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与星相望》 第1章 光与孤岛的初遇 林沐阳接到转校通知时,右手食指正沾着《灌篮高手》漫画的蓝黑油墨 —— 他在给樱木花道的球衣补色,笔尖戳破纸页,像戳破他刚攒下的安全感。 旧家阳台的行李箱滚轮卡着地板缝,“咔嗒咔嗒” 响得刺耳。母亲捏着市一中的烫金通知书,指节泛白:“妈妈调去那边的内科,通勤要两小时…… 只能委屈你转校,听说高三(2)班班主任很温和,你……” “市一中?就是试卷堆到能挡黑板的学校?” 林沐阳猛地抬头,额前汗湿的碎发贴在眉骨,刻意挤出的笑里露着两颗小虎牙,手里还举着染墨的画笔,“正好!樱木转去湘北才成了主力,我去了说不定能当‘班级粘合剂’!” 母亲的叹气裹着风飘进阳台。她比谁都清楚,儿子的 “阳光” 是去年被孤立后练出来的 —— 那时林沐阳躲在衣柜里哭,连校服都不敢穿,后来每天对着镜子练 “主动打招呼”,口袋里总塞着分享用的糖,像给自己套了层发光的壳。 当晚林沐阳在市一中地图上画小太阳:开水房(早六点有热水)、食堂三楼靠窗位(人少不吵)、画室后门(能躲着看画)。镜子前的自我介绍练到第五遍时,新同桌的消息弹出来:“我们班有个‘幽灵’,林启星,坐第三排靠窗,整天埋着头画画,上次有人借他橡皮,他直接把橡皮掰断了,你别惹他。” 林沐阳的指尖在 “幽灵” 二字上蹭了蹭,油墨印染黑了屏幕:“他…… 平时吃午饭吗?” 对方隔了十二分钟才回:“等食堂没人了才去,总坐垃圾桶旁边,餐盘里从来没肉,你别管他,会被传染‘丧’的。” 市一中的开学日飘着初秋的冷雨。林沐阳拖着行李箱站在教学楼前,蓝白校服的人流里,每个人的脚步都带着 “倒计时” 的急促 —— 有人嘴里叼着面包背单词,有人怀里抱的试卷露出 “高三模拟” 的红字。 周老师的金边眼镜沾着雨雾,把他领进高三(2)班时,窃窃私语像被掐断的粉笔:“这就是转校生?”“他要坐林启星旁边?” “这是林沐阳,” 周老师拍他肩膀时,力道比预期轻,“启星比较内向,你们互相多担待。” 林沐阳往前走,讲台下的目光像小石子砸在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介绍,视线却钉在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 那个座位的窗户没关,雨丝飘在男生的校服上,洇出小小的湿痕。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磨出毛边,左手腕有一道浅淡的疤痕(像被美工刀划的),右手握笔的指节泛白,笔尖在数学课本上画着什么。阳光穿过雨雾落在他发旋,却没驱散他周身的冷意,仿佛教室的笑声都绕着他走,形成一个透明的罩子。 “沐阳?” 周老师的声音拉回他的神。 林沐阳的心脏像被指尖轻轻攥住,漏跳的那半拍里,全是男生垂眼时睫毛投下的浅影。他赶紧把 “喜欢打篮球” 的话补完,目光却忍不住再飘过去 —— 对方始终没抬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窗外的梧桐树比新同学重要一万倍。 “你坐启星旁边吧。” 周老师指了指空位。 林沐阳抱着书包走过去时,周围的目光变了味:好奇(他会不会被掰橡皮)、同情(要和幽灵当同桌)、幸灾乐祸(有好戏看了)。他轻轻敲了敲桌面,油墨印还在食指上:“同学,我是林沐阳,以后……” “嗯。” 一个极轻的单音节,像雨打在玻璃上。男生终于抬头,林沐阳看清了他的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有点下垂,睫毛很长却没光泽,像蒙着一层雾。他只看了林沐阳一秒 —— 目光扫过那根带油墨的食指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 就又低下头,笔尖在课本上画完最后一笔:窗台上的多肉,叶片上的水珠旁,写着 “晨露” 两个清秀却僵硬的字。 林沐阳坐下时,闻到男生身上有淡淡的铅笔灰味,混着一丝消毒水的气息(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照顾生病奶奶沾的)。他偷偷瞥向那道手腕疤痕,突然想起同桌的话:“他爸去年来学校闹,说他画画是浪费钱,他把画板砸了,手被木刺扎了个大口子,也没去医务室。” 第一节晚自习是数学测验。林沐阳翻书包找橡皮擦时,指尖碰到了三颗草莓糖 —— 母亲早上塞的,说 “给新同学分着吃”。他捏着糖纸,听见旁边传来笔尖划过纸页的 “沙沙” 声,抬头就看见林启星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小太阳,每个太阳都被圈住,像在试探着发光。 “那个……” 林沐阳刚要递糖,橡皮擦突然滚到地上,正好停在林启星的脚边。 他弯腰去捡,指尖先碰到了对方的手 —— 冰凉,指节突出,疤痕在灯光下更明显。林启星的手猛地缩回去,像被烫到,然后用指腹把橡皮擦推过来,动作快得像在躲什么脏东西。 “谢谢。”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干。 没有回应。林启星盯着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计算,侧脸的线条很软,却透着一股 “别碰我” 的疏离。林沐阳捏着橡皮擦,突然想起同桌说的 “掰橡皮” 事件 —— 可刚才,他明明帮自己推了橡皮。 晚自习结束时,林沐阳故意把收拾书包的速度放慢三倍,耳朵却盯着旁边的动静:拉链声(很轻,怕吵到别人)、课本合拢声(按大小顺序)、笔盒扣上声(“咔嗒” 一声,很规整)。然后林启星背着洗得褪色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头顶的灯都没关 —— 那盏灯的开关在他那边,他却像没看见。 林沐阳追到走廊时,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男生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他避开了迎面走来的两个同学(甚至往墙根贴了贴),往校门口最偏的那条小路走 —— 那条路没路灯,尽头是敬老院的后门。 “林启星!” 林沐阳忍不住喊了一声。 男生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像被风吹得冷,然后走得更快了,很快消失在树影里,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林沐阳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颗草莓糖,糖纸被捏得发皱。夜风里带着桂花的香味,可他的胸腔里像堵着浸了雨的棉花,闷得发疼 —— 那个沉默的男生,不是 “丧”,是孤单到不敢接受别人的靠近。 第2章 食堂角落的观察日记 转校后的第一周,林沐阳摸清了林启星的作息,像在记一本秘密日记: 7:10 教室:坐在靠窗位,用课本挡着画画,画的都是 “不说话” 的东西 —— 老槐树的树皮纹路、操场长椅的裂纹、黑板上没擦干净的粉笔印(连粉笔灰都画得很细)。 12:00 食堂:等食堂的人走得只剩阿姨时,才端着餐盘坐在垃圾桶旁的角落,餐盘里永远是两素一汤(青菜、豆腐、番茄蛋汤,蛋很少),偶尔有一个茶叶蛋,壳剥得很干净,没一点碎渣。 林沐阳决定试一次。周三早上,他买了两个肉松包,放在林启星的桌角 —— 特意选了肉松多的那个,还把包装袋撕了个小口,方便拿。 “我妈多给我装了一个,你吃吧。” 林沐阳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油墨手指,不敢看对方。 林启星盯着肉松包看了五秒,然后用指尖把它推回来,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不吃。” 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生硬,像在拒绝什么洪水猛兽。 “你不爱吃肉松?” 林沐阳没放弃,声音放得更软,“那我明天带豆沙包?或者馒头?热乎的。” 男生把课本往上提了提,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点下巴 —— 紧绷着,像在忍耐。林沐阳的心跳沉了下去,指尖的油墨印好像更黑了:原来自己的主动,在他眼里是打扰。 那天中午,林沐阳躲在食堂的柱子后,看着林启星端着餐盘坐在角落。他的动作很慢,一口饭嚼十二下,汤只喝了一半。然后他拿起那个茶叶蛋,剥壳(手指很轻,怕弄破蛋白),走到邻桌 —— 那个桌位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拿着个冷馒头,盯着食堂的电视发呆,电视里在放戏曲。 “奶奶,这个给您。” 林启星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到对方,疤痕在阳光下晃了一下。 老奶奶愣了愣,笑着接过,手有点抖:“谢谢你啊,小启。你奶奶今天好点没?” 男生的肩膀软了下来,像卸下了什么重担:“好多了,能喝粥了。” 这是林沐阳第一次听到他说超过五个字的话,声音有点哑,却很温柔。 然后林启星回到角落,继续吃那碗没肉的饭,耳尖却悄悄红了 —— 不是害羞,是怕被别人看到。林沐阳躲在柱子后,突然鼻子发酸:原来他不是 “不吃肉”,是把唯一的荤菜留给了更需要的人;他不是 “喜欢角落”,是那里能看到老奶奶,又不会被别人注意。 周三下午的美术课,老师让自由创作。