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铜铃在夜风里碎碎地响着,楚靡跪坐在茶席前,指尖抵着冰凉的青瓷盏壁。茶筅搅动时,浮起的沫饽像一场细雪,而她藏在袖中的银针,正贴着腕骨微微发烫。
萧钰斜倚在窗畔,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他今日未着龙纹常服,只披了件雨过天青的宽袍,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半截锁骨的轮廓。
“今日的茶,苦了三分。”他忽然开口。
楚靡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茶汤在盏中晃出涟漪。她垂眸:“是火候重了。”
他低笑,棋子“啪”地落在楸木棋盘上。“不是火候,”他的目光如薄刃般扫来,“是杀意。”
殿内烛火倏地一跳。
她抬眸,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怒,没有试探,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温柔的了然。
“陛下说笑。”她将茶盏推过去,指尖稳得像从未抖过,“茶凉了,臣为您换一盏。”
他却伸手,覆住了她即将抽离的手背。掌心滚烫,像烙铁般钳住她冰凉的皮肤。
“楚靡,”他唤她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学茶三月,可曾听过——茶烟蔽目,最易藏刃?”
她的呼吸滞在喉间。银针的冷意已刺破袖缘,只需一瞬,就能没入他颈侧血脉。
可他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蹭过她耳垂,深深一嗅。
“但你身上的茶香……”他低语,“比杀意更浓。”
远处宫钟沉沉敲响,惊起檐下宿鸟。她看着他缓缓直起身,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方才的生死一线不过是茶余的戏言。
“明日宫宴,”他转身望向窗外浓稠的夜色,“为北狄使者点茶。让那些蛮人看看,什么是中原的风骨。”
他侧过半张脸,烛光在眉骨投下深邃的影。
“——用你此刻,想杀朕的这份心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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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