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错误
◎“出去鬼混了?”◎
通话时间不长, 沈砚舟挂了电话,砂锅里的乳鸽汤也炖好了。
他扫了一眼阳台,沙发里女人戴着耳机, 对着电脑专心工作。
把四菜一汤上桌后,沈砚舟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许尽欢从屏幕后抬头, 丹凤眼里满是凝结的冰霜和嘲讽。
沈砚舟无声挑眉, 上一次见到小狮子这样目光,还是在松青签合同时, 提到盗片的前任,她的眼神,也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冷傲。
沈砚舟抬手想要摘下她的耳机, 指尖触到耳廓皮肤之前, 却被偏头避开。
“我耳机里没放歌。”许尽欢说道。
她语气冷淡,带着令沈砚舟有些陌生的防备, 和嘲弄。
男人修长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像是抓不住流沙般缓缓放下。
沈砚舟敛下神色,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闪烁。
“你都听到了?”他收回手,淡淡问道。
许尽欢抿了抿唇,沉默不语,目光飘向落地窗外。
华灯初上, 落日后, 天光还未完全暗下去的蓝调时刻,像是隔着一层剔透的蓝色玻片俯瞰城市群。
蓝调时刻是只存在于日出前,或者日落后的短暂时间。
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 在-4°和-6°之间的短暂阶段里, 由于大气层对阳光的散射作用, 可见光中的蓝紫光比较容易被大气散射,使得天空逐渐由暖色调转变为冷色调,并呈现出静谧迷人的蓝色光彩。
这短暂的20分钟,令世界都被染成纯粹而浪漫的朦胧蓝色。
大都市的光污染严重,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可遇而不求。
原本许尽欢应该兴冲冲,拿出她私下惯用的哈苏,装上长焦,再爬上楼顶,找个露天的绝佳机位,捕捉这绝美的城市景观。
可她窝在高楼大厦的某间窗口,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洞。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甚至于现在是回暖的初夏,可西伯利亚的冷风,却从无名之处刮起,往她心口破洞呼啦啦地吹。
许尽欢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把眼角那点晶莹牢牢压制在眼眶。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夹着笔记本电脑起身,到玄关拎了包就走。
沈砚舟静静站在客厅那一整面落地窗前,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深邃的眉眼古井无波,旁观着许尽欢离开,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
直到进户门发出“砰”的声响,沈砚舟才缓缓叹了口气。
沈砚舟摘下眼镜,随手扔到茶几上,疲惫地捏着鼻梁。
餐桌上刚出锅的菜肴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在空气中凉透。
沈砚舟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感受着沙发上残留的余温,他墨蓝的眸子里各种情绪交织。
“还是不信任我啊。”低哑磁性的声音,夹着多少无奈:“小狮子,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大平层的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外界的黑暗,沈砚舟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那片许尽欢一眼就爱上的落地窗。
打火机的咔擦咔嚓声响了许久,沈砚舟指尖夹着的那根烟迟迟没有点燃,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烟味这个东西制造起来容易,消散起来难。
发现小狮子不喜欢烟味,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松青酒会那晚,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他因感冒不适溜到露台透气。
那只小狮子无声无息跟过来,笑意嫣然地对他说:“沈律师,不巧,就是为你而来的。”
隔了这么久,沈砚舟以为他应该忘记了,可红裙摇曳的弧度始终镌刻在脑海。
他记得那晚漫天星空下,女人脸上生动妩媚的表情;记得夜风吹来不远处淡淡烟味时,她眼睫处闪过的不悦。
沈砚舟坐在还残留着许尽欢体温的沙发上,从巨大的落地窗眺望城市,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夜色重新笼盖住这座城市,离开的人始终没有去而复返。
一直夹在指尖的那支烟,最终还是完好无损地进了垃圾桶。
——
当你开始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决定为他在心里开辟一条道路,只给予这个人进入的专属特权。
然后这条路刚刚开辟出来,甚至于你还在想着要给沿路种上花草。
冷不丁,对方往路口降下一片冰雨,把* 你怀揣着期待铺的路变得泥泞不堪。
许尽欢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听到沈砚舟电话的那刻,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而后就是不可置信。
没有当场甩脸离开,已经是她难得的忍耐。
压着火气的那几分钟,她就是等沈砚舟的解释。
但沈砚舟未曾解释。
在成年人世界里,有些话无需说出口,有时候默认就代表回答。
背叛的怒火铺天盖地,混杂着委屈的刺痛,许尽欢再也无法再待下去。
晚走一秒,她都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背刺者冷嘲热讽恶语相向,或是眼泪夺眶而出。
不论哪种,她都不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狼狈。
“我在想什么啊,炮友怎么可能会有感情呢?真是脑子进水了。”许尽欢趴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地自嘲道。
“人家又没有义务帮你,凭什么要为你,放掉到手的案源。”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对沈砚舟,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
他们是炮友啊,互相唯一称得上义务的,就是在关系存续期间,保持彼此1v1的关系。
工作上的事情本就互不相干,就算她和沈砚舟提过智驾,抱怨过那边的奇葩事又怎样呢?
就算昨天喝酒时,沈砚舟当时说需要的话,尽管和他提,有没有白纸黑字写明,她居然和刚出茅庐的大学生一样,轻易得相信了?
哈,桩桩件件,并不妨碍沈砚舟成为智驾协会的代理律师,帮助委托人起诉她。
说白了,她没有开口去要,那个承诺就不算数。
“几句漂亮话,买两件衣服,做两顿饭就感动了,许尽欢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好骗啊。”
五一节假日期间的沪市,车流密集,她出来的时间又不太巧,恰好是晚上七八点,晚餐高峰期,许尽欢再一次被堵在高架上。
最近她好像和堵车有着不解之缘。
这一次,没有人聊着电话,带她云逛超市。
这一次,也没有人,会洗手作羹汤,等她吃饭。
自始至终,她和沈砚舟,就是两个因荷尔蒙被欲望驱使,才凑在一起的成年人。
道理许尽欢都懂,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呢。
难受到,她气急败坏,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与酸涩。
许尽欢罕见地在开车的时候走神。
她想靠边停车缓缓,但现在晚高峰,前后左右都是车,进不得退不得,只能被卡在车流里。
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许尽欢从包里翻出手机。
透过屏幕反光,她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痕。
绿灯亮起,车流依次缓缓挪动。
后车鸣笛声尖锐刺耳,许尽欢来不及看来电显示,匆忙按下接通键后,抹了把脸,就踩下油门通过路口。
“你家怎么没人啊?”疑惑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来。
那一瞬间,许尽欢没法描述心情,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
心情像是被泡在一锅鱼香肉丝里,咸甜酸辣,各种味道混合在一块儿,融合发散,冲击着泪腺。
最终,凝结成一句逞强的话语。
“在工作室加班,找我有事儿吗?”
江浸月拎着大包小包,蹲在许尽欢家门口,小心翼翼地避让着同层路过的邻居。
“骗鬼啊,你工作室放假,我刚从那边过来,大门一关,灯都没亮,你加哪门子的班。”
江浸月说到一半,突然福至心灵,问道:“出去鬼混了?”
许尽欢开着车往家的方向去,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解释,又怕江浸月听出她掩饰的哭腔,只能保持沉默。
电话那端的江浸月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等了几分钟没有回音。
江浸月愣了两秒钟。
成年人的沉默,有时候就是一种回答。
这句话在很多地方,很多场合都通用。
顿时,江浸月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我靠!你你你……你今天还回来吗?不对,我是不是打扰你、你们办事儿了……”
她震惊到有些语无伦次:“那什么,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要不给你放门卫……”
许尽欢嘴角扯了扯,打断道:“已经在回来路上了。”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江浸月大惊,“这才几点,就完事回家,也那人太快了点!”
许尽欢嗤笑一声,颇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晚上没做。”她言简意赅道。
“哦。”江浸月有些失望,感叹,“原来是不行啊,羊痿苏乘风2.0?”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许尽欢诡异地沉默几秒钟后,这次她是真的笑出了声。
离开沈砚舟家里时,那股子郁结的情绪,像是在心口撒了把盐,腌得人五脏六腑都疼痛不已。
本以为今晚会是一个苦大仇深的不眠之夜,许尽欢都想好回去后,要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任何陷入痛楚的负面情绪,在脑回路脱线的人面前,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从苦情片秒变喜剧片。
“你吃饭没?”许尽欢忍笑说道,“没吃饭的话,我请你吃大餐,权当感谢了。”
江浸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我啥?谢我五一从香港飞回来,一下飞机先来找你的姐妹恩情嘛。”
“对。”
许尽欢岔开话题,问江浸月想吃什么,今晚消费许总买单。
有人陪着聊天,等待的时间仿佛都变得短暂起来。
许尽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浸月商量晚饭,回程的路段都变得快了许多。
等车子到地下停车场,她从包里翻出
粉饼,简单地上了个妆,镜子里又是冷艳动人的都市丽人。
心口还是弥漫着阵阵刺痛,无规律地,时不时就刺一下人,找点存在感。
走到电梯口,等电梯的十几秒里,许尽欢折返车内,从副驾驶的抽屉里翻出药瓶,吃了一粒药。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心理医生了,现代人生活压力都很大,多多少少都有点心理毛病。
许尽欢不常发病,她自己抗压能力还可以,一年吃不了几次。
上一次狼狈到需要吃药,还是在南京,要从白下区那套房子里搬出来。
“他还真有点本事。”许尽欢望着电梯门里反光的纤瘦人影,扯了扯嘴角,“一个电话就搅动情绪,蓝颜祸水果然还是碰不得啊。”
也不知道她走后,无良律师披着那层西装革履的精英皮,估摸着和智驾那边,一块儿志得意满地聊怎么对付她呢。
许尽欢的公寓属于上海的老破小,小区里住的人也鱼龙混杂,好在地理位置不错,在地铁口边上。
熟悉的身影从贴满小广告的电梯里出现,江浸月差点喜极而泣。
“你终于回来了。”江浸月仰天长叹。
许尽欢挑眉:“你不是去香港了麽?这副打扮,怎么中途转道去耶路撒冷朝拜了?”
她开玩笑着打趣;“人穆si林好歹还露出双眼睛,你连眼睛都看不见。”
江浸月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丝巾将头都罩起来了。巨大黑超架在鼻梁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跑出来的行为艺术人士。
“别提了,刚刚差点被认出来。”江浸月抱怨道,“我说你能不能换个地方住,一年净收入也不少吧,换个条件好点的公寓呗。”
许尽欢掏出钥匙开门,随口回答:“这地方离工作室近,方便,暂时不打算换。”
紧闭的门被打开,涌入的气流卷着窗边的白纱在空中舞动。
许尽欢走过去把窗子关上,又开了空调。
“想好晚上吃什么了吗?”她问道。
江浸月闷在口罩丝巾里,早就热得不行,扯下乱七八糟的伪装,跑到立柜空调前吹冷风。
她嘟囔着抱怨:“算啦,节假日哪哪都是人,刚刚在门口差点给你邻居认出来,幸好我机智飙了几句洋文装外宾。”
许尽欢拿了两瓶冰水,扔给她一瓶,顺势从上到下打量女明星。
江浸月最近在拍戏,为了符合人设,染了一头金发,腰细腿长,再配上偏欧美的眼妆,确实有几分混血的味道。
不过她这个女明星的混血感,得益于发色妆容加成,和沈砚舟不一样。
沈砚舟那个身高和骨相,还有墨蓝的瞳色,本身男人的混血味儿就很正。
“嘿,想什么呢?”江浸月一回头,就发现她在发呆。
许尽欢缓缓摇头,把某个不该出现的人,抛出脑海。
有些人,生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合适的人就无需再想。
鉴于江浸月目前大火的人气,饶是许尽欢也不敢在五一黄金周,这等人山人海的时间段,带着全副武装的女明星出门。
被认出来,她没那个把握带着女明星突出重围。束手束脚的斟酌下,最终点了一家高端私房菜的外送服务。
用餐高峰期,等现做的私房菜送来,还要个把小时。
江浸月毫无明星形象,蹲在地上拆包装盒。
“在香港拍戏,恰好参加了一个代言的活动,品牌方给我送了好多东西。有一些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就带回来了。”
江浸月拎着一件连衣裙过来,就要往许尽欢身上比划:“你看这个好看不,香奶奶家的新款……”
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许尽欢撇过来一个眼神,也愣住了。
江浸月手上拎着的那件连衣裙,和她身上穿的,不能说如出一辙,只能说一模一样。
“你这衣服哪来的?”
