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余戴上手套和口罩,再次推开门。玄关处的警戒线还松垮地挂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月光斜斜地撞在玻璃窗上,在地面投下窄窄的光束。现场还维持着原状。虞余拿着紫外线到处看,没有其他异常,也没有其他发现。
“头儿,这边有点不对劲。”身后的刘警员忽然开口。他正站在卧室窗边,手指贴着玻璃,指向窗外楼下的空调外机平台。
虞余走过去,视线穿过蒙着薄尘的玻璃往下落,那台用旧空调,外机箱体是常见的浅灰色工程塑料,表面还留着两天前下雨冲刷的水痕,水渍顺着箱体边缘往下流,在底部积成一小圈深色印记。
但刘警员指的不是水痕。虞余眯起眼,仔细看,才发现空调箱体顶部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道极细微的横向磨损痕迹。
那痕迹大概有三四厘米长,一道相对平直的印子,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刮过,不是风吹树枝蹭出来的杂乱划痕。
划痕两端还有几乎要和塑料本色融为一体的摩擦痕迹,像是有人刻意用什么东西蹭过,想把痕迹擦掉,却没完全处理干净。
“昨天下雨,平台地面肯定湿滑,这外机箱顶本来就窄,正常人谁会往上面踩?你看这磨损,像是踩上去时没站稳,蹭到箱体边缘弄出来的。”
虞余没说话,目光落在空调箱旁边的平台栏杆上,掉落的铁皮明显和其他住户的掉落程度不同。
虞余和刘警员上楼挨家挨户的讯问。
两人逐户排查至顶六楼,两人顺着楼道深处走,在拐角处看见一户隐蔽的住户,敲开门,出来一个男人。
男住户是上班族,刚加班回来正在敷着面膜拖地,听闻案情后十分配合,开门让两人进来。
两人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虞余看见盆栽里的吊兰叶片发黄,泥土干得不成样。
男户主也注意上虞余的目光,尴尬一笑,“抱歉,上班太累了,经常忘记浇水了。”
虞余和刘警员都没接话,男人送两人出门。
虞余转头问身边的住户,“谢谢您的配合,您隔壁的住户,平时有人住吗?”
他“你隔壁这户,平时有人住吗?”
男住户摇头,指了指隔壁紧闭的防盗门:“好几个月没见过人进出了,门上一直积着灰,听说房东没找到合适的租户,一直空着。”
虞余的目光落在那扇防盗门上,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用手轻轻一拂就能落下。门把手处的灰尘更是细密,连钥匙孔周围都绕着一圈灰絮,显然是长久未曾有人触碰过。
虞余,“您有房东的联系方式吗?”
男人报了房东的电话号码,见两人没什么事,关上了门。
刘警员掏出手机联系房东。
一小时后,一个拎着沉甸甸钥匙串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额头上沁着薄汗。他看到门上的积灰,先是咂了咂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解释:“警官,这房确实空了小半年,但一个月前已经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刘警员挑眉,指了指门板上的灰,又指了指门把手,“你看这痕迹,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吗?连钥匙孔都没动过。”
房东急得摆了摆手,从钥匙串里翻找着对应的钥匙:“是真的!租房子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长发男人,挺英俊一小伙,个子挺高,说话也温柔,出手特别大方。当时我说月租三千,他直接说给九千,还一次□□了半年的,说要长期租。”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纳闷的神色,“而且当时上一个租户还没到期,剩了快一个月的租期,他二话不说给了对方五千块赔偿,让人家当天就搬走了。我本来还觉得碰到了好租客,结果交钱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来住过一次。”
“没住过?”刘警员追问,“你没联系过他?”
