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是个不经人事的愣头青,但也知道小哥儿和汉子不同,至于怎么不同,他是不清楚的,小哥儿软嫩水灵,手心里包裹的也是软绵绵的一团,他觉得喉咙发干,像是渴极了一般,在黑暗的遮掩下无人能看见他深邃而幽远的神情。
随着江昭细微地动了一下,容笙便呼吸一滞,握着江昭的手紧了紧,抓得更牢了一些,声音婉转着,“你揉一揉吧……”
江昭:“……”
室内的温度在不断攀升,床帐遮掩住了全部春光,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容笙的脚无意识地勾起了一角帷帐,便溢出了一两声春.情。
“阿昭,你的手好暖啊……”容笙趴在江昭的肩膀上呼出热气,温热的鼻息全都喷洒在江昭的脖颈处,比轻巧令人瘙痒的羽毛还要撩人。
黏腻、潮湿、温热、情.欲……江昭浑身上下都红透了,由于隐忍肌肉鼓鼓囊囊得暴起,细细地盘旋着青筋,然而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江昭沉默片刻,强迫自己抽出了手指,翻身下床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的手指像是莹了一层晶亮的水渍,喉结更是一紧,赶忙洗干了净了,又用温水给容笙擦拭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硬生生地等收拾完了一切才跑到井边打水,冰凉的水直接浇在了自己身上,一连好几次才终于去除了内心的邪火。
暖烘烘的卧室是不敢再睡了,江昭就去了另一个房间将就一晚。
第二天一早,江昭又是早早地起床,把六钱银子放进了容笙的小荷包里给他当零用钱,然后和往常一样打水烧热,端着水盆去洗衣服再晾晒,等做完这一切容笙也醒了,水刚好烧热,可以直接用。
容笙还带着未清醒的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睁开,冲着江昭咧嘴一笑,“早啊,阿昭。”
江昭是不太敢和容笙对视的,怕一对上视线就不禁想到昨夜的旖旎,可他此刻就算是不看容笙也回忆起来了,软乎乎的身体、暖乎乎的手指,一切都是泛滥的。
“早……早啊……”江昭一个转身就拐进了厨房,“你先洗啊!”
容笙有些反应不过来,懵懵地看着江昭离开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去洗漱。
脸盆里放好了水,手伸进去一探水温刚刚好,容笙瘪了瘪嘴巴,用青盐漱了口,就着温水洗脸。
大灰忽然冲着篱笆外“汪汪汪”地叫了起来,陈小高朝着容笙挥手,“阿笙阿笙!开门,我娘让我给你们送些豆皮和莴苣来!”
“快进来。”容笙打开了篱笆门。
曹寡妇做的一手的好豆腐,豆腐软嫩还没有豆豉的腥味,十里八村的人都来她家买豆腐。
豆皮是豆浆凝结后压制成的有韧劲的薄皮,没有豆腐绵软,也没有干豆皮生硬,带着豆制品特有的乳白色,边缘泛着自然的褶皱,却不显粗糙,可以做豆皮蔬菜包,豆皮鸡蛋汤,豆皮卷肉。
大灰认识陈小高,叫唤了两声就不叫了,跟在他的脚边嗅来嗅去,吓得陈小高一个劲儿地躲,都躲到容笙的身后去,“呀!坏狗狗!走开走开。”
容笙揪着大灰的后脖颈把他拎到了大黑身边,指了指它的鼻子命令道:“你不许过来噢!”
“啊呜——”大灰蔫蔫地垂下了脑袋。
陈小高见大灰真的不会过来才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松了一口气,对容笙道:“我待会儿要去赶鸭子,再去河里摸小鱼,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好啊!”容笙要留陈小高吃早饭,但他已经吃过了只好作罢,就说待会儿吃完了饭去找他。
容笙去摸了摸鸡窝,摸出了两颗鸡蛋,又把豆皮的事告诉了江昭,让人家等着也不好的,于是草草地喝了两口稀粥就要出门。
“你慢些,把菜馍馍也带上。”江昭也顾不上羞不羞了,拉住了着急忙慌的容笙,往他怀里揣了两个馍馍,像个孩子要出远门的老母亲一样不停地叮嘱着,“你不要下水了,不要去深沟里,也不要脱离人群了。”
容笙都迫不及待要走了,“哎呀,就是我之前去的那条河,可干净了。”
“干净也不行,水凉。就在岸边撒撒渔网就好了,知不知道?”江昭念念叨叨着。
“知道啦知道啦!”容笙带上了竹凳、竹篓、竹竿、渔网、网兜、赶着两只大白鹅就去叫上陈小高一起。
“你怎么看着不大高兴啊?”容笙问道。
陈小高满脸愤愤不平,跟有人欠了他钱一样,“还不是张家婶子来买豆腐,明明是她自己把豆腐给摔了非要说我娘卖给她烂豆腐,在那儿吵得不依不饶的,我娘生生地赔了她两块鲜豆腐才肯罢休。”
“张婶子他老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听朵儿说她还拿了她家的两颗青菜呢,差点儿被顾嫂子用扫把打出去。”容笙也不喜欢纪桂香,不仅仅是一开始她老是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还是因为总是喜欢占便宜。
“真是讨厌。”陈小高不想继续说了,看着容笙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你的工具还挺齐全的。”
“对呀,都是我家阿昭给我编的,他的手可巧啦!”容笙高高地扬着脖子,满脸的骄傲。
陈小高瞧容笙满脸笑意的模样,哪里还有刚到他家木木呆呆的样子啊,活灵活现得不行,都也不禁被感染了笑容。
大白鹅从买回来就没有下过水,雪白的毛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江昭早上忙碌得没空管它们,容笙也不懂,现在一瞧见水就扑腾扑腾地扎了进去,一身羽毛浸了水又抖落了几下洗得水亮亮的。
这处水草多,鸭子和大白鹅扑棱着翅膀吃水草吃鱼虾,容笙把渔网撒进了河水里,拉出的绳子绑在一旁的树桩上。
陈小高没那么多的渔具,撸起了自己的裤脚就下了水,回头一瞧容笙正坐在岸边编麦秆,疑道:“你不下来吗?”
