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圈明亮的星星灯把时岳围在中间,再外面一圈,是插在沙滩里的仙女棒,此刻正被廖寒一一点燃,五彩绚烂的光美得不可思议。
廖寒手里也拿着一捧点燃的仙女棒,正冲他招手:“过来,时岳。”
时岳兴冲冲地跑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仙女棒,开始绕着沙滩挥舞:“真好看呀!”
空阔的沙滩上,都是他快活到极点的笑声。
而这,只是个开始。
廖寒开始放大簇大簇的烟花,“砰”地一下升到空中,炸成绚烂斑驳的火花,照亮半个夜空。
时岳举着仙女棒抬头,被美到失语。
他们放了很久的烟花,才将纸箱清空。
此时,早就过了十一点,二姐打来电话,被时岳偷偷挂掉。
“谢谢你,廖寒。”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夜。
“你开心就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准备。
两人坐在星星灯围成的光带中,看着原处的海浪发出滔天咆哮。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时岳却不觉得孤独。
他把毯子分给廖寒一半,偷偷依偎过去,廖寒没躲开,他的心里便像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他觉得他们似乎更近一步,但懵懵懂懂不知道是什么,更不敢开口问。
现在这样,就很好。
黎明破晓前,时岳的电话响了,准确地说,是他的免打扰模式自动关闭,所以这个从昨晚一直在打的电话终于接通。
天亮了,他会把昨晚的一切好好珍藏起来,继续生活。
时岳接起,里面传来葛邵年松一口气的夸张声:“天啊,你终于接电话了,昨晚睡得很早吗?怪我,忙了一天,还想着晚上给你祝贺呢。”
一旁假寐的廖寒轻轻睁开眼,看过来。
时岳朝他示意一下,走到一边去说话。
他不知道,廖寒已经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男声,他记性很好,几乎立刻听出那是葛邵年的声音,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过了几分钟,时岳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是葛邵年……从昨晚一直打电话,我怕他有什么急事。”
其实,时岳接电话前也有些犹豫,总觉得廖寒不会高兴听到这个名字,可是一看来电显示有十几个,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嗯。”
看他表情平和,时岳暗道自己乱想,刚要问他什么时候走,廖寒的电话也响了。
他接起,话筒里传来一个隐约的女声,时岳只觉得大早上像被浇了一盆凉水。
几句话的功夫,时岳看见廖寒的眉头皱起,接着向他示意一下,走到远处去接,等他挂断电话回来,表情不怎么好看道:“我得走了。”
时岳很想问问这个女声的事,但没能问出口:“……嗯,走吧。”
回去的路程显得匆忙很多,廖寒一直在回微聊,他们各坐一边,昨晚的那些场景好像是时岳的一个梦。
他靠在车窗玻璃上,情绪莫名有些低落。
忽然,旁边伸来一只大手,摸上他的额头,“不是感冒了吧?怎么看上去没精神?”
时岳一激灵,挤出一个笑容来:“没有,就是……困。”
来的时候不觉得,回去的时候时间飞快,时岳觉得自己只是闭了个眼睛的功夫,就回到了时欣楼下。
廖寒又在看表,时岳赶紧道:“你快走吧,小心误了飞机。”
廖寒脸上划过一丝抱歉,揉了把他的头发:“我们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时岳一愣,想起游乐园那天来,忙点头:“当然!”我一定会去M国找你的。
心中不觉又涌起一丝甜意,夹杂着苦涩——或许做一辈子好朋友,也不错。
廖寒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又揉了把他的头发,才放他上楼去。
时岳站在二楼的阳台处,看着他坐的计程车离开,缓缓消失在视野,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暗恋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所有的情绪好像都拉到了阈值,对方是那个遥控器,轻轻一动,就能让他感到开心,愉悦,沮丧,难过。
时岳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情感如此充沛的人。
“行了,别看了。”
时欣不知道何时走到他身边,手里举着两只水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他。
“你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时岳刚吞下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全部喷了出来,“咳咳咳!姐,你、你在胡说什么?”
