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9月,我升二年级了。基本上是原本同学,但班长和那个受欺负的女同学转学了,有两个同学留级了,又加入了几个新同学,但新同学……我不太喜欢。一个每天流青色的鼻涕,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恶心;一个会偷东西,连老师的都偷,被抓到两回了,差点就要被劝退了;还有一个,成绩好差好差,又调皮。有一次考试,老师前脚刚离开课室,他就冲到前面把我的试卷抢走了,我要抢回来,他竟然直接撕了两半。我气得直接把他的课桌掀了。
你看,那时候的我,也是不好惹的。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的是勇气可嘉,反观长大后……
夏天,很流行坡跟凉鞋,大概有五六厘米或者再高点。几乎每个女生都有买。我也要买。妈妈刚开始不肯。说坡跟鞋太高了,小孩子穿容易摔跤,而且,小孩子,不应该穿高跟鞋,对脚的发育不好。
我哭闹了好几天,妈妈终于松口了,亲自带我去挑。最后,我买了一双淡紫色的,五厘米的跟,上面还有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我超级无敌开心 ,我一进校园就疯狂奔跑,结果没出一百米就扑倒到地上了。俗称——扑街。我的下巴磕破了,流了好多血,脚歪了,脚踝肿了,凉鞋的带子也断了一只。
老师连忙带着我上诊所止血,并通知家长来接我。
妈妈接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埋怨,回到家,弟弟见我下巴上贴着纱布,用他的小食指指着我的下巴,“哦!哦!”
“是啊,姐姐摔跤了。”
“下次还穿不穿?”
“不穿了。”
冬天,我穿上了小黑皮鞋。定做的。还打了摩丝。那时候的成年男性,几乎每个都打摩丝,从瓶子里挤出一坨白色奶油状的摩丝,往头发上一模,再用梳子把头发梳成一个想要的发型。妈妈把我的头发三七分,往后梳。
班上穿这个的不多,大多数都是运动鞋。打摩丝的,我也是独一份。班上那个成绩又差又调皮的男同学,总是在人群中有意踩我的脚,还跟别人说我是男人婆——短头发,黑皮鞋。我被气哭了。但我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会后,突然起身冲到他的课桌前,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他的课桌掀了。我也因此挨批了。
“文茵,你是班干部,要做好榜样,不管是从学习上还是言行上。”
“他到处跟别人说我是男人婆。我走去厕所的路上,都有人叫我男人婆。”
“他这样做多久了?”
“昨天开始的。”
“你先回去吧!把他叫来。”
那个同学去了一趟办公室后,哭丧着脸回来了。不知是被骂狠了,还是不禁骂。
这天回家后,我再也不肯穿小皮鞋了。妈妈问我为什么?我如实说了。后来,妈妈就让我留了长发,穿的也是有颜色的鞋子。
临近放假,妈妈带着弟弟提前回去了,因为大舅舅结婚。我和爸爸是在临近过年才回去的。过完年,我本以为要收拾东西回学校时,爸爸跟我说,“你今年就在家里读书哦。跟着爷爷奶奶。”
我就这样被安排了。
我和奶奶一起去车站送别爸爸妈妈和弟弟,我想哭。奶奶搂着我的肩,说哭着送别的寓意不好。
但他们上车后,我还是哭了。
我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地留下来了。
就像当时,突然被接到莞市。
2002年,我开始了在老家上学的日子。
由于我是转校插班的,所以,在我刚踏入课室那一刻,非常的尴尬。我站在讲台上,面对同学们紧张地自我介绍,台下的同学们个个都好奇地打量着我。我走下讲台,走向第二组的第一位——那是老师安排给我的座位。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留着蘑菇头的女生,瘦瘦的,但不是干瘦,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睫毛又浓又密,长得很好看。最有印象的还是她的牙齿。她的牙齿大大的,很整齐。
“可以把你的名字写下来吗?我不会写你的名字。”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把我的名字写在她递给我的一个本子上。
“原来叫陈文茵啊?”她在我的名字旁边写下她的名字——雷文婷。
老师叫坐在课室最后排的大高个跟她一起去教务处领课本,让班长管好纪律。
老师前脚一走,班上的同学就开始窃窃私语,班长没吭声 ,同学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班长用手拍响课桌,高喊“安静”,大家才静下来几秒。也就几秒。
“喂,同学,你叫什么茵来着?”坐在我身后的的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拍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就对上他那痞痞的笑。
“她叫陈文茵。”雷文婷替我回答。
“是吗?”
“嗯。”我小声回应。
“我叫王志林,他叫王志凡。”他一把搂过王志凡的肩往自己身旁凑,我跟王志凡对视了一眼,他红了脸。
他很腼腆。
同学们的听觉是非常灵敏的。
老师带着领课本的同学回到课室门口,见到都在安安静静等候的同学们,露出欣慰的表情。
新书解绑,由班干部分发下来,我第一时间就在课本的第一页和骑缝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爷爷给我买了个不锈钢饭盒,用红色的网袋装着,用一个矿泉水瓶装一瓶凉白开,每天早上,我就背着书包,带上它们,在爷爷的陪同下上学。
爷爷大概陪我回来了一个月,问我认得路了没有?我说应该可以。结果当天中午,被我当做是路标的南瓜花不见了,我站在那徘徊了好久,焦虑害怕得哭了。幸好遇到了一个小哥哥。我跟他说爷爷是开小卖部的,他就知道是哪里了,把我平安带到家。爷爷连声道谢,送了两颗椰子糖给他,但他不肯要。我要了。
“你还吃糖?都一个月了,还不记得路线,真怀疑你是不是笨蛋投生的。”奶奶一边接过我手里的饭盒,一边责怪。
早餐我没吃完,也没倒回饭桶,就盖上盖子带回家了。
“这么好的瘦肉粥,就这样浪费了。”打开饭盒的那一瞬,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但不是馊味,就是那种煮好的饭菜装在饭盒里闷了很久的味道。
奶奶把剩下的肉粥倒到一个碗里闻了闻,“没馊。”
“我吃不完。”
“别浪费了。”
“吃剩的吃来干嘛?又不是没得你吃。”爷爷说。
“那这个肉也不能浪费。”奶奶把肉挑出来吃了。剩下的,她倒到前门巷子里的潲桶里,每天傍晚会有人来收走。
“以后没吃完的,都带回家。”
我说好。
妈妈不在家,做作业全靠我自觉。做完作业,吃了午饭,在马扎上躺一会,就被爷爷叫醒去上学了。
由于几次考试我的成绩都在前三,老师选我当组长。我说我想做学习委员。老师想了下,说好。
我班的班长也是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
他叫林疆,是班上最黑的。他的声音有点粗,没有孩子的稚嫩。眼睛大大的,头发卷卷的,话不多,有两次,我发现他在注视我。
王志林和王志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跟在我后面,他们就这样一直“护送”我回到家。有时候还会在我爷爷的小卖部消费。那时候有一两块钱零用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他们几乎每天都有。
爷爷问他们的钱怎么来的?他们说是父母给的。爷爷也就不再问了。
我记得小时候,很多小孩都会手多去偷拿家里的钱在外面挥霍。一两毛钱家里人不会注意,但是次数多了,或者金额到了一块钱以上,就会被发现 。他们就会找到小卖部来,问爷爷他家孩子是不是来买什么了?以后不要卖给他。也会有个别的,他平时可能不在家,给钱孩子吧,又不放心——会有大孩子拦路问他要“保护费”的。所以就会跟爷爷说,要是他家孩子来买东西,就赊给他,到月底结清。所以,爷爷有一个记账的本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帐。还有我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