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他声音低哑，透出些微的祈求和紧张，“你帮我……联系上她，这次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见她。”
他已经等得足够久了，他不想，也不能再等一个十年了。
裴子墨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脆弱的背影，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无声叹了口气。这十年来，他一看着顾夜成长起来，又怎么会不知道，林晚在他心里有着怎样的份量？
只有他见过这个男孩在最难的时候，发着高烧也要把舞练完；也见过他在拿下第一个顶级奖项的庆功宴后，一个人对着手机里那张模糊的旧照，沉默地坐到了天亮。林晚是顾夜的执念，也是他所有痛苦的源头。
“……知道了。”裴子墨叹了口气，“我会让尽快安排人做一份详细的投资评估报告出来。”
关门声响起，裴子墨离开了休息室。
同一时刻，顾夜放在桌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提示收到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他委托了多年的私家侦探。
邮件的标题只有几个字： “关于林晚女士的近况报告。”
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将顾夜的心狠狠揪了起来，他的心底慢慢地一片泛起酸涩的茫然。
他等了整整十年，终于等来了林晚的确切消息，就像是宇宙中漫无目的的卫星，终于等来了一个坐标。却不知道这个坐标指向的是重逢，还是会将他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击碎。
他烦躁地想把邮件关掉，手指却悬空在手机前微微颤抖着，迟迟按不下去。
他狠狠地地靠向椅背闭上眼。再睁开眼时，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却遮不住他眼底的紧张，抿了抿薄唇，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猛地伸手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比他预想的要简短：
“目标人物林晚，目前定居于C市。于五年前创立‘音核科技’，现兼任该公司CEO。核心业务为‘AI音乐情绪疗愈’。
陈景行，30岁，海外著名科技投资基金合伙人，目前是音核科技的主要投资人，同时也是林晚的公开追求者。根据我们查到的最新消息，陈景行先生近期正向林晚求婚，而林晚并没有明确拒绝。”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男一女并肩站在一棵枫树下。女子穿着一件米白色羊绒长裙，黑长直发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头。她微微仰着头，正对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脸上挂着一抹他记忆中不曾见过的——松弛而浅淡的微笑。
那抹笑和顾夜记忆中的她完全不同。和他在一起时，林晚好像总是带着微微的紧张感，很少像这样自然又松弛。
而她身边的男士，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温柔地看着林晚，同时伸出手为她拂去肩头那片枫叶。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约的铂金戒指，在秋日的阳光下折射出扎眼的光。
追求者。天使投资人。准备求婚。
原来他这十年拼尽全力的攀登，在她既定的轨道和全新的世界里，依旧只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顾夜，当年你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和“格局有限”这句话放弃了她，十年过去了……你哪怕没日没夜努力地站上娱乐圈的顶峰，但是在真正的“阶级”与“世界”面前，你依然……够不到她的衣角。
十年前给不了的，十年后，你依然给不了。
这个想法让他有点烦躁，他狠狠地拽了下领口的领带。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顾夜做贼心虚似的地按熄了手机屏幕。
裴子墨推门而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休息好了？感觉怎么样？”他先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继续说：“我刚收到两个消息。秦屿那边发了新专辑预告，通稿又把你踩了一趟，说你‘匠气过重，失了灵魂’。”
顾夜没什么反应，裴子墨的声音似乎离他特别远，他的思绪都还被困在刚才那张照片里。
裴子墨观察着他的神色，顿了顿，：“另外，‘星耀之夜’的压轴，邀请你唱《暮色未寄》，这正是个好机会，能堵上很多反对的声音。”
《暮色未寄》。这首歌的名字让顾夜微微回了神。
“嗯。”他只回了一个单音节，声音沙哑，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情讨论工作。
裴子墨点到即止，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准备离开，手搭在门把上时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假装随意地开口道：
“哦，对了，主办方那边有人提议想搞点新意，问你能不能和AI虚拟歌姬合作一次，被我直接回绝了。”
顾夜猛地抬起头，他想起刚刚邮件上那句——“音核科技”CEO林晚，和她身边那个科技精英陈景行。
裴子墨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自顾自地说出了最后一句，