许尽欢淡定答道:“买的呗。总不能天上掉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浸月剩下的礼品盒也不拆了,她把衣服扔到沙发上。
许尽欢:“干嘛,觉得我买不起啊。”
江浸月迈着模特步,施施然走到许尽欢面前。
连指尖都做着精致美甲的女明星,伸手挑起许尽欢的下巴,霸气十足道:
“这是香奶奶家的秀场款,限量发售。要买的话,得配货。连裙子带配货,起码得消费二十万。”
“这钱你当然有,但只会拿来买设备和相机。拜托,就算钱多烧得慌,姐妹你都不可能花二十万买衣服啊。”
许尽欢下巴被挑起,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深色。
闺蜜就是闺蜜,江浸月确实够了解她。
确实,二十万闲钱,她拿来买相机镜头,能眼睛眨都不眨。
买衣服,那真不可能,除许尽欢脑子进水了。
“别人送的。”许尽欢拍掉她的手,随口解释道。
“噢~”江浸月拉长调子,挤眉弄眼打探道:“还是上次那位,红圈所的合伙人律师?”
许尽欢垂眸,长睫在眼睑处投出一小片鸦青,她抿唇嗯了一声,大大方承认。
“那不奇怪了,他都是红圈所的合伙人了,收入水平买条奢侈品裙子给你,很正常。”
江浸月想想发现有点不对劲,开口试探道:“你俩不会吵架了吧,气的你甩脸走人,直接回来了。”
许尽欢斜眼瞥了她,嗤笑道:“纯炮友,能有什么吵架不吵架的。”
门铃响起,许尽欢随手把黑超扔给江浸月,让她戴上,免得送餐员在她这破烂小屋看见当红女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下单的时候,许尽欢没仔细看菜单,直接挑了个最贵的套餐,导致现在密封餐盒摆了一大桌。
“十几个菜有点多吧,咱俩吃不完。”江浸月说道。
“没事儿,你挑几个想吃的拿出来,其他就放那我一会儿,打电话让成欣言来拿。”许尽欢说着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那头的女孩一听是大餐,立刻表示请大餐等她半小时。
挂了电话,许尽欢滑动通话记录,没看到未接电话。她又切到企鹅。
【民法典撰稿人】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许尽欢点开他的个人资料,那人头像还是她拍的雨中幼芽。
拍下照片那晚,成都狂风暴雨肆虐了一整个晚上,沈砚舟因为帮她挡酒,半夜胃出血进了医院。
时间过去才一个多月,她没有因为破掉的安全套怀孕,沈砚舟对她也不存在任何责任与义务。
她看手机的时间实在太长,长到江浸月都察觉到异样,扬声喊她过来一起吃饭。
许尽欢按下锁屏键,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眼不见心不烦地加入干饭行列。
“真的吗。”江浸月轻轻开口。
许尽欢抬头,睨过去一个有事说事的眼神。
化着欧美妆的女明星,咬着筷子问她:“和律师,真的只是纯洁的肉.体关系吗?”
许尽欢猜到她估计想歪了,点头道:“真的,只上床,不谈感情。”
“那你为什么哭。”
“……”
许尽欢捏着筷子,像是一台突然断电的机器人。
她用力地捏着一次性筷子,以至于上面的倒刺扎进手心都毫无感觉。
“很明显吗?”许尽欢苦笑道:“我上来之前还特意补了个淡妆。”
江浸月瘪嘴道:“不明显,但我是演员啊。哭戏这玩意太熟了好么,挑你下巴的时候,瞅眼睛,明显才哭过。”
“和律师闹掰了啊。”
她夹了个鸡翅到许尽欢碗里,安慰道:“没事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几个。”
“唔……就我现在剧组那男二吧,挺帅的,阳光小奶狗,情商还高。”
江浸月说着就去翻手机,要把同组男演员的微信名片推给她。
许尽欢扔下筷子,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吃了药,她其实没有之前那么难过。
刚离开沈砚舟家的时候,遭受背刺的怒气和莫名的委屈夹杂,宛如水火交融,仿佛再在那里多呆一秒,都要撕破脸,情人变敌人。
许尽欢想体面一点,所以先离开了。
药物作用下,灵魂像是被罩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对外界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些。
她现在完全不想哭,不仅是不想哭,连生气的等情绪都变得很淡,淡到好像这件事情变得不重要,无所谓起来。
她能够很淡定、平和地跟江浸月讲述始末,从她和沈砚舟那该死的孽缘,到智驾协会年度会展的三百块钱。
“我靠,这傻.逼甲方也太不要脸了吧,三百块侮辱谁呢!”江浸月听完就炸了。
女明星撸起袖子,抛掉淑女形象,土匪似的为她打抱不平。
“不行,我给颜煦打电话,智驾那不是他的地盘吗,怎么还让人这么欺负你。”
许尽欢按住她,淡淡道:“我和颜煦也闹翻了。”
“啊?”江浸月这下是真的懵了,语无伦次道:“我哥他,他不是喜欢、喜欢你吗,由爱生恨了啊!”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大概吧,估计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江浸月和她不是一个行业,不太清楚相映成趣这次和甲方的问题要怎么解决,愁得在屋里团团转。
“要是那个炮友律师帮智驾起诉你,真完蛋了。松青的业务能力,你得赔的倾家荡产啊。”
许尽欢:“不至于,和智驾那边还有回旋余地,我有plan B,别担心啦。”
“男的果然都没什么好东西!”江浸月恶狠狠道:“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姓沈的律师连你们露水情缘的面子都不给!”
许尽欢嗤笑一声:“炮友算哪门子夫妻。”
“我不管,好歹你和他,也是睡一张床的关系吧!他要是今天来找你道歉,老娘倒是能勉强听他辩解一下……”
江浸月话说了半截,门铃清脆的叮咚声宛如从天而降的钟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说曹操,曹操到啊。”江浸月喃喃道,“难不成在香港见那个风水大师真有用,给我嘴开光了啊。”
许尽欢指尖屈起,敲了敲桌子,说道:“喏,你乌鸦嘴喊来的。去开门,就说我不在家。”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江浸月:我靠,欢欢你看到了吗,我的嘴开光了!!!言出必行啊!!!!
许尽欢:你喊来的人,你去开门
江浸月:这不好吧……[星星眼]
江浸月内心os:欧耶!终于能见到传说中沈par了!谁都别拦着我前排吃瓜!
42.雪松味道
◎“你认为,我喜欢上他了?”◎
“我去就我去, 正好还没见过呢。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魂都勾走了。”
江浸月嘟囔着去开门。
开门前,她甚至还一本正经整理了下头发, 摆出女明星标准的营业性假笑。
打开门。
成欣言素面朝天,扎着丸子头,一看就是从家里匆忙过来的:
“嗨!老板我来啦!江姐, 你也在呀!”
江浸月眨了眨眼, 特意凹出来的造型都僵硬了一瞬,她侧身让成欣言进来:“你好呀……”
“呵。”
客厅里, 许尽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短促笑声。
在江浸月难掩的失望中,许尽欢把摞好食品盒的打包袋递给成欣言。
“老板,这么多都给我吗?”
“嗯, 点多了, 都拿走吧。”许尽欢送她出去嘱咐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把人送走后,回家就看到江浸月靠在门边, 一脸吃瘪的样子。
“苍天啊,为什么不是律师!”女明星破防地仰天长啸。
许尽欢好以整暇, 反问道:“为什么要是律师。他追到炮友家里,你觉得合适麽?”
江浸月疯狂点头:“当然合适啊!!!我上周的通告,男主冒着大雨到我楼下,哭着祈求我原谅。”
许尽欢双手抱胸, 调侃道:“你那是拍戏, 剧本不那么写,男女主分道扬镳,就拍不下去了。”
“好吧。”江浸月遗憾, 两大袋餐盒被拎走, 桌面上清爽不少, 她随口道:“我看你这小徒弟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对她那么好?”
许尽欢换了副新筷子,继续吃饭,坦然解释道:“和我挺像的,她爸妈离婚都各自有了家庭,没人管她。四舍五入,和我一样,孤家寡人。”
“好吧。”江浸月闷闷答道。
许尽欢的工作常年外在奔波,江浸月进娱乐圈后也辗转于各个剧组。
吃饱喝足后,闺蜜两人躺到同一张床上,彼此都在感叹好久没有一起抵足夜谈了。
许尽欢回来的时候吃了药,药物里有镇定作用,除去显而易见的稳定情绪外,最明显的副作用就是犯困嗜睡。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江浸月小心翼翼地问她:“欢欢,你是喜欢上那个沈律师了吧。”
江浸月的话从句式结构上来看,是疑问句;从说话的语气来分析,确信而笃定,又是陈述句。
她盘坐许尽欢身边,絮絮叨叨地对比道:“苏乘风当初盗走素材的时候,你都没哭。冷静理智地给他一顿炮轰,压根没把这货色放在眼里。”
许尽欢没睁眼,药物起效下,她像是对外界的一切,反应都慢上半拍。
江浸月也没想得到她回复,自顾自地继续道:“颜煦也是,和他闹翻,你俩群里这么多天不讲话。上次见你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说明我哥追人也没戏。”
“反倒是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律师,严格来说,这家伙其实也没干啥,算不上背叛你吧,就……唔有点不道德。”她小声逼逼。
许尽欢在黑暗中睁眼,出声道:“所以你认为,我喜欢上他了?”
江浸月原本还以为她睡着了,许尽欢冷不丁开口说话,把人吓了一跳。
“对啊。”江浸月拍着胸口,大大咧咧道:
“喜欢才会在乎嘛。苏乘风和颜煦你不喜欢,所以不管是背叛还是闹崩,都对你没啥影响。”
“可你喜欢沈砚舟,才会因为他一个电话,一个案件就气得跑回来掉眼泪。”
许尽欢裹着被子转身,面对着关系最好的闺蜜,她表露出少有的迷茫。
“假设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他,才变得不像自己。那怎么才能不喜欢呢?”
她不想变成自己陌生的样子。
江浸月梗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理直气壮道:“干嘛要不喜欢,喜欢一个人多难得啊。你看我天天泡在娱乐圈,大染缸里破事看多了,现在觉得男的都是大猪蹄子。”
“欢欢,你要不要和沈砚舟试试?”江浸月诚心建议道:“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但从你描述开看,律师他应该是个靠谱的人。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许尽欢柳叶眉拧起:“我亲耳听到他和智驾的耿总打电话。”
“另有隐情也说不定。”江浸月摊手道,“娱乐圈的剧本都这么写,总在种种巧合里,男女主互相造成误会,然后编剧趁机虐一把,十个本子八个都这样。”
许尽欢静默了许久,轻声回了句:“生活哪有那么多抓马。”
“但,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
五一小长假如白驹过隙,眨眼间就结束了。
游客陆续离开沪市,回家的社畜们再度奔赴沪市,开始新的一轮打工人生活。
许尽欢自那日和江浸月聊完后,想了几天没想明白。
毕竟喜欢这个东西太玄妙了。
她喜欢壮美的风景,喜欢用镜头记录下每个瞬间。
她喜欢过很多东西,很多事物,却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了,仿佛脱离了掌控。
她甚至有点恐慌,喜欢上一个人的不确定性太大了,如同自由的飞鸟,主动飞进某个特殊的囚笼。
江浸月说她喜欢沈砚舟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性太大了,堪比当初她确诊躁郁症时的茫然无措。
所以,这几天,许尽欢都在下意识回避,回避和沈砚舟有关的一切,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
“老板,智驾协会邀请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许尽欢从办公桌前抬头。
她眉眼挑起,问道:“谁通知的?”
