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东西,一行人往廖寒给的地址去。
路上,夏希的嘴也闲不住。
“你这个房子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廖寒名下的几个房子他基本都去过,这个地方却陌生得很。
廖寒冷冷道:“我妈的老房子。”
本来还在絮絮叨叨的夏希一下子闭上了嘴,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时岳和时欣对视一眼,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说起来,这还是时岳第一次听到廖寒提起他妈妈,之前就知道他好像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哥。
等到了地方,还是感到一阵惊讶。
相比廖寒学校附近那所房子,这里根本不像廖家人会住的地方。
这是临近丰林市郊区的一个老旧小区,街道有些年头,两旁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店,路旁的树上挂满各种彩带灯球,还有不少老人正牵着孩子往家走。
小区里的楼也很旧,不高,只有四层,像老厂子的宿舍区。
但有一个人显然比他们更惊讶。
夏希:“廖寒,你妈什么时候买这种房子了?她不是出国了吗?”
这次廖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反而是往房间走的时候,和时岳简单解释了下。
“我爸妈分开过一段时间,她只带了我出来,怕我爸找到人,顺便维持生计,就在这里的纺织厂找了个工作,这是纺织厂的宿舍,后来他们和好,我妈就偷偷把这里的房子买下来了,她出国的时候,送给了我。”时岳提出包饺子的时候,廖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别说,时岳是挺好奇的,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
都怪夏希,干嘛做出那么一副表情,害他还以为廖寒的妈妈怎么了呢。
此时的时岳想不到,廖寒平淡的三言两语下,是一段充满伤害和疼痛的记忆。
这份记忆影响到很多人,时至今日,依然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
一脸平静叙说的廖寒,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夏希提议点个外卖吃,被时岳严词拒绝。
“外卖多不健康,再说我们买了这么多菜,当然是自己做啊。”
夏希看向时欣,嬉笑道:“这多不好意思,让姐姐给我们做饭,还是点外卖吧。”他很自然地以为做饭的是时欣。
夏少爷的外卖,也不是小吃摊的东西,可时岳才不管,他撸起袖子,一脸自信道:“哼,什么我姐做,油里油气的,女孩子怎么能做饭?当然是我做!”
而一旁的时欣见怪不怪道:“我弟做饭比我好吃多了。”
闻言,廖寒和夏希都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看向时岳。
会做饭的高中男生,这几个字不论怎么组合,都很新奇啊。
别说他们这种家里有佣人的,就是那些普通家庭,大多还是家里的女人做饭,尤其时岳还是时家的“独苗苗”。
对此,时欣的回答是,时岳小时候见多了他爸做饭,很感兴趣,所以磨着学会。
他稍微大点,一家人从地里回来,就知道提前给大家做饭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真的有点天赋,明明一样的调料,时岳做出来的饭就是更好吃。
他们家这点倒是不像村里其他人家,并不觉得男孩子做饭有什么不好,毕竟,两个姐姐以前也常常跟着下地。
时岳则故意挺起胸膛,骄傲道:“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保证香掉你们的舌头。”
说完,开始从他们带回来的购物袋里挑挑拣拣,很快取出自己需要的食材。
时间不早,时岳决定炒三个菜一个汤,主食焖米饭。
廖寒本来想跟去厨房打下手,被时欣叫住,“我去吧,你们俩把这些装置贴一贴挂一挂。”
她指了指另几个袋子里的红色装饰品。
廖寒看了她一眼,对上时欣沉静的眼睛,答了一声“好”。
姐弟俩个进了厨房,夏希凑到他身边,右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时家人真够奇怪的,不说时岳那个缺根筋的家伙,他二姐怎么好像不喜欢你呢?”
廖寒这个人站在那里,是什么概念呢?
所有人前赴后继想来分一杯羹的程度。
偏偏时家的人,姐姐一脸“你是坏人”地戒备着他,弟弟一副“你就是我的好同学”的呆蠢样对待他,更重要的是,廖寒没有生气!
夏希又开始想不通。
可惜他的胡思乱想很快被一个巴掌打断,“哎哟,你干嘛打我头!”
廖寒:“看看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拍出来。”
说完,高冷地走开,去捡地上的红色对联。
夏希被气笑,叉腰想和他理论,下一秒,胶带什么的直接被扔到怀里。
“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干活。”
——好好好,你们都牛逼,我无家可归我活该,为了吃这口饭我容易么?