“——毕竟人家‘音核科技’的AI，现在可是行业标杆，我们想合作，恐怕还得排队呢。”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休息室里再度沉寂下来。
裴子墨最后那句话不是建议，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它精准刺穿了顾夜最后的自持。看啊，她的世界已经这般成功，这般耀眼，与他的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打扰她呢？
他所有的痛苦和努力，在她那个被AI和陈景行环绕的更高阶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地……“格局有限”。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裴子墨的电话，沙哑的声音透着演唱会后的疲惫：“子墨，关于‘音核科技’的合作……先暂停吧。”
电话那头的裴子墨沉默了一会，“行，我去联系。”他没有多问什么，这正是顾夜现在最需要的。
他终究，还是不敢贸然上前，去打扰她那看似完美又平静的人生。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屏幕上林晚的脸。
冰凉的触感传来，顾夜有些微微的失神。
时间仿佛穿越回了十年前那个秋日下午，暖洋洋的阳光照进“回声”唱片行的橱窗。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混合着旧纸张和木头的味道，以及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甜香。
十七岁的顾夜，正站在店铺最里侧的试听间里，他戴着一个巨大的试听耳机，整个人都沉浸在《阿兰胡埃斯协奏曲》那忧伤而磅礴的慢板音乐节拍里。
林晚是跟着那股桂花香走进来的。
一开始，她只是看到试听间的玻璃后面透出一个模糊的背影。紧接着，她看到了他手臂的律动——那不是随意的晃动，而是用精准的指挥手势，起承转合，强弱分明。
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几步，轻轻地哼出了那段旋律的几个关键音。
就在她哼出旋律的一瞬间——
试听间里的顾夜似乎有心电感应一般，突然停下了手势，睁开了眼睛摘下了耳机。
时间好像突然停滞住了。
顾夜眼中被打扰的不悦在一瞬间转为惊愕，然后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顾夜没有说话，他将自己右耳的耳机透过试听室的窗口递给林晚。
林晚看着那只递过来的黑色耳机，迟疑了一下，最终伸手接了过来，戴在自己的右耳上。
刹那间，方才在她脑海中熟悉的旋律，猛然涌入了她的耳膜——正是她哼唱的那段曲谱！
她惊喜抬头看向他，而他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闪烁着和她一样藏不住的惊喜和悸动。
“顾夜！顾夜你好了没？再不走校队训练要迟到了！”
门口传来少年清亮的喊声——是好友陆辰。他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沉默。
顾夜眼底的光慢慢暗了下去，他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里复杂的情绪，让她哪怕在多年后无数次回忆中，都不能完全解读出来。那里面有匆忙，有歉意，还有一丝……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的慌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唱片店外又传来陆辰急促的催促声，最后他只能快速收起乐谱，匆匆离开了试听间。
林晚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只残存着他体温的耳机，几乎以为自己做了场梦。
那点温度，和她突然加快的心跳一样，滚烫得她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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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办公司响起，将林晚从回忆中惊醒，她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那张唱片封套的粗糙手感。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是裴子墨发来的——“星耀娱乐与音核科技合作洽谈方案”。
她一直都知道，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只是她没有想过，会是以甲方与乙方，评估方与被评估方的方式到来。
她闭了闭眼，那个在唱片行里与她灵魂共鸣的少年，和如今这个要用资本手段强势介入她生活的顶流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不断交错。
她思索了一下，回复道：“好的，裴先生。请您将详细的会议资料发我邮箱，再准备一份顾夜先生近年来所有音乐作品的版权明细。具体会面时间，我会通过助理发到您邮箱。”
——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来应对那个十年不曾见过，却时时刻刻在她生活中“出现”的人。
今天的第二章发布之前重新做了修改，抱歉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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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刻在时光里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