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时岳出院,一切看似恢复正常,只是他的身边不再有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也变得不再爱笑,一天中,他发呆的时间变得很多。
时岳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也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一下就能恢复的。
某些时候,他觉得灵魂停在自己的躯壳上方,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什么都明白,但是没办法控制身体的本能。
学会不去逼迫自己,是他这个阶段的研究课题。
感到不舒服的时候,他就会来集英湖边晒太阳。
从小生长在南方,第一次在北方的冬天晒太阳时,时岳像发现了新大陆。
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双手塞到兜里,往椅子上一仰,清冷的空气被冬日暖阳所包裹,凉凉的,暖暖的。
看似矛盾,但这就是他最直观的感受。
从那次开始,他就爱上了来集英湖边晒太阳。
“叮铃铃!”
一阵铃声打断他的假寐,时岳掏出手机,看到导员的来电显示,接通:“罗导,你找我?”
“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时岳没有立即起身,他把玩着手机,似乎又开始发呆。
手机的背壳后面,还贴着一张拍立得,是两个男孩子并肩而立的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瞳孔渐渐凝实,吸了口冷凉的空气后,往行政楼走去。
路上遇到在党办实习的两个同学,关心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时岳和他们寒暄几句,继续往罗导的办公室去。
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行政楼门口,两个同学才回身,边走边聊道:“时岳真是可惜了,如果没出生病这档子事,他肯定能参加联合培养计划,说不定是下个科研界的新星呢。”
另一个同学也感到很惋惜:“是啊,不过——我听说好像不是生病,是……别的。”
同伴好奇看过来,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全是道听途说,我不瞎传了,不然对时岳的影响也不好,他这次回来,精神状态差了好多,本来就瘦,现在感觉快成皮包骨了。”
“就是就是,得慢慢养才行,不过,廖寒为什么休学你知道吗?他俩关系一直挺好,自从时岳生病,廖寒好像就没怎么来上过课,上个月我才听说,他休学了。”
这回,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边,时岳来到罗导的办公室后,发现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对方见他来,飞快起身,将他让在了待客沙发上,还端来一杯茶水。
时岳有些“受宠若惊”。
照例,先关心他的身体。
时岳笑着说没什么大碍,好好将养将养,问题不大。
他看上去很平静,搞得罗章不好继续往下说。
话锋一转,直接聊正事:“咱们学校和M国的联合培养计划,你知道吧?”
时岳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不瞒您说,我不止知道,从大一开始,就对这个计划做过全面了解,如果……我一定会参加。”
他欲言又止的部分,两人心知肚明,事实上,罗章了解的情况比学生们多得多。
但有些事,就算知道也没用,他只是个小小的辅导员,什么都做不了。
后面的内容才是罗章的重点:“我知道,你的报名申请早就提交上去,这件事还有转机——经过学校和学院一致研究,他们觉得你不参加这个项目的话,实在是很大的损失,所以破例准许你延迟入学,明年2月6号前去佛卡兰明大学报道,有问题吗?”
罗章一口气说完,仔细打量时岳的表情。
他似乎并不吃惊。
短暂的走神过后,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通知:“我愿意去,我不会给学校和H国丢人。”
这是他留给罗章的最后一句话。
时岳离开办公室不久后,罗章的电话响了,看到并没有备注的号码,他的眉头皱了皱才接起:“喂?”
“嗯,我知道。”
“已经通知到他,他说没问题。”
“好的,我会关注。”
……
这件事似乎没几个人知道。
时岳去找葛邵年的时候,对方第一眼看到他,就流露出愧疚难过自责等等一系列情绪。
他的眼中露出些许了然:“葛邵年,有时间吗,想和你聊聊。”
葛邵年几乎不敢直视他,本来还想找借口,却在他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
他们走了一条很偏僻的路,但是能从图书馆抄近路回宿舍。
时岳双手插兜,一直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好像说想要聊聊的人不是他。
葛邵年几番鼓起勇气想要开口,都没能成功。
终于,时岳停下脚步。
他的眼神穿过路边的绿化带,往后面的杨树林望去:“你知道吗?这就是廖繁川绑走我的地方。”
葛邵年的眼睛瞬间睁得滚圆,眼角的肌肉和口咂肌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双手握成拳,用力到关节发白。
良久,葛邵年嘶哑着声音痛苦道歉:“对不起……时岳。”
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那封信发出去的时候,他在主观上就是故意的。
再后来,就算不是他的本意,也没有差别。
他们都是伤害时岳的人。
时岳回身,歪了下脑袋,问他:“你那天晚上看到了对不对?我和廖寒接吻。”他是真的很好奇。
可葛邵年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剧烈地晃动一下,瞳孔颤动不止。
时岳:“所以……你以为他强迫我?就因为他家世出众,我家世普通?”