成欣言嘿嘿一笑:“就是那个帅哥律师呀!成都来咱们房间,给老板你送胸牌的。他在会客室呢。”
许尽欢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沈砚舟。
电脑屏幕的光线反射在她脸上,令那张本就冷艳的脸庞,显得更加清冷孤傲。
许尽欢推开键盘,应道:“行,我去见见他。看看这位红圈所律师,是不是来送起诉状的。”
许尽欢起身,外套的衣角在半空中划过锋利的弧度,带着她特有攻击性。
相映成趣的会客室,沈砚舟端坐着等待,手边的一次性茶杯里泡着咖啡,浓郁的香气随着雾气袅袅升起。
他浅酌一口,透过会客室的玻璃隔断,打量这件藏匿在沪市的摄影工作室。
上下一共三层,用了大面积的玻璃,像是一个大型仓库改的,所以中庭的调高空间宽阔到不可思议。
不同于松青律所正式却略带死板的环境,相映成趣的员工,看上去每个都很有……个性。
沈砚舟一眼望去,找出的发色起码能凑足彩虹七色。
员工们穿衣风格也是各不相同,有衬衫西裤的,也有T恤洞洞鞋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繁复精致Lolita裙子上班的女孩子。
男人眸光平静,金丝眼镜后缓缓浮现出几分笑意和赞赏。
小狮子把她的工作室打理得很好。
看似随意,但每个人的工作都有条不紊。
就连他手上这杯咖啡也是。
沈砚舟垂眸,廉价批发来的一次性杯子,咖啡却是现磨的,来自牙买加的优质蓝山豆子。
许尽欢双手抱胸出现在走廊拐角,入眼就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杯子品茗,气质沉稳淡然。
不像是来送起诉书的律师,倒像是来考察的资方。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尽欢红唇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沈律师,别来无恙。”
会客室灯光明亮,沈砚舟盯着她,女人吊带背心露出的那一截锁骨,让他眉心微皱。
沈砚舟捏着纸杯,沉声开口道:“现在才五月,你就热的开始穿吊带了麽。”
许尽欢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吊带背心配高腰长裙,休闲度假风。硬要说暴露的部位,也就是锁骨和肩膀那一截露在外边了。
她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道:“沈律师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潜台词是,别多管闲事,连别人穿衣都要评价,和你有关系麽。
沈砚舟捏着杯子的指节紧了紧。
许尽欢余光瞥见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受力而产生形变,里面的液体晃晃悠悠,几乎要溢出杯口。
相映成趣的工作氛围活泼,会客室的玻璃门仿佛变成了潘多拉的盒子。
玻璃门外是热闹的人间,门内是呼啸寒风的北极。
沈砚舟放下那杯馥郁醇厚的咖啡,主动开口提起正事。
“我约了智驾的几位高管,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淡淡道。
低沉的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如雪山冰泉一般划过许尽欢的心田。
许尽欢随手拉过会客室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眼神嘲弄:“怎么,要押我赔礼道歉去麽。”
沈砚舟掀起眼皮,薄唇缓缓勾出一个浅笑:“带你去解决问题。”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几十张照片散在会议桌上,要么是过曝,白茫茫的画面堪称死亡光线。要么就是黑漆漆一团,拍出来仿佛一群黑人,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沈砚舟敲了敲桌面,沉声道:“这是相映成趣提供给智驾的会展返图。”
许尽欢一眼扫过去,马上挪开视线。
这组图实在辣眼睛,丑到多看一眼,她都怕长针眼。
她随意嗯了一声,干脆认下:“没错,是我发过去的。”
“智驾那边尝试过找其他工作室修图,但底图的质量较为堪忧,修复失败了。”
许尽欢晃悠着二郎腿,哂笑道:“iso都调一万八了,能靠后期补救回来就有鬼了。”
沈砚舟似乎早有预料,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深邃淡定,嘴角勾起的弧度,混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温柔。
“另一份照片呢?”他问道,语气不急不缓,闲适得像是在问许尽欢晚上吃什么。
许尽欢脸上划过讶异的神色,望向沈砚舟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她伸手嫌弃地指了下废片,开口试探:“照片不是在这儿呢。”
西装革履的男人矜贵淡定,似乎早就看穿她的把把戏。沈砚舟耐着性子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水平的摄影师,才能拍出如此……别具一格的画面。”
他墨蓝的眸子直视着桀骜不驯的女人,似乎能够洞察人心。
沈砚舟食指轻点桌面,道:“已经和智驾的高管讨论过此问题,是负责对外宣传的部长,钻空子吞了这笔钱。”
许尽欢扬眉:“噢,难怪只给摄影一人一百块,原来真是打发叫花子。”
沈砚舟继续道:“智驾协会那边给出了和解方案。只要相映成趣能够拿出合格的照片,会按照市场价格,将此次摄影摄制费用补上。”
男人的音量不高,在会客室里却掷地有声。
雪山消融的冰川水,润物细无声地渗入许尽欢心底,用它独特的态度和温柔,滋润那片龟裂的心底荒地。
许尽欢垂眸,盯着会议桌上那拍得惨绝人寰的废片。
片刻后,她单手支着脑袋,戏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另一份照片呢。”
她问的随意,尾音拉长,倒不像是问沈砚舟公事,反而有些调情的味道。
夏天快到了,沈砚舟今天穿的是马甲三件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简单的白衬衫,纯黑的薄款缎面外套,简约却不简单。
经典黑白配虽说不会出错,但很容易穿出保险员或是销售的既视感。
可他那股闲适自得的气质,以及那张长在许尽欢审美上的脸,让他坐在那里,就满身上位者的格调。
许尽欢又爱又恨,爱眼前这副欺骗性极强的皮囊;又恨自己不争气,明明人家淡定坐在那边,就事论事和她谈公事,但她总忍不住被蛊惑。
“有点好奇,是什么让沈律改变想法。”她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讥讽:“前几天你不是还准备接这个案子,要替智驾协会要起诉我麽。”
相映成趣的员工大都是年轻人,加上经常有同事穿Lolita或者cos服这类厚重的衣服上班,所以室内空调温度打得较低。
许尽欢坐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巧在中央空调的出风口。
她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许尽欢正打算起身,把空调打高一点。
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黑色的缎面西装外套就搭在了肩上。高端定制的西服,里料柔顺丝滑,直接接触皮肤也并不扎人。
许尽欢吸了吸鼻子,各种思绪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电光石火之间,她猜测着沈砚舟的企图。
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比思绪更快,等许尽欢反应过来的时候。
沈砚舟握着她想要扯掉外套的那只手,阻止她的动作,力度适中却不会握痛手腕。
“穿着吧。”他轻声道。
许尽欢叛逆劲儿上来,加上心里的气堵了好几天,还没消。
她嘴硬道:“我不冷。”
沈砚舟叹了口气,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又单手扶着许尽欢的椅背,将她转向自己。
棱角分明的侧脸就在眼前,许尽欢张了张嘴,把嘲讽言辞咽下去,冷眼旁观,看他给自己系上西装外套的那一枚扣子。
动作间,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进。
许尽欢能透过那副没度数的金丝眼镜,径直望到墨蓝色的瞳底。
男人温热的呼吸带起细微的气流,扑在她肌肤上。
距离上次不欢而散,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期间,许尽欢没有主动找沈砚舟,沈砚舟也未曾联系她。
她以为按照人际关系的发展,依照那些约定俗成的规则:沉默是告别的代名词,不联系就意味着结束。
但今天沈砚舟的态度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尊重你的穿衣风格。”沈砚舟眉眼柔和下来,“要么空调打高点,要么办公室备一件外套。”
他语气温和,话里却夹杂这几份强制性。
宽大的男士西装套在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道飘散在鼻尖。
许尽欢抬眸紧盯着他,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知道我还有其他组图。”
沈砚舟淡然道:“我不知道。”
“但,我了解你,以你的摄影水平,不可能允许自己拍出这样的作品。”
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张过曝的照片,轻笑道:“以小狮子的性格和自我要求,不会拿出这么……唔,抽象的作品。”
沈砚舟夹着这张照片,轻轻插在了西装左胸的口袋里。
男士西装设计上,通常在左胸处设有装饰用的手巾袋,沈砚舟今天穿来的这件也不例外。
缎面的黑色西装此刻穿在瘦削的女人身上,松松垮垮,偏偏又严谨细致地扣上了门襟扣,再搭配上领口露出的肌肤和休闲长裙。
分明是不伦不类的混搭造型,却莫名有一种男友风的慵懒。
许尽欢低头,抽出那张完全看不出人样的照片,不得不承认沈砚舟的猜测完全正确。
那天到浦东郊区的庄园,她把提前瞎调的相机给了成欣言。
成欣言并不是专业的摄影出生,日常的工作内容也更偏向于文职性质。
参数离谱的相机,搭配半吊子的摄像技术,出来的成品,效果卓绝,比许尽欢想象的还要辣眼睛。
沈砚舟用词还比较委婉,他说抽象,算比较高情商的说法了。
事实上,别说拿来商用了,就是随便拿个手机上去,都拍得比眼前这些要好上不少。
智驾会展的工作过程,分为两部分:一台拉过参数的相机给成欣言拍着玩;她和另一个摄影阿风,正常工作。
这几天,许尽欢已经把另一组图修出来了。
正准备找个时机和智驾那边沟通,不曾想中间人自己送上门来。
她更没料到,在毫无沟通的情况下,沈砚舟会如此笃定,确信她有另一套plan B方案。
“你倒是挺了解我。”女人红唇勾起,懒洋洋道:“确实有拍另一组照片。但是是先坑人的,却要我去低头和解。”
许尽欢抬头看他,道:“沈砚舟,我不想吃这个闷亏哎。”
她丹凤眼眯起,像一只草原里骄傲的小狮子,不愿意吃闷亏,也不愿意主动低头。
嘴里说着正事,可是翘着的二郎腿却丝毫不安分。
仗着会客室没有其他人,高跟鞋的尖头鞋尖在半空中晃悠着,有意无意地轻轻擦过沈砚舟的小腿。
高跟鞋尖掠过西裤,带起细碎摩擦声,像是一种无名的暧昧信号。
沈砚舟动了动腿,挪到她鞋晃悠的区间外。
就在许尽欢没玩够,意犹未尽地准备结束这场无声撩拨。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熟悉的薄荷味侵入口腔。
沈砚舟的吻来势汹汹,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或许是多次的亲密接触,令彼此的身体早已互相熟悉,许尽欢顺从地和他唇齿交缠。
和从前缠绵的吻不同,这次并未持续太久,沈砚舟就主动退开。
他挑起许尽欢垂到眼前的长发,将其拨到耳后,淡淡道:“没有要你低头,况且那样,我也不舍得。”
有那么一瞬间,许尽欢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我不舍得。
四个字从沈砚舟口中出来,给予了许尽欢莫大的震撼。
不为别的,就因为说这话的是沈砚舟。那个斯文矜贵,被她打上冷漠精英标签的沈砚舟。
舍不得这个词,许尽欢不是没有听过。
很小的时候,妈妈会说舍不得宝贝不开心;再长大一点,她要自立门户的时候,外公说舍不得她独自出去吃苦。
等她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颜煦和江浸月说舍不得她吃创业的苦。
许尽欢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遇到过难缠客户,遇到过突发事件,逐渐她也成为了其他人的依靠。
截至今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对她说舍不得,久到许尽欢都有种听到这几个字,似乎是上辈子久远记忆的错觉。
沈砚舟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是用垂眸不语来拒绝和解。
于是,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抿唇,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和智驾谈好了,是他们工作失误在先。协会已经给予相关负责人停职处理。”
沈砚舟停顿几秒,补充道:“知道你吃亏,心里不舒服,所以给相映成趣这边,争取到百分之三十的违约补偿。”
原有酬劳不变的情况下,增加百分之三十。
不论放在哪一行,都是很高的补偿了。
雪松味混着咖啡的味道弥漫,身上的男士西装布料柔顺,垂感极佳,无声挡住空调出风口的冷风。
许尽欢冷艳的眉眼如画,其中讶异和疑惑不加掩饰。
“那晚被我误会了,为什么不解释?”她旧事重提。
沈砚舟:“当时没跟智驾详谈。没出结果的事情,我不会先做出保证。”
许尽欢冷哼一声:“我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的隐瞒和欺骗。”
她顿了顿,再次敲打某人:“沈砚舟,如果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还想要保持,就不要对我隐瞒和欺骗。”
她话语悠扬,其中涵盖的意思却如同警告。
沈砚舟敛下眼睫,鸦羽似的睫毛盖住那双深邃的眼眸。
在许尽欢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着手机的动作有几分僵硬。
见沈砚舟没说话,许尽欢以为他在思索那晚不欢而散的事情。
她舔了舔唇,说道:“智驾今晚的饭局,谢谢你。”
拿得起,放得下。直爽且直白,就事论事,这就是许尽欢的行为准则。
沈砚舟之前那确实没说清楚,
但说白了,这事儿也算不上欺骗。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都不同,作为律师,沈砚舟在没有盖棺定论前选择不告知,也是出于严谨。
她误解后甩脸走人,处理方式也不好。
这点许尽欢没什么好说的,她不逃脱责任。
“对了,晚上的饭局是几点?”
