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澜当即站出来,“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何苦这样搓磨人呢?”
方先生闻声看过来,从上到下扫过一眼,见木澜衣衫寻常,从鼻子里喷一口气,道:“阁下是谁?我管教我自己的员工与阁下何干?再说这里是库房,客人不请自来不合适吧。”
阿竹也走过来,面带歉意道:“公子,请去前厅等候吧。”
“确实不合适,”木澜折扇一摇,把人隔开,“可惜我不是客人。”
方先生皱眉:“那你是谁?”
木澜咳嗽一声,青鸟认命从袖袍里掏出一张聘任契书,她笑吟吟道:“不才正是这间铺子的新掌柜。”
阿竹闻言立刻恭谨起来,方先生比较谨慎,凑过来仔细端详契书,东家那栏上赫然盖着林家的家印,保人则上书一道簪花小楷——林令闻。
旁人不知道这林令闻是谁,方先生作为商铺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内情,正是林二小姐的字,因着小姐名讳不便透漏,在外她都是用自己的字。
再次抬头打量木澜,面上谦卑了许多,能拉林二小姐做保人,这人必定不简单。
方先生挤开阿竹,笑道:“怪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新掌柜大驾光临,敝店蓬荜生辉!”
好一招本末倒置。这话好似他是主人,掌柜是客。
几个屁股生根的伙计也舍得站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欢迎着。
木澜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何故前倨后恭?若是打了招呼再来,岂不是错过先生变脸的绝技了么。”
众人脸色当即变了。
木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听说过新官上任三把火,哪有下属给新官下马威的道理。她要是被杀了威风,以后如何管事?
昨日她已经调查了这些人的底细,说起来还要怪那个赌钱跑路的前辈了。
前辈早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后来染上赌瘾,店里经营不善不说,还是个爱拉帮结派的。自从当上掌柜,就开始往店里塞人,只要是跟自己八杆子打得着关系的,不管有无才干,统统塞进来吃空饷,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型代表。
但显然,这种安排是要出大问题的。活全压在几个人身上,能者过劳,庸者清闲。有才能的人不受着,直接走人。前辈反而开心,又空出一个位子,可以继续塞人了。
所以此时店里的牛鬼蛇神,大多都是那位前辈的遗老遗少。
木澜深恨前人造孽,素未谋面,还给自己留这么多遗产!
她来之前觉得可能有夸张的地方,来后发现其实是有过之无不及,已经烂透了。
对于这种破铜烂铁组成的乌合之众,木澜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全换了,但此时,木澜也碰上林惊风的窘境。
即无人可用。
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把人全换了,且不说招不招得到新人,肯定不熟悉业务。
只能杀鸡儆猴,逐个击破了。
所谓枪打出头鸟,抓人抓典型。鉴于这位方先生完美符合这两点,就决定让你来当那只肥鸡了!
木澜行至账台,抽起一本账簿,翻了翻,道:“方先生是账房先生出身,想必对记账很有心得吧?”
方先生琢磨不透她的意思,但记账是他的强项,昂头道:“当然。”
木澜掂了掂账本,咬字很重:“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方先生面色微滞,又若无其事地笑开:“新掌柜上任,查账是大事。方某的忠心可是一字不漏写进了账簿里,就怕斗大的字,您看不见呐。”
这个时代读过书的少之又少,认字的也不多,更遑论记账查账。木澜年纪过轻,难免遭遇轻视。
她没再多费口舌,而是重新拿一张白纸,捻起桌上的一根细毫,开始验算。
账簿如木澜所猜测的一样,是单式记账法,只记录收付,一笔一笔清查起来很麻烦。
木澜重新清理各项开支,罗列增减两项,用现有剩银反推查账。
一炷香后,木澜从账台起身,迎着面色各异的众人,道:“上月本店收支记录都很仔细,如实上报东家六成,各项开支明码实价很是严谨。方先生辛苦了。”
方先生闻言好似心中石头落了地,周围人都盯着,勉强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木澜也笑了,抽起桌上墨渍未干的纸,吹了一口,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为何我罗列出各项成本损耗,依然有至少五十两银子不见踪影吗?”
方先生面色煞白,猛然站起,没想到被木澜查了出来。
木澜缓步走下来,慢条斯理道:“那五十两去哪儿了,还是你做了空账?”
阿竹一脸震惊,其他几个和方先生坐在一起的伙计更震惊,立马让开,那谴责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他:居然背着我们捞钱?
方先生此刻只能强装镇定,横竖不承认:“你……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你有什么证据?”
