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食后,为了给他们小年轻腾出空来多相处相处,林夫人特意命林仲陪同江芜去逛逛今日的市集,买些京香楼的糕点来配茶。
秦雪梅瞧着自己的女儿被晾在一旁,心中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扯了扯江应中的衣袖,眼神中带着哀求。
江应中刚想拒绝,江芜却率先他一步转过头来看向江柔,“姐姐在家也无事,不如与我们同去?”
“听闻今日远景街上新来了个戏班子,杂耍演的相当不错。”
江芜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江柔起了疑心,她不信江芜不知她的亲事,可江芜现在这番做派又令她费解。
“人多热闹。”秦雪梅赶忙接话,“柔儿,朝朝身子刚好,你好生照应着。”
“欸。”江柔立马应下,冲几人福了福身,便假装亲昵挽上江芜的手臂。
眼瞧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江应中剜了秦雪梅一眼,随即便对林太傅与林夫人继续笑脸相迎。
林夫人毕竟是一家主母,见惯了这勾心斗角的事儿,方才秦雪梅插话让她心中十分不爽利,颜色也沉着。
对上秦雪梅的目光时,林夫人冷笑了一声,“秦姨娘好大的话语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江府的当家主母呢。”
江应中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立刻吩咐道,“雪梅,你去喂孩子吧,还没出月子就好生歇息,不用过来了。”
秦雪梅一愣,若是从前没有生子之前江应中是这个态度,她也不会觉得什么。可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她生了儿子,江应中依旧没有想让她做主母的想法,反而如此嫌弃她。
见秦雪梅原地不动,江应中索性招呼了一旁了婢女来,“扶秦姨娘回去。”
婢女应声,扶着秦雪梅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厅堂。
出了正院,江柔便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江芜的胳膊,与她隔出一小段距离。
林仲与她们交谈着,还未出府,迎春便追了过来。她冲几人行了一礼,随后便微微皱起眉头,“小姐,药还没吃呢,这就快成亲了,可不能拖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
“是是。”林仲点头,“朝朝妹妹先去用药吧,身子要紧。”
江芜一脸歉意的冲两人笑笑,“真是对不住,姐姐先替我陪同林家阿兄逛一逛吧,若是赶得上,我一会儿再去寻你们。”
她这一出正好顺了江柔的心意,她正愁没机会与林仲单独待着,现下便来了机会。她假意嘱咐了江芜两句,便随着林仲出了江府的大门。
迎春搀扶着江芜往梧桐苑走,她不解的问,“小姐明明不喜欢林郎君,为何要应下这门亲事,祁大人在狱中……也是为了不拖累小姐。”
她欲言又止,“祁大人定是思念小姐的,方才叶郎君还来过,说是乐少卿的画像师丹青妙手,画人画的极好,小姐无法探望,他也怕留下遗憾,便想请小姐找画像师画一幅画,留着以后做个念想。”
“叶郎君,何时来的?”江芜顿住脚步,眉头紧蹙问道。
“方才小姐在席间时来的。”
江芜似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迎春,不回梧桐苑了,去一趟食味斋。”
食味斋中,乐辰要了两份樱桃味的酥山来吃,他刚吃第一口时,江芜便来了。
“乐少卿。”江芜福身行礼,“听闻大理寺的画像师丹青妙手,故,小女子想求乐少卿帮个忙。”
乐辰像是早就知道江芜来要说什么,他没应声,而是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为了祁鹤卿,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
她刚坐下,那份樱桃酥山便被乐辰推到了她的面前,“江二小姐尝尝,味道还不错。”
见江芜不动,他叹了口气,“是祁大人托我为你点的,他怕你忧心如焚,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才借这个由头叫我带你吃点东西。”
听到祁鹤卿的名讳,江芜心中恻隐,她看着微微融化的酥山,神色复杂,“所以,画师是假的。”
“是真的。”乐辰吃了一口酥山,“若江二小姐真想画像,我便叫他来。”
“若不是画我呢?”江芜紧盯着乐辰。
乐辰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江二小姐是何意?”