“如果有其他事情瞒着你……”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相互重叠。
许尽欢拢了拢肩上的西装外套,挑眉看向一旁的沈砚舟,“嗯?”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还有事瞒着我啊?沈砚舟,你秘密可、真、多[白眼]
43.雪松味道
◎“因为是你,所以不设防”◎
身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斯文矜贵, 方才的话语方才随口一提。
许尽欢也没放在心上。
她和沈砚舟关系目前仅限于□□,互相交换过体检报告。
许尽欢实在想不出,沈砚舟有什么事情需要刻意隐瞒她。
“和工作有关吗?”她扬眉猜测道。
沈砚舟握着手机, 指尖在机身金属边框上摩挲。
他沉吟道:“算是吧。”
小狮子工作室素材被盗走发布的案件,他顶着宋德源的名义在跟进,勉强也算得上公事。
“有一部分隐瞒, 你想知道的话……”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想知道。”许尽欢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满不在乎道:“你是律师,我是摄影师。咱们工作上也没什么交集。”
许尽欢想起上次在沈砚舟家, 撞见沈砚舟在处理工作邮件,发觉她来后,男人就阖上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她心底了然。
“完全理解。大家都是社畜, 有隐瞒很正常。我工作上也有一些材料需要保密, 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除了上床, 其余方面互不干涉,这点我赞成。”
慵懒冷艳的女人嘴里说着, 她觉得理所当然的话语。
许尽欢整理了一下裙摆,对沈砚舟那些隐瞒的事情,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开玩笑,律师那些密密麻麻的法律文书, 看着就眼晕, 沈砚舟要是和她聊律师的日常工作,她完全不想知道好麽。
pao友关系罢了,只要最关键的东西——体检报告没问题。
其他的方面, 她并不是那么想寻根问底。
毕竟, 距离产生美。
更何况, 她也不想要沈砚舟插手自己的工作。
这次即便眼前狗男人,是出于严谨和好意,甚至帮她争取到额外的补偿金。
许尽欢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果是她主动开口寻求帮助就算了。
但她本来就有自己的安排,沈砚舟的贸然插手,虽然并没有造成好心办坏事的局面,但许尽欢还是不喜欢。
她不喜欢任何人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就擅自插手她的个人工作。
好歹,在她误解质问的时候,知会一声吧?
可沈砚舟什么都没说,显得这几天总忍不住放在心上、生闷气的自己像个傻瓜。
“你的秘密,只要不涉及到我,就没兴趣。”许尽欢再次重声道:
“最好不要和我聊工作。您年轻有为搞ipo并购的大项目,我就是个玩摄影的,以前、现在包括以后,都对律师圈毫无兴趣。”
沈砚舟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手端起桌上的纸杯。
咖啡放久了已经冷透,入口偏酸,不复方才的馥郁芳香。
酸涩的苦味冲击着味蕾,沈砚舟的那颗从钢铁牢笼里长出的柔软心脏,仿佛也被泡在这杯变味的咖啡里。
金丝眼镜是他遮掩瞳色的利器,现在也能盖住眼底沉下来的眸光。
沈砚舟透过没有度数的镜片,注视着他这几天心心念念的小狮子。
一周没见,小狮子还是那个骄傲的小狮子。见到他的那一刻,冷艳的脸上面无表情,双手抱胸呈拒绝态度。
沈砚舟猜到了他过来,大概率是不会得到好脸色。
事实上,那晚上他意识到许尽欢听到电话后,沈砚舟瞬间心里就有了详尽的打算。
没有澄清,没有回应,他借这次误解,来试探底线。
但,小狮子对于欺骗有着明确的界限,容忍的界限比他想象的要严峻。
沈砚舟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现在站在这条被划出的红线之外。
<a href="mailto:<a href="mailto:<a href="mailto:的邮箱主人,从来都不是宋德源。
微信johnny背后,从始至终,都是他沈砚舟。
沈砚舟原本以为是许尽欢刻意接近的把戏,几次相处后,他渐渐改变了想法,想让小狮子自己发现她找错人。
再到现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变质后,沈砚舟扪心自问。
他不敢。
他的小狮子爱憎分明,试探过后,沈砚舟头一遭觉得玩脱了。
他注视着几步外,支着脑袋对桌上照片摇头的许尽欢,感受着她卸下的冷漠盔甲。
解释清智驾那通电话的误会,许尽欢就没有再刻意摆脸色。
态度缓和下来的她,灵动随意。
沈砚舟摩挲着手机,掌心的手机仿佛一个随时会爆的雷。爆掉的弹片能把这段本就不稳定的关系,割得七零八碎,一地狼藉。
Johnny马甲掉的那天,他打赌,许尽欢一定会炸毛,并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男人修长的手指刮擦着手机的金属边框,计算着利弊。
如果主动说,那今天就是他们关系的结束。
毕竟他在小狮子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结束,说拜拜的炮友罢了。
继续瞒着,接着保持炮友的关系,沈砚舟有信心只要他不想掉马,就不会被发现。
可,偏偏,他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眼前的这个身躯纤细,却爪牙锋利的女人,从身到心,他都要。
那终有一日,势必Johnny和沈砚舟,这两个身份会相互重叠,会在小狮子面前被画上等号。
时间越久,许尽欢的应激程度越大。
这是无解的悖论。
沈砚舟面对再复杂的案情和客户,他都能有条不紊,冷静地如抽丝剥茧般找到案件的切入点。
当面对的对象,换成小狮子,摒弃个人情感似乎成了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
冷透的咖啡依旧有着优质豆子的层次感,品在嘴里却酸涩苦人,就像这段源于错误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畸形。
沈砚舟垂眸,金丝眼镜后眸光加深,墨蓝色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长桌边上,许尽欢拿着一沓照片,一张张看过去。
欣赏完这组辣眼睛的照片,她不得不承认,成欣言确实没有摄影天赋。
“晚上局在哪?”许尽欢问道。
“时间和地址发你了。”沈砚舟说道。
“OK。”许尽欢摸出手机,看了眼企鹅上的消息,随手过去一个HelloKitty的表情包。
“快中午了,请你吃个工作餐吧。”许尽欢主动尽地主之谊。
沈砚舟莫名轻笑一声,应了句好。
低哑的轻笑像是一根没有重量的羽毛,刮擦着耳膜,引起阵阵瘙痒。
许尽欢抬手揉了揉耳朵,没搞懂他在笑什么。
之前每一次吃饭,都是他主动,许尽欢有时答应,偶尔拒绝。这还是第一次,由许尽欢主动的约饭。
红圈所合伙人的工作强度很大,沈砚舟其实手上堆了十几个案件同事在推进。
没联系许尽欢的这一周,他都在高负荷工作,中途还去北京出了个差。
比起其他案件,相映成趣和智驾协会的纠纷,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在人才济济的红圈所,低年级实习生就能处理。
沈砚舟没把时间是交给手下人,他亲力亲为,和智驾的高管周旋,言笑晏晏地帮相映成趣争取利益。
站在利益的角度来说,这不符合他理智高效的动机,也不符合他公事公办的行为准则。
沈砚舟放缓步伐,身高腿长的男人跟在纤细的女人身后几步。
他抬眸,深邃的视线注视着领路的女人。
许尽欢踩着高跟鞋走在前面的,身上套着他西装外套。
大概这就是他加班加点,压缩睡眠时间,处理好工作出差回来,一下飞机,连家和律所都没回,就直奔相映成趣的理由吧。
他放在心尖上的小狮子,不亲自过来,又怎么放心?
沈砚舟锋利的唇角柔和下来,薄唇勾出一个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相映成趣没有独立的食堂,但好在地理位置不错,周边就是商圈,吃饭的地方多的是。
许尽欢熟门熟路带着人去了一家淮扬菜饭店。
“尽欢来啦。”餐馆的老板娘显然对她很熟悉,主动招呼道:“这位是工作室新同事吗?”
饭馆装修精致,木质的吊顶和桌椅,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韵味。
许尽欢经常带着相映成趣的员工们来吃,淮扬菜馆俨然成了相映成趣工作餐的首选。
“不是新同事。”许尽欢斟酌了一下,在朋友和客户两个身份之间,选了关系稍近的朋友。
落座后,许尽欢把菜单推给沈砚舟,道:“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我先去个洗手间。”
沈砚舟接过菜单,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脚步若有所思。
“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了,真是美丽刑具啊!”
许尽欢找老板娘要了创口贴,龇牙咧嘴地才卫生间给磨破皮的脚后跟消毒。
她今天出门,为了搭配衣服,难得穿了一双高跟鞋。
想着反正今天不用见客户,待在工作室审片子也不需要走动,穿个高跟鞋漂亮的同时也不费脚。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沈砚舟的突然造访。
许尽欢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线,居然嘴快邀请人留下吃午饭。
淮扬菜馆离工作室不远,就个两条街,走过来的距离不超过一千米。
但这短短一千米,成功让许尽欢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痛楚。
“我现在强烈怀疑,小美人鱼上岸后走路需要忍耐巨大的痛楚,是因为她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高跟鞋。”
许尽欢掰断酒精棉签,皱着眉头给破口的脚后跟消毒,一边倒吸凉气地吐槽。
酒精的刺激强烈,硬是让她疼得一脑门汗。
许尽欢清理完破溃的伤口,贴上创可贴,盯着十公分高的箭头高跟鞋,额头突突跳。
她深吸一口气,又忍着痛再穿上那双漂亮的美丽刑具。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赤脚了。
搞不懂那些能穿鞋十几厘米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的女强人,她们到底是对疼痛多么耐受啊。
许尽欢维持着表情,尽量保持体面,回到座位上。
“菜品已经点好了。”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嗯了一声,指着她放在她座位旁的纸袋,问道:“这是哪来的,放我这边干嘛?”
