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细雨。
网文作者武昌昌,趴在书桌前,指尖悬停键盘上,正盯着屏幕里刚码好的古言男二人设:
王佺期,雍州冯翊人,早年因家族获罪没入宫中为宦。
他天生眼尾上挑,面上常挂温顺笑意,可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反倒裹着三分阴柔、七分算计,心性实则阴鸷狠辣。而他最赖以立足的,是对魏帝袁邕心思的精准拿捏,堪称 “内廷活计簿”。
帝心所向、太后所好,无有不察。
袁邕欲抑鲜卑勋贵兵权,需内廷眼线,他便暗中录下鲜卑贵族子弟的言行动向,分门别类一一奏报,为帝筹谋提供实证;
保太后欲循鲜卑旧俗祭天,他则提前督办备办事宜,按规制遴选肥硕牛羊,厘定典礼流程,务求丝毫不差,顺遂太后心意。
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让他十年间,从洒扫内监步步攀附:
大业二十五年擢任中常侍,总领禁内起居器物;次年兼掌宫闱令,司宫门启闭与内监任免,宗室觐见帝驾,亦需经其通传;后更破 “宦者不得典兵” 之例,领羽林郎百人,握部分宫禁兵权。
大业二十八年,袁邕为制衡宗室,特封其为秦郡公。按魏国的规矩,秦郡公虽无实封地,却有千户虚封俸禄,上朝位次在九卿下、列侯上,能戴金章紫绶,出门乘四人轿。
自此,满朝鲜卑贵族纵然心底仍鄙夷他是 “刑余之人”,面上也需恭敬称一声 “郡公”,无人敢再提其家族旧事。
谁都清楚,他已是魏帝跟前最不能招惹的红人。
魏帝袁邕亲征南朝刘宋,特命太子袁晃留京监国。
外朝政务悉听太子裁决,内朝宫禁宿卫与密探缇骑,则仍由秦郡公王佺期总掌,未肯分毫放权。
太子欲借监国之责稳固储君权柄,王佺期却忌惮东宫势力扩张会侵夺自身权柄,两人表面相安,暗里早已龌龊丛生,嫌隙日深。
王佺期心性本就阴鸷狠辣,深谙 “斩草需除根” 的狠绝之道。
他暗中紧盯东宫动向,搜罗太子亲信檀玄等人的言行细枝,甚至伪造与南朝通敌的密函,将 “罪证” 编排得滴水不漏。
他算准魏帝本就对储君权势过重心存猜忌,趁帝远征在外、信息阻隔之际,遣人快马递上密奏,字字诛心,一举将檀玄等人构陷定罪。
最终,檀玄等东宫核心官员被押赴闹市腰斩,家属尽数判流刑,远徙朔漠苦寒之地。太子袁晃亲眼目睹亲信惨死,自身储位岌岌可危,又惊又惧,忧愤交加,卧病月余后竟溘然长逝。
大业二十九年三月初三,魏帝袁邕班师回朝。
王佺期自知构陷太子之事若败露,必遭灭顶之灾,他本就无回头之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尽显狠戾本色。深夜,他率心腹宦官乔装成巡夜内监,悄然潜入帝寝,趁魏帝远征疲惫、熟睡未醒之际,以浸湿的锦缎死死捂住其口鼻,直至帝驾气绝,干净利落地弑杀了魏帝。
为绝后患,王佺期半点不敢耽搁,连夜遣心腹缇骑携秘诏,突袭手握京畿兵权的齐王袁翰府邸,将其满门诛灭,不留一丝隐患。
随后,他以雷霆手段稳定都城局势,亲自迎立毫无根基、性情懦弱的楚王袁余登基,改元承平。
经此宫变,王佺期彻底独揽朝政。他受封大司马、大将军、太师,身兼都督中外诸军事与中秘书之职,更晋封秦王,赐食邑万户。
北魏朝堂之上,他金章紫绶,威仪赫赫,百官侧目而视,无人敢有半分违逆,真正做到了权倾朝野、一手遮天。
可权力是最烈的毒药,无尽的权欲终究填不满人心的沟壑。
承平二年十月初一,王佺期察知袁余渐露亲政之心,对自己的权势已然构成隐忧,他不愿坐视权力旁落,竟故技重施,暗中在袁余的御膳里投下剧毒,欲再度行弑君之事。
他早已盘算妥当,待袁余驾崩,便扶持前太子袁晃之子,十四岁的袁濬登基。在他看来,幼主懵懂易控,自己便能继续总揽朝政、稳坐权力之巅。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这场精心策划的弑逆,终究为自己埋下了覆灭的祸根。
袁濬虽年幼,却被武昌昌赋予“男主光环”——心思剔透远超同龄,隐忍坚韧且暗藏锋芒,更有聚拢人心的天生魄力。
王佺期机关算尽,却终究敌不过有男主光环的新帝,他的权势帝国,早已在无形之中开始崩塌。
承平二年十月初一的宫宴。
鎏金烛火映着满殿珍馐,却暖不透王佺期眉宇间的阴鸷。
他指尖刚触到青瓷碗沿,便觉不对。
那碗该送进袁余口中的乌鸡汤,竟被悄无声息换至自己案前。
多年浸淫权术、埋首案牍,他早已落下一身顽疾:
稍不留意便会胃脘抽痛,夜里常被肠鸣搅得辗转难眠,每逢阴雨天,腰腹更是坠着沉沉的酸麻。
此刻,只一口温热的鸡汤入喉,熟悉的绞痛尚未爬上来,喉头先涌上一股灼辣的腥气。
紧接着,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疯狂攒刺胃壁,剧烈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连带着腹腔深处都泛起一阵阵撕裂般的痉挛。
“是毒!”