林沐阳看到林启星从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一个黑色速写本 —— 封面磨破了,用透明胶贴了三层,像是很宝贝。 他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呼吸都停了 —— 速写本里画满了晚霞,每一页都是: 9.1 橘色晚霞:画在数学课本背面,旁注 “今天奶奶没咳嗽”; 9.3 粉色晚霞:用彩铅画的,旁注 “食堂的番茄汤很烫”; 9.5 紫色晚霞:右下角有个小小的 “×”,旁注 “爸爸来了”。 “你画得真好,”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发颤,“这晚霞里好像有光。” 林启星的手猛地停住了。他像被人撞见了洗澡,迅速合上速写本,抱在怀里,指甲抠着封面的透明胶。他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警惕,甚至有点生气,声音发紧:“别碰我的本子。” 这是林沐阳第一次见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 不是冷漠,是被侵犯秘密的恐慌。他赶紧往后退了退,指尖碰到了自己的漫画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 这晚霞像在跟你说话。” 男生没有说话。他把速写本塞进书包夹层,然后趴在桌子上,用胳膊挡住脸,肩膀轻轻抖着 —— 不是哭,是在忍,怕发出声音。美术课剩下的二十分钟,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只缩在壳里的蜗牛。 林沐阳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 对林启星来说,速写本不是画本,是日记,是他唯一能 “说话” 的地方。那天放学,他在林启星的桌洞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特意没画圈),旁边写着:“晚霞的光,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再碰你的本子。” 第二天早上,林沐阳看到那张纸条躺在自己的桌角,背面多了一道小小的晚霞线条 —— 没有 “×”,是完整的。 第一次月考,林沐阳的数学考砸了 —— 最后一道大题,他卡了四十分钟,草稿纸上画满了乱线,像他乱糟糟的心情。 发试卷时,周老师举着林启星的满分卷:“启星的图形辅助法很厉害,步骤清晰,大家可以向他请教。” 林沐阳盯着自己试卷上的红叉,手指抠着卷边,犹豫了十分钟 —— 直到下课铃响,他才戳了戳林启星的胳膊,声音轻得像蚊子叫:“那个…… 最后一道题,你能教我吗?” 男生的笔尖顿了顿。他没有看林沐阳,只是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来 —— 上面画着清晰的图形,辅助线用蓝笔标了 “第一步”“第二步”,甚至在他容易错的 “辅助线位置” 旁,用红笔写了 “别画太长”。 “谢谢!” 林沐阳的眼睛亮了,“你怎么知道我这里会错?” 林启星翻开数学课本,指尖在一道类似的题目上划了划 —— 那道题,林沐阳昨天晚自习时,对着它皱了很久的眉,还抓了抓头发(他紧张时的习惯)。 原来,他一直在偷偷观察自己。林沐阳看着草稿纸上的红笔字,突然觉得那道辅助线像一座小桥,轻轻搭在了他和林启星之间 —— 不是他单方面靠近,是对方也在悄悄看着他。 转校后的第二周,下了一场暴雨。 放学时,林沐阳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雨幕发愣 —— 他的伞落在家里了,母亲今天值夜班,没人送伞。然后他看到林启星背着书包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 —— 伞面有个破洞,伞骨歪了一根,是很旧的款式。 “我跟你顺路,一起走?” 林沐阳赶紧说,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林启星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把伞递过来,自己往雨里走 —— 破伞的伞柄上,还缠着一圈透明胶,是奶奶帮他缠的。 “哎!你没伞怎么行?” 林沐阳追上他,把伞塞回他手里,故意笑得很轻松,“我年轻嘛,淋点雨就当洗汗了,你伞破了,再淋湿要感冒的。” 男生的脚步停住了。他看着林沐阳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油墨印在雨里淡了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 不是不耐烦,是担心,然后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破洞正好对着自己的肩膀。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伞很小,林启星的肩膀很快湿了一大片,透明胶在雨里变软,黏在手上。林沐阳想把伞推过去,却被他按住了手 —— 这次没躲,只是轻轻按着,像在说 “别推”。 “不用。” 林启星的声音很轻,“我家近。” 其实林沐阳知道,林启星的家在郊区,要走四十分钟,比自己家远两倍。 走到岔路口时,林启星停下脚步,把伞递给林沐阳:“你拿着。” “那你怎么办?” 林沐阳的手有点抖。 “我跑回去。” 男生说完,就冲进了雨里。他跑得很快,破伞被风吹得晃,却没回头,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 林沐阳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林沐阳握着那把破伞,伞柄上还残留着林启星的温度。他突然想起早上在教室看到的场景:林启星的课本上,画了一把小小的破伞,伞下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在笑,一个在撑伞。 第3章 纸条与小太阳 转校后的第三周,林沐阳遇到了一个麻烦 —— 周老师让他给办公室送热水,可他问了三个同学,得到三个答案:“教学楼后面”“食堂旁边”“实验楼地下室”。 “你问林启星啊,” 最后一个同学笑着说,“他连管理员的名字都知道,就是不爱搭理人。” 林沐阳抱着空热水瓶,在校园里转了二十分钟。太阳快落山了,办公室的灯已经亮了,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甚至差点闯进女厕所旁边的杂物间(门牌被风吹歪了)。 “同学,你知道开水房在哪吗?” 他拦住一个抱着作业本的女生。 “实验楼后面,” 女生指了指远处的灰色小楼,“不过管理员一般五点半就锁门了,现在都六点多了,你别去了,会被骂的。” 林沐阳的心沉了下去。他抱着热水瓶往教室走,脚步越来越慢 —— 母亲昨天还说 “在新学校要乖,别给老师添麻烦”,可他连送热水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母亲的消息:“今天开心吗?有没有交到朋友?” 林沐阳盯着屏幕,突然鼻子发酸 —— 他的 “阳光” 好像没什么用,连开水房都找不到,更别说走进林启星的世界了。 回到教室时,里面已经没人了。夕阳透过窗户,把教室染成了橘色,林启星的座位空着,桌上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本数学课本忘在了桌角 —— 课本翻开着,页码停在 “图形辅助法” 那页,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热水瓶。 林沐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叹了口气,刚想把热水瓶放在地上,却摸到桌洞里有个东西 —— 一张折叠的纸条,边缘很整齐,像是被折了很多次。 他打开纸条,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 纸上画着一张简易地图:从教室出发(画了个小课桌),左转到走廊尽头(标了 “有绿萝”),下楼梯后右转(标了 “第三阶台阶松了”),经过实验楼(标了 “管理员的自行车在门口”),再左转就能看到开水房(画了个冒着热气的水壶)。地图的右下角,画着一个极小的太阳,没有圈,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管理员今天加班,张叔,六点五十前都在,他喜欢吃橘子。” 字迹很清秀,和之前写 “不吃” 时的字迹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没有那么生硬。 林沐阳握着纸条,突然想起下午自习课的场景:林启星一直在草稿纸上画画,他还以为是在画晚霞,现在才明白,男生是在偷偷画开水房的路线 —— 连 “第三阶台阶松了” 都标出来,是怕他摔倒。 他甚至想起,自己抱着热水瓶在实验楼转圈时,好像看到过操场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 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拿着速写本,却一直盯着实验楼的方向,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找到。 