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林沐阳的神经末梢都系在“周一的重逢”和“周五的画室约定”上——他的“阳光”从来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可面对林启星时,这份主动里掺了真心的在意,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
周六清晨,他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三条街的文具店,终于找到一款磨砂质感的小太阳金属书签。书签背面能刻字,他盯着刻字机的针头,反复确认:“就刻‘雾会散,光会来’,字体要最清秀的,别太扎眼。” 他知道林启星怕张扬,连糖纸都选了纯色款,还在两颗草莓糖(一颗原味、一颗牛奶味)的糖纸上,分别画了迷你小太阳和小云朵——小太阳是自己,小云朵是林启星,他想告诉对方:“你的雾,我愿意陪你等散。”
回家后,他把书签和糖放进透明小盒子,垫上一张自己画的简笔画(路灯下的破伞与热水瓶),又在盒子角落贴了张便利贴:“周五放学后,画室见?张叔说你喜欢给奶奶带橘子,我多带几个。”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突然想起去年被孤立时的自己——那时没人愿意主动递给自己一颗糖,现在他想把这份温暖,加倍给林启星。
而林启星的周末,被父亲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周六中午,敬老院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林启星正坐在奶奶床边,画奶奶熟睡的侧脸——奶奶的呼吸很轻,他特意把笔触放柔,连皱纹都画得很暖。父亲攥着他落在家里的速写本,像拎着什么罪证,一把摔在地上:“我让你去工地找活,给你奶奶凑医药费,你倒好,还在画这些屁用没有的东西!”
画稿被一张张扯出来,漫天飞舞:橘色晚霞、带露的多肉、路灯下的小太阳……林启星扑过去抢,却被父亲狠狠推倒在地,后背撞在床沿,疼得他蜷缩起来。手腕的旧疤痕磕在桌角,瞬间红肿,血珠慢慢渗出来,混着眼泪滴在被撕碎的画纸上。
“爸!别撕!” 这是他十七年里第一次跟父亲顶嘴,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是我唯一能留住的光!”
“光?” 父亲抬脚踩在画着小太阳的纸页上,鞋底的泥印把阳光糊成了黑团,“你奶奶躺在这儿等死,你还谈光?下周末必须跟我去搬砖,不然我就把你奶奶从这儿接走,让她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林启星趴在地上,看着被踩烂的画稿——那页画着“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是他偷偷画的林沐阳。他用尽全力把这张画稿塞进枕头下,指甲抠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父亲摔门而去后,他抱着枕头哭了很久,眼泪打湿了画稿,也打湿了口袋里那颗没舍得吃的草莓糖——糖纸已经被攥得发皱,却还留着一点甜。
他怕,怕自己的阴霾会弄脏林沐阳的阳光;更怕,连这一点点偷来的温暖,父亲都会夺走。
周一早上,林沐阳比平时早到五十分钟。他把透明小盒子放在林启星的桌角,旁边摆着一杯热牛奶——是绕路去校门口早餐店买的,特意叮嘱“少糖,温的”,他观察到林启星胃不好,早上从来不吃凉的。
7:05,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林启星走了进来,校服后背沾着没拍干净的灰,领口的扣子依旧扣得严严实实,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他的手腕缠着一圈医用纱布,是敬老院护士帮他包扎的,纱布边缘还沾着一点铅笔灰。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牛奶和小盒子上,脚步顿了三秒,像在确认这是不是给自己的。然后他慢慢走过去,指尖先碰了碰牛奶杯——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他拿起小盒子,打开时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什么。
小太阳书签躺在画着“破伞与热水瓶”的纸上,背面“雾会散,光会来”六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启星的指尖在书签上轻轻划了一下,像在触摸易碎的珍宝,然后抬头看向林沐阳——这次没有立刻躲开,眼底的警惕少了,多了点委屈和感激,像迷路的小鹿。
“牛奶……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沐阳的手心冒汗,声音有点发颤,“书签是特意给你选的,你画画时可以夹在书里,像……像带着一点光。”
林启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书签放进笔盒最底层(和那颗皱了的草莓糖放在一起)。他拿起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了心里的疼。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这次的字迹没有以前僵硬,“谢”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旁边还画了个极小的、没被圈住的太阳——像在回应他的光。
林沐阳看着那两个字和小太阳,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眼底的“阳光”不再是伪装,而是真的亮了:“不用谢!对了,周五放学后,我们去画室好不好?我问过管理员了,靠窗的位置看晚霞最好,我带橘子给你,给奶奶也带点。”
林启星的笔尖顿了顿,他看着草稿纸上的小太阳,心里像被针扎着疼。他想答应,想和林沐阳一起看晚霞;可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像魔咒一样:“别把他卷进来,你配不上别人的好。”
沉默了五分钟,他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个极轻的“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应林沐阳的邀请,也是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温暖。
上课铃响时,林沐阳还在偷偷笑,他觉得自己的光,终于照进了林启星的雾里一厘米。可他没看到,林启星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草稿纸上的小太阳,被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最终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像一道藏在心里的挣扎。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林沐阳趴在桌子上,写了一张纸条,叠成小方块,轻轻戳了戳林启星的胳膊。
