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口味……”周清宵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带来的钝痛,唇角牵起的弧度里盛满了自嘲与彻悟。
他缓缓点头,目光在许如初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悄然无声的叹息。
“我明白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没有多余的纠缠,转身便迈步离去。
身影融入了浓稠的夜色,只剩衣角扫过晚风的轻响,渐远渐息。
许如初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呼出憋在胸口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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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与周清宵彻底说开后,许如初便再未与他有过任何沟通,所有关于棉花糖手术的安排,都通过李教授的助理传递。
她心里稍稍安定,此刻只剩下最后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让沈量搬走。
许如初趁着上班摸鱼的间隙,编辑了一条措辞冷静、条理清晰的信息发给沈量。
她明确表达了对他这段时间陪伴的感谢,却也直言希望他能在一周内搬走,让彼此的生活回到应有的轨道。
信息发出的瞬间,微信顶端便跳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那闪烁的字样持续了足足一两分钟,对方似乎在屏幕那头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有万千言语堵在指尖。
然而,预期的回复终究没有来。
屏幕渐渐沉寂,只剩她那条信息孤零零地悬着。
这让许如初莫名烦躁,像一团湿透的棉花,堵在胸口,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宁愿沈量立刻打电话过来质问,或是用玩笑话搪塞过去,也好过这种悬而未决的、令人心慌的留白。
她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自动变暗、锁屏。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是蒋度的消息,言简意赅:「A大的专家已到会议室,你过来主持一下。」
许如初立刻回复:「好的蒋总,马上到。」
她将手机塞进西装外套口袋,强迫自己将沈量未回复的对话框从脑海中清除,起身快步走向会议室。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椭圆会议桌旁已坐满了人,A大药学院的几位资深教授赫然在列,气氛严肃得让人不敢松懈。
许如初挂上职业化的微笑,从容地走向主位,目光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在场内扫了一圈。
那个惯常坐在角落、清瘦冷峻的身影,并未出现。
不知为何,心头莫名空了一拍,像是踩错台阶时的失重感,转瞬即逝,却格外清晰。
但她迅速收敛心神,流畅地主持会议开场,条理清晰地介绍项目背景。
反倒是蒋度,在会议间隙凑过来低声解释,“周教授临时请假了,好像是生病住院了,这几天应该都不会来。”
住院?
许如初握着激光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红色光点在 PPT上轻微晃动。
短暂愣神后,她用更清亮的话音接过一位教授的提问,将话题引向关键数据,仿佛刚才的停滞只是错觉。
“许博士果然名不虚传,恒翰有你这般人才,是我们的荣幸。”会议结束时,一位教授笑着称赞。
许如初谦逊地笑着回应。
只有她自己知道,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将那个不合时宜的担忧,死死摁在理智的牢笼里。
会议结束,与会专家陆续离场。
蒋度走在许如初身侧,语气带着赞许,“刚才表现不错,节奏把控得很好,几位教授私下都对你评价很高。”
“谢谢蒋总,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在这时,蒋度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经意的探询,”说起来……周教授这次病得突然,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许如初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节奏漏了一拍。
她维持着平稳的步速,没有看蒋度,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不清楚。我和周教授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他的私事我不太了解。”
蒋度侧过头,目光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审视虽快,却带着洞悉的锐利。
他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就在两人走到电梯口时,他仿佛才想起什么,用通知的口吻说道:“刚收到消息,周教授是胃出血,昨晚做了急诊手术。明天上午十点,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胃出血……手术……
许如初几乎能想象出那人躺在病床上,脸色会比平时更加苍白憔悴的模样,心头莫名一紧。
“蒋总,”她下意识地拒绝,找了个最正当的理由,“明天上午我约了市场部对接实验数据……”
“数据对接可以改期。”蒋度按下电梯下行键,语气不容置疑,“周教授是我们这个项目的核心技术顾问,他现在住院,于情于理,项目组都该表示关心。你作为主要对接人,在场是必要的。”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蒋度率先步入,转身看着她,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明天上午十点,公司楼下等你。别迟到。”
电梯下行时,狭小空间里的寂静几乎让许如初喘不过气。
她烦躁地解锁手机,试图用工作邮件转移注意力,却被屏幕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未接来电标识刺得眼皮一跳——母亲,未接来电(12)。
心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几乎要瞬间断裂。
她快步走出电梯,拐进空旷无人的消防楼梯间,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放大了她内心的窒闷。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颤地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母亲尖锐的嗓音穿透听筒,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许如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许如初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妈,我刚在开会,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开会?我看你是心里有鬼!”母亲根本不听解释,火力全开,“沈量刚才打电话给我,声音都带着委屈!说你让他搬出去?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人家沈量哪点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对你掏心掏肺的照顾,知根知底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摆什么清高架子!”
连珠炮似的指责砸得许如初耳膜嗡嗡作响,连日积压的委屈、烦躁,还有对沈量这种行为的不齿,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对!我就是让他搬出去!”她打断母亲的话,“那是我自己的家,我想让谁住、不想让谁住,还需要别人批准吗?沈量是好,但他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他,听不懂吗?我就是不喜欢!”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激起阵阵回响。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几秒后,是母亲更加气急败坏、带着难以置信的怒骂,“许如初你——!”
许如初没再给母亲继续输出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母亲刺耳的余音,但此刻的世界,终于暂时清静了。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台阶上,将脸埋进膝盖里。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叛逆、解脱和更深层次无助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许如初在冰冷的楼梯间台阶上坐了许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膝盖处沾了淡淡的灰尘。
她想到沈量这些年无微不至的照顾,热腾腾的饭菜,深夜里无声的陪伴,心口不是没有暖意,也不是没有愧疚。
但这点暖意,很快就被他那份步步紧逼、甚至不惜动用长辈施压所带来的窒息感彻底覆盖。
她像被困在温水里的青蛙,而沈量,正耐心地、固执地,一点点加热着这锅水,让她无处可逃。
留下,意味着默认和妥协,未来的纠缠只会变本加厉。让他搬走,似乎又会陷入无休止的拉锯和来自母亲的持续压力。
既然这个曾经的家,已经因为他的存在而让人喘不过气,那么,离开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她自己?
想罢,心头那团缠绕已久的乱麻,似乎被利刃斩开一道缝隙,透进些许决绝的光。
许如初当即行动起来,在公司附近寻了一家评价尚可的商务酒店。
办理入住时,前台小姐职业化的微笑和走廊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她将手提包随意丢在靠窗的沙发上,整个人陷进略显僵硬的床垫里。没有沈量提前准备好的宵夜,没有棉花糖摇着尾巴凑上来蹭裤腿,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这份突如其来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寂静,起初带着些许不安,但很快便被一种久违的、能掌控自己空间的自由感所取代。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手机屏幕开始频繁亮起,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沈量的名字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固执地一次又一次跳出来。未接来电的提示数字不断攀升,微信消息的红色数字也迅速累积。
「初初,你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到消息回我一下。」
「接电话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回我一句,哪怕一个字也行。」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你几点能回来?」
……
消息从最初的焦急询问,逐渐染上浓浓的担忧,最后甚至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控诉与委屈。
许如初拿起手机,默默调成了静音,将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
她拉高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强迫自己闭上眼,隔绝这一切纷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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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