林沐阳按照纸条上的路线,很快找到了开水房。门口停着一辆旧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一个橘子 —— 和纸条上写的一样。 “张叔?” 林沐阳敲了敲门。 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大叔探出头,笑着说:“你是高三(2)班的林沐阳吧?” “您怎么知道我名字?” 林沐阳愣了。 “刚才有个男生跟我说的,” 张叔一边帮他拧开水龙头,一边说,“就是那个总帮我搬水桶的孩子,叫林启星,对吧?他刚才搬完水桶还问我,‘要是那个转校生没来,能不能等他半小时’,说你是第一次送热水,怕你找不到。” 林沐阳的眼睛突然热了。他看着热水慢慢灌满瓶子,热气模糊了眼镜 —— 原来那个沉默的男生,不仅画了路线,还跟管理员打了招呼,怕他被骂。 “他…… 经常帮您搬水桶吗?”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哑。 “可不是嘛,” 张叔叹口气,“这孩子心细,知道我腰不好,每次打水都帮我搬,还不说话,放下水桶就走。上次我给他橘子,他说‘给奶奶吃’,多好的孩子,就是太孤单了。” 林沐阳灌满热水,抱着热水瓶往办公室走。夕阳落在热水瓶上,反射出温暖的光,他的胸腔里不再堵得慌,而是像被热水烫暖了,连指尖的油墨印都好像变得可爱了。 送完热水后,林沐阳拿着纸条,往林启星可能去的地方跑:操场(长椅上空空的,只有一张画着晚霞的速写纸,没有 “×”)、画室(门锁着,窗户里没灯)、食堂(只有阿姨在收拾餐具,说 “小启早就走了”)、敬老院后门(没看到人,只有老奶奶在门口晾衣服)。 “林启星!” 林沐阳站在路灯下,又喊了一声,声音比上次大。 这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在说 “他已经回家了”。 林沐阳握着那张画着小太阳的纸条,突然想起早上看到的场景:林启星的数学课本上,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在笑(手里拿着热水瓶),一个在旁边(手里握着破伞),旁边写着两个字:“沐阳”—— 字迹很轻,像是怕被别人看到。 第4章 未赴的道谢与雾后的微光 第二天早上,林沐阳比平时早到了四十分钟。他把一张画着小太阳的纸条(特意用了彩色笔)放在林启星的桌角,旁边还有一颗草莓糖 —— 这次没捏皱糖纸,还把糖纸的缺口对着他的方向,方便拿。 7:08,林启星走进教室。他看到桌角的纸条和糖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用指尖拿起纸条,指尖在小太阳上轻轻划了一下 —— 很轻,像在摸什么宝贝。他的嘴角好像微微上扬了一点,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却没把糖推回来,而是把糖放进了笔盒里(笔盒的最底层,垫着一张晚霞画)。 然后林启星拿出速写本,开始画画。林沐阳假装看书,眼睛却偷偷盯着他的笔尖:先是画了路灯(很亮),然后画了两个并肩的人影(一个笑,一个没笑,却靠得很近),手里分别拿着热水瓶和破伞,伞下的影子叠在了一起。 画的下面,写了一行小字:“九月十六日,晴,有太阳。” 林沐阳的心脏像被温水泡过,软得发疼。他突然明白,那个沉默的男生,不是 “不敢接受”,是需要时间 —— 他的靠近,像一束光,慢慢照进了对方的雾里,而这束光,是他伪装了很久的 “阳光”,却在这一刻,变得真实。 周五下午放学,林沐阳提前半小时收拾好书包,指尖反复摩挲着掌心的草莓糖 —— 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他甚至在糖纸上画了个迷你小太阳,怕林启星不愿收。他坐在座位上,耳朵贴在课本上,连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听得格外清楚,直到 “洗得褪色的书包摩擦门框” 的轻响传来,他才猛地直起身。 林启星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拉链拉到一半,停了两秒,目光扫过林沐阳桌角的空位置;数学课本放进书包时,手指在封面上顿了顿 —— 那本课本上,还留着他画的 “热水瓶与破伞”;最后他背起书包,走到教室门口,脚步突然停住,肩膀几不可察地往回侧了侧,像在犹豫要不要回头。 “林启星!” 林沐阳赶紧站起来,手里的糖差点滑落在地,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急切,“我有话跟你说 —— 谢谢你的开水房纸条,还有……” 话没说完,男生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像被声音惊到。他没有回头,只是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放在门框上(特意用课本压了压,怕被风吹走),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 步伐比平时慢,却没敢停留,校服的衣角扫过门框时,还轻轻晃了晃。 林沐阳跑过去拿起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还没散的温度。纸条上画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校门口的主路(不是他平时走的、没路灯的小路),箭头旁写着两个字:“下周。” 字迹比之前软了很多,连笔画的收尾都没那么僵硬,像在说 “我愿意等,也愿意跟你走亮一点的路”。 4-3 夕阳下的微光与阴影里的秘密 林沐阳握着纸条追到走廊时,夕阳正把教学楼染成暖橙色。他看到林启星走在主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不再像以前那样贴紧墙根 —— 路过一个举着气球的小朋友时,小朋友的气球被风吹得往树上飘,男生居然停下了脚步。 他踮起脚,左手扶着树干(手腕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淡红),右手轻轻够向卡在树枝上的气球 —— 动作很轻,怕弄破气球皮,连呼吸都放得很慢。气球落回小朋友手里时,他还特意帮小朋友把气球绳缠在手腕上,指尖碰到小朋友的手时,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缩回。 “谢谢哥哥!” 小朋友仰着笑脸喊他。 林启星的耳尖红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 这次没避开迎面来的路人,甚至在路人点头问好时,也微微颔首回应。林沐阳站在走廊上,看着那个慢慢融入人群的背影,心里像装满了星星,他把纸条放进钱包最里层,贴着胸口,连呼吸都变得轻快:下周,一定要亲口说 “谢谢”,要把草莓糖递到他手里,还要邀请他去画室看晚霞。 可他没看到,林启星走到街角时,突然停住脚步,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他翻开最新一页 —— 那页画着 “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却在画的右上角,用铅笔轻轻画了个 “×”,然后低头在空白处写:“爸爸昨天来传达室,说‘画画能当饭吃?不如早点打工’。别把他卷进来,他的阳光,不该被我的雾弄脏。” 铅笔尖把纸页戳出了小印子,他赶紧用橡皮擦掉字迹,只留下那个淡淡的 “×”,像一道藏在光里的阴影。晚风卷起他的校服衣角,他抬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眼神里有期待,却更多的是恐惧 —— 他怕自己的阴霾,会遮住那束好不容易靠近的阳光。 下周的约定,对他来说不是 “靠近”,是 “再偷一点时间”—— 在父亲的怒火再次烧来之前,再多感受一会儿温暖。 第5章 约定与风暴 周末两天,林沐阳的神经末梢都系在“周一的重逢”和“周五的画室约定”上——他的“阳光”从来都是演给别人看的,可面对林启星时,这份主动里掺了真心的在意,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 周六清晨,他骑着自行车跑遍了三条街的文具店,终于找到一款磨砂质感的小太阳金属书签。书签背面能刻字,他盯着刻字机的针头,反复确认:“就刻‘雾会散,光会来’,字体要最清秀的,别太扎眼。” 他知道林启星怕张扬,连糖纸都选了纯色款,还在两颗草莓糖(一颗原味、一颗牛奶味)的糖纸上,分别画了迷你小太阳和小云朵——小太阳是自己,小云朵是林启星,他想告诉对方:“你的雾,我愿意陪你等散。” 回家后,他把书签和糖放进透明小盒子,垫上一张自己画的简笔画(路灯下的破伞与热水瓶),又在盒子角落贴了张便利贴:“周五放学后,画室见?张叔说你喜欢给奶奶带橘子,我多带几个。”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突然想起去年被孤立时的自己——那时没人愿意主动递给自己一颗糖,现在他想把这份温暖,加倍给林启星。 而林启星的周末,被父亲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周六中午,敬老院的木门被“哐当”一声踹开。