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好意思的模样,老大夫反而劝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讳疾忌医,你描述得越清楚,我才好对症判断啊!再说小暮和你是朋友,你对医生这份职业,应该有所了解吧?”
他们都有医德,绝不会乱传病人的**。
时岳看了眼秦暮雨,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认真描述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异常”,甚至将流鼻血的照片拍了下来,正好给老大夫看看。
看完后,老大夫口述,让秦暮雨给他开检查单。
“你先去做个血检和尿检,看看基本情况,暂时以我的判断,没什么大问题。”
老大夫说完,时岳一颗心放到肚子里,起身,凑到秦暮雨这边,等单子打印出来。
他还是有点尴尬,秦暮雨也不是什么善言的人,两人对视笑了下。
但出来的时候,秦暮雨没直接递给他单子,而是拿着单子,一副要带他过去的模样。
时岳赶紧推辞:“不用了秦哥,我自己去吧,不能耽误你工作。”
秦暮雨的白大褂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转身,认真道:“上次多亏你们帮忙,既然这么有缘又遇到了,随手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老师那边放心吧,他上午的号已经结束,你是最后一个。”
对方这么说,时岳也不好继续拒绝。
秦暮雨带他去血液科采集了血和尿,看得出来,他虽然不善言辞,但是人缘很好。
有相熟的小姑娘还顺嘴问起韩威,玩笑道:“最近怎么没见他来接你?不会是吵架了吧?”
秦暮雨也非常自然地回说,“他出差了,这次比较久,得一个月。”
时岳在一旁摸摸鼻子,有点震惊大家的接受度。
从科室出来,秦暮雨道:“上次说好请你们吃饭的,你朋友最近在吗?在的话中午一起吃个饭,择日不如撞日。这个结果下午五点出来,得等等。”
提到廖寒,时岳觉得鼻子又开始痒。
他揉揉鼻子,闷闷道:“他去M国留学了,我明天也要走,吃饭就不必了哥,举手之劳,没什么的。”
秦暮雨盯着他看了几秒,搞得时岳以为自己脸上忽然长出脏东西,纳闷道:“怎么了哥?”
秦暮雨挺突然地叹了口气,“时岳,关于流鼻血这件事,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看得出来,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他也挺纠结的。
不过秦暮雨实在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性格,时岳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只能直说。
但即便他这么问,时岳看上去还是有些迷茫,“问?问什么?”
秦暮雨决定不和他继续掰扯,直接带他去吃饭。
“你等我半个小时,我去把上午的病历整理好,和老师打一声招呼,我们就去吃饭。”
现在差不多十一点,再过半个小时,也到了午饭的点。
秦暮雨强硬地做好决定,时岳果然乖乖点头,半个小时后,对方换好常服,来大厅找他。
他出现的瞬间,大厅里不论正在干什么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就是一开始没看见的,也因为旁人的动作好奇,看过去的时候很快便移不开眼睛。
秦暮雨显然习惯这样的注视,目不斜视地走到时岳跟前,于是时岳也成为了关注的焦点。
他对秦暮雨小声道:“哥你这个长相,感觉能去娱乐圈当明星。”
小小的吐槽和玩笑,没想到秦暮雨会回应,还回得一本正经:“那不行,听说娱乐圈水深,我怕被潜规则,到时候伤心的可是你韩哥。”
时岳笑开,紧张的心弦放松几分。
说实话,半个小时前秦暮雨说话的神态和内容,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同时,有点心慌。
很快,他们坐在市中心百货的一家漂亮餐厅里,服务员端来一桌漂亮饭,时岳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情。
他扒拉了几口甜点,看向稳如泰山的秦暮雨。
不得不承认,医生的情绪是真的稳定,他快如坐针毡了,秦哥还在慢条斯理地享受牛排。
好不容易等对方放下刀叉,时岳也紧跟着放下餐具,提起一口气,准备听听秦暮雨要说什么。
“你没想过,自己最近的‘异状’,可能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吗?”
很好,秦哥一开口,就把时岳炸懵了。
他脸上空白几秒,小心翼翼道:“你是说,我可能心理变态了?”