木澜扬扬手里的纸,道:“证据一清二楚,你只消说这个数字对与不对吧。或者,要我一笔一笔念给你听么?”
伙计怕引火烧身,赶紧离远了。
方先生更为恼怒:“胡言乱语,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对,你就是对我心存不满!”
自古以来,人事辞退就是门技术活,弄不好就成了夹带私货,心存怨恨。木澜确实有辞退方先生的动机,但她绝不会如此不讲道理,得切实找出问题。
木澜懒得跟他辩,道:“方先生为布庄鞠躬尽瘁多年,我一介新人上任,贸然辞退确实不妥。”
众人见她态度又软下来,正不明所以,方先生也生出些侥幸之心,以为她初来乍到,怕得罪人。
木澜却道:“阿竹,去请东家定夺。”
木澜才不会当这个恶人。
林惊风掀帘而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派景象:木澜独坐账台,方先生和余下众人皆面露不安。
阿竹端茶过来,喊了一声:“东家请。”
又快步到木澜身边,耳语道:“来时我便跟东家讲过一遍了。”
木澜赞许地看他一眼,她本以为林惊风会让人传话了事,没想到他亲自过来,身后还跟着阿贵。
众人起身行礼,木澜道:“劳东家走一趟,这位是方先生,请东家决断。”
林惊风抬眼看向方先生,“你怎么说?”
方先生面色灰白,哀哀道了一声:“……东家。”
那账簿上的问题白纸黑字,想赖也赖不掉,承认与否也只不过再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想到这些,方先生又转变策略,急切道:“是我一时糊涂,我财迷心窍。东家,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家里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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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惊风骤然打断:“不关我的事。”
又道:“你犯错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
方先生哆嗦了下嘴唇,不再多言。
林惊风对此并未施舍一个眼神,而是径直走向木澜,询问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这么快的时间查清楚账簿的?”
木澜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手里的纸递出去。
林惊风接过,却看得皱眉。
木澜面色也凝重起来,凑上去,才反应过来自己图方便,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而非繁体字,不怪他看不懂。
于是用手指着,解释道:“是记账方式不一样,我把它们重新排列一遍,单独设置增方和减方,会更清晰明了。”
林惊风也取出一张空白纸,按照木澜的方式计算起来。
他是商人出身,学起来很快,木澜只需稍作讲解,他便能融会贯通。
一张纸写满,林惊风方才抬头,惊叹道:“确实是个好办法。”
木澜笑了笑,小声对他说:“我说过信我吧。”
林惊风也笑了,他问:“这办法你从哪学到的?”
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小时候木澜家里的医馆忙时,她就帮着记账,用的就是单式,后来账目出问题不好查,木澜的母亲就教她用复式。
没想到也会有用上的一天。
木澜面上依然笑着:“家里人教的。”
林惊风看着她这张笑脸,忍不住问道:“阿贵不是说你没有家人么?”
死阿贵,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木澜用脚想也知道,一定是含笑告诉阿贵,阿贵再告诉面前的人。
“大公子说笑了,人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家人。”木澜随口道。
反正她已经证明自己的价值,林惊风应该不会为难她。
果然,林惊风只当她又在胡说八道。话锋一转,指着她先前写下的数字,问道:“这是什么?”
木澜睁着眼睛乱说:“鬼画符。”
林惊风措不及防被噎住一瞬,随后咳嗽了几声,阿贵忙递茶水,他却抬手避开,喘匀气,笑道:“我总算知道溪风为什么要把你留下了。”
木澜倒是来了兴趣,问道:“为什么?”
林惊风摆摆手,不愿再说。
离开时,顺带把一脸死相的方先生也拖走了。
店内其余人看得惊心动魄,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就是自己。
木澜眼看目的达到,高声道:“诸位可看清了,胆敢以公谋私,为难下属,方先生就是下场。”
有几个伙计的脸都白了,木澜看在眼里,缓了语气:“我也知道像方先生这类只是个例,大家不用害怕,相信各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能各司其职,共同为了布庄努力奋斗。”
底下声音稀稀拉拉地应着,木澜侧侧耳朵,“听不见。”
“……是!”
这下终于有点精气神了。
见众人对她有了基本的敬意,木澜开始下一步打算。
账房先生被自己辞了,短时间自己可以先替着,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须得提拔个信得过的左膀右臂。
木澜左右看了看,阿竹身处打压之中,依然做事利落不抱怨,对事业的热情可见一斑。
就决定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