林启星正坐在奶奶床边,画奶奶熟睡的侧脸——奶奶的呼吸很轻,他特意把笔触放柔,连皱纹都画得很暖。父亲攥着他落在家里的速写本,像拎着什么罪证,一把摔在地上:“我让你去工地找活,给你奶奶凑医药费,你倒好,还在画这些屁用没有的东西!” 画稿被一张张扯出来,漫天飞舞:橘色晚霞、带露的多肉、路灯下的小太阳……林启星扑过去抢,却被父亲狠狠推倒在地,后背撞在床沿,疼得他蜷缩起来。手腕的旧疤痕磕在桌角,瞬间红肿,血珠慢慢渗出来,混着眼泪滴在被撕碎的画纸上。 “爸!别撕!” 这是他十七年里第一次跟父亲顶嘴,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这不是没用的东西!是我唯一能留住的光!” “光?” 父亲抬脚踩在画着小太阳的纸页上,鞋底的泥印把阳光糊成了黑团,“你奶奶躺在这儿等死,你还谈光?下周末必须跟我去搬砖,不然我就把你奶奶从这儿接走,让她跟你一起喝西北风!” 林启星趴在地上,看着被踩烂的画稿——那页画着“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是他偷偷画的林沐阳。他用尽全力把这张画稿塞进枕头下,指甲抠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父亲摔门而去后,他抱着枕头哭了很久,眼泪打湿了画稿,也打湿了口袋里那颗没舍得吃的草莓糖——糖纸已经被攥得发皱,却还留着一点甜。 他怕,怕自己的阴霾会弄脏林沐阳的阳光;更怕,连这一点点偷来的温暖,父亲都会夺走。 周一早上,林沐阳比平时早到五十分钟。他把透明小盒子放在林启星的桌角,旁边摆着一杯热牛奶——是绕路去校门口早餐店买的,特意叮嘱“少糖,温的”,他观察到林启星胃不好,早上从来不吃凉的。 7:05,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林启星走了进来,校服后背沾着没拍干净的灰,领口的扣子依旧扣得严严实实,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他的手腕缠着一圈医用纱布,是敬老院护士帮他包扎的,纱布边缘还沾着一点铅笔灰。 他的目光落在桌角的牛奶和小盒子上,脚步顿了三秒,像在确认这是不是给自己的。然后他慢慢走过去,指尖先碰了碰牛奶杯——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他拿起小盒子,打开时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什么。 小太阳书签躺在画着“破伞与热水瓶”的纸上,背面“雾会散,光会来”六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启星的指尖在书签上轻轻划了一下,像在触摸易碎的珍宝,然后抬头看向林沐阳——这次没有立刻躲开,眼底的警惕少了,多了点委屈和感激,像迷路的小鹿。 “牛奶……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沐阳的手心冒汗,声音有点发颤,“书签是特意给你选的,你画画时可以夹在书里,像……像带着一点光。” 林启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书签放进笔盒最底层(和那颗皱了的草莓糖放在一起)。他拿起牛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了心里的疼。他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这次的字迹没有以前僵硬,“谢”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旁边还画了个极小的、没被圈住的太阳——像在回应他的光。 林沐阳看着那两个字和小太阳,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眼底的“阳光”不再是伪装,而是真的亮了:“不用谢!对了,周五放学后,我们去画室好不好?我问过管理员了,靠窗的位置看晚霞最好,我带橘子给你,给奶奶也带点。” 林启星的笔尖顿了顿,他看着草稿纸上的小太阳,心里像被针扎着疼。他想答应,想和林沐阳一起看晚霞;可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像魔咒一样:“别把他卷进来,你配不上别人的好。” 沉默了五分钟,他轻轻点了点头,发出一个极轻的“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回应林沐阳的邀请,也是第一次,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温暖。 上课铃响时,林沐阳还在偷偷笑,他觉得自己的光,终于照进了林启星的雾里一厘米。可他没看到,林启星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草稿纸上的小太阳,被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最终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像一道藏在心里的挣扎。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林沐阳趴在桌子上,写了一张纸条,叠成小方块,轻轻戳了戳林启星的胳膊。 纸条上写着:“周五下午五点,画室门口见?我带三个橘子,你带速写本,我们一起画晚霞。” 末尾画了个大大的“√”,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纸条传过去后,林沐阳的心脏跳得像打鼓,他甚至不敢看林启星的反应,把头埋进课本里,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过了三分钟,纸条被传了回来,上面画了个和他一样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我会提前去占位置。” 字迹比之前更软了,连笔画都带着点期待。 林沐阳把纸条叠好,放进钱包最里层,和之前的“下周”纸条、小太阳书签放在一起,贴身放着——这是他转校以来,最珍贵的东西。他转头看向林启星,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林启星的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却没有躲开,反而轻轻眨了眨眼,嘴角还微微上扬了一点。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巨大的声响吓得全班同学都抬起头。 林沐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沾满水泥灰工装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怒气,正是林启星的父亲——他在敬老院门口见过一次,那个对着林启星大吼大叫的男人。 林启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手腕上的纱布在颤抖。他下意识地往桌底缩了缩,像受惊的兔子,眼底刚燃起的一点光,瞬间熄灭了。 “林启星!你他妈还在这儿磨磨蹭蹭?” 男人的声音像炸雷,震得教室窗户都在晃,“我跟你说的话你当耳旁风?今天必须跟我去工地搬砖!” 林启星的身体抖得厉害,他慢慢站起来,却没有往门口走,反而往林沐阳的方向挪了一小步——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本能的依赖,像在寻找庇护。他的嘴唇抿得发白,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不跟你走,我要高考,要画画。” “画画?” 男人冷笑一声,冲进教室就去抓林启星的胳膊,“我今天就撕了你的破本子,看你还怎么画!” 林启星猛地躲开,怀里的速写本掉在地上,最上面那页“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滑了出来,正好落在男人脚下。男人抬脚就踩了上去,鞋底把画纸上的小太阳踩得面目全非。 “不要!” 林启星嘶吼着扑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控,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那是我画的……是我唯一的光!” 林沐阳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挡在林启星面前——他的身高比林启星高一点,正好能挡住他。他的手心全是汗,腿也有点抖(他其实很怕这种冲突,去年被孤立时,连反驳都不敢),但看着身后林启星发抖的肩膀,看着他手腕上渗血的纱布,心里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 “叔叔,您别这样!”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晰,“画画不是没用的东西,他画得特别好,以后能当画家,能靠画画赚很多钱给奶奶治病,比搬砖有盼头!他的梦想,不能就这么被您毁了!”