“联系过啊!”房东终于找到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交完钱的第二天我打过电话,想问他要不要修修水管,结果他只说自己经常出差,房子不用我管,之后再打电话就没人接了,微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他是忙忘了。”
客厅里,原本浅原木色的地板,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完全覆盖,天花板的灯影,连原本的木纹都模糊不清。手指抚过地板缝隙,指尖立刻沾满灰黑色的尘垢。
灰色布艺沙发上铺着的米白色防尘布,此刻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尘痕,边角从沙发缝隙中滑落,褶皱里积满了灰尘,轻轻一碰,便有大片尘雾簌簌扬起。玻璃茶几的表面蒙着一层厚灰,还落着几根干枯的发丝和细碎杂物。
餐桌上的淡蓝色桌布早已失去鲜亮色泽,被灰尘染得发灰。墙角的踢脚线、门框的缝隙里,灰尘堆积成絮,结着薄薄的蛛网;客厅吊灯的灯罩内侧蒙着厚厚的尘垢,连灯泡都被灰层裹住,透着昏暗的光。
阳台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厚重的遮光布上落满灰尘,用手一拂便簌簌往下掉。
虞余站起身,每走一步都能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灰尘被踩得四处飞扬。他走到厨房,橱柜门轻轻一拉就开了,里面空空荡荡,积着一层薄灰,角落还沾着些许不明污渍。
卫生间的台面蒙着灰尘,水龙头失去了锃亮的光泽,表面结着淡淡的水碱;镜子被尘垢和水汽晕染得模糊不清,连轮廓都无法映照;马桶圈上也落着一层灰,显然长时间未曾有人打理。
虞余没有说话,缓步走到卧室,卧室的床上铺着陈旧的床单被套,床头柜上没有任何杂物。
阳台的窗沿内侧,靠近空调外机的位置,隔壁阳台外悬着的空调外机,深灰色的外壳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格外扎眼。
“虞队,你看这儿。”他抬手按住窗框,指节微微用力,指尖悬在划痕上方半寸,“有摩擦痕迹。”
刘警员疑惑道,“房间没有脚印,灰尘也很均匀,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这里为什么会有痕迹?”
虞余立刻凑近,比在受害者家的痕迹更明显,‘这位置刚好对着4楼受害者家的阳台外侧,嫌疑人很可能是从这台空调外机借力,翻进了受害者家中,今天下过小雨,这痕迹看不出是什么时候蹭上的。’
6楼这台空调外机与5楼阳台栏杆的垂直距离不过1米多,身手矫健的人确实能借此攀爬。
半年空置的屋子灰尘很厚,地面那层灰白的粉末却平整得诡异,和周围杂乱的尘絮格格不入。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灰尘沾在手上是粗糙的砂感,指甲缝里很快嵌进黑灰色的污垢,拍了两下都没能拍净;可这层粉末却细腻如面粉,干手一碰便簌簌滑落,只在掌心留下一层薄薄的白痕,完全没有灰尘的糙感。
“不是灰尘。”虞余眉峰微蹙,起身走到厨房,拧开久未使用的水龙头,接了半捧凉水。
他掬起一点粉末放进掌心,滴了几滴清水搓揉。若是灰尘,此刻该凝成泥状的污物,可掌心的粉末却快速分散在水中,水变得浑浊却没有半点泥块,只隐约有细小的颗粒在水中浮动。他静置片刻,掌心底部果然沉淀下一层细密的白渣,和灰尘遇水后的状态截然不同。
“是石灰粉。”
刘警员从箱子里拿出红外探测仪,按下开关。暗红色的红外光扫过客厅,原本灰蒙蒙的地面瞬间在仪器屏幕上浮现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浅原木色地板被石灰粉与厚尘覆盖,肉眼望去一片均匀的灰白,可红外视角里,一道道清晰的脚印赫然显现:大小不一,有深有浅,从门口蜿蜒延伸到卧室门口,甚至在沙发旁绕了半圈,留下杂乱的重叠痕迹。
屏幕上,那些脚印像褪色的墨痕,格外醒目。
虞余皱起眉,这屋子空置半年,谁会特意进来,还费尽心机用石灰粉掩盖脚印?
“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把房间布置成这样。
警察来到的时候只看到陈十三一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空调外箱正对大街,“凶手”不可能长时间待在外面...
虞余惊出一身冷汗,快步跑到刚才男住户的房门外,敲了敲。
“喂,你好,有人在吗?”
房东走过来,疑惑地问道,“长官,里面没人啊,这个租户他一个星期前去外地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
房东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一张他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他是我表弟,工作还是我介绍的。”
房东赶紧打开门,虞余和刘警员小心进去,不出所料,根本没人。
人早跑了,现在追上去,意义不大,虞余马上打电话让街道调监控,经量找到嫌疑人的方向。
“房东,”虞余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房东,“租666房子的男人,有没有说过他是做什么的?有没有留下身份证复印件或者联系方式?”
房东连忙点头:“留了身份证复印件,我放家里了!他说自己是做工程的,经常要去外地。”
虞余眼神一凛,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对XX小区6栋666室663室进行全面搜查,重点排查攀爬痕迹、指纹及可疑物品,同时联系技术科,对空调外机及室内划痕进行痕迹提取。另外,让户籍科核查一个长发男人房身份信息及近期活动轨迹。”
对讲机里传来清晰的回应,虞余挂了电话。
陈十三头部受伤昏迷,只能等明天在审,虞余和刘警员一起等待技术人员来到才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