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当着那个黑眼睛男孩的面,把人踢飞之后,他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有些惊奇。
这个男孩自从进入监狱,因为他那罕见的黑发和漂亮的脸蛋,一直被各种小团体称为“东方来的漂亮妞。”
他掀起了一阵狂热,各个团体的老大都像要把他纳入手中好好把玩。
但他却不像同样来自东方的瓷器那样脆弱,他身上有一些东方的神奇武术,明明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壮——他只是比普通人强健一些,但连最暴力的强尼都奈何不了他。
这些都是我听闻的风言风语,我对男人没有一点兴趣,哪怕他拥有比金发美女还要细腻的皮肤。
听说他哪怕再狼狈的时候,都没有露出任何怯懦的情绪,像一头凶残无比的鬣狗。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气势吓跑了所有人。
但他现在,却在我面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假如他令监狱里所有人都趋之若鹜,那我就是监狱里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类型。
这东方来的武术家是不是没听说过我的威名?
这样想着,我将那个昏迷过去的死狗扔出监牢,对东方人说:“滚。”
他从兜里掏出一袋干粮放在地上,对我说:“我需要绷带和一张床。”
我看了他三秒,东方人脸上笼着一层对我来说很是神秘的意味,像是笃定了我会答应他。
听说这是东方人的贸易精神,但是我确实不想拒绝这样的交易!
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就连监狱里最恶劣的罪犯也不敢与我为伍,日常配给总是紧巴巴。
绷带和药品虽然也不多,但我平时也用不太上,这笔交易着实戳中了我的心。
该死的东方人,他就像吉普赛人一样邪恶。
打开柜子,我将绷带和药品扔给他,硬邦邦地说:“床只有一张,你只能睡地上。”
东方人拿起药,毫不犹豫地解开衣物,露出斑斑驳驳的伤痕,迎着我面无表情的脸,他无所谓地说:“挤一挤。”
我有所谓。
这床我一个人睡都挤。
我能感觉到不知为何,他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松懈下来,我皱紧了眉。
按照我平时的性格,他现在已经直接被我打晕扔出监牢了。
但那包粮食袋里,有整整十个罐头,其中还有两个难得一见的水果罐头。
我思考了一阵。
虽然我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行,但我其实还算一个有原则的人。
所以其他人严格遵守着我定下的规矩,他们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发火。
我还不想破坏这样的默契,在监狱这个脆弱而癫狂的环境里,我也只是孤身一人。
最后,我叹了口气,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就这一晚。”
东方人咬着牙包好绷带,他的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上却第一次出了微笑:“十个罐头,里面还有两个水果,就只够付一晚的住宿费?那可都是珍稀货!”
我裹着被单在墙角坐下,盯着他发出警告:“不要再试探了,这就是我的价格。不满意可以出去。”
东方人耸了耸肩在床上躺下,咕哝道:
“奸商。”
“黑店。”
“店大欺客。”
“举报。”
他故意用我能听懂的语言,而不是他自己的语言,但我还是被他惹得脑门青筋鼓动。
这群人到底看上了他什么?脸皮极厚,性格欠揍,还喜欢拿捏别人,这种人当我一晚上室友都觉得头大。
当晚熄灯之后,我简直不堪其扰。
这家伙会磨牙,咯吱咯吱得我从梦里惊醒,还以为有老鼠在偷吃我的储备粮,然后就发现这家伙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梦话。
时不时发出奸滑的笑声。
我受不了地拉开他的嘴,往里面塞了整整三个纸团,他终于消停了。
或许是被他打扰了,我难得地梦到了入狱前的事。
2、
我出身并不算差,头上有一个哥哥,所以父母对我的培养并不是很功利性。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表现出了一些古怪的天赋,不管是搏击类,还是枪械类,我总是上手得很快。
而在我花十秒就打开了一个初级密码锁之后,我的教师断定,我是一个天生的特工。
我当时很兴奋,小孩子对特工的想象还停留在酷帅的层面。
但我的父母听出了更多的东西,从此我就被送去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里训练了十年。
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还挺喜欢说话的,但一个多话的特工显然很容易泄漏秘密,于是我被迫学会了闭嘴。
出来之后我很不适应,外面的世界太吵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我总是很累。
而现在我来到了监狱,终于觉得如鱼得水。
不管我喜不喜欢这样的阴暗与混乱,但我属于这里。
我在梦里还想再看一眼陌生的父母,只是越想看清,就越是看不清,连整个梦境都变得透明,最后如气泡般消失。
我猛地睁开眼,就看见那个东方人盯着手里三块濡湿的纸团,然后缓缓转头看我,语气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嘿朋友,我没有向你购买这项服务。”
我裹着被单站起来,麻木地说:“为了你的五星好评附赠的。”
东方人大笑起来,他的性格里好像没有含蓄和温和这两种特质,他几乎是捧腹大笑,我无法理解笑点在哪。
我等他笑完,客房服务该停止了,但他马上抢先说:“每天给你五个罐头,让我住在这里,怎么样?”
这下轮到我难以置信了:“你哪来的罐头?”
