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阮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早已被怒火充斥,她眼睛立刻涌起酸涩,周全只是过来质问她的吗?
她向上睁大眼睛,从周全的视角来看倒像是在怒瞪他。
“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不用你管。”司阮想到周全生疏的话,嘴硬不肯说实话。
周全突然噎住了,他确实和女主没关系。
在他面色凝滞时,司阮趁机去看他的脸色,见他不说话了,面色变得更臭,猛地甩开他的手。
“既然没有说的了,那就请你回去吧。”司阮生硬地赶他走。
即使酒店内角落里少有人来,但两人还是压低了声音,此刻沉默蔓延,周全呆站在原地,司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气得转身就要离开。
周全虽说头低着,但眼睛余光仍关注着司阮,在她转身时脑袋还没反应过来,手先一步伸出去。
她的手腕纤细,他一掌就能全部握紧,感受着手下挣扎的力道,司阮脸上闪过抗拒和忍耐,他下意识地又将手松了松。
但不肯将她放开。
司阮背影沉默,不想回头看他。
周全叹了口气,绕到她眼前,随后无奈地妥协道:“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
“我很担心。”
四个字重重落在司阮心间,她动容了一下,脸上的冰冷也化开了些许,但在她心头微动时周全那句玩玩还行在她脑中回荡。
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像是要把她从现在的动容中唤醒,让她看看自己在他眼中有多么的廉价。
当初在休息室外,她没能看见周全脸上的表情,但绝不是现在她所看到的,真诚,又透露着真实的担忧。
他应该是随意,玩味的吧?司阮自嘲地想着。
那个司阮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周全与眼前的人重合,但又有些分别。
朝阳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阳光下,她睫毛颤了几下,随后抬起眼睫,复而又变得坚决。
她缓缓转过身,一时间分不清他眼中的关切是真是假,轻轻拂开他,正色道:“那在你这里,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要听真话。”
周全才将嘴巴张开,听了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在认真思考。
司阮格外地有耐心,在他低头沉思时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只有这种时候他眼里的情绪才是最真实的。
等待的时间里她的心无疑是紧张的,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一丝奢望,她好像等了很久,在她的直视下,周全满是锐利的眸子突然向下看了眼,然后放软了神色,“是我的朋友。”
他着急解释着:“虽然我们才正式认识不久,但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也接触了不少次,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在他的解释下,司阮的面色越发黯淡,最终回归于平静,她淡淡地说:“但是朋友不会时时刻刻都要知道我的行踪的,你看沈真她有着急到要来找我吗?”
周全不知道他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好像越说越混乱了,看着司阮平淡的眼神总觉得缺少了些东西,他气不打一处来。
眼前的人什么也听不进去,他说一句她要顶十句,非要把他噎地说不出话来。
他带了些怒气:“但是朋友也不会一声不吭地不接电话,还要冷暴力!”
任周全如何说,司阮都是一脸平静,对比司阮,他在一旁抓狂,看起来倒像是个异类。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做错了什么吗?
周全靠近司阮,企图从身高上取胜,男人独特的气息扑面而来,司阮抬手一挡,不再让他靠近半步。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做法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了吗?你不要告诉我你来蓉城只是来训斥我几句?”
周全努力克制上了脸的恼怒和无力,他将双手一摊,然后急切想要上手抓住司阮。
“我哪里是想训斥你,我是真的担心你,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这样无缘无故闹失踪好玩吗?”
一束光打在司阮脸上,她薄薄的眼皮上的血管青紫明显,不笑时嘴角拉平,圆圆的杏眼透着疏离,展露出她清冷的一面。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他现在又是什么姿态,既然在心里一直把她当做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为什么还要跑到她面前假惺惺?
司阮眼神犀利:“你那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周全忽而一愣,说:“什么?”
