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年来,开春时节乍暖还寒,溪亭就病倒了,病来得又急又凶。
太医诊脉后说得委婉:"侧福晋先天不足,这病根若要除尽...难。"
胤禛每日都要来看看溪亭,安宜作为福晋也是日日来瞧,想着溪亭能早日好起来,便和胤禛商量找个府里的格格去照顾溪亭。思来想去的,钮祜禄氏和耿氏都得照顾小孩子便就让宋氏格格去照顾着。
说起这宋氏,闺名叫良仪。入府是最早,可惜家世不显样貌也没有李氏出众,在王府向来存在感不高。要说她也是个命苦的,生育了两个小格格,可惜都是刚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她的第一个女儿比溪亭还大些,是府里第一个孩子。如今宋氏也是暮春之年的人了,这两年更是少与府里的人走动了。
这日溪亭醒来,就见宋氏坐在床边绣帕子,针脚细密如春蚕吐丝。
“您醒了?”宋氏忙扶她起身,“可要用水?”
就着她的手饮了半盏蜜水,溪亭忽然落泪:“想起小时候生病,娘亲也是这样守着我...”
宋氏轻拍她的背:"想家是常事,不丢人。"
溪亭擦了泪,宋氏抚了抚溪亭的头发。
听说溪亭醒了,胤禛处理了要务后便径直赶来。进屋时宋氏正在喂药,见他来了,立即会意地退下。
胤禛站在门边,晨光在他朝服上投下淡淡金辉。溪亭靠在枕上,苍白的脸上绽开笑意,朝他伸出手来。
他快步上前握住那只微凉的手,在榻边坐下:“总算好些了。”指尖轻抚过她消瘦的脸颊,“这几日让人好生担心。”
溪亭将脸埋在他掌心,声音还有些虚弱:“让爷挂心了……”
“那夜你发着高热,攥着我的衣袖喊娘亲。”他替她拢了拢鬓发,“真叫人放心不下。”
她仰起脸,这才看清他眼下的青影,心头一紧:“以后再不会这样病了。”
他低头与她额首相贴,四目相对,盈盈笑起来。
七月份到了,十三爷递了帖子,原来是十三爷的福晋又有了身孕。
十三爷与四爷向来交好,自然是免不了上府恭贺一番,安宜告了病,胤禛便带着溪亭去了。兆佳氏已经显怀了,肚子圆圆的,大家都说这胎一定是个女儿,十三爷也觉得生个女儿好。
男人们在前桌喝酒,妇人们就在后桌聊些家长里短。宴席上妇人们围着溪亭打趣,问的都是闺房私语。她绞着帕子满脸通红,幸得兆佳氏解围:“你们莫要欺负老实人。”说着拉过溪亭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腹上,“摸摸我这胎,保你明年也当娘。”
溪亭觉得神奇的很,真有个小娃娃在兆佳氏的肚子里?原来当额娘是这样的啊……
“福晋说笑了,那溪亭就借借福晋的福气!”
宴会散后,溪亭和胤禛乘着马车一同离去。
胤禛喝了酒脸红红的,却还是端正的坐着,溪亭看了却觉得滑稽的很。
“与她们相处的还好吧,没受委屈吧?”
胤禛虽然喝了酒却还是关心她有没有受委屈,溪亭一下子心里暖暖的。
“兆佳福晋人很好,今晚上我们聊的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
“她们总是打趣我,该给府里添丁了……”
“哦?”
胤禛抓住溪亭的手,凑近了她的脸,眸子深情的凝望着她,
“那你呢?”
溪亭只觉得鼻息间萦绕的酒气,让他心跳加速,对上那双眸子,她更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车帘晃动间,她在他深情的注视里轻轻点头。
胤禛更进一步的靠近她,吻上了她的唇,溪亭闭上了眼睛,感受他一点一点的在自己的唇齿间晃动,她能感受到他的热烈,她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马车停下来,溪亭才回过神,推开了胤禛,胤禛一愣,才明白了她的害羞。胤禛走下马车,溪亭也跟着出来,胤禛直接抱起她,一步步的向她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早就烧好了溪亭最喜欢的昙花香,胤禛把她放在床上,四目相对,他再次吻上了溪亭,这次好像更热烈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已经都在地上了……
到了十月里,溪亭最近睡得比往常多些了。
但是她本身也睡得多,所以大家也没注意些什么,身下见了些红,可她偏又月信不稳,只当做是来了月事,直到那日突然就觉得腹痛难忍,宣了太医才知道,原来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想来该是那日……
胤禛闻讯赶来时,她正抚着小腹发呆。
“可是不舒服?”他急问。
她摇头,眼角有泪:“是太欢喜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兆佳氏生下个女儿。待到兆佳氏一出了月子,溪亭便赶忙去看她们娘俩。彼时溪亭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这胎她怀的辛苦,初初因为身子弱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养胎,养好了肚子却比平常的孕妇大些,怎奈她本身便瘦弱些,才五个月走起路来已经吃力些了。可嬷嬷说溪亭是头胎,肚子大些也正常,溪亭这些安心些。
若说抱小孩子,府里两个小阿哥小的时候她还是抱过的,可是也都是已经过周岁的孩子了,抱刚出生的月孩到还是头一回,溪亭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只见她睡得安静像瓷娃娃一样好看。看了一会,兆佳氏便让奶娘将孩子抱下去了,主要还是怕累着溪亭。两人便寒暄起来,
“你这肚子确实比常人大些,我在你这个月份的时候,可比你小一圈呢,可真是辛苦你了”。
“倒也不打紧,左右王爷已经不让我管府里的事了,只管肚子里这个到还是轻松些”。
“你可是个有福气的,哪像我啊怀着肚子里的,看着牙牙学语的,也得管着这府里的许多事!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啊我这心里堵的很!”
兆佳氏忽然握住她的手,眼底漾着真诚的笑意:"你我投缘,不如让你做这孩子的干娘?"
溪亭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怀中安睡的婴孩。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软软的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她的衣襟。这小小的触碰让她心头一暖,想起自己腹中正在孕育的生命。
“姐姐此话当真?”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几分不敢置信。
“自然是真的。”兆佳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深宅大院里,能说得上话的本就不多。与你相处,总觉得格外投缘。”
溪亭将孩子往怀里又拢了拢,眼角微微湿润:“能得姐姐这般信任,是溪亭的福分。”她低头轻触婴孩的额头,许下郑重的承诺,“我定会待这孩子如亲生一般。”
屋外飘起细雪,屋内却暖意融融。两个年轻母亲相视而笑,悄然结下一段难得的情谊。
夜阑人静,胤禛执卷读《诗经》,溪亭倚在他身旁打盹。
“‘象服是宜’...”他轻抚她隆起的腹部,“十三弟的女儿,取名‘是宜’可好?”
她迷糊应道:“有什么讲究?”
“愿她事事合宜,顺遂无忧。”他将手覆在她肚皮上,“待我们孩儿出世,定要取个更好的名字。”
窗外飘起细雪,她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烛芯爆了个灯花,他小心护住她的睡颜,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期盼过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