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同学站出来阻拦。他怒视着林沐阳,眼神像要吃人:“你是谁?少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 林沐阳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眼底的“阳光”不再是伪装,而是带着锋芒的坚定,“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伤害他!” 林启星抓住林沐阳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后拉,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管,快躲开!他会打你的!” 他怕,怕父亲的拳头落在林沐阳身上,怕自己的阴霾,真的会弄脏这束好不容易靠近的阳光。 男人被彻底激怒了,扬起拳头就朝林沐阳挥了过来——他的拳头很大,带着常年搬砖的力道,看着就让人害怕。林沐阳下意识地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疼痛。 他睁开眼,看到林启星挡在了自己身前,用后背接住了那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林启星踉跄了一下,却死死护着身后的林沐阳,没有松手。他抬头看着父亲,眼泪还在掉,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是来帮我的,你要打,就打我吧。但我不会跟你走,也不会放弃画画。” 男人愣住了,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惊呆了。林沐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清瘦背影——校服后背的灰还没拍掉,纱布渗着血,肩膀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却像一座小小的山,为他挡住了风暴。 他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也像被火点燃一样热。他终于明白,自己的“阳光”不是单向的付出,而是真的照亮了什么;可林启星的雾,还没散,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还在撕扯着他仅有的温暖。 窗外的晚霞已经染红了天空,很美,却照不进教室里的阴影。林沐阳看着林启星颤抖的背影,看着地上被踩烂的画稿,看着男人愤怒的脸,心里充满了疑问:周五的画室约定,还能实现吗?林启星的雾,真的能被照亮吗?而自己这份“伪装”出来的阳光,真的能保护好他吗? 林父在办公室扬言“绝不会让林启星继续上学”,周老师虽尽力调解,却难以撼动其态度;林启星的奶奶病情突然加重,需要人全天候照顾,他不得不在“上学”和“尽孝”之间做选择;而林沐阳的“阳光”伪装,也因这次挺身而出,被部分同学察觉异样,有人开始打探他转校的真正原因——下一卷,雾与光的碰撞,将迎来更猛烈的风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约定与风暴 第6章 冲突后的余温 周三下午的教室,周老师攥着林启星父亲的胳膊往办公室拉,男人的怒吼还黏在空气里:“我养他不是让他跟人鬼混的!” 林启星背对着门口,肩膀抖得像被风吹得发颤的树叶,手腕上的纱布(上周被父亲推倒时磕破的)边缘,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铅笔灰。 林沐阳扶着他往医务室走,指尖能摸到对方后背的僵硬 —— 每走一步,林启星的呼吸就会顿半拍,像在忍着疼。走廊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林沐阳刻意把自己的影子往对方那边挪了挪,却又悄悄收了收 —— 他怕太近会被嫌弃,就像以前被孤立时那样。 “对不起。” 林沐阳的声音发紧,愧疚像潮水压得胸口发闷,“如果我不拦着,你就不会挨那拳。” 他没说的是,刚才拦在前面时,他其实怕得腿软,只是 “阳光人设” 不允许他退。 “不怪你。” 林启星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刮过心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断道歉,却没看林沐阳 ——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父亲踩过画稿的泥印。“但下次…… 别挡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护不住我,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这话不是拒绝,是他从小到大的本能 —— 家庭的风暴里,他早就学会了 “不拖累别人”。 医务室的白墙泛着冷光,校医解开林启星的校服外套时,林沐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背上的淤青像块被揉皱的深紫色绸缎,从肩胛骨蔓延到腰侧,边缘还泛着红,是拳头砸出来的不规则形状。校医用碘伏棉片擦拭时,林启星的手指攥紧了床单,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却没哼一声,只是把脸埋进枕头,露出的后颈绷得很紧,连汗毛都在抖。 “还好没伤到骨头,” 校医把冰袋敷在淤青处,“每天来换药,别穿紧衣服。” 校医走后,挂钟的 “滴答” 声格外刺耳。林沐阳从书包里掏出一颗牛奶味草莓糖 —— 特意选了淡蓝色糖纸,怕红色太扎眼。“吃点甜的,能压疼。” 他的指尖悬在半空,指尖的汗濡湿了糖纸一角。 林启星犹豫了两秒,伸手接了。指尖碰到林沐阳的瞬间,他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缩回去,反而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指腹 —— 像在确认 “你没受伤”。糖放进嘴里时,他的眼尾悄悄弯了一下,很小的幅度,却被林沐阳捕捉到了 —— 那是他第一次在林启星脸上看到 “放松”,却不是 “治愈”。 “谢谢。” 林启星的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却没提林沐阳的害怕,“冰袋…… 你也敷敷吧,刚才你胳膊被我爸推到了。” 他看到了林沐阳胳膊上的红印,却没追问 “你怕不怕”—— 他还没学会主动关心别人的情绪。 林沐阳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却下意识调整了嘴角弧度(这是他练了无数次的 “阳光笑”):“我没事,皮糙肉厚的。” 他没说,刚才胳膊疼得发麻,只是 “人设” 不允许他示弱。 窗外的晚霞把林启星的发旋染成橘色,却没驱散他眼底的雾 —— 他只是接受了温暖,没被真正照亮;林沐阳只是送出了温暖,没被真正治愈。 第二天早上,林沐阳走进教室时,空气里飘着不一样的味道 —— 以前同学看林启星,要么是 “躲着雾” 的回避,要么是 “看怪人” 的好奇,可今天,两个女生把一瓶热牛奶放在林启星桌角,便利贴上的字歪歪扭扭:“后背还疼吗?牛奶是热的,温五分钟再喝。” 林启星盯着牛奶看了半分钟,指尖碰了碰瓶身,又赶紧缩回来 —— 他想推走,却被林沐阳按住了手。“大家的心意,收下吧。” 林沐阳的手心有点汗,“你昨天护着我,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刻意强调 “护着我”,是怕林启星觉得 “自己被同情”。 林启星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没推开。他拿起牛奶瓶,指尖在 “疼” 字上轻轻划了两下,然后抬头看林沐阳 —— 嘴角的弧度很软,像融化的豆沙,却没说话,只是把牛奶放进桌洞,和昨天的糖纸放在一起。 林沐阳赶紧掏出保温袋:“我妈多装了豆沙包,热乎的。” 其实是他早上五点半起床,绕三条街去老字号店买的 —— 他观察到林启星每次路过那家店,都会盯着橱窗里的豆沙包看三秒。 林启星打开保温袋,豆沙的甜香飘出来。他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然后在草稿纸上写:“6:15 的豆沙包,皮软馅甜。” 字迹比以前软了,“甜” 字的最后一笔带了个小弯钩,却没问 “你早起多久”—— 他还没学会关注别人的付出。 课间时,林沐阳发现林启星的桌洞里,藏着一张被透明胶补好的画稿 —— 是昨天被踩烂的 “路灯下的两人与破伞”。纸页边缘的褶皱被压得平整,画中的小太阳旁边,多了一道细细的彩虹,彩虹的末端,对着小云朵(林启星自己)的方向。 “你没扔?” 林沐阳小声问。 林启星的耳尖红了,把画稿塞进速写本最里层,声音轻得像呼气:“有用。” 他没说 “因为画的是你”,只是把在意藏在画里 —— 就像他把所有情绪都藏在速写本里一样。 林沐阳看着他的侧脸,胸腔像塞了块温软的豆沙糕,却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 他怕这份 “有用”,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解读;怕这份 “靠近”,是 “阳光人设” 撑出来的假象。 