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轻启布袋,麻雀纷纷振翅欲飞,她却以纤细的手腕挥动之间,将欲飞的麻雀尽数掌控在胸前三尺之内。群雀本应四散纷飞,却因她掌法玄妙,双臂舞动如千手千掌,任凭麻雀如何飞滚翻扑,始终无法逃出她掌风所织就的圈子。傅锦萱初见这一幕时,心中惊异莫名,但此刻她凝神细观,只见那掌法虽快,招式却清晰可辨,自成一段落,渐渐地,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感到诧异。
又一盏茶的时光悄然而逝,小龙女双掌猛然分扬,麻雀骤然摆脱束缚冲天而去,她长袖挥动,两股袖风卷起,群雀纷纷跌落,在叽喳乱叫声中陆续飞走。这番演示,正是以麻雀试招,让傅锦萱能够直观地体会掌法之中的奥妙。
随后,小龙女正式开始传授“天罗地网势”。傅锦萱天资聪颖,加之勤学苦练,春去夏来,挡雀的数量从一只逐渐增加,至中秋之后,终于练成:每当掌法展开之时,八十一只麻雀尽数被拦下,偶有漏网之雀,也只是因功力尚未纯熟所致。
在这段时日里,少年二人练武不辍,身形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拔高,孙婆婆每日除了精心烹饪,还得赶制渐渐显窄小的衣衫。古墓中的岁月,便在掌风、雀影与针线交织之中,沉淀为傅锦萱武学之路上的珍贵记忆。
中秋佳节,月华如水,万家团圆,然而幽居深谷的古墓却依旧沉寂,不染尘世喧嚣。虽无俗世庆典,却因傅锦萱一番娇憨撒娇,小龙女终破清规,命孙婆婆备下丰盛饭食,权作应节之仪。傅锦萱自幼修仙,厨艺亦精,多年来早已担起炊爨之责。天未亮便起身帮厨,又入林猎兔,添几味野趣。孙婆婆原觉三人用膳无需铺张,但见她兴致盎然,便也由她忙碌。待她提着两只野兔返墓,却见小龙女已立于厨房之中。
“姑姑,您怎来了?这宰杀之事粗鄙污秽,您还是避开些吧,待会儿便有熟兔可食。”傅锦萱边说边欲轻推小龙女出门。
忽闻古墓外“喀噔”一响,似有异动。古墓毗邻全真教,因王重阳遗训严禁靠近,故从未受扰。江湖亦不知此地所在,纵李莫愁恶名昭著,亦无仇家寻至。再加白衣女鬼之传说,乡民畏怖,无人敢近。是以长年冷寂,今夜突响,尤为惊心。
小龙女轻声道:“或许是师姊来了。”
孙婆婆闻言一震:“大姑娘终于到了,掌门果然料事如神。”
所谓掌门,即小龙女之师。临终前命她十八岁继任,如今尚未正式接掌,故门中无主。孙婆婆抚育李莫愁与小龙女长大,情同母女,素称前者为“大姑娘”,后者为“二姑娘”。当年李莫愁为陆展元叛出师门,孙婆婆伤心数日,心中郁结,却不敢在小龙女面前流露,唯恐扰其清修。近年闻其江湖作恶,更是忧心忡忡,唯恐噩耗传来。幸得傅锦萱入墓,活泼跳脱,才渐淡了思念。今夕闻其归来,虽知来意不善,然念及掌门早有应对之策,心中竟也泛起一丝重逢之喜。
傅锦萱好奇问道:“师伯不是被师祖逐出门户了吗?怎会此时归来?”
“她得知师祖仙逝,或来探视。”小龙女语气平静,对那断续声响不以为意。
“莫非是来祭拜?”
“若真为祭奠,早该来了,何须等到今夕?”小龙女忽闻外间寂然,遂起身道:“婆婆,我们去看看,师姊已至哪重门内。”
傅锦萱欲随行观变,却被小龙女冷冷一瞥,顿时敛息,只得低头处理手中兔肉。
古墓机关纵横,曲径通幽。小龙女行至石壁前,按动机关,石门徐启。她步入其中,望着地上女子,淡淡唤道:“师姊。”
那道姑身披杏黄道袍,容颜清丽,眉宇间却隐现煞气,平添几分凌厉——正是江湖闻风丧胆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此刻她伏地受制,姿态狼狈,却仍强撑傲骨:“师妹,多年不见,愈发清丽脱俗,怕是要惹尽尘缘相思了。”又冷笑道:“今夕中秋,我来祭拜恩师,亦欲与你们团聚,你何故如此待我?莫非真以掌门自居了?”
“大姑娘!”孙婆婆急声喝止,唯恐言语激怒小龙女,延误救治,“休要再言!”
“婆婆……”李莫愁见是旧人,心头一颤,忆起幼时养育之恩,纵然心狠,亦难再出恶语。
当年她离墓时,小龙女尚是七岁稚童,又修习克制情念之功,师姐妹间本无深厚情谊。而师父与丘处机同辈,却因她之过早逝,实乃憾事。
昔年李莫愁江湖闯祸,逃归终南,师父虽将其逐出门墙,仍念旧情,亲出接应,反遭敌人暗算。虽负伤仍将她护回,不愿再究。岂料敌人心狠手辣,屡次挑衅,终强攻入墓。师父力竭,几欲启动断龙石同归于尽,幸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机关,射出玉蜂针,制住敌人。不料李莫愁竟暗中解其穴道,致敌人反扑,师父终中毒殒命。那凶手是谁,师父临终未言,唯恐小龙女心生执念,日后寻仇,徒增杀孽。
此事不过一年之隔,师父竟早已洞悉李莫愁本性,料定其会在她身后重返古墓,再生事端。
小龙女念及此处,心潮微动,恨意翻涌,旋即凝神压下,沉声道:“师姊,师父留给你的信,你已看了。她临终嘱我相问——你可曾后悔当年下山?”
“后悔?哈哈……后悔?纵然后悔,又有何益!我李莫愁,此生绝不言悔!”她中毒已深,双目迷离,神志恍惚。
昔日师父在世,她尚存一丝良知,知愧疚畏责,不敢妄动。然与天龙寺高僧十年之约将至,若不得本门秘传武功,恐难敌陆展元与高僧联手,届时那对“奸夫□□”又将逍遥江湖十年。
如今师父已逝,她便借吊祭之名,图谋闯入活死人墓,驱逐师妹,夺回古墓秘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