甲方,标准也不一样。”
沈砚舟闭了闭眼,感受着温热呼吸喷在皮肤上带来的战栗,他扯了扯嘴角,笑着问道:“那许总给我打几分?”
“90分吧。”许尽欢低头,轻轻吻在他脊背的抓痕上,像是补偿。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忍耐力在这个轻吻下灰飞烟灭。
他一把抓下擦头发的毛巾,利落地盖在许尽欢的头顶上。
视线被遮蔽后,其他感官仿佛无声无息激活,如同上了一个增强buff。
许尽欢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察觉到身前的男人原地转身。
还没等她揭开蒙住眼睛的东西,嘴唇上就一凉。
冰凉的唇带着薄荷味,势不可挡又熟门熟路地入侵口腔。
身高差让她仰头,天鹅颈划出流畅的弧线,他们唇瓣相贴,交换气息。
沈砚舟吻着怀里的女人,半哄半问道:“还有十分扣在哪?”
“唔,”许尽欢换气的间隙,呢喃着告诉他答案:“还有十分啊,和你接吻太累,需要垫脚,让我有点累。”
沈砚舟墨蓝色的眼底,笑意加深,他搂着许尽欢向后倒去。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失去视觉的人不免有些恐慌。
许尽欢手足无措地抓着沈砚舟的肩膀,像是攥紧摔倒前的唯一一根绳索。
骂人的话还没到嘴边,她就摔在一个柔软的身体上。
毛巾掉到一旁的被子上,视觉随之恢复,许尽欢才发现沈砚舟抱着她倒在床上。
乳胶床垫厚实绵软,承托着两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
“神经病!”许尽欢低骂道。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她确实被吓到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她握起拳头,捶了捶男人的胸膛。
沈砚舟搂着她的细腰,躺在床上,水汽未干的湿发垂在额头,露出的那双眼眸深邃如湖,夹杂着无人知晓的宠溺。
他任由许尽欢坐在自己身上撒气,半晌,才抱着人,重新吻上去。
“这样接吻,不需要抬头。”沈砚舟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道。
许尽欢动手锤人的动作停下,她没想到沈砚舟突然抱着他倒在床上,不是出于恶作剧,仅仅是出于寻找接吻更舒服的姿势。
理由甚至有点幼稚。
许尽欢看着眼前含笑的英俊正脸,扫过他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以及上边遍布的痕迹。
埋怨的话语好像梗在心口,说又说不出,憋着又难受。
许尽欢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去洗漱,对床上那好长一条人,决定眼不见心为净。
沈砚舟侧头看着她离开背影,躺在床上扯着嘴角静静笑了。
炸毛的小狮子,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从一开始我行我素,已经在他温水煮青蛙的攻势里渐渐软化,开始下意识将他的感受也考虑进去。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沈砚舟眼神越发柔和。
他取过自己的手机,同通讯里找到某个电话号码拨出。
“您好,我是沈砚舟。”
“嗯,您说智驾协会的年度展出了点问题?如果需要帮助,松青很乐意效劳……”
许尽欢洗完澡,犹豫了一下,她是就穿沈砚舟的那件黑衬衫,还是再换一件新的。
她有一点洁癖,洗完澡不会再穿穿过的衣服,可黑衬衫,满打满算也就在身上套了不到半小时。
吹头发的一刻钟里,许尽欢难得陷入天人交战的纠结中。
“洗好了吗?”