纸条上写着:“周五下午五点,画室门口见?我带三个橘子,你带速写本,我们一起画晚霞。” 末尾画了个大大的“√”,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纸条传过去后,林沐阳的心脏跳得像打鼓,他甚至不敢看林启星的反应,把头埋进课本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过了三分钟,纸条被传了回来,上面画了个和他一样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我会提前去占位置。” 字迹比之前更软了,连笔画都带着点期待。
林沐阳把纸条叠好,放进钱包最里层,和之前的“下周”纸条、小太阳书签放在一起,贴身放着——这是他转校以来,最珍贵的东西。他转头看向林启星,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林启星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却没有躲开,反而轻轻眨了眨眼,嘴角还微微上扬了一点。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全班同学都抬起头。
林沐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沾满水泥灰工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怒气,正是林启星的父亲——他在敬老院门口见过一次,那个对着林启星大吼大叫的男人。
林启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手腕上的纱布在颤抖。他下意识地往桌底缩了缩,像受惊的兔子,眼底刚燃起的一点光,瞬间熄灭了。
“林启星!你他妈还在这儿磨磨蹭蹭?” 男人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教室窗户都在晃,“我跟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今天必须跟我去工地搬砖!”
林启星的身体抖得厉害,他慢慢站起来,却没有往门口走,反而往林沐阳的方向挪了一小步——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本能的依赖,像在寻找庇护。他的嘴唇抿得发白,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跟你走,我要高考,要画画。”
“画画?” 男人冷笑一声,冲进教室就去抓林启星的胳膊,“我今天就撕了你的破本子,看你还怎么画!”
林启星猛地躲开,怀里的速写本掉在地上,最上面那页“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滑了出来,正好落在男人脚下。男人抬脚就踩了上去,鞋底把画纸上的小太阳踩得面目全非。
“不要!” 林启星嘶吼着扑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控,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那是我画的……是我唯一的光!”
林沐阳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挡在林启星面前——他的身高比林启星高一点,正好能挡住他。他的手心全是汗,腿也有点抖(他其实很怕这种冲突,去年被孤立时,连反驳都不敢),但看着身后林启星发抖的肩膀,看着他手腕上渗血的纱布,心里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
“叔叔,您别这样!”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画画不是没用的东西,他画得特别好,以后能当画家,能靠画画赚很多钱给奶奶治病,比搬砖有盼头!他的梦想,不能就这么被您毁了!”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同学站出来阻拦。他怒视着林沐阳,眼神像要吃人:“你是谁?少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 林沐阳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底的“阳光”不再是伪装,而是带着锋芒的坚定,“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伤害他!”
林启星抓住林沐阳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拉,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管,快躲开!他会打你的!” 他怕,怕父亲的拳头落在林沐阳身上,怕自己的阴霾,真的会弄脏这束好不容易靠近的阳光。
男人被彻底激怒了,扬起拳头就朝林沐阳挥了过来——他的拳头很大,带着常年搬砖的力道,看着就让人害怕。林沐阳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疼痛。
他睁开眼,看到林启星挡在了自己身前,用后背接住了那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林启星踉跄了一下,却死死护着身后的林沐阳,没有松手。他抬头看着父亲,眼泪还在掉,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是来帮我的,你要打,就打我吧。但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放弃画画。”
男人愣住了,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惊呆了。林沐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清瘦背影——校服后背的灰还没拍掉,纱布渗着血,肩膀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却像一座小小的山,为他挡住了风暴。
他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也像被火点燃一样热。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阳光”不是单向的付出,而是真的照亮了什么;可林启星的雾,还没散,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还在撕扯着他仅有的温暖。
窗外的晚霞已经染红了天空,很美,却照不进教室里的阴影。林沐阳看着林启星颤抖的背影,看着地上被踩烂的画稿,看着男人愤怒的脸,心里充满了疑问:周五的画室约定,还能实现吗?林启星的雾,真的能被照亮吗?而自己这份“伪装”出来的阳光,真的能保护好他吗?
林父在办公室扬言“绝不会让林启星继续上学”,周老师虽尽力调解,却难以撼动其态度;林启星的奶奶病情突然加重,需要人全天候照顾,他不得不在“上学”和“尽孝”之间做选择;而林沐阳的“阳光”伪装,也因这次挺身而出,被部分同学察觉异样,有人开始打探他转校的真正原因——下一卷,雾与光的碰撞,将迎来更猛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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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约定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