他心里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直愣愣地看着司阮,只见她目光冰冷,但紧紧咬住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倔强又执拗,她在拼命地压制着内心的不平,周全忽然脑子放空,周身被一片巨大的恐慌笼罩。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兀地一变,司阮将他的变化全看在眼里,一步一步向前,扬着头,却将周全逼的步步后退。
司阮举起手,指在他胸前:“你那天是怎么说的?玩玩还行,当不得真?”
“不是的,你……”周全眼皮一跳,忽然有些后悔他当时要那么说。
他眼睛里才终于浮现一抹慌张,微微摇头,抓住司阮的手就想把她搂在怀里。
他语气慌张不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司阮猛然推开他,嫌恶地拍了拍他碰过的地方,在圆眸变得通红之前赶忙低下头,“不用解释,无论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但你说出来了,就代表你是认可这种想法的。”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司阮,我们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先回去好不好?”周全软了声音,和她隔着一臂长的距离,满眼歉疚地看她。
他发现无话可说,无论他能说出怎样的理由来,司阮都不会再相信他,周全深感无力。
司阮突然高声:“放不下!你就不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吗?”她强忍着的泪意汹涌,圆睁的眼睛通红然后掉下眼泪来,她不在意地向上抹了一把脸,背过身去。
她的喜欢他难道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周全幽幽叹了声气,“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来伤你的心,但我不想发展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司阮赌气道:“那就不做朋友!”
她眼泪沾湿睫毛,灵动的眼睛盛满愤恨和难过,鼻子哭得红红的,一下一下抽吸着。
周全脸色一变,眼眸一瞬间幽深,几番情绪翻涌,冷声道:“司阮,你转过来再说一遍。”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他说转身就转身,她才不!
司阮没动,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那就干脆不做朋友!”她没有那么看得开,没法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
要是她答应了做朋友,一想到周全和其他女生在一起,她心就不住地疼痛,微弱持久的抽痛如丝线将她的心缠绕,然后用力拉扯,直至她心脏最后消湮成一团虚无。
她的背影倔强,像头倔驴,周全眼中的亮光一点点湮灭,不相信她这么决绝,他嗓音低落,“你真的这么想?”
司阮依旧背对他而站,周全也看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送上门关心,司阮却一点都不在乎,仿佛将他的真心扇落于地。
他冷笑一下,然后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一直落在自己脸颊旁的阴影离开,司阮紧握着拳,用力到身子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不要回头,泪珠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替自己感到委屈,凭什么他可以任意伤害她,她说狠话就不行吗?
转过身,刺眼的金光照在地板上,形成一个一个晕开的光圈,照得她眼前也晕着模糊不清的画面。
司阮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别开脸,回房间重新化了妆后回复了李今越发来的关切消息,同意了他一起出游的提议。
周全回到路上利索地收拾了自己所带的衣物东西,越想越气,但气到最后还是气他自己。
明明是他先说出了伤害司阮的话,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对伤害自己的人有好脸色。
但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司阮,听到她说不当朋友时,他心中好似有什么抓不住的悄悄在他手中流走,突然心变得空空荡荡,同时还有几分生气。
她说不当就不当吗?
订了最近一趟飞回桐城的航班,周全刚一下飞机,就接到谢乔打来的电话。
他又赶回到了家,他匆匆忙忙一脸风霜地出现在家时,谢乔正安然地坐在他的家里,他的沙发上。
“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周老爷子找不到你,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周全抓了把头发,问他:“爷爷找我什么事?”
“哦,好像是要派你去首都的公司,但是他没和我细说,你回老宅了再问问。”谢乔吊儿郎当地晃着腿。
从周全回来时,他周身就围绕着一股沉寂,谢乔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臭着一张脸,嘴角耷拉着,尽显凶相。
“怎么了你?和我说说?”谢乔调侃周全,看着像是失恋的样子。
周全蔫蔫地抬起眼,看了一眼,扭过头,明显不想多说。
遭了周全的白眼谢乔反而提起了兴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从背后搂住周全,臂弯卡在他脖颈处,“说!到底咋回事?”