看他这幅模样,时欣都不用继续追问,答案就在眼前。
“虽然,我很想说,你也长大了,就算喜欢什么人,也能为此负责,怕什么——但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她语调复杂道。
时岳却理解错姐姐的意思,慌乱地想要解释:“姐,我不是变态!我、我不喜欢其他同性,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地对这个人动心。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藏着各种难言的情绪,只剩下无力。
看他这样,时欣如何不心疼,她抱住了时岳,几乎脱口而出道:“不!你很好,你有权喜欢任何人,是姐姐话说得不对,我只是怕你往后的路……太难走。”
时岳抬头,眼眶红红的,轻声道:“姐,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透过那个眼神,时欣立刻明白,一向心大的弟弟,为什么在这里的数个夜晚,都辗转反侧。
他不仅承受着喜欢上一个,世俗意义上并不那么相配的人的压力,更深陷在喜欢上同性的迷茫痛苦和纠结中。
是她不够关心他,都没发现这些异常。
时欣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时岳,喜欢一个人没错,喜欢的人正好是同性也没错,你不该为此自责,我是你的姐姐,不论你什么样,你都是我弟弟,在姐姐的心目中,你善良,热心,努力,懂事,富有同情心,是个非常非常优秀的人,现在我就告诉你,昨晚你问我,是不是能离喜欢的人更近一点,你根本不用自卑,被你喜欢,是一种荣幸。”
时欣不仅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看清他的痛苦,更看透了他面对感情时,同样会感到自卑。
时岳抱着姐姐,将她的肩头浸湿一小片。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在时欣面前哭,哭完后,才觉得不好意思。
“没事的。”时欣心疼地擦干他的泪,想了想道:“这样吧,姐今天请你去吃火锅怎么样?你不是最爱吃火锅吗?”
时岳眼眶红红地笑开,“好啊。”
时欣最后说:“感情的事,就让它顺其自然吧,或许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关于在医院露台的事,时欣想了想,还是没告诉时岳。
她总觉得,廖寒对自家弟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可是时岳喜欢上他是一回事,和他真正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万一只是小孩子的情感错乱呢?万一廖寒根本没认真呢?万一有一天,时岳不喜欢他了呢?
时欣倒是巴不得时岳离廖寒远远的,所以更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猜测。
她支持的,也只是自己的弟弟而已。
日子还要继续,这个六月过得着实不易,廖寒回去没几天,夏希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被强制叫了回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想抱着时欣撒娇假哭,被时岳一把掀了回去:“赶紧走,小心你爸派人来抓你回去。”
于是夏希又开始对着时岳哭诉:“你个过河拆桥的小混蛋,你忘了是谁当初颠颠的把你送来禹城的?”
时岳好笑不已,推着他往车上去:“行了行了,现在是我想留你的问题吗?什么时候你回国了,去A市,我请你吃饭行了吧?”
夏希哼了一声,没吭气。
——谁告诉你我要去国外了?
踩下油门的瞬间,夏希又朝时欣看去,用力挥手。
被时欣瞪了一眼,骂回去:“好好开你的车,不要乱耍帅。”
被喜欢的人关心当然开心,但是,时欣什么时候才能不把他当小孩子啊?
不过没关系,夏希心里想道,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夏希离开后,时岳和时欣的生活变得规律无比。
考试周结束后,时欣的所有考试也结束了,姐弟俩每天早早出门,中午都不回来,晚上**点,时岳和姐姐一起在服装店打完工,一起在路边吃个晚饭,然后一起回家。
服装店的兼职是时欣介绍的,因为代课的兼职不是每天都有,就想说别浪费时间,再干一份。
时欣原话是:“你也大了,可以去服装店学学怎么穿衣打扮,以后上大学,找工作,一个好的形象总是能加分的。”
也只有有过社会经验的人,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时岳向来很听时欣的话,他虽然不太在意这种东西,但这里的兼职费确实不低,他就乖乖来上班了。
这家店是个小众的潮牌,本来,店长面试时岳的时候没怎么看上他,结果时欣二话不说,拉出去将人一通打扮,换上店里的牛仔裤和T恤,再把他的眼镜一扔,头发一抓,店长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这还差不多,以后就这么打扮,刚刚穿得是什么呀?赶紧把你那身衣服扔掉!”
于是,时岳还没赚到钱,先搭了两身衣服钱出去。
时欣眼光毒辣,拿的两身衣服都很适合他,下班后还带着他去配了隐形眼镜。
两个月的时间,时岳虽然不至于变成潮男,但也学习了很多穿搭知识,习惯了戴隐形眼镜。
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