纸袋简约,能看到里面装着个盒子。
许尽欢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但她认识logo。
他们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路过了这家奢侈品专柜的店铺。
“买的。”沈砚舟淡淡道。
“拜托,我没瞎。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许尽欢无语道,“我的意思是,沈律能把你的东西拎走麽,挡着路了。”
她没好气道。要是搁在平时,许尽欢说不定会好脾气的,把纸袋拿到一边不碍事的地方放好,免得不小心踢到。
但现在她脚痛得要命,看地上任何挡路的东西都不顺眼,不免有些迁怒。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沈砚舟面前,不知道何时她已经卸下了所谓的社交面具。
在信任的人面前,不需要维持体面,可以肆无忌惮地抱怨。
沈砚舟坐在对面,薄唇轻启:“送你的。”
他含笑的语气让许尽欢一愣。
她狐疑坐下,拎着纸放在腿上,难得有些迟疑。
社交的规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面拆开礼物似乎不太合适。
但许尽欢真的有点好奇,礼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沈砚舟喝茶的动作优雅矜贵,丝毫看不出刚刚出门买东西的仓促。
“可以打开看一下,不合适的话,一会儿去店里换尺码。”他建议道。
许尽欢闻言也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打开盒子。
一双乳白色的低跟单鞋,静静躺在盒中,被拉菲草簇拥在中央。
许尽欢翻了一下,没找到购物小票。
乳白色的单鞋设计简约大方,系带上坠着的粉色碎钻如同点睛之笔,给素雅的单鞋增添了几分俏皮。
许尽欢有想过,可能是衣服包包等常见的礼物,但这双鞋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也不知道沈砚舟是什么时候,发现她鞋子不合脚……
不得不说,这双跟高只有两厘米的单鞋,来得太及时了。
恨天高已经快把她的脚磨废了。
没犹豫,换上单鞋后,不管是足弓还是脚踝都轻松了很多。
并且尺码不大不小,刚刚好。
就之前去沈砚舟家里,鞋柜里出现的那双女士拖鞋一样,她穿上舒适又合脚。
许尽欢把换下来的美丽刑具扔进鞋盒装起来,放到一旁。
“多少钱我转你。”她扭了扭脚腕说道。
“不用,说了送你的。”沈砚舟沉吟道:“就当是这顿饭的回礼。”
许尽欢眨了眨眼,心说按这个高奢品牌的价格定位,我请你吃半个月饭才够吧。
淮扬菜馆没有预制菜,都是现做的。
菜品上得略慢,他们边吃边聊。
要说和沈砚舟这么和谐的聊天,好像认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
说来惭愧,之前吃了那么些顿饭,要么唇枪舌剑,互相冷嘲热讽的;要么就是吃一半,忍不住天雷地火,开始调情。
氛围和谐正常的餐时聊天,许尽欢回忆她和沈砚舟的这段孽缘,发现今天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们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许尽欢本以为这顿饭会全程充斥着尬聊。
不料沈砚舟比她想象的要健谈许多。
“下半年准备去爪哇岛,拍摄活火山。”许尽欢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爪哇岛吗?”
“全球人口最密集的岛屿。有一点五亿人生活在35座活火山下。”沈砚舟接话,继续道:“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去旅游过,雅加达的景色很美。”
许尽欢挑眉:“铁人三项?”
沈砚舟笑了笑,对上她的暗号:“Sewu瀑布,Ijen火山,Bromo火山。”
“你真去过啊!”许尽欢惊讶道:“我下半年要带团队去拍风光,凌晨夜爬Bromo火山,拍完日出后再去Sewu瀑布。最后半夜戴着防毒面具,速攀ljen火山寻找蓝火。”
说起风光摄影,许尽欢话匣子打开,饶有兴致地讲她的计划。
沈砚舟耐心倾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
等她一股脑说完,他才开口道:“是商单拍摄,甲方那边需求是什么?”
许尽欢摇头,两手一摊道:“没什么需求,甲方是做无人机的。需求就是空中摄影的部分用他们的设备,植入性广告口播没有做硬性要求。”
说了一大通,她嗓子都干了,灌了一杯茶后,又继续道:“这次甲方合作过很多次,算是一拍即合吧。风光摄影一直都是我比较喜欢的方向。”
沈砚舟点头,心里大概有了想法。
他不紧不慢地拎过茶壶,给许尽欢的杯子斟满茶水,冷静地给她分析道:
“那我个人建议你们,把Sewu瀑布放在最前面。两座火山都需要夜爬,非常耗体力。瀑布相对而言,是印尼旅行铁人三项里较为轻松一点的。”
许尽欢摸了摸下巴:“ljen和Bromo,这俩火山条件恶劣到这个程度吗。我团队成员身体素质都还不错,能扛着机器,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新疆大雪里拍一整天。”
沈砚舟叹了口气,详细拆解她的特种兵拍摄行程。
“Bromo火山全是浓雾和火山灰。越野车只能开到观景台,接下来需要徒步,克服温差赶在天亮前上山。”
沈砚舟撩起眼皮,“你们拍摄还要背设备。一趟下来太累了。”
许尽欢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活火山喷涌的白烟和壮美日出,确实把那里渲染得像是异星球的风貌。
但考虑到,他们人均需要携带超过20斤以上的
设备,许尽欢决定听从过来人的意见。
“行,那有没有其他注意事项。”她锲而不舍问道。
沈砚拿出手机,从云盘里找到当时去爪哇的相册:“你看看吧,ljen火山的弥漫着有毒气体,速爬的需要带防毒面具。”
许尽欢接过他的手机,摆在桌面上研究。
“相册可以随便翻。”沈砚舟说道。
许尽欢点点头,伸出手指缓缓向后滑动屏幕。
浓重的夜色尘土飞扬,伴随着屡屡白烟,许尽欢知道那是活火山自地底翻涌而上硫磺气体。
相册里基本上都是随手拍摄的风景,很少出现人像。
她一直翻到最后,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看角度应该是同行人的抓拍。
高大挺拔的男生脸上扣着灰色的防毒面具,脸上还带着些许青涩。
许尽欢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画面,那张磨得看不清细节的N大校园卡,卡上清秀俊逸的男生顿时相貌清晰起来。
她抬头,看向对面娓娓道来和她讲述注意事项的沈砚舟。
面前的男人衬衫西裤,金丝眼镜,一身优雅矜贵。
相册里,寸头短发、俯视火山口的少年眉眼深邃,望着火山口的眼神桀骜不驯。
许尽欢很难把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人,在心底对应起来。
她本来想说,你大学的时候和现在看着判若两人。
但想到办公室里,是她先说,她对对方的秘密不感兴趣,炮友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要过度参与对方的工作和生活。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照片背景里的蓝火是在哪见到的?”
“凌晨出门,带防毒面具,两小时爬到ljen火山顶,再从峭壁花两小时垂直下到底部,运气好的话,天亮之前,能在火山底部拍到裂缝里燃烧的蓝色火焰。”
许尽欢听得眼睛越来越亮,从他轻描淡写地叙述里,仿佛能感受到ljen这座活火山一路的危险,以及那独特地貌对风光摄影师的致命吸引力。
沈砚舟看着她亮晶晶的丹凤眼,哂笑道:
“在雅加达找一个靠谱的导游。印尼爪哇已经有完整的旅游线。如果你想要拍到和其他游客不同的自然风光,就找个愿意带你们不走寻常路的当地导游吧。”
他最后的建议说得意味深长。
许尽欢捕捉到这点,目光狡黠地看向他:“既然沈律的建议一针见血,看来是准备详尽。”
面前就是现成的人,许尽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邀请你一起去印尼爪哇,就按照你之前的线路走!开个价吧!”许尽欢大方道,“沈砚舟你有年假吗,休个年假,顺便一起去印尼玩,还能赚一波导游费,物超所值。”
沈砚舟挑眉,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他早该想到的,小狮子向来不走寻常路。
沈砚舟并不缺钱,大学时期,他就去过世界各地的很多地方旅行。
或许是流离之人难以在城市找到同类,比起社交聚会,他更爱抓住最后的自由,去体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等真正步入社会,走进职场后,大多数人才会慢慢发现,曾经无所事事的自由闲暇时光,已经逐渐远去,在未曾意识到的时光里,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合伙人没有年假。”沈砚舟淡淡解释道,“律所的工作很繁忙。”
小狮子的邀请,沈砚舟有那一瞬间,是想要抛下一切工作,就这么答应她的邀约。
念头一闪而逝,上手积压的案件,加上下半年即将升高级合伙人,沈砚舟最近几乎每天都在加班。
这趟回来是推掉了北京的一个案源,特地回来帮许尽欢解决智驾的一系列纠纷。
他望着脸上流露出可惜的小狮子,压了压唇角,道:“虽然当不了你的导游,但我可以把我之前旅行的当地向导推给你。”
“好呀。”许尽欢一口应下。
她本来邀请沈砚舟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指望凭借她一句话一顿饭,就真能把业内知名的红圈所大律师拐走,让人心甘情愿带她去荒郊野外,漫天硫磺和毒气的活火山口拍自然风光。
太扯淡了好么。沈砚舟要是真的答应,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家伙加班过劳,导致脑子烧坏了。
能得到一个亲测靠谱的向导联系方式,许尽欢觉得这顿饭,非常超值了!
她那被高跟鞋磨到血肉模糊的脚踝,登时疼痛都轻了不少。
“说实话,越聊我越发现你是一个……”她歪着头想了会,不确定道:“一个比较割裂的人。”
沈砚舟平静淡然地反问:“何以见得?”
许尽欢酝酿了一下,发现那些形容词按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言语太过苍白无力。
她索性拿当前的事情举例道:“比如,难想象一个依托法条循规蹈矩的律师,去过这么多危险的地方旅行。”
她划了划沈砚舟的手机屏幕,云盘的文件分门别类,按地点命名的相册竟然有几十条,足以看出沈砚舟的足迹之广,简直遍布全球。
许尽欢把手机沿着桌面推回:“再比如,手机这么私人的物品,你随便就给,要是被乱翻岂不是很尴尬。”
闻言,沈砚舟嘴角上扬:“我不是对所有人都毫不设防。因为是你,所以才可以随便翻我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只有我可以翻你手机?