周全没工夫陪他闹,挣脱他手臂,一脸沮丧:“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喜欢司阮,”他顿了下,将头埋进手心,“她听见了。”
“怪不得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回。”周全自嘲地笑了笑。
与司阮分别之后,他在飞机上反思,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他那么计较,一气之下就答应她不做朋友。
谢乔惊讶了下,凑近了问:“不是兄弟,那你之前是去找司阮了吗?”
周全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谢乔简直是佩服他,人家不理他,他还上赶着撞人枪口上。
“所以她把你赶回来了?”谢乔憋着笑问他。
周全没好气看着他,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
谢乔还是第一次看到兄弟如此吃瘪,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嘲笑他。
“谁叫你当时要那么说,该呗!”
周全的脸色在他的笑声中越发黑沉,实在受不了了凶厉地瞪回去。
“那你跟我说说,你对司阮到底是啥意思?”谢乔收敛起嘲笑,认真问他。
周全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把她当朋友。”
谢乔又问:“那你就不喜欢她吗?”
周全准备脱口而出不喜欢,脑中忽然闪过司阮生病时的场景,他卡顿了一下。
这一下的停顿让谢乔嗅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戏谑看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
“我一直都拿她当朋友。”
谢乔:“啧啧啧,行吧。”这话也不知道是给谁说的。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不对来,突然插话进来:“你就算是朋友也不能那么说话,听着多伤人!”
周全面色僵沉,枯坐在沙发上宛如一座石化的雕像。
谢乔推了推他:“打起精神来,司阮最后怎么说的?”
他沉着脸,闷声:“她说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
谢乔认真地给他提建议:“如果你喜欢,你就直接说明,起码拿出个态度来,不喜欢,你也要道歉,无论是对于朋友还是喜欢的女生来说,你那句玩玩而已都是非常伤人的。”
周全点点头,沉思片刻。
沈真突然闯进来,阔步走到周全面前,眼里闪烁怒火指着他:“原来是你,我说怎么司阮最近连我都不联系了,你这个……”
她半天想不出来词来形容周全,手指颤抖了几下,扑上来就要来打他,谢乔眼疾手快一把捞过沈真的腰,把她带离周全所在的位置。
沈真手脚并用,在谢乔的束缚下挣扎着,她脸气得涨红,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他有想过要尊重女生吗?他把司阮当什么了!
挣扎时沈真的手几度打在谢乔脸上,半点力气都没留,不一会他的脸上就浮起了几个红印子。
谢乔被她打得自闭了,干脆不拦着她,手一松,沈真就扑倒在地。
周全黑沉沉的眼眸如无底漩涡,盯着沈真:“我错了,你记得和司阮说。”
沈真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整得一愣,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出去,然后才喃喃道:“这话不应该当面和司阮说吗?”
她想追上周全,他已不见踪影,于是沈真只能恨恨地盯着谢乔出气。
但问题是,现在司阮连她也不想联系怎么办?
都怪她哥!
周全回了老宅一趟,他敲了敲门,然后再进去。
“爷爷,你找我?”周全走到周老爷子面前,得到允许后坐在书桌一侧的红木椅上。
坐在书桌后的老人精神奕奕,眼皮虽皱着耷拉下来,但眼睛却依旧明亮,相比于同年龄段的人来说,他并不显得老态龙钟。
他眼睛落在周全身上,无怒自威。
“你先去首都历练几年,明天就出发。”
周全一下坐直了身子:“爷爷,这么快吗?”
周老爷子爽朗一笑:“这还快?要不是你在外面耽误了几天,你昨天本该就出发的。”
“可……”
周全眼中闪过犹豫,要去首都的事他早已知晓,只是不清楚时间而已,不过,现在他竟然有些不想去。
他一抬起眼,周老爷子关切的眼神朝他看来,他又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