王佺期猛地按住小腹,指腹能摸到腹肌因剧痛而绷紧的硬棱,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
他抬眼,正撞进袁余隔着摇曳烛火投来的目光。
那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还有几分藏不住的戒备。
毒性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疯窜,指尖已开始发麻。王佺期心里清楚,此刻绝不能坐以待毙!
袖中短匕倏然出鞘,寒光掠过烛影,袁余还未及呼救,便捂着脖颈倒在案上,鲜血溅染了满桌玉食。
宫宴瞬时炸开,侍卫的甲胄碰撞声、宫女的惊尖叫声、朝臣的骚动声搅作一团,烛影幢幢间,满殿人影忽明忽暗,全无半分朝仪。
王佺期按腹踉跄,脏腑间似有钝刃翻搅,疼得他牙关紧咬,冷汗混着鬓角的湿发往下淌。撞开侧门的刹那,秋夜寒风裹着冷雨扑面而来,打在脸上,才让他被毒性迷乱的心神略定几分。
他不能死,更不能殒命于这宫墙之内!
突然,天际劈下一道惨白的闪电,王佺期只觉腹间剧痛陡增,眼前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无形漩涡裹住,再也撑不住。
武昌昌望着屏幕上 “王佺期” 三字,指尖悬在键盘上,迟迟落不下去。
这个费了她好些心思琢磨的男二,她哪儿舍得,让他就这么轻飘飘死在承平二年的“宫宴毒局”里?
男主袁濬还没从男二手上夺到权,女主武照还没被亲妈送进宫。
那场掺着胡风汉俗、裹着权力拉扯的帝后虐恋,少了他这个男二在旁边“搞事”,根本没法开锣。
“写他腹疾,得藏着大魏士宦的隐忍劲儿。”
“美强惨男配,才最招姨姨粉疼惜啊!”
她对着光屏轻声嘀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键帽。
“不能只写痛,该加些细节——痛到胃腑痉挛,也得强撑着用锦帕按紧小腹,面上仍端着中常侍的沉稳。额角渗了冷汗,都要借着整理幞头悄悄拭去,这才像阴湿权宦。”
说着,她指尖落下,键盘敲出几声轻响。
可刚要写王佺期察觉那碗乌鸡汤不对,客厅那边突然 “咚” 地一声闷响——
声响不算大,偏是阴雨天,屋里静得没半分杂音,这一声便听得格外分明。
她的手指,猛地顿在了 “乌鸡汤” 三个字上。
我勒个豆。
啥动静?
武昌昌心头一紧,蹑手蹑脚地起身,抓过桌旁厚厚的书稿挡在身前,贴着墙根往客厅挪。
视线刚扫过拐角,脚步 “唰” 地顿住 ——
地毯上,竟仰面躺着个陌生男人!
一身窄袖襕袍浸满雨水,泥泞斑驳,裹着他挺拔却僵硬的身形,像是正强扛着难言的不适。
双目紧闭,眉峰微蹙,唇线抿得极淡,昏迷时下颌线仍绷得克制,藏着收敛的锋芒。
那张脸眉骨略高、眼窝微陷,是鲜卑与汉家混血的清隽轮廓,面色惨白却不显狼狈,反倒倒像个久居书斋、积劳成疾的世家文士。
武昌昌攥紧书稿,心脏狂跳着摸向兜里手机,刚要按亮屏幕报警,男人的睫毛忽然轻颤,缓缓睁开眼。
他醒了。
没有急着出声,先以深黑的眸子静扫周遭。
空调出风口的凉风、墙上电子挂历的数字、茶几上的塑料杯,每一样都落在眼底,却只在瞳仁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动。
目光落回武昌昌身上时,他微微颔首,喉间溢出几句晦涩的话语:“小娘子,此乃何处?某遭逢意外,恍惚至此,多有唐突。”
武昌昌听得眉眼蹙起,全然茫然。
那声音沙哑,语调古怪,字句咬得生硬,既非她听过的任何方言,也不像外语。
武昌昌只隐约辨出 “小娘子”“何地” 几个零碎发音,心头愈惊。
她试探着往前半步,扬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外地来的?还是拍戏走错门了?为什么在我家?”
王佺期眉峰微拧,显然也没听懂。
他顿了顿,放缓语速,将方才的话重说一遍,字句间添了几分谨慎探究,末了补道:“你所言,某不解其意。”
这下武昌昌更懵了,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摇了摇头,大声重复:“我听不懂!你能说普通话吗?”
王佺期凝视着她的手势与急切神情,眸中疑云愈浓。
他久掌朝堂、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衣着怪异、言语难懂的女子。连她手中那本封皮奇特的 “书稿”,都和他所知的线装典籍全然不同。
他沉默片刻,尝试着换了种更简洁的说法:“此地?何人之宅?”
可那古怪的语调与词汇,依旧让武昌昌摸不着头脑。
她没有中古汉语的知识储备。
索性放弃言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沙发,做出“请坐”的手势,嘴里还念叨:“先起来坐吧,地上凉。”
王佺期盯着她的手势,思忖片刻,约莫懂了她是要自己起身。
他撑着地毯发力,刚坐直身子,腹间忽然传来一阵抽痛,他喉间闷压下一声轻哼,指尖飞快地在锦袍下按了按小腹,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却强撑着没再显露半分。
武昌昌瞧着他面色愈发难看,鼻尖甚至沁出细汗,虽不知他疼在哪里,却也看出他状态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