沈砚舟:嗯,只有你。
许尽欢:那不好意思,我的手机还是不给你看了,咱没熟到能互换手机的地步哈-
ps
文中提到的印尼铁人三项旅行是真实存在的,我之前做过详细攻略,行程很考验体力,但一路景色非常美!当时因为疫情没去成QAQ,希望以后有机会和朋友们去玩~
44.雪松味道
◎“你惹了谁,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所有的商业饭局都大同小异。
一样的觥筹交错, 一样的虚与委蛇,一样的另许尽欢心生反感。
沈砚舟攒的局,在沪市一家高端会所。
许尽欢以为进去会是想象中的, 充斥着权利和利益交换的酒局。
为此,她甚至提前吃过解酒药才来。
金碧辉煌的包厢门隔音效果良好, 像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许尽欢挂上虚假的浅笑, 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包厢内的场景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
没有乱七八糟的宴席,没有显眼的酒杯。
室内空间很大,置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不像是包厢,反倒像是把露天的庭院搬到了室内。
沈砚舟还是上午那身白衬衫, 言笑晏晏地和几个行政夹克的男人品茶。
而许尽欢见过的智驾协会老总,耿理全竟然坐在下位。
听闻门口的动静,众人转头望向进来的明艳女人。
沈砚舟轻笑着朝她招手:“欢欢过来。带你认认人。”
许尽欢一头雾水。
心说, 不应该是俗套的商务宴请,再让她皮笑肉不笑地给智驾低个头, 耿理全他顺坡下驴, 给补偿的同时保全颜面。
这才是她想象中的剧本。
直到许尽欢在沈砚舟拉开的椅子坐下, 她才发觉, 她竟然和沈砚舟坐的是主位。
沈砚舟唇边擒着一抹笑,把她介绍给茶桌上的几人。
“相映成趣的创始人,许尽欢。”沈砚舟言笑晏晏道,“之前忙, 没来得及带她出来露面。今天正好有空,聚一聚。”
行政夹克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铁树开花啊。之前给你介绍我们局里的小姑娘, 你见都不见, 感情早就心有所属了。”
“小许, 初次见面。以后有机会,经常和砚舟出来玩。”
几人端着杯子敬她,许尽欢笑着应了几句。
喝茶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两个行政夹克的男人为什么眼熟了。
经常在本市新闻里见到的面孔,能不眼熟麽。
难怪耿理全之前的架子那么大,现在都只能坐在下位赔笑。
“她工作室的业务挺杂的,tvc广告到会展摄影,涉猎挺多。”沈砚舟单手搭在许尽欢的椅背上,闲聊着打趣。
年轻男人接话道:“我们局最近刚好在一个大型纪录片项目,摄影摄像的还没定,不知道小许有没有兴趣。”
许尽欢落落大方道:“是今年上面牵头的民政纪录片吗?之前有小道消息听说过。”
“哈哈哈,对。小许要是有意,可以参加投标,砚舟的眼光我信得过的。”
许尽欢不卑不亢,应下的同事表示会回去和团队好好研究。
“放心接。”沈砚舟淡淡开口,转头对许尽欢道:“苏哥手上的是正儿八经的政府项目,他手下人不会坑你。”
另一位没出声,独自品茗的年长者,此时开口问道:“怎么,在沪市的合作还能被坑?”
许尽欢眨了眨眼,做出苦笑的样子,随意说道:“五一期间接了智驾协会的会展,因为是临时通知的急活儿,没钱合同我就开车带人去了。”
她顿了顿,余光扫过末位的耿理全,还是决定给对方留点面子。
“结果可能智驾那边儿,没商量好对接,最后就给了300块钱油钱。”
慈眉善目的长者闻言,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大腹便便的耿理全。
他慢悠悠的语气意味深长:“沪市能发生这事儿,看来营商环境还需整顿啊。”
沈砚舟轻笑着接了句:“水至清则无鱼。那天晚上,她回来气得让我给她打官司。”
许尽欢嘴角的微笑都要维持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心说,果然人不可貌相,越是斯文败类的男人,嘴里越能胡扯。
律师的嘴,骗人的鬼。
首位这边几人随意闲聊,谈笑风生;茶桌末端的智驾高管冷汗都要下来。
沈砚舟眼尾眸光掠过耿理全,话锋一转,又道:
“不过我之前和耿总合作过,估摸着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所以今天趁此机会攒个局。都是沪市的熟人,以后总免不了合作,有误会在此说清就好。”
他一段话不急不缓,声调平稳含笑,到真像是脾气好的和事佬。
耿理全赶忙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壶,绕过去依次给首位的几人斟茶。
“沈par说得是。我回去也彻查了协会,哪知道揪出来条蛀虫。”
他斟满水的白玉茶盏,沈砚舟笑了笑没拿,只是挑眉看向许尽欢。
耿理全打拼几十年,看眼色的能力一等一。
他端着茶盏转向许尽欢,富态的脸上笑得堆满褶皱:“许总,耿某给您道个歉。是我对智驾协会的管理疏松,才导致外宣的部门负责人胆大包天,自作主张把批下来的项目款项私吞了。”
许尽欢微笑如常,睨了一眼毕恭毕敬递到面前的白玉茶盏,颔首道:“耿总客气了。管理那么大的机构,疏忽在所难免。”
“感谢许总理解。”见许尽欢无意计较下去,耿理全再接再厉,又道:
“许总放心,该给的补偿不会少。况且还和相映成趣有年度宣传片的合作。我看过样片,效果非常好,之前负责人压价实属不该,我已经和财务提过,款项再上浮两成。”
茶香浮动,杯子里是热茶,端着玉杯的耿理全背上冷汗把衬衫都打湿了。
硕大的房间里,一瞬间安静地无人说话,
直到许尽欢伸手接了那杯茶,道一句“合作愉快。”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长睫敛下,落在耿理全身上那股能把人冻成冰渣的冷冽视线,才淡然移开。
他双腿交叠,坐姿闲适,轻巧地落了句:“耿总果然明察秋毫。”
五一的纠纷就这这么盖棺定论,就此揭过。
许尽欢捏着精致的白玉茶盏,耳边是沈砚舟和两位重点部门处长的闲聊。
她心思微动,大致算了算,今天一杯茶下肚。智驾协会的商单原金额,加上提额和赔偿金,比去年相映成趣一整年的净收入都要高。
原本一百多万的高速摄影机,上半年购入后让许尽欢的资金链捉襟见肘。
一杯茶的价值,连高速摄影机的支出都只能算个零头。
创业几年来,许尽欢参加过的饭局不计其数,她自己都数不清。
今天这场饭局是她体感最舒适的一场。
没有道德绑架的酒桌文化,没有不分场合的黄色笑话。
不论是饭前的品茶,还是饭桌上的君子之交的氛围,都让许尽欢对‘饭局’这个词有所改观。
宾主尽欢后,也没有下一轮的陋习。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沈砚舟送走朋友后,转身问她,“要不要我送你。”
许尽欢耸耸肩,拒绝道:“我开车来的。”
“行,那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喝酒的饭局都结束得早。
许尽欢看了眼时间,八点都没到。
沈砚舟和她一同往停车场走。八点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到处都在上人。
到停车场许尽欢就傻眼了。
估计是没找到停车位,有辆车直接横着停在过道里,把她的车堵死在里面。
沈砚舟看了眼那车的挡风玻璃:“没有留电话号码。”
许尽欢也凑过去瞧了瞧,确实没有留号码,想联系车主挪车都没辙。
“我送你吧。”沈砚舟晃了晃车钥匙:“车就扔这儿,明天上班的时候,我送你过来取。”
许尽欢诧异扭头:“咱俩家不在一个方向。”
沈砚舟反问道:“不在一个方向就不能送你了麽?沪市交通安全法,可没有规定不能走回头路。”
他淡定到理直气壮,许尽欢都要被他的话整笑了。
“我今天真是见识到律师的嘴有多厉害。”许尽欢托着下巴,咂舌道:“坚定了以后不要轻易惹律师的念头。”
沈砚舟带着她往自己的车位走,边道:“惹了也没事儿。红圈所就那么几家,律师圈基本上都是熟人。你惹了谁,我都可以帮你摆平。”
他一本正经的玩笑话,莫名戳中了许尽欢的笑点。
许尽欢笑得直不起腰,忍不住捉弄道:“沈律面子确实大,政圈商圈都有人脉,今天我也算抱你大腿啦。”
身高腿长走在前头的男人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对向恰好驶来一辆车,璀璨的车灯把这一隅角落照得如同白昼。
车辆转弯驶过,灯光在沈砚舟的镜片上折出处光斑。
有些刺眼,许尽欢眯起眼睑,光晕下,沈砚舟将近一米九的九头身脊背笔直,身形轮廓仿佛是从建模里抠出来的。
许尽欢听到低音炮的磁性嗓音,对她说道:
“大腿可以给你免费抱,打我名号在外面狐假虎威都可以。”
“哇,这么大方嘛。”许尽欢故作惊讶。
沈砚舟解锁了车子,从善如流道:“给点利息就成。”
“呵呵。”许尽欢翻个白眼,边上车边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昏暗的车内,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许尽欢只听见他耐人寻味的轻笑。
“现在法治社会,取你命的话,我还得被判刑坐牢,亏本生意不做。”沈砚舟发动车子,沉吟道。
许尽欢哼唧道:“那没辙咯,交易失败~”
夜幕降临,城市道路里密密麻麻的车灯亮起,车辆密集,行驶起来像自来水管道里小鱼,挤满管道,依次向前游动。
车载音响里歌曲悠扬,是许尽欢听过无数遍的泰勒斯威夫特。
充满生命力的乡村音乐,动听婉转。
或许是音乐太过熟悉,熟悉地像是催眠曲一般;又或许是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味,给予的安全感太足,许尽欢不知道靠着车窗阖上了眼皮。
等红绿灯的间隙,沈砚舟把空调风打弱。
他动作轻柔,掌心用力轻轻掰着小狮子脑袋,让她靠在副驾靠背上。
又伸手从后座勾来一件风衣,搭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刚好红灯转绿,suv在路口向着家的方向左拐。
许尽欢沉沉地睡着,所处的环境给她莫名的安全感,潜意识以为回到了她的小公寓。
缠绵的英文歌声中,许尽欢像往常裹被子那般,裹紧男人的风衣,在放倒的座位上呼吸逐渐平缓,进入深睡眠-
相映成趣的项目很多,大部分都需要许尽欢亲自把关。
这也是她宁愿房子选老破小,也要住得离工作室近一些的原因。
老破小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员混杂,而且房子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许尽欢经常能听见楼下,邻居辅导孩子功课时被气到咆哮的怒吼,又或是巷子口清晨早点铺的喧闹。
她已经习惯睡前戴耳机,来回循环播放那些能倒背如流的泰勒专辑。
手机铃声响起,许尽欢下意识伸手到枕头下面摸手机。
手感不对。
异常的皮质触感唤醒了神经,许尽欢盯着漆黑的车顶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音响里音乐已经停了,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铃声再次响起,许尽欢循着声音摸到手机。
她敛着眼皮接通,睡久了导致嗓子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勉强挤出一个“喂”。
“你家里打起来了。”进过信号的压缩,颜煦的声音有些变质,像是被老旧收音机压制过的音色。
许尽欢有点懵:“谁打谁?”
电话那端停顿了几秒钟,颜煦听出她沙哑黏糊的音色,握着手机皱眉道:“感冒了麽?”
“没。刚在睡觉。”许尽欢解释道。
“才10点你就睡觉了,夜猫子现在也开始养生了啊。”
他打趣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之前两人之间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他们还是少年时期的青梅竹马,还是关系□□的挚友。
许尽欢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解释道:“前几天都没睡好,刚不小心睡着了。”
颜煦能想通,退回到朋友的边界线上,许尽欢心里那块大石头也落地。
他告白时,许尽欢拒绝的时候态度很强硬,哪怕闹得分道扬镳,也不会给予一丝一毫希望。
江浸月来了几趟,企图当和事佬,但许尽欢就是咬死了不可能。
失去一个挚交好友,哪怕表现得再若无其事,许尽欢内心还是没办法做到真正无所谓的。
可她内心清楚,有些念头就是必须要掐死在摇篮里。
拒绝告白,一时半会可能失去一个发小,但时间会抚平所有的求得不得。
或许多年后,铁三角还能再度聚到一块,聊天打趣,这段大少爷无疾而终的暗恋心事,甚至会被当成三人间茶余饭后的调侃。
假设,她稍微留有一点余地,察觉到有希望的颜煦,只会穷追不舍。
许尽欢了解自己,她可以在友情里把命都交给对方。
就像很多年前,颜煦和她去海边深潜。
在深海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突发事件,潜水搭档就是唯一的伙伴。
在潜水中,一起组队做过潜水搭档的,那真是过命的交情了。
她可以在友情中交付包无保留的信任,却无法相信爱情。
许尽欢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真诚炽热的爱情存在,但她同时也认为这样炙热纯粹的爱情,并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毕竟,从小到大,她向来运气就不太好。
是老天爷并不宠爱的孩子。
与其在未来为家庭的一地鸡毛蒜皮,而彻底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还不如把情愫的种子扼杀在摇篮,或许多年之后沉淀后的土壤,会重新长出友谊的鲜花。
颜煦能想通这一层在许尽欢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能想通得这么快。
这前前后后也才一星期,就能忘掉那糟糕的记忆。
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心说,男人嘴里的爱情,果然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啊。
当朋友大家都轻松。
爱情这玩意,就跟开盲盒似的,打开后无论是人是狗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许尽欢会憧憬,会心动,但她不会去开盲盒。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视野一下子开阔,透过前挡风玻璃,能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引擎盖上。
是沈砚舟。
昏黄的路灯并不明亮,却自带暖色的渲染效果,给男人挺拔的背影镀上一层滤镜。
有股岁月静好的温柔气场。
“你刚说我家打起来了,谁打谁?”许尽欢问道。蛧?????????:????????????.??????????