“字面之意。”
诏狱。
外头阳光明媚,里面却阴冷潮湿,祁鹤卿坐在铺满干草的席子上,背靠着脱皮的墙壁,抬头望着那一方能看见光的小窗。
他从未想过,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有朝一日竟然会将他自己关进来。
刚进来时,他整日浑浑噩噩的,直到这几日才沉静下来,江芜托人送口信说是何秋芳已安葬好,叫他不必担心。
送口信的人前脚刚走,江应中后脚便来了。祁鹤卿不用猜便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江芜的生活,所以在江应中开口之前便说了退亲一事。
江应中欢喜着答应,说他懂事又说他与江芜实在无缘,转头就拿着婚书离开了诏狱,也难为他,为了自己的青云路如此惦记这门亲事。
望着他的背影,祁鹤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想,江芜那么聪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受欺负,反而是跟着他受到的危险才更多,何秋芳就是个例子。
祁鹤卿不知自己惹恼了谁,竟然致何秋芳于死地,但他知道若是江芜留在他身边,便会多一分危险。
他不想放弃江芜,但现下不能不放弃。
怕江芜心里难受,他特意托乐辰带江芜去食味斋吃些新鲜吃食,乐辰虽然与他像冤家对头,却也一直在帮他找证据。
只是帝王之心一旦起疑便一发不可收拾。最可怕的是,他们着了道,但不知是着了谁的道。
他们是太子的人,而原本最有嫌疑的禹王竟然被牵扯进来,同样关在这诏狱之中,那从中获利的那个人,便只有大殿下庆王了,只不过现在一时找不到证据辩解。
好在圣上为了不寒将士们的心,暂时不处置他们,就这么关着,从白日到黑夜再到白日,浑浑噩噩的一天又一天。
祁鹤卿不止一次在梦中梦见江芜被人追杀死在自己面前,每每被惊醒,他便大口的喘着粗气,捂着心口看向铁窗外。
他想,他必须出去,失去何秋芳是猝不及防的,他来不及准备和应对,但是,他不能再失去江芜。
江芜是在回府时撞见的江柔和林仲,两人亲热的很,双手紧握着彼此,见江芜过来,才惊慌失措的松开。
“朝朝妹妹……你……你方才出去了?”林仲紧张的问道。
江芜点了点头,像是没看到方才那一幕一般笑着,“是啊,姐姐和林家阿兄走的太快,我没赶上,想着你们说不准快回来了,我便也往回赶,这不恰巧遇见了,也是缘分不是。”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干净清澈,林仲一下子被吸引住。
他曾经与贺临之同是京城中的纨绔,时常结伴出入青楼喝花酒,所以自然也听贺临之提起过江芜。
贺临之说,江芜是个娇弱的美人儿,叫人忍不住想把她狠狠玩坏。现在看来,他说的也没错。
幸而贺临之已死,贺家破败,不然若是让他抱得美人归,林仲定会心生不悦。
一旁的江柔像是瞧出了什么似的,悄悄的拽了拽林仲的衣袖,林仲这才回神,笑着与她们姐妹二人一同进了江府的大门。
她们刚回来,管家便过来禀报,“二小姐,李家郎君与小姐来寻您,现下已等在梧桐苑。”
江芜点头,“好,我知道了。”
接着,她转头一脸歉意的冲两人笑笑,“林家阿兄与姐姐先行过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回到梧桐苑时,李常钰正抱着双臂焦急的等在院子里,相反,李常烨便安稳许多,他端坐在石凳上,等待着江芜。
见江芜出现在院子门口,他率先唤了一声,“朝朝。”
李常钰回头,连忙朝着江芜跑过去,“朝朝,我们前段时日去了洛城外祖家,今日刚回来便听说了你和祁大人的事情,这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江芜拍了拍她的手臂,领着她坐到了李常烨对面,“出了一些事情,子言被牵扯进了夺嫡之争,芳姨也不知被何人所暗杀,一时间天翻地覆,我也缓了许久。”
“我父亲与子言都怕他的事连累我,所以子言与我退了亲,父亲也为我重寻了一门亲事,今日两家正相看呢。”
见江芜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些,李常烨不禁有些心疼,他想去握江芜的手,又觉得太过唐突,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缩了回来。
“可是那林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是与贺临之齐名的浪荡纨绔,你若是嫁他,日后定不安生的!”李常钰越说越烦躁,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将茶杯摁在石桌上。
瓷器清脆易碎,那茶杯就这么在李常钰的手心碎成了两半。
“是啊朝朝,林仲不是嫁人的好人选。”李常烨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朝朝,若是你愿……我可以去跟家中说,我——”
“不必了常烨哥。”江芜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李常烨的话,她不傻,看得出李常烨的心意,也明白他的意思。
李常烨微微怔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李常钰也深深的叹了口气,“朝朝,有没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嗯,我方才也是想说,我可与家父一同为祁大人求情。”李常烨为自己找补着,他知道江芜心有所属,但看见她憔悴不堪时,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情意。
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往日自诩君子,如今却生出趁人之危这种卑劣的想法。
对于江芜,他爱而敬之,即便江芜不喜欢他,他也觉得只要江芜幸福安乐便好了。
只不过听闻江芜要嫁给纨绔子弟,他实在是忍不了,这才冒失了。
江芜冲着两人笑了笑,“我知你们担心我,但是这等事,李家不能参与,尤其是你,常烨哥。”
李常烨抬头,与她的眸子撞到一起,江芜语重心长的说道,“前些时日,李伯父便因漠北之事被圣上疑心过,若是此时再去为威武将军和禹王他们求情,那不更加坐实了通敌的头衔。”
“子言那边我会想办法,但是你们不要牵扯这件事,免得惹火上身,那幕后之人巴不得找出更多他们的同伙一同灭之。”
江芜顿了顿,继续说,“还有我的亲事,那日你们不必来,我自有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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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