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娡正坐在铜镜前,神色淡淡,她打开漆奁,捏着梳子抬手轻轻拂过发丝。
镜中人美丽依旧,岁月不忍留痕。
只是胶东王,还不足以令她满足。
她的第一段婚姻美满幸福,而她抛夫弃女入宫来的追求,远不止于此处。
王娡轻轻闭眼,喃喃:“当贵。”
不过此时刘荣刚封太子,没有好的机会,她不急于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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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王娡等的机会就来了。
四月刘荣刚被立为太子,不出月余,馆陶公主便差遣了人去为自己的女儿说亲。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日后可以成为皇后,恰好太子刘荣尚未婚配。
馆陶公主刘嫖初时很自信,因为这是一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婚事。
只要娶了她的女儿,便可以得到她及她所代表的利益团体的支持,她实在想不到栗姬拒绝婚事的可能。
强强联合,有什么不好?
也是这份自信,让刘嫖得知栗姬拒婚后大为愤怒。
“你说什么?!”
刘嫖放下手中酒樽,桌案被砸地‘砰’然作响。
“她怎么敢……”刘嫖气的胸膛快速起伏,手里捏着的酒樽还好不是脆弱的材质,不然也要身陨当场。
“殿下,消消气,为栗姬这种人,不值得发这么大的火。”
刘嫖视线在心腹脸上刮过,渐渐平静下来,她唇边勾起冷笑:“你说的是,不值得为这个蠢货生气。”
心腹不语,她可不敢真的辱骂天子嫔妃。
她抬起酒樽一饮而尽,呵了一声:“宫里的立场哪里是固定的,永恒的只有利益。”
她又骂一声:“愚蠢。”
“她非吕后,真以为能护住吗?”
天真!
栗姬非吕后,后宫那群女人亦非戚夫人。
栗姬心机手腕皆不如吕后,朝中也没有开国功臣那样的人支持,不过如小儿抱金过市。
守不住的宝物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例如——太子之位。
刘嫖抬手招了招:“附耳过来。”
“不必管薄皇后,你去……”
心腹恭敬俯身,细细去听刘嫖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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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公主进宫已是常事,她长袖善舞,和她的母后窦太后、皇帝弟弟、梁王弟弟的关系都不错。
甚至一度成为几方之间调和的那个人,她并非一个简单的人物。
不管是之前给刘启进献美人,还是之后找栗姬替女儿订婚,她的每一步都是出自利益考虑。
经过再次观察考量,刘嫖看上了刚封胶东王不久的刘彻。
根据礼制来讲,二字王远不及一字王,可刘彻封王时才三岁。
还同册封太子一起,已然能说明刘启的态度。
馆陶公主刘嫖很了解她这个弟弟,刘启只有真的很喜欢刘彻,才会这么做。
如果刘彻占长,那么她毫不怀疑,刘启一定会立刘彻为太子。
刘荣的优势不少,长子为其一,其二为栗姬受宠。
他的劣势不多,却致命。
刘嫖此次进宫以看望侄儿为借口,先拜见刘启说明目的,又带着诸多礼物去看了刘荣,才带着身后众多侍从光明正大往王娡宫里走去。
自文帝以来,汉宫自上而下厉行节俭,王娡为后妃之一,也当有所表态。
比如她时不时也会进行纺纱和织布的活动,刘嫖来的时候,她就正在摇动手上纺纱用的轮子。
听见殿外侍女通报,王娡才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亲自迎接刘嫖进来。
“让公主见笑了,妾身殿内略有凌乱。”王娡微微行礼,又挥手让宫人将器具收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王娡有礼,刘嫖同样很有礼节。
聪明人对视一眼,便能明白对方是想说什么话。
“公主请坐。”
两边席位对面摆放,两人正坐(正坐=跪坐)其上,中间隔着一个小几。
有侍女动作迅速摆上祛暑冷饮,又小碎步退了下去,绝不打扰两位贵人的谈话。
刘嫖给面子地喝了一口:“寒泉清冽而甘甜,不错。”
王娡很是谦虚:“公主谬赞了。”
“夏日饮上一口,更是舒适,”刘嫖轻轻转动手里捏着的杯子,“本宫以为,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时宜。”
刘嫖说这话时,视线直直落在王娡身上,说的话单指饮用的清泉,却又意有所指:“若冬日饮下,必然心冷。”
“夫人,意下如何?”
王娡微垂眼眸,回话时恭谨不与刘嫖对视,她颔首道:“公主所言极是。”
刘嫖问起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刘彻。
等王娡抬眸时,她神情不卑不亢,唇边挂着得体而有礼的笑:“彻儿之前还时常盼望公主,小孩子家念着想着什么的就是不肯说,还和妾身闹别扭呢。”
“这下听闻公主进宫,却又一个人躲着不出来,万望公主谅解。”
刘嫖笑意渐深,王娡上道,她也顺着说:“那应该不是盼着我这个‘老人家’,是想着别的人吧。”
“这……”王娡揣着明白装糊涂,“妾身可不敢乱讲。”
刘嫖浑不在意,她敢只来和王夫人说婚事,那就敢确定,她弟弟刘启肯定会同意。
“这算什么乱讲,彻儿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同本宫同他表姐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
“更亲近一些,也未尝不可。”
王娡点头,已经算是应下这门婚事,却还是装着让人去叫了刘彻过来,由小孩子亲自说出口,来讨馆陶公主喜欢。
那边刘彻是同陈阿娇一起进来的,两个玉雪可爱小孩子站在一起更讨人爱。
陈阿娇进门后喊了句母亲,便扑到刘嫖怀里,时不时还看刘彻一眼。
刘嫖心里更是满意了,她渴望权势,但也不是不在乎女儿,女儿喜欢,她也得利。
喜上添喜。
刘彻乖乖给自己的阿母还有馆陶公主行礼,然后依偎在王娡身边。
他同样也在看对面的人,只不过看的不是众人以为的陈阿娇,而是站在馆陶公主身后,表情冷淡的‘人’。
册封典礼出现过的‘人’又出现了,只是上次抱在怀里的剑,这次佩戴在她腰间。
她是被自己的诚心感动了吗?