周五下午放学,林沐阳拎着保温袋跟在林启星身后 —— 里面是桂花软糕,他前一天特意问了敬老院护士,护士说 “奶奶每次看到别人吃软糕,都会把假牙摘下来又戴上,怕咬不动”。 “你怎么知道奶奶爱吃软糕?” 林启星的脚步慢了点,声音里带着好奇,却没看林沐阳 —— 他习惯了 “被动接受”,连提问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猜的,” 林沐阳笑着说,“奶奶牙口不好,软糕刚好。” 他没说自己跑了两家店,没说护士的话 —— 怕显得太刻意,像在 “讨好”。 敬老院的院子里,奶奶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林启星画的肖像 —— 画里奶奶的眼角皱纹,被画得像展开的花瓣。看到他们,奶奶笑着挥挥手,声音洪亮:“小启,带朋友来啦?” “奶奶,这是林沐阳,我同桌。” 林启星介绍时,特意挺了挺胸,像在炫耀 “我有朋友了”,却没牵林沐阳的手 —— 他还没习惯 “亲密”。 林沐阳把软糕递过去,保温袋还冒着热气:“奶奶,这是桂花软糕,您尝尝,我让老板多放了糖,不粘牙。” 奶奶咬了一口,眼睛笑弯了:“比小启买的饼干软!小沐啊,我们家小启打小就孤单,爸妈吵架时,他就躲在衣柜里画画,画满了整整三本本子,都不敢给人看。” 林启星的耳尖红得快滴血了,赶紧拉着奶奶的手:“奶奶,我给您画晚霞。” 他蹲在石凳旁,拿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 —— 他用画画转移话题,像以前无数次逃避家庭冲突那样。 林沐阳坐在旁边,看着林启星的侧脸:夕阳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可他握笔的手还是有点紧 —— 即使在奶奶面前,他也没完全放松。奶奶偷偷对林沐阳使眼色,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沐,他心里苦,你多陪陪他,别让他再一个人躲着了。” 林沐阳点点头,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却又有点涩 —— 他能陪林启星,却没人陪自己;他能照亮林启星的孤独,却照不亮自己 “怕被讨厌” 的脆弱。 从敬老院出来时,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林启星突然停下脚步,手指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 他在鼓足勇气,像要跨一道看不见的坎。 “你之前说…… 想一起去画室看晚霞?”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眼睛盯着地面的砖缝。 林沐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更自然:“对呀!你愿意去吗?画室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整个西边的晚霞。” 他没说,自己其实怕黑,不敢一个人去画室。 林启星的头低了低,又抬起来,眼神很认真:“我想去。现在就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约,却没说 “我怕你一个人去”—— 他只是觉得,和林沐阳待在一起,心里的雾会散一点。 画室里很安静,夕阳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光带。林启星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移动 —— 他画的晚霞里,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并肩站着,小太阳(林沐阳)的光,刚好罩住小云朵(自己),却没让小云朵反过来发光。 “你画得真好。” 林沐阳坐在旁边,看着画稿,真心赞叹。 林启星的耳尖红了,把速写本往林沐阳那边推了推:“你也画。” “我画得不好,会弄脏你的画。” 林沐阳有点不好意思 —— 他小时候学过画画,却因为被同学嘲笑 “画得像鬼”,再也没碰过。 “不会。” 林启星递给林沐阳一支铅笔,“画你想画的。” 他没问 “你为什么怕画”,只是把笔递过去 —— 他还没学会关注别人的过去。 林沐阳接过铅笔,在画稿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旁边画了个小云朵,然后指给林启星看:“这是我,这是你。” 他没说,这个小太阳是 “装出来的”,小云朵其实比自己更勇敢。 林启星看着画,突然笑了 —— 是那种从嘴角蔓延到眼睛的笑,像冰雪融化。他在小太阳和小云朵之间画了道细细的线,然后说:“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他没说 “我会保护你”,只是说 “不分开”—— 他还没学会 “救赎”,只能做到 “依赖”。 画室的夕阳慢慢沉下去,两人的影子靠在一起。林沐阳看着林启星的侧脸,突然明白:自己的 “阳光” 只是照亮了别人的路,却没照亮自己的影子;林启星的 “松动” 只是接受了温暖,却没成为别人的温暖 —— 这不是双向救赎,只是一个人在笨拙地靠近,另一个人在慢慢放下防备。 第7章 藏在日常里的温柔靠近 自从画室约定后,林沐阳和林启星的关系,像被温水泡软的糖,却没完全化开。 每天早上,林沐阳都会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 —— 他要把豆沙包 / 小米粥放进保温袋,要确认糖纸是淡色的,要练习好 “自然的笑”,才敢等林启星来。林启星会把速写本放在林沐阳桌洞上,画着当天的早餐:“9.26,豆沙包,6:15 的甜”“9.27,小米粥,温到 37 度”,却没问 “你几点起的”。 有天早上,林沐阳因为堵车,到教室时还有五分钟上课。他气喘吁吁地把豆沙包递给林启星,头发上沾着雨水,校服袖子也湿了 —— 他跑了三条街,怕豆沙包凉了。 “对不起,今天来晚了。” 林沐阳的头发滴着水,却还在笑。 林启星接过豆沙包,没立刻吃。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巾,踮起脚,轻轻帮林沐阳擦头发上的雨水 —— 动作很轻,怕弄疼他,指尖碰到林沐阳的耳朵时,顿了一下,像在确认温度。“下雨了,怎么不带伞?”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责备,却没问 “你跑了多久”—— 他没注意到林沐阳湿透的袖子。 “走得急,忘了。” 林沐阳笑着说,“我年轻,淋点雨没事。” 他没说,自己其实怕感冒,怕耽误给林启星带早餐。 林启星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 —— 还是上次那把有破洞的,却用透明胶补了三道,破洞处贴了张小小的晚霞贴纸。“明天可能还下雨,带着。” 他把伞放在林沐阳桌角,没说 “我补了很久”,只是把关心藏在伞里。 林沐阳看着那把伞,胸腔暖暖的,却又有点涩 —— 林启星在关心他,却没看到他的辛苦;他在付出,却不敢说 “我也累”。这不是双向的照顾,只是一个人在默默付出,另一个人在慢慢回应。 周三下午的大扫除,林沐阳负责擦窗户。他踩在凳子上,踮着脚够最上面的灰尘 —— 凳子是坏的,腿有点晃,他却没说,怕被同学嘲笑 “胆小”。 突然,凳子腿 “咔嗒” 响了一声,林沐阳的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下来。 “小心!” 林启星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林沐阳的腰。林沐阳的身体顿住了,能感觉到林启星的手心在出汗,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 他抓得很紧,却没问 “你怕不怕”。 “你没事吧?” 林启星的声音有点急,眼神里满是担心,他伸手摸了摸林沐阳的胳膊,“摔疼了吗?” “我没事,” 林沐阳的心跳快得像打鼓,却还在笑,“谢谢你,刚才差点就摔了。” 他没说,自己刚才怕得闭了眼,怕摔下来被同学笑。 林启星的耳尖红了,松开手,却没走远。他站在凳子旁边,双手扶着凳腿,声音很轻:“凳子腿松了,我扶着,你继续擦。” 他没说 “你别这么莽撞”,只是用行动保护他 —— 他还没学会 “纠正”,只能做到 “守护”。 周围的同学起哄:“林启星,你也太关心林沐阳了吧!” 林启星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小声说:“他…… 他笨,容易摔。” 嘴上这么说,手却抓得更紧了 —— 他怕林沐阳再出事,却没察觉林沐阳的 “莽撞” 其实是 “怕被讨厌”。 林沐阳擦窗户时,能感觉到林启星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他偷偷回头,正好对上林启星的眼睛,对方赶紧别开脸,却没松开扶着凳子的手。夕阳落在两人身上,暖暖的,可林沐阳心里却有点空 —— 林启星在保护他的身体,却没保护他的情绪;他在扮演 “勇敢”,却没人知道他的害怕。 