“不是的不是的,时岳,我以为你……被欺负了,我是真的想替你出头,我没想到……”葛邵年慌乱地解释着,语气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岳明白了,他不仅以为廖寒仗势欺人,还以为自己被欺辱了。
时岳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心头的疑虑解答,好像也就这么回事。
“他没强迫我,我们是自愿恋爱,或许……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也不一定。”
他低声说完这句话,葛邵年彻底沉默下来。
“对不起,时岳。”
说再多对不起,好像也没什么用,可还是要说。
时岳抬头,点了点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们不能做朋友了,珍重。”
那一刻,葛邵年的表情像是要哭。
这么多年,看似开朗的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朋友。
因为学习好,常常是“别人家的孩子”,小朋友们不愿意和他一起玩,葛邵年骨子里也傲气,只看得上比自己强的人,时岳是他第一个交到的真正的朋友。
现在,他亲手弄丢了他。
冬日的林荫道上,他们注定要相背而行。
“哦对了,葛邵年!我要去M国参加那个联合培养的项目了,你不用继续自责!”
远远的,时岳的声音传来,葛邵年强忍的那滴泪,终究还是滑了下来。
在A大剩余的时间里,一切按部就班,时岳参加完期末考,回了趟家,今年肯定不能在家过年,他想回去看看爸妈。
时欣陪他一起。
时家夫妇看到时岳的时候,心疼得直掉泪,时岳轻描淡写地用一句生病带过,他们嘘寒问暖,恨不得立刻跑到城里,把所有有营养的东西搬回来。
好像回到小时候,只要他提一嘴的食物,下一餐一定已经被放在桌上。
相聚的时日很短,十来天,时岳的行李箱添了许多东西,要不是他说超重费很贵,爸妈还得再装点。
好消息是,他终于胖了两斤。
机票是时欣帮买的,离开那天,时欣也提着行李一道。
时家父母见怪不怪,这个女儿,如果儿子不回来,根本别想看到她的面,所以都没有多问一句。
但时欣一直陪着他来到丰林市机场。
时岳察觉到不对。
时欣:“我也去M国,还是读法医学。”
时岳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这一路很辛苦,三趟转机,二十一个小时的旅途,他们才来到佛兰卡明大学所在的M市。
时欣就读的地方也是这里。
时岳从上飞机开始,就异常得沉默,时欣仿佛看不到似的,一手包揽旅途的事宜,甚至在他们刚到达时,就有房东来接。
是个高壮的白人男性,留着一把花白的络腮胡,看上去很凶,实则非常友好热情。
本来,他没必要亲自来接他们的,得知他们来这边是留学,所以早早过来接应,直接将他们拉到了租住的房子处。
看到面前的洋楼,时岳的眼神很复杂。
房东离开后,时岳跟随时欣的脚步缓缓走近屋内,里面的一应陈设不算很新,但是非常温馨,据房东所说,这是他二十年前买的房子,后来搬到N市生活,也没舍得卖掉这里。
这里有他们一家最美好的回忆。
这次对方是回来度假的,和时欣聊过后,就把房子租给了他们。
时欣租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开车到学校只需要十五分钟,去市区的大型超市,也不超过一小时。
他来到二楼,有三个卧室,他们姐弟一人一间,另一间暂时空着。
时欣不想租给其他人,“就用来放杂物吧。”
东北角还有一个小楼梯,能通到阁楼。
时岳爬了上去。
里面的屋顶斜斜的,空间很小,角落堆着一些纸箱和塑料箱,时岳看到了小孩子的玩具和书本。
时岳在天窗边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开始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时欣也爬了上来。
姐弟俩默契地什么都没说,时欣递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摸了摸他的头:“岳岳,一切都会好的,希望你不要责怪我的决定。”
接着起身轻声离开。
时岳拿着那个信封,看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光开始变得昏黄时,他才下定决心般,打开了那封信。
廖寒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凌厉好看。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变得通红,大串大串的泪滴涌出,打湿睫毛,鼻头也变得通红。
泪水沿着脸颊下巴连串滴落,打在“分手”两个字上,将字迹晕成一大团墨渍。
他的哭声压抑绝望,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时欣并没有离开,她就靠坐在阁楼的楼梯上,听他哭了很久很久。
时欣自嘲地扯扯嘴角,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春节来。
廖寒跟着时岳回家,却被毒蛇咬伤,她追到丰林市那家高档的私人医院,廖寒却说要资助她。
她是怎么说来的?
