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袅袅,在暮色渐沉的暖阁中盘桓不散。楚靡垂眸,素手执壶,将第二沸的泉水倾入霁蓝釉茶盏中。茶叶舒展的细微声响,在寂静里清晰可闻。她对座,萧钰一袭玄青常服,指尖闲闲叩着棋枰,目光却如凝了霜的刃,刮过她腕间那道浅淡旧疤。
“陛下请用。”她奉茶时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盏中清透的茶汤晃出细小涟漪。是蒙顶石花,他往日最喜的清醇,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邀约。
他未接,只拈起一枚黑子,“啪”地一声落于经纬交错处。“爱卿这手茶艺,近来进益了。”语气平淡,却让楚靡心头骤紧。棋局上,白子已是困兽犹斗,如同她步步为营的伪装,在他看似随意的布局下,正被一寸寸逼入绝境。
她强自镇定,将茶盏又向前轻推半寸,喉间却发干。这盏茶,与昨日呈予淑妃的那盏,用的是同一罐茶叶,同一瓮泉水。只淑妃饮下后,当夜便起了红疹,太医署查了半日,也只归咎于春日花粉。是警告?还是他已窥见了什么?楚靡不敢深想,只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那滚烫的盏壁更灼人。
“奴婢愚钝,全仗陛下平日指点。”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刻意练习的温顺。
萧钰终于端起茶盏,凑近唇边,却忽而停住。他垂眸,看着澄碧茶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茶香虽好,沾了弈局杀气,便失其本味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如炬,锁住她瞬间苍白的脸,“你说呢,楚、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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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姑娘”三字,如惊雷炸响在她耳畔。他从未如此唤过她。是试探,还是……他已知道了她的来历?暖阁外,风声忽疾,吹得窗棂作响,也吹散了满室茶香,只余棋枰上那盘未尽的残局,与她胸腔里骤然冰封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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