“温叔把温帅打了。”
听到是无良老爹和便宜弟弟,许尽欢顿时也不着急了,甚至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她好奇道:“苏倩没拦着,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打啊?”
“她不敢。温帅惹事儿了。”颜煦回答道。
许尽欢:“又把老头子公司里那些业务骨干,瞎裁了?”
颜煦站在阳台,仰视着夜空中灿烂的星河,思考着许尽欢此时在干什么,会不会和在看同一片星空,还是在工作室趴着刚睡醒,打着哈欠到茶水间去做一杯满冰的咖啡……
“喂?别打哑谜,温帅到底干嘛了?”许尽欢扯了扯嘴角,嗤笑道:“能把古板老头气成这样,我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比我想象得还要拉跨啊。”
“欠赌债了。欠了一千多万吧。”颜煦没再吊着她的好奇心,回答道。
许尽欢:“老头给他还了?”
“还了。”颜煦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回家,遛狗的时候有遇到温叔,他还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像是打算修复父女感情。”
许尽欢语气不屑:“儿子不成器,想到他还有个女儿了。”
颜煦提醒道:“温叔可能会去找你。”
“等他找了再说吧。行了,今天谢谢给我通风报信,回头空了,请你和江浸月吃饭。”
颜煦扶着栏杆,望着满天繁星,态度依旧温文尔雅:“我给你报信,带上江浸月算什么?”
许尽欢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揶揄着回答道:“肯定要带她啊,少了她就不是铁三角了。让这妞知道我俩吃独食,她不得气得抓狂哦。”
她三言两语,就把今天这通电话定了性。
带上江浸月,潜台词就是,谢谢你今天出于朋友道义,告诉我家里那些事。
我不会多想,你也别多想。
电话那端,颜煦沉默了半分钟,最终应了一个生涩的“好”。
其中含义,心照不宣。
还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许尽欢把身上盖着的风衣叠好后下车。
差点忘了,她手上还有一个名为沈砚舟的盲盒。
这个盲盒,外表狠狠踩在她的xp上,简直让她爱不释手。
甚至有好几个瞬间,许尽欢都想要把它打开,然后占为己有。
车门开关的声响打破夜色里的寂静。
“不小心睡着了,怎么没喊我起来?”她说道。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的语调软绵绵的,和沈砚舟见她的大部分时候,那股咄咄逼人的样子完全不一致。
如果要用什么形容词来比拟的话,沈砚舟觉得,收起爪牙的小狮子更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会在清醒后,寻找亲近的气息。
他侧头,看着许尽欢揉着眼睛过来,又一屁股靠在他旁边。
两人身高差距不小,导致沈砚舟是坐在引擎盖上,许尽欢是靠着。
一靠一坐,二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就在无形之中抹平。
“看你睡得挺沉,就没喊你。”沈砚舟说道:“这几天很累吗,在车上都能睡着。”
许尽欢打了个哈欠,摇摇头:“不是工作上的压力。是邻居有点吵,正好又有点失眠。”
她说着,扭头看了下周围的环境,问道:“说好的送我回家,你怎么开到你家了?”
夜色里,沈砚舟垂在另一边的手指卸力,没点燃的香烟,从指尖掉落,无声无息。
他突然伸手,将许尽欢一把搂在怀里。
“你没和我说你家在哪,所以只能带你回我家了。”
许尽欢的脸贴着他材质硬挺但顺滑的白衬衫,闻见清冽熟悉的香水味。
和睡梦中笼盖她的那股雪松味.如出一辙。
“之前不是去过麽。”许尽欢用脑袋敲了敲他的肩膀,没好气道,“去赛车那晚,还送我回家来着。”
“嗯。”沈砚舟在她耳边低声道,“当时你定的导航,所以没记路。”
许尽欢呵呵道:“那你,是怎么折回来给我送药剂的。”
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的些许燥热。
“因为我想见的人在那里,所以会记下路线。”沈砚舟的话简洁有力:“但现在她在我身边,离开的路线,就不想记起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许尽欢莫名觉得,脸下贴着的胸肌有点发烫。
她能感受到男人低笑时,胸腔发出的震动。
沿着拥抱的暧昧姿势,她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在跟随着频率轰鸣。
一下一下,沉默却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你用的哪个牌子男士香水,我准备买回来当催眠香薰用。
沈砚舟:小狮子有没有可能,你能睡着,是因为雪松味会让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所以比较有安全感?
45.雪松味道
◎“浴室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沈砚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指尖掠过鼻尖的时候,许尽欢皱了下眉。
“怎么有股烟味?”她不确定道:“又不太像。”
沈砚舟捻了捻指尖,道:“本来下车准备抽烟的, 想到你不喜烟味,就算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尽欢却很是惊讶。
她对烟味很敏感, 没有离家之前, 温仲常在家吞云吐雾,那股子二手烟的味道, 简直让她记忆犹新。
路灯昏暗,人心却一片清明。
许尽欢探身,吻上他的薄唇。
她舔了舔, 确认道:“确实没抽, 一股晚上喝的茶香味。”
“广东的凤凰单丛。”沈砚舟笑了笑,道:“喜欢的话, 家里有一罐。”
夜风拂过,许尽欢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 狡黠地问道:“你这是在,邀请我上楼嘛?”
沈砚舟偏头,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干脆应下:“是。
“喔~”许尽欢拉长尾音, 哼唧道:“原来某人不愿送我回家, 是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五月的沪市,已经入夏,夜风掺杂着暑气。
沈砚舟音色低沉, 仿佛是来自高原的冰川化作溪水, 清冽又有着独有的温柔。
“快一周没做了, 你不想麽?”他轻佻地问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含笑着将皮球又踢回去。
许尽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以前都是她直白地挑逗某人,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她变成那个被调戏的了。
“我无所谓。”她直起身子,两手一摊道:“之前二十几年没男人,也一样过啊。”
回答她的是重新贴上来的唇瓣,许尽欢听见他呢喃着说:“可是欢欢,吃过肉的人,就接受不了再素。”
晚上十点多的偏僻角落,无人知晓,他们坐在引擎盖上接吻。
昏暗路灯与天空弦月是见证人-
再次在低调简约风的房间里醒来,许尽欢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感受着身体残留的疲惫,以及精神愉悦的尾韵。
床上另一边没有人,许尽欢已经习惯。
她下床打着哈欠去洗漱,再到衣帽间拉开顶头的那一格橱门,换上衣服。
出了卧室。
那个昨夜和她抵死缠绵的男人,果不其然,已经准备好早餐。
餐桌前的咖啡喝了一半,男人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动作赏心悦目。
听到脚步声,沈砚舟没抬头,敲击键盘回邮件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他薄唇轻启:“不知道你什么醒,咖啡就没做你的那份。”
“没事儿,我自己弄。”
她径直绕去吧台,取了个杯子,先装满冰,然* 后到咖啡机前开始萃取。
许尽欢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没忍住回头抱怨道:“下次能不能别搞那么难的姿势,我今天腰好痛。”
敲键盘的声音乱了一瞬,沈砚舟删掉打错的乱码,从屏幕前抬头。
金丝眼镜后的眼镜弯起,他沉吟道:“本来都结束了,是你在浴室又缠着要。”
许尽欢端着咖啡,费力地拉开椅子,不悦道:“是啊,但我没说要搞那么高难度的动作啊。”
沈砚舟:“抱歉,浴室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许尽欢灌了一口冰咖啡,她其实也没生气,沈砚舟主动道歉,反而让她有些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沈砚舟阖上电脑,迈着长腿走过来,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又伸手握住许尽欢的胳膊,让她顺势坐在自己腿上。
温热的掌心揉捏着她的细腰,力道适中。
“下次不舒服当场就告诉我,不要忍着。”他贴着许尽欢的耳边说道。
男人嗓音低哑,能听出餍足的腔调。
许尽欢上一次坐在别人大腿上,大概还是幼儿园的时期。
那会儿温仲还是恋家爱妻的好丈夫,常常在餐桌上抱着她坐在大腿上,在许婉婷温柔的目光下,教导她不要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温宜要学着做一个淑女。
不得不说,知子莫如父。
温仲越想要她做个温婉适宜的淑女,她硬是长成了桀骜不驯充满攻击性的样子。
湿热的呼吸声洒在耳畔,许尽欢捏了捏泛红的耳垂,一时间竟有些犹豫。
按她的性子,坐在男人大腿上实在太羞耻了,但沈砚舟的按摩手法实在舒服,给她揉腰的力度不大不小,肌肉被纾解的感觉实在美妙。
纠结了一会儿,许尽欢所幸就破罐破摔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都做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现在也没什么羞耻的了。
说服自己后,她理所当然地瘫在沈砚舟怀里,毫无心理负担,享受着他的按摩服务。
她整个人跟没骨头的猫科动物似的,侧坐在沈砚舟腿上,枕着他的胸膛。
沈砚舟今天要去律所,清晨起来换上的西装,妥帖笔挺。
蓝灰条纹的领带在眼前晃悠,许尽欢指尖勾着它,百无聊赖地联想,总觉得这玩意像是逗猫棒一样有趣。
她比任何人都知晓,这个此时抱着她温柔揉腰的男人,扒掉这层成熟禁欲的正装,内里是一副怎样的放浪形骸。
在夜幕降临后,沈砚舟扯下那层都市精英的伪装,本质上就是撕下廉耻修养的暴徒。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两个因为荷尔蒙链接的孽缘,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今天腰疼,不完全是沈砚舟的责任。
昨天做完后,沈砚舟抱着她去洗澡。
是她眯着眼,主动伸出手,描摹男人的遒劲肌理。
许尽欢思考了一下沈砚舟刚才的话,舔了舔唇,补充道:“其实当时没有不舒服。”
沈砚舟眉尾挑起,似笑非笑地看她。
许尽欢诚恳开口:“就……还蛮爽的,今天早上起来才腰疼。不过你按完就不太疼了。”
沈砚舟松手,看她恢复灵活地回到座位,点头道:“可能是抵在浴缸边上搁到了,下次我会注意。”
身体疼痛缓解后,许尽欢如同好了伤疤不记疼的小动物,心情很好地埋头吃早饭。
“哎,每次来你这儿,我像是来改善伙食的。”许尽欢咬着蟹黄包,随口吐槽道。
沈砚舟轻笑一声,问她:“你是指哪方面伙食?”
叼着包子的许尽欢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她本来还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翻了个白眼,强调道:“饭桌上的伙食!”