刘彻自信!
他这几日可是在宫中寻了许久,三过阿母宫门而不入。
终于在今日又看见她了。
他现在心里涌起莫名的喜悦,连带看陈阿娇都更觉喜爱。
当然了,刘彻心里还是认为,这‘人’肯定是来看他的,阿娇姐姐只是凑巧。
使用‘汉’马甲形象出场的竹青霭可不认为‘亲近’、‘喜悦’是偶然的情绪,在她计划中这几乎是必然的。
她上个世界便演过由‘秦’转化的‘汉’,刘邦亲自喊了许久【祖宗】的‘汉’,自有一世界的‘汉’之概念在身上,刘彻年幼被影响再正常不过。
她也没有想过去特意骗刘启,成年人刘启和幼年刘彻还用做选择吗,她只花了一秒就决定了骗谁。
小孩子当然要从小骗起啦~
刘彻自以为很有智慧地躲到了王娡身后偷偷仰视她,也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眉若远山含黛,眼瞳的红色纯正,唇……
她挑眉了,看见他了吗?!
刘彻一惊,又躲了一下。
他更觉惊讶的是,她穿的那身衣服不就是皇帝冕服的变种吗,虽然细节上来看,和他父皇穿的衣服两模两样。
刘嫖显然理解错了刘彻的行为,她调笑道:“彻儿还害羞了。”
等她问起刘彻是否愿意娶阿娇,王娡暗中拽了一下儿子。
他将要开口之时,冷不丁听见一陌生声音响起。
“血脉相近者诞下子嗣不但容易夭折还痴傻,哦,我忘了,你们也不一定能生的出孩子。”
那是道女声,冷冷的,又略有讽意,此时刘彻还不懂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以后经历多了的他自会无师而通。
刘彻三岁却也懂子嗣与夭折的意思,惊的他把刚想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眼见馆陶公主神色有异,机智如他立刻补上:“姑母说的娶是何意,嫁又是什么意思,是说彻儿可以和阿娇姐姐日后也待在一起吗?”
刘嫖点头温柔道:“正是,等阿娇做了彻儿的王后,你们自然可以日日在一起。”
刘彻回头去看王娡,见阿母微微点头,心里明白他必须应下。
又始终对那句【容易夭折还痴傻】极为在意,而且那‘人’似乎也不满他的选择,冷嗤一声,身影骤然消失于殿内。
殿内还有他阿母和姑母在,他不敢出声挽留,只能做出小孩子情态问刘嫖:“姑母,彻儿可以和阿娇姐姐出去玩吗?”
刘嫖也懂,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很难拘束在房间里,她摆摆手让侍女带着两个小孩子出去了,她也乐得见他们亲近。
王娡居住的宫殿规模不小,自带庞大的院子,出了正殿廊下两侧便是花圃,平日里有专门的人来照料。
侍弄花草的人用心,但小心这些花的不包括两个小孩子。
他们在花丛里玩的是开心了,后面人跟着收拾也不轻松。
刘彻见陈阿娇的注意力在那些娇艳的花朵上,视线四下乱转,做贼一样压低声音偷偷问:“你还在吗,之前说的夭折,痴傻是什么?”
无人回应。
只有站在前面一点的小女孩回了头,她年纪同样不大,算是馆陶公主千娇百宠长大的,在刘彻面前也不觉得自己就低了皇子一头,即使这是新封的胶东王。
她学着阿母,以小大人的口吻关心刘彻:“彻儿在说什么?”
刘彻摇头:“没有什么,在问阿娇喜欢哪朵花。”
刘彻:真的假的?
‘汉’:爱信不信,没有解释的义务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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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可乐码字真的很可乐(划掉)快乐~本来准备九点直接发三章的,但第三章要修一下,晚点吧[害羞],后面修文会作话添加一些资料,现在刚发文来不及添加。
ps:王娡是二婚入宫,之前还有一个女儿应该也不用我多解释吧?古代人其实很开放的(?)
pps:汉代人夏季消暑其实喝的就是井水,井水冷而消暑。
关于四月为什么是夏季:因为二十四节气虽然春秋就起源了,但真正定下来是太初历诞生(汉武帝后期),所以这个时候,按照史书记载(礼仪制度要求封王也是在夏季)三月春,四月为夏。汉景帝不配用太初历[狗头]这个时候饮茶的,大概只流行在四川一带,不关陕西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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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们也不一定生的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