秦暮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他没想到,说到这份上了,时岳还是一头雾水。
可能,在时岳眼中,他和韩威都是“正常人”吧。
毕竟,当年他们的事一出,好多亲近的朋友都变得面目全非,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俩,好像他们是什么会传染AIDS的病毒。
秦暮雨吸取两次的教训,深吸一口气,道:“时岳,你没考虑过一种可能吗?你可能喜欢上了你的朋友,那个男孩子。”
他着重点出“男孩子”三个字,果然把时岳吓得不轻。
他几乎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他和我一样,都是男的——”
后半截尾音戛然而止,时岳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可对上秦暮雨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岳强撑出的笑容缓缓收起。
他好像猛地才想起来,面前的秦暮雨和他曾见过的韩威,就是一对同性情侣。
而在一个多小时前,医院的同事还在开他俩的玩笑。
回想起最近的种种,时岳哆嗦了一下,一把摘掉眼镜,将脸埋进手心,狠狠搓了几下,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秦暮雨是个严谨的医生,也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并不认为逃避是什么好的选择,事实上,人生大部分逃避的东西,一定还会在未来某个节点出现,甚至是人生重要的点,那时,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短暂的相处中,他认为时岳也是一个不会选择逃避的人,不如告诉他答案,由他自己来选怎么做。
秦暮雨喝着咖啡,静静等待时岳去消化。
五六分钟后,他抬起头,重新戴好眼镜,郑重其事道:“谢谢你,秦哥,我会好好弄清楚,到底是哪个答案。”
秦暮雨偷偷松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看见的话会第一时间回你。”
时岳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他明白,这是秦暮雨的承诺,不论他想明白后,会做出什么选择,这个漂亮的青年都愿意成为他这段路上的“导师”,或许,只是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迷茫,困惑,恐惧,不知所措。
“好,那我们走吧。”秦暮雨道。
时岳眼眶发热,努力睁大眼睛,重新拿起刀叉,道:“等一下秦哥,刚刚都没来得及尝出味儿,我现在想吃完再走。”
秦暮雨一顿,轻轻笑了。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
他相信,他一定会做出尊重自己的选择。
人这一辈子,可以是儿女,可以是兄妹,可以是父母,独独却很难做自己。
有些人宁愿做别人眼里的“人”,也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
他曾庆幸过,最痛苦难熬的时候,也没抛弃这个并不那么光鲜亮丽的自己。
临走前,时岳认真对秦暮雨道谢。
秦暮雨:“……你不等检查结果了?”
时岳:“其实……我火车票是下午四点的,秦哥你都告诉我答案了,我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这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眼,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不去医院了。”
秦暮雨应下,目送他离开。
时岳表面看着还行,其实这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
他只要脑子里一想,自己可能喜欢上廖寒,就觉得荒谬又真实。
时岳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情感“变质”的一瞬间到底在哪一刻。
总不能,是贪图“美色”吧……
回到宿舍后,廖寒像掐点一样,打过来视频。
躺在床上的时岳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噌”地蹦了起来,一脑袋撞在墙上,疼得他眼泪差点出来。
他晕晕乎乎接通视频,廖寒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语气明显着急起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时岳没好意思说撞到头,只说没睡好,有点头疼。
廖寒没说话,在镜头里消失片刻。
过了一会儿,时岳调整得差不多,没想到廖寒忽然把脸凑到屏幕前,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时岳的心跳立马漏掉一拍。
“你额头上红了。”
谎话被拆穿,时岳耳朵发热,廖寒却不再提这茬,问起他行李收拾得怎么样。
“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直接寄到了我二姐那里,开学的时候带过去就好。”
现在他手边只剩下那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时岳躲避镜头多次后,终于直视廖寒的眼睛。
很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鼻子也开始发痒。
为避免再次发生“流血惨案”,时岳赶紧移开目光。
但廖寒发现了他的异常。
事实上,这几天,时岳的表现都很奇怪。
他的话变少,盯着镜头的时候,总是会走神,回过神来,也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
想到这里,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廖寒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