林启星有了个新习惯 —— 每天在速写本上画晚霞,下面写 “观察日记”,记的都是林沐阳的小事: “9.30,他带了橘子,给我留了最甜的那个,自己吃了酸的。” “10.2,他数学题错了三道,我教他时,他耳朵红了,却没说‘我不会’。” “10.5,他说想一起看电影,眼睛亮了,却没说‘我从来没去过’。” 这些日记,他从来没给林沐阳看过,却会把画稿放在林沐阳桌洞上。林沐阳每次都会在背面画个小太阳,再放回去,却没写 “我也很开心”—— 他怕自己的情绪太明显,会被讨厌。 有天晚上,林沐阳在桌洞里发现一张不一样的画稿 —— 画的是他在画室里笑的样子,眼睛弯成了月牙,旁边写着:“他的笑,比晚霞还亮。” 画稿的背面,林沐阳画了个小云朵,旁边写着:“你的画,比晚霞还暖。” 他没说,自己的笑是练出来的;没说,看到这句话时,他偷偷哭了。 第二天早上,林启星看到画稿,嘴角的笑藏都藏不住。他把画稿放进速写本最里层,像藏了个宝贝,却没问 “你为什么哭”—— 他没注意到画稿边缘的泪痕,没学会关注林沐阳的情绪波动。 林沐阳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他们像两个隔着一层玻璃的人 —— 能看到彼此的温暖,却摸不到彼此的伤口;能分享彼此的开心,却分担不了彼此的难过。这不是双向的治愈,只是一个人在记录温暖,另一个人在假装开心。 月考临近,林沐阳的数学还是不好。晚自习时,他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发愁,草稿纸上画满了乱线 —— 他怕考不好被老师批评,怕林启星觉得 “我很笨”。 林启星看到后,把自己的草稿纸推了过去。纸上画着清晰的辅助线,用蓝笔标了 “第一步:找椭圆焦点”“第二步:设直线方程”,红笔在 “易错点” 旁写了 “别忘 x 范围”,却没问 “你为什么慌”。 “我教你。” 林启星的声音很轻,却很有耐心。 “好啊,谢谢你。” 林沐阳的声音有点发紧,却还在笑。 林启星拿起笔,一步一步讲解,每讲完一步,都会问:“听懂了吗?没听懂我再讲一遍。” 他的声音很软,像在哄小孩,却没注意到林沐阳攥着笔的手一直在抖 —— 他没看到林沐阳的 “不安”,只看到了他的 “不会”。 在林启星的帮助下,林沐阳终于解开了题,兴奋地说:“我会了!你太厉害了!” 他的兴奋是真的,却也藏着点 relief(释然)—— 怕被嫌弃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启星的耳尖红了,笑着说:“不用谢,以后有不会的题,都可以问我。别着急,慢慢来。” 他没说 “你不笨”,只是说 “慢慢来”—— 他还没学会 “鼓励”,只能做到 “陪伴”。 从那以后,每天晚自习,林启星都会帮林沐阳补习数学。林沐阳的成绩慢慢提高了,却没说 “我怕你觉得我笨”;林启星帮他补习,却没说 “你其实很聪明”。他们的互动里,满是 “单向的帮助” 和 “被动的接受”,没有 “双向的治愈”—— 林沐阳的 “不安”,还是要自己扛。 第8章 画展里破茧的勇气与在意 周五班会课,周老师拿着画展海报走进教室:“主题‘青春里的光’,优秀作品能去市里参展。” 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林沐阳看向林启星 —— 他盯着海报,眼神里满是向往,却又带着点退缩,像只怕被抓住的小兽。 “你画画这么好,一定要参加啊!” 林沐阳小声说,“你的画肯定能拿奖。” 他没说,自己其实怕林启星被拒绝,怕他又缩回壳里。 林启星的头低了低,声音轻得像呼气:“我怕…… 画得不好,别人会笑话我。” 他想起小学时,画的晚霞被同学撕了,骂他 “画得像死人脸”;想起父亲说 “画画能当饭吃吗”—— 他的 “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却没说 “我怕被否定”,只说 “怕被笑话”。 “不会的,” 林沐阳看着他的眼睛,很真诚地说,“你的画能让人感受到温暖,上次你画的奶奶,大家都夸好看呢。相信我,你一定要试试。” 他没说,自己其实也怕冲突,怕帮不了林启星,却还是硬着头皮鼓励他 ——“阳光人设” 不允许他退缩。 林启星看着林沐阳坚定的眼神,心里的害怕慢慢退了点。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我想试试。” 他的 “试试”,是因为 “相信林沐阳”,不是因为 “相信自己”—— 他的勇气,还是来自别人的支撑。 接下来的几天,林启星每天都在画室画画,画的是《雾与阳》—— 晚霞下的两个少年,小太阳的光罩着小云朵,却没让小云朵发光。林沐阳每天都来陪他,带水和零食,帮他整理画具,却没说 “我也怕你被质疑”—— 他的 “支持”,还是在扮演 “阳光”。 投稿那天,美术老师看着《雾与阳》,眼睛都亮了:“这幅画太好了!有灵气,肯定能获奖。” 林启星的心里暖暖的,却还是有点慌 —— 他怕 “好” 是暂时的,怕下一秒就被否定。 周三下午,画室里突然闯进几个高年级学生,为首的男生叫张扬,手里拿着一张画稿,摔在林启星面前:“你这幅《雾与阳》,是抄我的吧?我上个月就画过‘晚霞少年’,你是不是偷看到了?” 林启星愣了一下,脸瞬间白了,手开始发抖 ——“抄袭” 的帽子,像小时候被撕画的恐惧,瞬间把他裹住。“我没有!这是我自己画的!” 他的声音有点抖,却没说 “我有证据”,只是本能地反驳。 “你还敢狡辩?” 张扬把画稿踩在脚下,“都是晚霞和少年,不是抄的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获奖想疯了!” 周围的同学围过来,议论纷纷:“不会真抄了吧?”“看着是有点像。” 议论声像针,扎在林启星的心上 —— 他最怕的 “被否定”,还是来了。 林沐阳赶紧挡在林启星面前,盯着张扬,声音很坚定:“你别胡说!他每天都在画室画画,我看着他画的,你凭什么说他抄袭?” 他的声音很响,却藏着点慌 —— 他怕自己没证据,怕保护不了林启星,怕 “阳光人设” 崩了。 “你是他朋友,当然帮他说话!” 张扬冷笑,“有本事拿证据,不然就是抄的!” 林沐阳的心里也慌了,他回头看林启星 —— 他正低着头,眼泪掉在画稿上,像断了线的珠子。林沐阳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 他的 “阳光”,在真正的冲突面前,有点无力。这不是 “双向的守护”,只是林沐阳在硬撑,林启星在崩溃。 “我有证据!” 林启星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坚定。他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翻开最前面的页,里面全是晚霞画稿,每一页都有日期:“9.1,橘色晚霞(奶奶病房窗外)”“9.5,紫色晚霞(画室)”“9.10,雨后晚霞(敬老院)”,还有 “观察日记”—— 记着和林沐阳的小事,记着画晚霞的心情。 “这是我从开学开始画的晚霞,” 林启星的声音有点抖,却没停,“《雾与阳》里的少年,是我和林沐阳,我们一起看晚霞,一起聊天…… 这是我的真实经历,不是抄的!” 他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 里面全是晚霞照片,还有画画时的视频,时间戳都在 “上个月” 之前。“这些都是证据,你看!” 他把手机递到张扬面前,手还在抖。 张扬看着证据,脸瞬间红了,尴尬地说:“对不起,我…… 我看错了,是我误会你了。” 说完,就带着人匆匆走了。周围的同学也纷纷道歉:“对不起,林启星,我们不该怀疑你。” 林启星的眼泪还在掉,却笑了,像雨后的彩虹。林沐阳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我一直相信你。” 他的笑容很真诚,却也藏着点自我怀疑 —— 刚才慌的时候,他差点就放弃了,这样的 “阳光”,真的能保护林启星吗? “谢谢你,沐阳。” 林启星的声音很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他没说 “我看到你慌了”,没说 “你也怕吧”—— 他还没学会关注林沐阳的脆弱,只能做到 “感谢”。 校园画展如期举行,《雾与阳》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着林启星的速写本和晚霞照片。同学们围在画前,赞叹不已:“这幅画太暖了!”“原来这两个少年是他们啊,友情真好!” 林沐阳站在人群外,看着画稿,心里特别骄傲,却也有点空 —— 他怕林启星以后不需要他了,怕自己的 “阳光” 没了用处。 林启星看到林沐阳,赶紧走过去,有点紧张地问:“你觉得…… 我画得怎么样?” 他的紧张是真的,怕林沐阳觉得 “不好”,怕失去这份唯一的支持。 “你画得太棒了!” 林沐阳笑着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画。” 他的赞美是真的,却也藏着点讨好 —— 怕林启星离开。 就在这时,美术老师走过来,笑着说:“林启星,《雾与阳》获一等奖,还要去市里参展!” 林启星愣了一下,然后兴奋地说:“真的吗?谢谢老师!” 他的兴奋里,满是 “被认可” 的喜悦,却没看林沐阳的表情 —— 没注意到林沐阳眼底的那点 “空”。 林启星看着林沐阳,眼睛里满是光芒:“沐阳,我们一起去市里参展吧!我想和你一起看晚霞,一起画画。” 他的 “一起”,是 “依赖”,不是 “并肩”—— 他还没学会 “保护” 林沐阳,只能做到 “想和他在一起”。 林沐阳笑着点头:“好!我们一起!” 他的点头是真的,却也藏着点 “自我安慰”—— 至少现在,他还是被需要的。 