夏少爷只挣扎了一瞬,就乖乖走过去,和廖大少爷贴对联去了。
时家姐弟在厨房,还时不时能听到他俩吵架的声音。
一会儿嫌弃低了,一会儿嫌弃高了,一会儿没粘好,一会儿胶带不够用。
最后,是廖寒冷冷的声音:“你行你来。”
紧接着,夏希的唠叨声就听不见了,不过他这个人嘴巴好像闲不住,没一会儿,又开始打听廖家的情况,主要围绕“廖大哥”这个人展开。
时岳和时欣百忙中对上眼神,都飘过一丝无奈。
时欣还吐槽道:“这个叫夏希的,话怎么这么多?”
偏偏被正主听个正着。
原来,两人已经贴好对联,现在正装扮客厅。
只见夏希的脑袋冷不丁伸进来,故作一脸幽怨道:“姐姐,我听到你编排我了,就不能小声点吗?人家的小心灵受不住。”
时岳噗嗤笑开。
下一秒,他的脑袋被外面的人强行揪走,只留下一串“廖寒你妈个蛋”的呼叫声。
时岳笑得更欢。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感谢夏希留下了,要是没有他,得少多少热闹啊!
四个人在房子里一通忙活,一点前,时岳的菜终于全部出锅,米饭也好了。
客厅也焕然一新,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阳台,廖寒不知道怎么想的,大中午的把开关打开了,都看不清光,遭到了时岳的嘲笑。
玻璃上的灯带也全部贴好,红色的拉花挂满客厅,编制的“福”字被夏希挂在墙上,特别显眼,房间的几个门上面也贴上了小个的“福”字。
时岳端着最后一道拔丝南瓜出来的时候,看见廖寒站在门边,正抬头看门框上的对联。
“迎春接福乐无边福禄齐备,团圆和睦庆家威喜气盈盈”,特别普通的一副对联,就是老生常谈的那种祝福词,连个对仗工整都谈不上。
但廖寒看得很认真。
此刻,房子里夏希还在闹腾不休,大呼小叫地夸时岳厉害,时欣的脸色也没那么冷,正去厨房帮大家舀米饭,而时岳走到廖寒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轻声道:“可以吃饭了。”
那一刻,时岳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廖寒的冷漠,并不是因为讨厌廖家,而是因为廖家没有给他这种最普通的家庭温暖。
或许,他也是喜欢这些的吧。
热闹的,喧嚣的,没那么优雅,没那么高级,但处处都是烟火气。
这顿饭每个人吃得都很尽兴,可能是因为他们跑了一上午,真的很饿,也可能是时岳的手艺真的很好,让吃惯山珍海味的大少爷们也意犹未尽。
但当他们午后排排躺在沙发上消食,享受一天中最暖和的阳光,日子仿佛定格在此。
多年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发生许多故事后,依然记得这个午后,记得这餐饭多么美味,阳光多么温暖。
下午的时光就显得惬意许多。
依然是时岳操刀,拌饺子馅儿,和面。
夏少爷一脸新奇地看他和面,发出“愚蠢”的提问:“原来饺子皮可以自己擀啊!”
在场众人没人想搭理他。
能问出这样问题的人,也不指望他会包饺子了。
好在夏希也没有想插手的意思,他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春节节目乐个不停。
但时岳瞅了眼廖寒,发出邀请,“要不要来试试,很简单的。”
果然,这家伙刚刚时不时瞄几眼他们这里,就是感兴趣。
时岳话音一落,廖寒就站了起来,走到餐桌边。
时岳高兴地让出自己身边的座位,拍拍,示意他坐下,接着将姐姐擀好的饺子皮递到他手里。
时欣的饺子皮擀得特别好,中间厚一点点,边上薄薄的,还特别圆。
时岳耐心地将自己的动作示意给廖寒看,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又开始笑。
“不对不对,你力气太大了,饺子馅儿也不能包这么多,会漏出来的。”
说完,看廖寒还是没掌握要领,将自己包好的饺子一放,亲自上手教他。
时岳细长的手指特别灵巧,带着廖寒的大手几个捏合,饺子就规规矩矩地成了一个小元宝。
用力的时候,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指尖微微发白,看得廖寒眼神晃动。
“喂,你专心点,这个也是有技巧的,要不然我们晚上就要喝片儿汤了!”
他说话时离得特别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廖寒的侧脸上,他更难专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