门板被敲响,磁性沉稳的男低音传来。
许尽欢加快速度,喊道:“马上,在吹头发。你要用浴室的话,我去外边吹。”
“不用。”沈砚舟没开门,确认她能听见后,就在隔着一道门说道:“左边衣柜有你的衣服。”
“啊?”吹风机的噪音有些大,许尽欢没太听清楚,再问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离开。
她满腹狐疑地吹完头发,拉开门,连通着卧室的步入式衣帽间空无一人,左手边有两扇橱门开着。
许尽欢裹着浴巾走过去,那两格衣服挂着的都是女装。
她伸手翻了翻,都是她的尺码,从稍微正式的西装,到偏休闲的连衣裙,款式多样。
logo都是知名大牌,风格简约,颜色素雅,倒是很符合她对沈砚舟的刻板映像,寡淡至极的审美风格。
衣服吊牌都剪掉了,妥帖地装在干洗店的防尘袋里。
许尽欢盯着那两格衣橱,神色复杂。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她买衣服,从关系好的江浸月颜煦,到工作室的助理,许尽欢对穿衣没有太高的要求。
在无人区拍摄的恶劣环境下,洁癖也只能咬牙忍着。
她并不意外沈砚舟给她准备衣服,毕竟按照目前两人的关系,和她的留宿频率来说,就算今天没有这两柜子衣服,她回头也准备自己搬几件常穿的过来。
她没料到的是,作为炮友,沈砚舟竟然贴心至此,新买的衣物甚至会专门送去干洗店,洗过后再取回来,一件件挂到这被专门腾出来的两格橱里。
许尽欢敛住眼睫,墨黑的长睫遮住她眼底的情愫。
短暂失神后,她取了件连衣裙穿上,鼻尖是熟悉的雪松味,和沈砚舟身上如出一辙。
给人一种,好像被某人用气味拥抱的错觉。
许尽欢没把头发扎起来,她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皮筋就随便套在手腕上。
醒来洗了澡,飘窗外的那抹夕阳早已消失不见,天空呈现出蓝调。
“好饿,大厨,有什么吃的吗?”许尽欢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到厨房觅食,“在炖排骨麽,好香啊。”
“乳鸽汤。”沈砚舟看了她一眼,下巴往旁边点了点,“饿的话,那儿有小酥肉,先垫垫。”
许尽欢哼着歌去端盘子。
她非常自觉,捏着一条酥脆金黄的小酥肉,先递到沈砚舟嘴边。
沈砚舟挑眉,垂眸瞥了眼前的小酥肉,有几分意外。
“诺,看什么啊,厨子先吃呗。”许尽欢又往他嘴边送了送。
沈砚舟:“我只是在想,你有没有洗手。”
许尽欢无语道:“我刚洗完的澡,你说我手不干净?”
她无语地翻了白眼,正打算收回来自己吃,手上却一空。
沈砚舟薄唇张开,咬住那一根金黄的小酥肉。
有时候帅是一种感觉,许尽欢中二的时候,会觉得男生叼着烟还蛮酷的,等走近烟雾飘散过来,她立刻被二手烟熏得八丈远。
什么酷帅,装逼各种滤镜,都在二手烟呛人的味道里,尽数碎成渣。
而有些人,哪怕在厨房里,叼着一根小酥肉,那种优雅闲适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流露。
饶是许尽欢工作原因,她经常接触娱乐圈各类俊男靓女,但气质这个东西,玄之又玄。
沈砚舟这一挂的,确实很罕见,许尽欢一开始还会把他和颜煦搞混,毕竟两个人都是富家子弟,事业有成。
但南京回来后,她就分清了。
如果说颜煦是那种标准的谦谦公子,温文尔雅,好像和随便什么人都能打成一。
而沈砚舟的笑容同样彬彬有礼,却更像是他和外界化开的一道界限,没有他的允许,不可能有人踏足那片内心的无人之境。
一个游戏人间,玩世不恭;一个游荡人间,置身事外。
不过她最近觉得,无良律师嘴角的笑,似乎比初识时,有了些温度,不再假惺惺的了。
她依靠在吧台上,沈砚舟被她盯了许久。
终于,他转身有些无奈道:“欢欢,你再看下去,我不保证能顿饭还能按时吃上。”
许尽欢回神,对上那双意味不明的墨蓝眸子,撇嘴道:“有些人人心黄黄,想什么都是带颜色的。”
沈砚舟斜眼睨过来,没说话,但有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只是观察。”许尽欢端着盘子,微笑道:“现在观察完了,看来小酥肉没毒,能吃。”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完,端着盘子离开厨房。
今天一天几乎都是睡过来的,许尽欢拿了笔记本电脑,等饭的途中,窝在沈砚舟落地窗旁的沙发里修图。
期间还接了个电话,商务部门的总监慌慌张张打电话来说,智驾对昨天会展的返图非常不满意,很有可能影响到正在进行的宣传业务。
许尽欢嗯了一声,表示这件事暂时不用管,事情先压下来,不要影响其他业务,智驾那边她来处理。
和商务总监聊完,许尽欢没摘下耳机,笔记本搁在腿上,继续p图。
等她一盘小酥肉吃得差不多,会展的返图也修了一大半。
刚准备收拾一下,问问沈砚舟什么时候能开饭,就听到那边铃声响起。
几秒钟后,沈砚舟磁性的声线,伴随着浓香馥郁的鲜味飘来。
她听见他说“确定要起诉相映成趣吗?”
“可以,松青可以代理。耿总既然亲自来找我了,当然没问题。诉讼费按之前的标准来就好,合作愉快。”
男人音色低沉,每个字都穿过没摘的耳机传过来。
许尽欢垂眸,她修图的动作,如同宕机般停滞。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帮别人对付我?昨天真应该把你背直接抓烂![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