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掌声很响,可林沐阳心里却清楚:这场 “突破” 里,他是那个 “主动付出的救赎者”,林启星是那个 “被动接受的被救赎者”;没有双向的治愈,只有单向的靠近 —— 他的 “脆弱”,还是要自己扛。 第9章 裹在道歉里的家庭暗线 周日下午,林沐阳陪林启星去敬老院看奶奶。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林启星的父亲,穿着干净衬衫,头发理得整齐,手里拎着水果袋,却没像以前那样皱着眉,反而有点局促,像在 “扮演好人”。 林启星的身体瞬间绷紧,下意识把林沐阳往身后拉,声音发紧:“你别过来,他又要闹事。” 他的 “警惕” 是刻在骨子里的,父亲的 “好”,在他眼里都是 “暴风雨前的平静”。 “小启,” 父亲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刻意的温柔,“我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想看看你奶奶。” 他的目光扫过林启星的速写本,又很快移开 —— 像在确认什么。 奶奶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没说话,却往旁边让了让 —— 她的 “默许” 里,藏着点 “无奈”,林沐阳看在眼里,却没问。 父亲走进院子,把水果袋递给奶奶:“妈,这是苹果和香蕉,您爱吃的。” 水果是 “精心选的”,却没洗 —— 像在 “完成任务”,不是真的关心。 林启星盯着水果袋,没说话,心里满是疑问: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好?他的 “好”,到底藏着什么目的? 院子里很安静,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格外响。父亲犹豫了很久,走到林启星面前,低下头,声音很哑:“小启,对不起。以前是爸爸不好,不该撕你的画,不该对你凶…… 你想画画,爸爸支持你。” 他的 “道歉” 很生硬,像在背台词。 林启星愣了一下,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 不是 “感动”,是 “不敢信”。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停地掉眼泪,像个迷路的小孩。 “爸爸知道,以前对你关心不够,” 父亲的声音更哑了,还带了点刻意的 “哽咽”,“你妈妈走后,我压力大,就把气撒在你身上…… 对不起,你能原谅爸爸吗?” 他提到 “妈妈” 时,目光闪了一下,像在 “刻意提醒”。 林启星的心里像被针扎着疼 ——“妈妈” 是他的软肋,父亲的话,正好戳中了他的伤口。他擦了擦眼泪,小声说:“我…… 我原谅你了。” 他的 “原谅”,是 “想抓住那点虚假的温暖”,不是真的 “放下”。 父亲的眼睛亮了,却没像 “真开心” 那样笑,只是说:“太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跟爸爸说。” 他的 “开心” 里,藏着点 “得逞” 的放松 —— 林启星,终于 “上钩” 了。 林沐阳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是不安 —— 父亲的 “道歉” 太刻意,像在 “演戏”,却没说破,怕林启星又受伤。他的 “担心” 是真的,却只能藏在心里 —— 他还是那个 “只能看着的救赎者”,帮不了林启星分辨真假。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林启星面前 —— 照片有点泛黄,上面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笑着坐在晚霞下,手里拿着一支画笔,画纸上是和《雾与阳》很像的晚霞,连笔触都像。 “小启,这是你妈妈。” 父亲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刻意的 “神秘”,“她…… 她想见你。” 林启星接过照片,手开始发抖 —— 照片上的女人,和他梦里的妈妈一模一样;她的画,和自己的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妈妈…… 她还活着?” 他的声音很哑,带着点不敢信的期待,却没问 “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她在市里的医院,” 父亲的声音更低了,“生病了,想见你最后一面…… 小启,你愿意去见她吗?” 他的 “最后一面” 说得很重,像在 “逼” 林启星答应。 林启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 他想见到妈妈,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回来,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画晚霞。他看着照片,又看着父亲,心里满是矛盾:这是真的吗?还是父亲的又一个 “陷阱”? “别害怕,” 林沐阳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你去。” 他的 “陪伴” 是真的,却也藏着点 “不安”—— 怕这又是一场 “家庭风暴”,怕自己护不住林启星。 林启星看着林沐阳,又看了看照片,心里的矛盾慢慢消失了:“我想见妈妈。” 他的 “决定”,是 “想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却没看到父亲眼底的 “算计”。 周一早上,林启星和林沐阳去了市里的医院。走到病房门口,林启星的脚步停住了,手攥着照片,指节泛白 —— 他怕 “妈妈” 是假的,怕又是父亲的 “骗局”。 “别害怕,我陪你进去。” 林沐阳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发抖,却没说 “我也怕”—— 他还是要扮演 “勇敢的阳光”。 林启星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却和照片上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看到林启星,眼睛亮了,声音很轻:“小启,你来了。” 林启星走到病床前,眼泪不停地掉:“妈妈……” “对不起,小启,妈妈这么多年没回来,” 女人的声音很哑,带着点虚弱,“妈妈生病了,怕连累你,就没敢回来……” 她的话很软,却没说 “得了什么病”,没说 “为什么现在才见”。 林启星握着妈妈的手,哭着说:“妈妈,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女人笑着点头,却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门口 —— 父亲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嘴角带着点 “得逞” 的笑,林沐阳看在眼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医生走进来,对林启星说:“你是病人的儿子吧?来办公室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医生的表情很沉重,像有 “坏消息”。 林启星的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医生走出病房,林沐阳赶紧跟上。 医生的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医生看着林启星,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妈妈患的是肝癌晚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见你,是想跟你说…… 你小时候的画,其实是她教你的;还有,你爸爸找你,不是为了让你见妈妈,是为了让你签‘放弃治疗’的同意书 —— 他需要钱,给你弟弟治病。” 林启星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雷劈了一样。他看着医生,又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心里的 “雾” 突然又浓了起来 —— 原来父亲的 “道歉” 是假的,母亲的 “想见” 是真的,却藏着这么多 “没说破的真相”;他的 “靠近”,原来只是一场 “被算计的骗局”。 林沐阳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发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 他的 “阳光”,在这场 “家庭阴谋” 面前,突然变得很无力。他只能小声说:“别害怕,我在呢。” 林启星看着林沐阳,眼泪掉得更凶了:“沐阳,我该怎么办?妈妈要走了,爸爸还要骗我…… 我的雾,是不是永远都散不了了?” 他的 “提问” 里,满是 “绝望”,却没得到答案 —— 这场 “救赎”,还没开始双向,就又陷入了更深的 “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