容笙摇了摇头,“阿昭不让我下水。”
“摸小鱼小虾多有意思啊,不必事事都听男人的话,他们的话又不是圣旨,而且他在田里种地,有树挡着又看不见你。”陈小高不满嫁人了就要听汉子的话,弄得他们这些姑娘哥儿们的都没有自主权了一样。
容笙被陈小高说得有些心动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脱掉鞋子撸起了裤脚踩进水里。
河水凉凉的,没过了膝盖,踩在里头的一瞬间还冷得一个激灵,不过一会儿就适应了,容笙拿着小网兜,往里头放了点馍馍屑吸引小鱼小虾过来。
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有在洗衣服的也有和他们一样来水里捞小鱼小虾的。
有婶子道:“好几日不见阿笙了,养得越发好了,小脸儿都圆润了起来。”
容笙刚来浮玉村的时候瘦得跟小竹竿一样,一双眼睛大大的在一张小脸儿上显得有些夸张,身上的衣服都挂不住,哪像现在这样气色红润有光泽,圆圆的杏眼衬得明亮又漂亮,皮肤也是越发的粉雕玉琢了,像个瓷娃娃一样漂亮,有着与整个浮玉村都格格不入的美貌,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赵梅兰笑着,“阿笙本来就长得好,现在脸颊粉嫩嫩的,跟画里的小仙子一样,看来阿昭是会疼媳妇儿的。”
身边蹲着纪桂香的小女儿张小翠,瞥了容笙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容笙喜欢别人夸赞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甜甜道:“婶子也是呀,瞧着越来越年轻了,这身水绿色的衣裳真好看,衬你的肤色呢。”
旁人夸容笙,容笙也嘴甜在夸他们,夸得大家脸上都是笑嘻嘻的,一阵欢声笑语。
一条长长的泥鳅从腿边游过,留下了冰冰凉凉的触感,一下子就吸引了容笙的注意力,比他以往抓到的都要肥,挥舞着网兜去捞它,可是一连几次都捞不到,也开始有点着急了。
水底的石头上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容笙不留神就踩在了上面,顿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栽进了水里,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脚下实在是太滑了,水花扑打的四处飞溅都没能爬得起来,身旁的小哥儿吓着了,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捞了上来拖到了岸边,容笙嘴里喝了好几口河水,趴在岸边不停地咳嗽着,脸色都煞白了,满脸的惊惧和恐惧。
水没顶的那一刻脑海中涌现出了大团大团的红色,充斥着血腥味,恐惧和窒息感席卷而来,一张纸狰狞的脸浮现在眼前,比溺水还要可怕。
容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这些画面是从何处来的,头痛到好像要从中间炸裂开来,他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脑袋,要把这些可怕的画面赶出去。
大家都没有见过这样跟疯了似的容笙,陈小高抓住了容笙的手不让他伤害自己,“阿笙阿笙,没事吧!阿笙!”
可是现在的容笙已经听不清声音了,耳边尽是兵戎相向的刺耳声、捅破皮肉的嘶吼声,声声入耳,刺痛着耳膜。
陈小高拉不住发疯的容笙,婶子们也不敢轻易靠近,赵梅兰扯着嗓子喊,“快去找阿昭啊!他家夫郎发癔症了!”
江昭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容笙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头发散乱黏在脸颊上,双手被发带绑在了身后,嘴巴微微张着,胸膛在小幅度地起伏,半个时辰前还鲜活的小少年现在却双眼空洞了无生息地躺在那儿。
看得江昭的心猛烈地抽痛着,双目赤红着上前一步就把脆弱无助的容笙圈在了怀里,轻轻地怕打着他的脸颊,“笙笙,笙笙。”
容笙在迷蒙之际看见了江昭的脸,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定,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下一刻就眼睛一闭彻底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