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宫墙时,刘甸案头的竹简“啪”地合上。
徐庶的名字在“尚书台待选”栏里烙下一道印子,他望着窗外枝桠筛落的银斑,指节轻叩案几——三天前徐庶称病拒官的折子还压在砚台下,墨迹早干了,却像块烧红的炭,隔着纸仍烫得人手心发疼。
“传李孚。”他低唤一声,值夜的小黄门应声而去。
未及半炷香,李孚抱着个青布包裹进来,宽袖带起的风掀动案角的《齐民要术》抄本。
刘甸将抄本推过去:“把这个,连同房里那套粗布衣送过去。”
李孚抬眼时,见皇帝指尖正摩挲着抄本卷首“农为政本”四个隶字,墨迹未干,“附言写‘卿不必做汉臣,先做个种地的人’。”
李孚攥紧包裹,布角蹭过他腕间旧疤——那是当年在许都替百姓挡官差时留下的。“陛下,徐元直乃曹营旧臣,如此厚待……”他喉结动了动,没说完的话被刘甸轻笑打断:“你当他真病?不过是心门关着。”
刘甸起身走向书案后的地图,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冀州耕牛分布图上,“关着门的人,得递把开门的钥匙。”
三日后辰时,城南流民营外飘起薄雾。
花荣蹲在老槐树上,箭囊压得枝桠轻颤。
他望着田埂上那个青衫身影——徐庶正蹲在沟渠边,手里攥着根竹标,往泥里插得深浅有致,“雨水时节,渠深要过三寸,不然存不住水。”
围在他身边的老农们挤成黑鸦鸦一片,有个光脚小子踮脚去够竹标,被徐庶笑着拍开手:“先学看土色,黑土渗水慢,得加宽渠沿。”
花荣摸出腰间的狼毫笔,在羊皮纸上速记:“徐庶亲插标丈量,泥污过膝,不像作伪。”他翻身下树时,衣摆沾了满背晨露,马蹄声碎在营外土路上——那是回行宫复命的快马。
刘甸正在偏殿看新到的耕牛分配册,听见花荣的马蹄声,头也不抬:“如何?”
花荣单膝点地,羊皮纸“刷”地展开:“徐元直教了半宿节气歌,今早又带着挖渠。”他顿了顿,想起田埂上徐庶挽起的袖管,露出的腕骨上还沾着泥,“像换了个人。”
刘甸搁下笔,指腹抵着下巴——那道被他圈在“待选”栏的名字突然活了,从竹简里走出来,踩着泥水往他心里钻。
“明日调两千屯田户归他统管。”他对身边的李孚道,“授‘劝农参军’,无兵无权,只管一县稼穑。”
李孚的手指在腰间玉牌上掐出红印:“陛下!此人旧主未远,万一……”“真正想走的人,不会蹲在泥里教人种地。”刘甸截断他的话,目光扫过窗外正在抽芽的柳枝,“他要的不是官服,是个能使上力的地方。”
七日后深夜,杜袭抱着一摞带墨香的竹简冲进御书房时还喘着粗气。
刘甸正对着烛火补画北疆水利图,见他发梢沾着夜露,挑眉道:“慌什么?”
杜袭将最上面一卷摊开,墨迹未干的字漫着松烟香:“徐元直写了赋税改良策,可……”他指尖点着文末空白处,“没署名。”
刘甸凑近看,见策论里写着“按亩均赋,灾年折半”,正是前日李孚说的流民营老人们最愁的事。
“秦溪。”他唤来文书官,“把这三条抄去《归元政讯》,批注‘民间高士所献,利在十年’。”
秦溪刚应下,李孚又急了:“陛下!若他借此博名……”
“博名的人,早把名字写得比字还大。”刘甸抽出狼毫,在策论末尾画了朵极小的墨梅——那是他给匿名献策者的暗号,“他要的是,自己的点子能活在地里,不在竹简上。”
五日后卯时,徐庶的书童跌跌撞撞冲进流民营草屋时,徐庶正蹲在灶前添柴。
陶锅里煮着新收的青麦,香气混着灶烟往梁上窜。“先生!”书童举着卷《归元政讯》,“您看!”
徐庶擦了擦手,接过竹简,目光扫过“民间高士所献”那行字,又翻到内页——正是他昨夜写的赋税策,连“灾年折半”的改动都分毫不差。
他盯着竹简看了半日,直到日头爬上窗棂。
傍晚时分,花荣的暗桩看见草屋里飘出一缕细烟——徐庶在案前焚了三柱香,青灰落在写满“归诚书”的竹简上。
刘甸拿到《归诚书》时,正站在御花园的梅树下。
童飞捧着木匣站在一旁,匣里的竹简泛着新竹的青气。“试效三年,若不得民心,甘受斧钺。”他念完最后一句,抬头望见梅枝上未化的雪,“准了。”童飞欲言又止:“不授高位?”
“高位是顶金冠,压得人抬不起头。”刘甸折下一枝梅,花瓣落在竹简上,“他要的是能弯下腰的地方。”
三日后清晨,徐庶在流民营外接过刘甸赐的枣红马时,马背上还搭着一套农具。
随行的小黄门递过密信,封泥上盖着“归元”印。
徐庶拆信时,晨风吹得纸页簌簌响:“昔子房辅高祖,起于博浪沙之恨;今卿助寡人,何妨始于垄亩之间?”他望着信末的墨梅暗号,突然转身向北——乌巢方向的云被日头染成金红,他对着那片云郑重拜了一礼。
戴宗的飞鸽传书比徐庶的马蹄先到行宫。
刘甸捏着鸽腿上的绢帛,见上面写着“眼神已变,再无阴翳”,嘴角终于扬起。
系统提示的蓝光在眼前闪过的刹那,他正翻到河内的春耕奏报——徐庶率民修的“九曲引水渠”,竟灌了三千顷良田。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冯胜撞开殿门时,甲叶上还沾着血渍,怀里抱着卷染血的军报:“鲜卑轲比能,带八万骑破了雁门关,屠了三座城!”他的声音像被刀削过,“扬言要‘南下夺天子’。”
刘甸缓缓展开军报,血字刺得他瞳孔微缩。
殿外的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吹得北疆地图哗啦作响。
他望着地图上被红笔圈起的雁门关,指尖在“轲比能”三个字上按出凹痕。
“传诸将。”他的声音低得像滚过深潭的雷,“明日朝议。”
殿外的更鼓突然擂响,一声接一声,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嗡嗡作响。
刘甸望着北方天际连成一线的烽火,唇角勾起抹冷冽的笑——该让那些马背上的人知道,这天下,不是刀快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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