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灯光冷白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虞余和张警官站在停尸房的门口,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正站在冰冷的金属台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颤抖。
她的丈夫,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好像只是睡着了,但他再也不会醒来。
张警官很心疼陈七姐,她也是女人,和丈夫感情融洽,与心爱之人阴阳相隔的痛苦,谁都没办法分担。
凶手还没有抓到,但生活还要继续。张警官走上前去,脚步放得很轻,怕惊扰了受害者家属,“陈太太,节哀顺变“
虞余站在张警官身旁,低声说道:“太太,节哀顺变。”
女人没有回头,肩膀颤得更厉害了。
“我和他...一起很久了...,感情....也一直很好...,不敢相信,他...他真的走了。”她的声音沙哑,话断断续续的说出来。
张警官点了点头:“是的,太太。我们会找到凶手的。”
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转过身来。她的眼睛红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流下来。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们一直安分守己,从来没有和别人结仇,也只是普通人,他怎么遇上了这种事。”
张警官看着她,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但她还是轻声安慰道:“太太,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请相信,我们会尽全力查明真相,给他一个交代。”
女人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捂住脸,声音哽咽:“他答应过我...他说他会回来的...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张警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太太,您的丈夫不会冤死,我们会帮您的。你现在要坚强,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请振作点。”
女人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张警官。
“谢谢...”女人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痛苦。
张警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冷了。”
女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虞余和张警官走出了停尸房。
张警官陪着她慢慢走出医院,虞余跟在她们后面,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女人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依旧高照。
“这一切都不真实,我不敢相信,怕这只是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改变。”女人低声说道,声音微弱。
张警官愣住了,她想安慰女人,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陪着他吹风。
陈七姐站在人桥上,看着来往的车辆,悠悠说到,“我一个月前怀孕了,但是流产了。昨天我去医院复查后,去了墓地,没有回家。”
许是张警官的目光太过炙热,陈七姐侧头看向他,“你来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张警官慌忙转头,“抱歉,我...”
陈七姐打断了他,“没关系,怎么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关心,但还是要谢谢你,张警官。”
张警官正色道,“你为什么去墓地。”
陈七姐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处留出,划过脸颊,哽咽道,“昨天,是我孩子的生日。”
细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她失去了两个孩子和丈夫,却还这样的年轻。
张警官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拉住陈七姐的衣袖递给她纸巾,“抱歉...”
陈七姐甩开张警官的手,猛地抽回衣袖,眼里还含着泪水,“抱歉,我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
张警官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夫人没事吧?”
陈七姐摇了摇头,“没事,你还有事吗?我想一个人待着。”
张警官犹豫道,“他们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团聚呢?您不要想不开,这世上还要很多爱你的人。”
陈七姐还是摇头,“我不会做傻事,没事的话我要离开了。”
张警官问道,“您能告诉我您是在那家医院复查的吗?”
陈七姐回道,“人民医院。”
张警官,“没事了,您好好休息,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陈七姐转身要走,张警官才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出声问道,“您认识陈十三吗?他会是凶手吗?”
陈七姐猛地转头,对着虞余的背影,“他不可能是凶手。”
张警官指着旁边的咖啡店道,“看来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坐到里面慢慢讲?”
陈七姐,“可以,但是我只想和虞警官说。”
张警官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虞余,点点头,“好的。”
......
虞余把菜单推给陈七姐,“请问喝点什么?”
陈七姐没有接过,认真地看着瓶中的玫瑰,回道,“随便,我不挑。”
虞余点点头,“你好,两杯卡布奇诺,一杯加糖,谢谢。”
服务员“好的,稍等。”说罢,离开了。
虞余问道,“你和陈十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他不会说凶手。”
陈七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回道,“我和他曾经是家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偏爱长大的孩子总是有持无恐。别人渴求的,他可以轻易就可以得到,他犯不着去抢,也不屑于去抢。”
虞余:“你最近和陈十三有联系吗?”
陈七姐:“我们离开福利院后,没有在联系,一个月前因为家庭聚餐才有的联系方式,我不喜欢他,所有,没有联系。”
虞余:“你知道今天你的丈夫邀请他来家中吗?”
陈七姐:“不知道,我和他一周前分居了。”
虞余:“你不是说你们感情很好吗?”
陈七姐苦笑道,“在好的感情也会有吵架的时候,虞余你难道没有和你的爱人吵过架吗?”
虞余一时哑语。
陈七姐一个星期前就和陈六分居了,带他去找房子的人是陈五,这件事房东可以证明,且案发当天陈七姐确实去了墓地,监控显示他陈七姐点回到住所后就再没出去过。
服务员送上咖啡,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你好,您的咖啡。”
“谢谢。”“谢谢。”
虞余把两杯咖啡都推向陈七姐,陈七姐意外的看着他。
虞余不好意思道,“吃甜食可以让心情变好,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食,两杯都是给你点的。”
陈七姐道了谢,接过没加糖的那杯,神色不明地盯着虞余。
虞余被她看的很不自在,继续道,“你对陈十三了解多少?”
陈七姐,“我们都是被父亲捡回来了的孩子,他是在福利院待的最久的孩子,却是最受父亲疼爱的。他不喜欢和我们一起玩,每次都是一个人待着。他太薄凉了,没有感情,根本就是个疯子。”
虞余:“你为什么觉得他薄凉。”
陈七姐笑道,“陈十三去林子里抓到了一只一个月大的兔子,他很喜欢这个新玩伴,天天抱在怀里 ,吃食只能在他的手里,他不给我们抱,甚至不给我们看到这只兔子。小兔子好动,从房间里跑出来了,我把兔子放回了他的房间。怕他介意,我没有和他说,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兔子跑了出来,我还抱过兔子。
陈十三当天晚上就把兔子活活剥皮了,兔子浑身是血,它疼得抽搐,他毫不在乎,一手死死的抓着它,看着它苦苦挣扎,兔子还活着。他把兔子丢到捡它回来的树林里,那时他才六岁。”
虞余不解问道,“为什么你认为他不是凶手。”
陈七姐摸着温度正好的咖啡,喝了一口,回道,“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他的所有物,只要我们不做出格的事,我们就不会是那只兔子。”
虞余追问道,“什么是出格的事。”
陈七姐眼睛盯着虞余,说道,“我们是一个整体,谁都不可以伤害家人。”
虞余:“你们互相称呼的数字是怎么排序的?“
陈七姐笑着看着虞余,“有联系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是怎么叫的。”
陈七姐明明在笑,虞余却觉得现在的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虞余问道,“凶手会是陈二哥吗?”
陈七姐明显顿了一下,“我不知道,陈二哥非常重视家,只是有的时候太过偏执了。”
“可以简单说一下,在福利院的生活吗?”
陈七姐表情淡漠,“不可以,这是家事。”
“你最近和什么人联系过?”
“我最近一直和父亲保持联系。”
“你们之前和陈先生的联系多吗?”
陈七姐摇了摇头,“或许是人到老年了吧,对于亲人的思念比过去更深,我却觉得太晚了。”
虞余:“你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
陈七姐点头,接过虞余递来的纸笔,写下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虞余大致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没有陈一的联系方式,陈七姐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陈一在福利院还没解散之前就因为和家里的观念不同,离开了,我们都没有联系上他。”
虞余把联系方式拍照发给虞余,要问的已经问完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在说话,直到咖啡店关门。
陈七姐看着虞余离开的背影,呢喃道,“既然已经死了,就该彻底消失,而不是让活着的人受罪。想淡忘过去,却好像一直在提醒我们犯的罪,这个家早就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