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她干脆连「修」字都忘了。
商旅叫她「阿蛮」,因她走路一瘸一拐,像脚踝里嵌了石子。
没人看得出,那粒「石子」其实是雷种——
她把整片雷域压成一粒,藏在骨缝,让灵气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慢到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上官婉儿只是个体虚的孤女,顺路搭个伙,去江南寻亲。
白日,她帮人挑水、劈柴、烧锅,手慢脚慢,常被厨娘戳额:
「小丫头,投胎时没喝孟婆汤?做事比树懒还黏!」
夜里,她蜷在破庙稻草里,听火堆噼啪,听商旅打鼾,听更远处山匪磨刀。
她从不插手,只把呼吸调到最细,像死了一样细。
第八片叶子就在这种「死」里长——
叶尖不再紫,而是凡叶绿,绿得土气,绿得不起眼。
叶脉里,雷纹被拉成极淡的银丝,像廉价布料上的瑕疵线头。
她满意地「看」着,然后在心里给它取名:
「藏叶」。
藏叶长成的当夜,山匪来了。
三十余人,举火把,提砍刀,把破庙围成铁桶。
商旅们哭喊、跪地、掏银子。
婉儿被厨娘拽着袖子,拖到佛龛后。
厨娘抖得像筛糠,却下意识把婉儿按进自己怀里,用身体挡住。
婉儿眨了眨眼,第一次发现:
原来凡人护人,也会这么用力——
用力到心跳声大得像鼓,盖过了她体内那粒雷种的低鸣。
山匪头子扬刀,要砍个商旅祭旗。
刀锋落下的一瞬,婉儿伸手,在虚空里轻轻一「捻」。
没人看见她这个动作。
只有一缕风,极细极细,从庙外枯树梢头溜进来,掠过刀背。
咔。
刀断了。
断口平整得像被岁月磨蚀了百年,一碰就碎。
山匪头子愣住,低头看刀,再看自己手——
手还在,却已乌黑,像被雷劈过的老枝。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惨叫,抱腕跪地。
其余山匪哗然,火把无风自灭,庙内庙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三十把刀同时断裂,三十只手同时焦黑。
惨叫此起彼伏,像一场无人指挥的合奏。
片刻后,山匪逃了,留下满地断刃,和一股淡淡的焦木味。
商旅们燃起火把,找恩人。
找来找去,只找到佛龛后睡着的阿蛮——
她蜷缩如猫,呼吸均匀,额头还沾着厨娘的灶灰。
众人面面相觑,只当山匪撞了邪,不敢多留,天未亮就启程。
厨娘把婉儿摇醒,塞给她两只热糍粑:
「丫头,咱得赶紧走,这地儿不干净。」
婉儿咬下一口糍粑,慢吞吞「哦」了一声,绿得发土的第八片叶子,在丹田里悄悄卷了个边儿——
像笑,也像打哈欠。
队伍南下,一路无事。
直到渡长江。
船到中流,江面忽起漩涡,丈余高水壁凭空拔起,像一面镜子。
镜里映出一座倒悬的废城——
雷井、焦梁、黑树,一样不少。
商旅们骇得跪倒,直呼「水神显圣」。
婉儿站在船尾,眯眼看那面「镜子」,舌尖顶了顶齿根。
她认得:
那是她压进骨缝的雷种,在江底照出了旧影。
「跑这么快干嘛?」
她在心里对雷种说,「再等等,我还没学会“慢”。」
话音未落,水壁炸成暴雨。
暴雨里,一条由江水凝成的苍龙,张口向她咬来。
龙牙是雷,龙须是火,龙鳞是亿万颗滚动的水雷珠。
商旅们只见「阿蛮」被龙吞没,连尖叫都来不及。
下一瞬——
江面恢复平静,日头高照,像什么都没发生。
船靠南岸,众人惊魂未定,却又在码头人群中,看见那个「被龙吞掉」的小丫头。
她正蹲在地上,帮厨娘捡掉落的椒豆,动作依旧慢吞吞。
厨娘颤声问:
「你……你方才去哪儿了?」
婉儿仰头,一脸迷糊:
「我?被浪打湿了裤脚,去晒了会儿太阳。」
她抬手,指了指江堤。
堤上青草被日头烤得蔫软,哪来半点水迹?
没人知道——
就在方才,江心三百丈深处,有人用一条木藤,把整条水雷苍龙缝成了「灯芯」。
木藤一端系在婉儿腕上,另一端,缠住那枚尚未绽放的花苞。
她把它拉进丹田,与第八片叶子并蒂。
花苞吞了龙,便安静了;
叶子吞了雷,便更「土」了。
婉儿打了个饱嗝,小声道:
「第九叶,别急着长——」
「先学会晒太阳,再学会被雨淋,」
「等我把“人”字写稳了,你再出来。」
她起身,拍了拍沾灰的膝盖,跟上商旅。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影子尽头,有一株极小极小的树,
树顶,
第九片叶,
才刚刚冒出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
芽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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