等许尽欢风卷残云般解决完早餐。
沈砚舟拎着公文包,在门口等她一起出门,送人到昨天的餐厅。
停车场,昨天堵在过道的车已经不见踪影。
“行了,下回见。”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驾驶座的沈砚舟突然开口道:“搬过来住吧。”
许尽欢下车的动作一顿。
她诧异回头:“邀请炮友同居?你开玩笑的吧。”
听见她惊讶的话语,听到那个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词汇,沈砚舟眼波流转,眸光逐渐加深。
他知道小狮子并没有准备好;他知道她因为家庭的伤痛,不愿意向任何人交付信任;他知道哪怕对自己心动,她也严苛地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
桩桩件件,沈砚舟都知道。
他顶了顶腮,沉吟道:“搬过来的话,方便你觅食。”
许尽欢忍俊不禁,她勾唇笑道:“虽然你厨艺很好,但我在家也不至于饿死。”
她耸了耸肩,婉拒的意思很明显。
“各种方面的觅食。”沈砚舟修长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垫着方向盘。
他目光沉沉,充满暗示。
“……”许尽欢反手关上车门。
就在沈砚舟以为她用行动再一次拒绝后,许尽欢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趴在副驾的车窗边缘。
她笑得狡黠:“说实话,蛮心动的,可是你家离我工作室稍微有点远,要早起一刻钟哎。”
沈砚舟兀地牵起唇角,锋利淡漠的侧脸有了生动的表情,像是诱惑着猎物主动走进巢穴的捕猎者。
“我送你上班,这样你能在车上多睡一刻钟。还省去了去早餐店排队的功夫,时间利用率反而更高。”
他嗓音低沉,自带混响。
许尽欢趴在车窗上,歪着头认真想了一下,道:“确实很有吸引力。”
她一本正经地思索。
时间好像都被拉长,他们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灵动的眼眸撞进那片赛里木湖般的深瞳。
墨蓝色的湖水无声无息,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对视如同博弈,谁先挪开视线谁就认输。
看似比的是耐心,实则比的是情感,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用情更深的那个人,把情感都倾数搬到天平上,没有人能够拒绝来自心底最深层次的邀约。
许尽欢也一样。
她清楚地明白,沈砚舟的邀请,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个男人要开始收网了,她就是被盯上的猎物,就是温水里的那只青蛙。
但,这一次,许尽欢摩拳擦掌,她想试试。
“既然沈律如此盛情相约,那我却之不恭啦。”许尽欢眨眨眼,说道:“今天下班后我要回去收拾下,晚点去你那儿。”
说完,她向静默的男人挥挥手,潇洒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坐到自己的车里,许尽欢瞥见副驾上那件西装。
想起来昨天,原本是想把沈砚舟给她的西装还回去,结果搞忘记了。
车子被堵在停车场,又在沈砚舟家里留宿一晚。
她伸手捞起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一抬头,沈砚舟的车已经驶离。
许尽欢瘪嘴,只得又把衣服放下。
“啊,怎么最近这两天,老是在穿他的衣服啊。”
许尽欢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自言自语地吐槽:“昨天穿给吊带,套上了他的西装外套。吃完饭又在他车里,裹着他风衣睡觉。”
“搞得好像我是什么连吃带拿的恶霸。”
男人的西装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衣服在密闭的空间里放了一夜,连带着她的车都沾染上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
气味纠缠,好像她和某个西装革履的斯文败类,未曾分开。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股味道的呢?
许尽欢也说不上来。
这段开始得有些抓马的露水情缘,最终还是变质了。
记起南京沈砚舟那句几乎类似于告白,“我只陪女朋友玩情趣。”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彼时,她对爱情这个东西满怀敌意,哪怕躺在同一张床铺上,她也无法面对心中砰砰作响的悸动。
在南京的最后一晚,他们没有做。
因那句“不聊感情,不谈恋爱,不结婚,不生娃。”一口堵死了所有的可能性。
南京回来后,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和沈砚舟的羁绊,在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下,变得越来越深。
今天临时起意答应同居邀请,其实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答应的契机是她发现,好像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似乎还不错。
吃饭是小事,做ai也不是必需品。
许尽欢只是突发奇想,感情的赌桌,她还没上过。
就当上一回赌桌,来一把,真赌输了,也认了。
谁让他是沈砚舟呢,为这个人去尝试相信感情,似乎也无妨。
而且,她也输得起。她会把握好分寸,不会像妈妈那样,掏心掏肺,最后把自己搞得支离破碎-
许尽欢去工作室的时候,时间还早。
相映成趣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出去一些提前约好档期的项目,大部分员工十点多才陆续到办公室打卡上班。
她先到办公室,把已经提前修好的会展照片照片,分类打包,发送给智驾协会。
到茶水间做咖啡的时候,路过会客室。
许尽欢下意识往里面瞅一眼,会客室空无一人。
想起那个沉稳矜贵的身影,许尽欢端着空杯子朝茶水间走,边百无聊赖地放空思绪。
咖啡机运作的磨豆声吱吱嘎嘎,馥郁的浓香随着萃取,飘散在鼻尖。
明明是上好的豆子,许尽欢喝了很久,把牙买加蓝山已经当成了口粮豆。
今天入口,她却觉得没有晨间在沈砚舟家里的咖啡香,似乎缺了点什么。
窗外阳光洒向地面,树荫见能听闻几声蝉鸣,夏天的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向这座国际大都市走来。
许尽欢咬冰块,心想,沈砚舟在干嘛呢?
几公里外,黄浦江边,高级写字楼林立。
衣着光鲜的白领们在格子间内忙碌,仿佛蚁群的工蚁。写字楼里的每一个格子间,都是打工人呆得最久的地方。
无数都市精英们,在摩天大楼的钢筋水泥里,周而复始地创造价值,或直接或间接地建设着这座城市。
松青律师事务所,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红圈所,案件涉及的金额都极为庞大。
其中以资本市场部为首,每个合伙人手上案源的涉案金额,放在律圈都是天文数字。
“天擎上市前的审查告一段落。”沈砚舟把相关材料归档,对会议桌前的颜煦道:“监管机构的多轮问询结束,同时也代表此次上市中最漫长、最关键的环节画上句号。”
他向对面伸出手,言笑晏晏:“恭喜天擎和颜总拿到上市许可证。”
颜煦阖上文件,握住沈砚舟的手,道:“沈par这段时间辛苦。”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一触即停。
沈砚舟收手,客气道:“应该的,接下来路演发行和申购配额的环节,就由投行和券商的主导了,如果颜总需要松青的支持,尽管联系我们。”
颜煦点头,也松了一口气。
公司ipo上市的事宜,他和沈砚舟还有投行及其他中介公司,前前后后搞了大半年。
期间无数次修改申报材料,实在劳心劳力。今天沈砚舟通知他,证监会那边下了许可证,总算是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公事谈完,颜煦也不急着走。
他和沈砚舟合作这么久,因为天擎上市的项目,几乎每周都要在一块儿开会。
时间长了,私下关系处得还不错。
颜煦拎着签字的钢笔,隔空点了点沈砚舟脖颈,挑眉调侃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沈par的喜酒啊。”
沈砚舟抬眸,对着电脑屏幕的反光瞥了一眼。
颈侧一道粉色长痕,从衬衫领口露出半道,一路延伸到耳后。
颜色浅淡,按理说并不明显,只是他皮肤比正常男性更偏白一些,加上颜煦坐的位置不偏不倚,恰好将那道痕迹尽收眼底。
沈砚舟抬手抚上那道红痕,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看来昨晚弄得确实有些超过了,把小狮子逼得在浴室给他挠到处乱挠。这道抓痕太靠上了,衬衫领口都挡不住。
“是不是券商的瞿小姐?”颜煦摸着下巴,打趣她:“在天擎开会,瞿小姐每次眼神都往你身上飘。”
沈砚舟垂眸,淡淡道:“不是她。另有其人。”
颜煦点了根烟,笑道:“那你女朋友还挺烈。”
沈砚舟无意多聊,借着收纳文件的功夫,离开桌前,不着痕迹地和颜煦拉开距离。
今晚小狮子就要搬过来了,他身上最好还是别沾上烟味,不然按家里那只小狮子的嗅觉灵敏程度,要是因为闻出她嫌弃的烟味,反口不搬家了,他还得再花心思把人拐过来。
沈砚舟默不作声,拉开距离。
颜煦并未发觉异常,他夹着烟蒂,开口道:“沈par你女朋友还挺烈,支点招。我最近也情场失意。”
沈砚舟眸光沉了沉,不动声色道:“天擎即将上市,公司形式一片大好,可能是对方缺少陪伴吧。”
“职场得意,情场失意。”颜煦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温文尔雅的男人露出一个苦笑。
他叹气道:“我喜欢那姑娘性子烈,她才不我管什么身价,什么前程呢。再有钱,只要她不喜欢,就不会多看一眼。 ”
沈砚舟金丝眼镜后的眼眸眯起,“喔,是么?”
“高中就喜欢她啦。暗恋这么多年,前段时间没忍住告白,被拒了。”
颜煦深吸一口烟,扭头问道:“你说,性子烈的女生,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大不了我改还不行麽!”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见到沈砚舟脖子上的抓痕,颜煦总忍不住回想,那天在许尽欢身上发现的暧昧痕迹。
人有点时候,越是痛苦的回忆,越会反复拿出来品尝。
他无次数猜测,那个被许尽欢青睐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得多么优秀,多有魅力,才能得到许尽欢的垂怜。
他守着人,近水楼台守了十年,都没能焐热那颗心,却有人捷足先登了。
沈砚舟把手上文件归档,他背过身,磁性的音色沉沉:“每个人的择偶标准不同,你想要从其他人身上得出结论,本就没有参考性。”
颜煦心烦意乱地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温柔贵公子此时满是失落。
“道理我都懂,就是觉得不得劲,守着这么久的人,让别人抢走,我都不知道那男的是谁!”
沈砚舟语气毫无波澜:“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早点看开吧。”
颜煦越说越烦躁,问道,“晚上有空吗,出去喝酒。”
沈砚舟摇头道:“不了,家里有人等我回去。”
“……”颜煦愣了一下,旋即自嘲笑笑:“差点忘了,沈par已经名草有主。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沈砚舟眯了眯眼,道:“你近水楼台暗恋十来年的人,是谁?”
颜煦捏着烟蒂,随口回答道:“许尽欢。”
沈砚舟的眼神兀的变了,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湖面,突然遇到狂风,湖面震荡,泛起一圈圈涟漪。
颜煦有些莫名,总觉得沈砚舟周身气场突变,猝然变得凉飕飕的。
“我之前还介绍你俩认识过。”颜煦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3月份吧,有一回晚上在新荣记遇见,进门的时候,她手机还被你撞坏了。”
忆起新荣记那场相遇,颜煦不由笑道:“说来也搞笑,她性子向来犟得不行,当时态度不好,砚舟你别介意。”
见沈砚舟沉默不语没回话,颜煦以为他不待见许尽欢。
于是继续颜煦再度开口,给许尽欢解释道:“那天你前脚离开,后脚她手机就花屏了。”
“嗯,知道。”
沈砚舟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垂眸遮住眼底的暗色:“她的态度,我没有介意。”
来松青主要是为了上市的事宜,现在事情办完,还顺嘴聊了会儿私事。
颜煦身为天擎ceo,公司里一堆事等着他去决策,不便多呆。
沈砚舟送他出去。
等电梯的时候,颜煦瞥了眼他脖子上鲜明的抓痕,开玩笑般说道:“你家那位看着也挺烈,沈par有没技巧能传授一下。我挺想追人,但哥们是真没招了。”
沈砚舟扭头看他,一字一顿道:“那我建议颜总,还是早日放弃为妙。”
他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冷冽,如同从雪山吹来的寒风:“她和颜总,绝无可能。”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许尽欢[问号]:虽然我确实对颜煦没意思,但在你宣示主权前,我记得我只同意了同居,没同意关系转变吧?
沈砚舟:早晚的事,我只是提前行使一下男友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