她不需要。
骨气,终究抵不过现实,她连为弟弟报仇都做不到,还要用讨厌之人的权力和金钱,才能陪在他身边。
一切真的会好吗?
时欣不知道。
——
2024年,夏7月。
佛兰卡明的礼堂热闹喧哗声一片,刚刚举行完毕业典礼,此刻内外聚满人群。
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面孔在一圈白人黑人中格外突显,他周围聚集的人群也格外多。
男男女女的同学口中不停溢出赞美之词,有人问他:“时,你真的决定要回H国吗?MCO给的待遇简直是最高格的了,为什么不留下来?”
“对呀,还有Y氏集团,他们可是医疗领域的佼佼者,全世界排名第一的领头羊,你连他们也要拒绝吗?”
诸如这样的问题数不胜数。
时岳等他们问完,才一一耐心作答:“我的家在那里,父母亲人都在那里,当然要回去,这次A大向我递出的橄榄枝,我也无法拒绝,那是我的大学,感情非同一般,等你们来H国的时候,一定要来找我好吗?我带你们吃遍那里的美食,你们一定不会失望。”
大家虽有遗憾,但更多还是祝福。
只有一个男生,四下看了看,不好意思地问时岳:“时,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你的姐姐不会来吗?”
他亮晶晶的眼睛中满是期待,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时岳好笑地摇头,不等他说话,时欣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几米开外。
“Joe,你瞧瞧身后是谁?你的女神来了。”
一听这话,高大的青年人“唰”地回头,看到时欣时嘴角咧到了耳后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打招呼。
剩余的人便开始调侃Joe:“话说时,他还没追到欣欣吗?这都几年了,真是太笨了。”
时岳笑而不语,眼神轻轻落在某处不起眼的角落。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看到我了!!”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时岳看过来时,飞快躲到了粗壮的树木后面,冲手机屏幕嚷嚷道。
另一端的男人肃着一张脸,眉目间是更加冷硬如冰:“你晃什么,我都没看到几眼。”
“哎呀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应该亲自过来看一眼的。”
夏希戴着墨镜,悄悄往刚刚的方向探头。
很快,他就发现另一道身影:“是时欣!哎不对,那个洋鬼子在做什么?”说罢十分愤怒地想要冲过去,被视频中的人刀子一样的眼神阻止。
夏希:……
他垂头丧气道:“时欣真的没再要你的钱?”
“嗯……第二年开始,就原封不动全退了回来,我租的房子,也被退掉了。”
夏希:“……那她肯定也不想看见我。”
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时,你在看什么?有认识的人?”
“没有,可能是我眼花了。”
和同学们照了很多相,做了最后的告别,时欣也走了过来。
时岳打趣道:“怎么,你又一次拒绝Joe了?”
时欣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把怀里的花递给时岳,正色道:“毕业快乐,岳岳。”
同学们有眼色地将时间和空间留给姐弟二人,他们沿着林荫道缓缓往停车场走去。
“谢谢,你暂时不打算回去姐?”
“嗯,再在LCM待几年,攒攒经验再说。”
时欣站定,目光如炬看向他:“你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
时岳迎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任她观察:“你知道的。”
时欣脸色一冷,道:“你倒是坦荡。”
时岳收起笑意,面向湖面,看着树枝在水面划出一道道波纹,沉声道:“廖氏被查了,廖繁川失踪,我要回去找他。”
所以,这七年来,他根本没有忘记过那个男人哪怕片刻!
“姐,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你也应该去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时欣冷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事也最好动动脑子,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时岳回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冲她比了个军礼:“yesqueen!”
“行了,顾不上送你,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去一趟N市,你把出发的时间发我,我回来送你。”
“嗯,好。”
回到他们租的小屋时,时岳顺手从信箱里取回信件。
除了账单,还有一封来自W市的信,上面的收件人是他。
谁会给他寄信呢?
用过晚餐后,时岳打开了那个信封,厚厚的牛皮纸袋中,掉出一沓照片。
时岳捡起,随着里面的内容一一呈现,神色变得幽深不止。
……
“夏希,今天是你吧,我们见一面吧。”
夏希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吓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他不顾时差,给廖寒拨通电话,很快里面传来男人疲惫地声音。
“我草,你还没睡?你要把睡眠进化掉,还是想猝死?”
廖寒没理他的闲言碎语:“你有什么事,是不是——时岳那里有事?”
