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房门关上了。
像是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客厅里所有躁动不安、难以置信的空气，都隔绝在了刘里这一边。
他维持着僵立的姿势，在原地站了足足一分钟，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慢吞吞地挪回沙发，“瘫”成了一个人形抱枕。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小人A（震惊崩溃版）：“他暗恋你！顾言！暗恋你！五年！兄弟，你清醒一点！这不对劲！”
小人B（理性分析版）：“哪里不对劲？你帅得人神共愤，性格阳光开朗，被人暗恋不是理所当然？虽然……暗恋者是顾言这点确实有点惊悚……”
小人A：“这是惊悚吗？这是核爆级别好吗！以后怎么相处？啊？你告诉我！还能不能一起快乐地打游戏了？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吃他做的饭了？”
小人B：“……他做饭是挺好吃的。”
小人A：“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单纯了！那个文件夹！五年！他是不是连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都拍下来了？！”
刘里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不会吧……顾言应该没那么变态……吧？
可那个《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珍藏版）》的骚操作，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顾言“正经人”的认知。
他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顾言的房门，以及那台此刻仿佛散发着诱人又危险气息的笔记本电脑。
刚才情急之下合上了，顾言会不会起疑？他会不会现在就在房间里，打开电脑，发现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已经暴露？
一想到顾言可能露出的惊慌、羞耻、或者……受伤的表情，刘里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有点闷闷的难受。
他并不觉得恶心，也没有被冒犯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荒诞感，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厘清的，微妙的责任感。
顾言那样一个人，把最隐秘、最柔软的心事藏了五年，却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裸地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第五年，还是不敢说。”
刘里停下脚步，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顾言的“不敢”，里面包含了多少犹豫、怯懦和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忽然想起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
他随口说想吃某家店的生煎，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就会出现还冒着热气的同款。
他玩游戏到半夜喊饿，顾言虽然会冷着脸说他作息不规律，但总会起身去给他煮碗面，还会卧个溏心蛋。
他每次直播搞怪或者更新沙雕视频，顾言的账号永远是第一批点赞的人，虽然从不留言。
……
以前他觉得，这是兄弟义气，是室友友爱。现在再回想起来，每一件琐碎的小事，似乎都被那“五年”的滤镜镀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泽。
原来所有的“顺手”和“刚好”，都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温柔。
“完了……”刘里再次瘫回沙发，用抱枕捂住脸，发出一声哀嚎，“这下真完了……”
他好像……没办法再用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对待顾言了。
时间在纠结中一点点流逝。夜深了，客厅的灯还亮着。刘里维持着“躺尸”的姿势，眼睛瞪得像铜铃，毫无睡意。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里，顾言偶尔走动，以及去浴室洗漱的细微声响。每一声响动，都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此刻异常敏感的神经。
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二点……
刘里终于认命地爬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进行一场“烙饼”式睡眠。他轻手轻脚地走向浴室，打算刷个牙。
经过顾言门口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一下，耳朵不自觉地贴近了门板，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似乎已经睡下了。
刘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失落。他刚直起身，准备离开——
“咔。”
面前的房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
顾言穿着深蓝色的丝质睡衣，头发微湿，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站在门口。他似乎也没料到刘里就站在门外，清冷的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错愕。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刘里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上未干的水珠，能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款（还是他强行安利给顾言的）但味道似乎格外清冽的沐浴露香气。
刘里的心脏“咚”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击，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开始疯狂擂鼓。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脸颊和耳朵瞬间爆红！
“我……我路过！去刷牙！”他几乎是弹射起步般向后跳开一步，声音干巴巴地解释，眼神飘忽，根本不敢与顾言对视。
顾言的目光在他通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写满“心虚”的脸上，眸色深了深，但语气依旧平淡：“嗯。”
他侧身从刘里身边走过，似乎是去厨房倒水。
刘里僵在原地，直到顾言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才猛地喘过气来，捂着还在砰砰狂跳的胸口，冲进浴室，“砰”地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浴室门，刘里看着镜子里那个面红耳赤、眼神慌乱的自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刘里啊刘里，你平时那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沙雕气势呢？怎么关键时刻怂得像只被吓破胆的鹌鹑！
就你这表现，顾言要是看不出来有问题，那他这五年真是白暗恋了！
而厨房里，顾言端着水杯，并没有立刻喝。他倚在流理台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明显过于用力的刷牙声，指尖轻轻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丝了然而又晦涩难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