夏希:“他的事你不是一清二楚?马上就要回国成为A大最年轻的教授,能有什么事。”
“……那挂了。”
“哎哎,别别别!我是想告诉你,时岳今天发现我了,他刚刚发简讯,让我明天和他见个面!”
手机那端陷入沉默。
夏希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哎我说——”
“如果他想问你什么的话,就都告诉他。”
夏希挠挠鼻尖应承下来:“好吧,包括你家的事?”
“嗯。”
夏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他们在市中心的咖啡店见面,虽然前一天远远见过,但夏希还是愣了愣神。
28岁,果然是颜值巅峰啊。
看得出来,时岳精心收拾过,他没有戴框架眼镜,露出形状优美的圆眼,五官眉毛无可挑剔,连发型都特意抓过。
“啧啧,你现在看起来更像个gay。”说完,夏希一把捂住了嘴,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他懊恼地拍了下嘴巴,引来时岳发笑不止:“你还是一样有趣啊夏希同学。”
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他们最青涩的时候。
夏希难得惆怅了一下,小心翼翼去打量他的神情,关于那个名字,对方不提,他可不敢提。
可是他想不到除了廖寒,时岳找他还能做什么?总不会是回忆往昔吧。
很快,他看到时岳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信纸来。
“我想先让你看个东西,看完我们再聊。”
夏希好奇地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后,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你见到他了??”
时岳:“谁?廖繁川?没有,这是有人寄给我的,而且,我也没兴趣见他。”
说起这个名字,他显得格外平静,好像就是个陌生人,不值得投入任何情绪。
夏希满脸写着复杂,沉思良久后,道:“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
“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对廖家的事熟悉吗?他的父母,哦我是说廖寒的父母……”
他们从午后坐到傍晚,中间叫了三次咖啡。
说完后,夏希觉得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口干舌燥,可是看了眼时岳的脸后,又渐渐静下来。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特别是关于时欣的,但时岳已经长呼一口气,请求道:“不好意思夏希,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我可能要先离开……回国后,我们再聚好吗?”
夏希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没几天,再听到时岳的消息,他已经回了国。
问廖寒,得到的只有沉默。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令人唏嘘。
——
2025年1月,各大高校陆续放假。
A大的教师宿舍楼底下,时岳缓步而出。
正在等人的两个青年教师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时教授,你也准备回家了啊?”
时岳推了推金丝眼镜腿,笑道:“是啊,快过年了,好几年没回老家,今年早点回去。”
他离开后,两位女老师还在以目相送:“他可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是特聘教授,太厉害了!”
“是啊,关键是长得还这么帅!”
她们不知道,时岳撒了个小小的谎,他确实要回家,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去个地方。
1月的丰林市最怕下雨,下一场雨,冷意就像往骨子里钻,和A市的冷完全不一样。
好几年没回来,时岳都有些不太习惯了。
他开着从车站借来的车,先去了趟郊区。
昔日的破旧游乐园已被完全拆除,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里面都是建筑物料。
放滑滑梯的方位,时岳已经有些分不太清。
老人的流浪动物基地也因为她的去世而荒废,有村民说,那些毛孩子被救助组织带走,应该不会回到流浪的状态了。
时岳稍感欣慰。
去完郊区,就回了海诺。
他的班主任听闻他回来,恨不得将他拉到所有班级展示一遍,还要让他开个讲座。
时岳赶紧拒绝:“老师,现在的孩子最讨厌说教,我也没什么可分享的,海诺厉害的人山海一般,就别弄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了。”
面对经年的老师,他露出一丝少年时代的调皮。
老班被说服,但还是和他聊了很久。
从对方办公室出来,时岳又去了学校礼堂,天台,还有天台上的小小水井房。
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有他们在老去。
恍惚间,还能看到两个影子在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倒是自在。
走到学校南门,时岳心念一动,看天气尚早,便朝东北方步行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站在一间熟悉的书店门前。
那时候,如果在学校那家书店买不到的书,他就会来碰碰运气。
走进去,除了收银台的人换了,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里面大多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像他这样的打扮,挺显眼,收银的小姑娘看了他好几眼。
时岳没有空手出来,他拿了本名著。
结账的时候,小姑娘笑意盈盈道:“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时岳也笑:“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对方吐吐舌,利落地结账扫码。
不知不觉,竟在里面逛了半天。
出门后,他左右来回看看,还是往回海诺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条小巷,穿过去,就是酒吧街。
当他站在巷口,脚步猛地停住,瞳孔也难以抑制地开始收缩——
巷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墙边,侧边剪影锋利冷峻,口中的猩红时亮时暗。
正定定朝他看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