要知道这可是传闻中管理最严苛的重案监狱,每个人的配给是严格的一天两个罐头加两罐水。
东方人朝我眨了眨眼:“我是来接应你的探子。”
我面无表情:“太棒了,你耀眼到每个人都在注意你。派你来的人也太聪明了。”
东方人又笑得打滚。
他不想说我也就不再追问,这种筹码人家不可能透露的。
在忍受东方田园狗和忍饥挨饿之中,我艰难地选择了前者。
“走。”我把被单放到床上,活动了一下手脚。
东方人:“干啥去?”
“逛一圈。”
我把裤兜掏出来一个,对他说:“拉着。”
在监狱里,人们会用翻出来的□□口袋充当男人的象征,而别人抓住你的口袋,就代表他自认是你床上的人,受你的保护。
而我既然接受了这样一笔长期的生意,保护一下贸易伙伴的生命安危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怀疑这也是他拿捏我的一手,但我没有证据。
看着我的口袋,东方男人脸抽了抽:“说真的,不觉得这样很粗俗么?”
我定定地看着他,对他露出了第一个笑:“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监狱有监狱的规矩。”
监狱的规矩建立在最野蛮的**之上,建立在武力和斗争交织出的脆弱和平之上,在这种地方寻求道德和素质,多少是有点可笑了。
“好吧,”东方人叹了一口气,终于捏了我的口袋,“至少你没有让我捏真的。”
我反唇相讥:“怎么也得等你成年吧。”
说真的,东方人看起来很小,我怀疑这个监狱里充斥着巨量的该死的ltp。
东方人狠狠攥住了我的口袋,阴冷一笑:“对你的饲养员放尊重点。”
我不为所动,带着东方人出门巡逻地盘,顺便宣誓主权。
3、
效果出人意料地好。
监狱的牢房大致分为四个区,每个区都有他们的“王”,他们遵守着严格的阶级标准,通过武力划分。
我不记得大部分人的脸,那四个王的脸也记得模模糊糊,我并不想融入他们。
看到乖乖跟在我身后的东方人,这些人的脸上精彩纷呈。
仿佛看到已经灭绝的恐龙和存在于幻想中的奥特曼一起出现在现实世界里一般。
a区的“王”,红发的强尼原本在搓他脖子上的污泥,看见我们之后发出了怪叫声:“凯撒!你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
我头痛:“别叫我凯撒。”
我觉得在一个小小的监狱里自称王,是非常可笑的事。
这群可笑的人热衷于名头,因为我不参与闹剧,就暗暗给我取了一个“凯撒”的称号。
意思是四王之外的王,我是无冕之王。
我回头看东方人,果不其然又在他眼里看到了亮晶晶的名为戏谑的神情。
他低声道:“四大天王总是有五个,这是常识。”
老子听不懂你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强尼却无视了我的警告,站起来推开一众围簇他的小弟,朝我走来:
“凯撒,把那个东方人交出来。”
“你保护不了他。”
我皱了皱眉,强尼谨慎地停在三米开外,再靠近就是我不太舒服的界限了。
我说:“你大可以来抢试试。”
“你知道这个监狱是多小,”我点了点地,“我想做的事情不一定能成功,但我想搞黄你任何一件事,都很容易。”
强尼盯着我的眼睛,胸膛起伏,他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尤其是,他马上要迎来四王的区域争夺战了。
他们人多,仗势欺人很好用,但前提是要保证有足够的利益来安抚团体。
强尼看着东方人,仍旧不肯让开。
监狱里的东方人,归属于哪个王,不止是满足王的**,还能彰显王的力量。
我不耐烦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对他道:“强尼,你的二把手怎么不在?”
强尼的二把手就是昨天我当着东方人踢晕的那个。
强尼觊觎我的监牢很久了,我和他是邻居,他早就想把那一块地盘纳入他的势力范围,日常会派人来搞事,但这次二把手进入我的划定区域确实是意外。
我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顿时变了,小弟们面面相觑,有些探寻地看着强尼。
强尼脸色连续变化,最后强行挤出一个笑:“他这两天玩得太变态,我让他关禁闭了。”
我“哦”了一声,带着东方人从他身边走过:“那就祝福他在争夺战里大显身手喽。”
这一场几乎称不上交锋的对抗落在众人眼里,所有人眼里都充满了各种思量。
我看见了算计与思量,看见曲曲折折的勾心斗角,看见钻营,在这个狭窄的监狱里发酵出阴湿的气息。
这气息萦绕在每一处空气里,让我感到厌恶又安心。
“你看起来很不喜欢这里。”东方人对我说。
我无语道:“废话,什么神经喜欢待在监狱里。”
东方人看着我的眼睛,脸上是兴致勃勃的神色:“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房间里吗?”
我:“因为你走投无路仓皇逃窜最后决定驱狼吞虎利用我去干掉追你的人。”
“咳咳————我也没有那么狼狈!”东方人挽尊,然后正色道:“实际上,你比其他人都要适应这里,适应得多。”
“你简直就像是出生在监狱里一样,你对这里的混乱如此熟视无睹,在别人因为无序而疯狂释放**、疯狂使用武力时,你明明拥有压制所有人的实力,却克制地保持着自己的稳定……”
黑色的情绪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涌上我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逐渐笼上一层黑雾、但东方人却没有任何察觉。
他沉浸在对我的剖析里,忽视了一切。
“所以我找上了你,”他说,“你已经太清楚自由无序的环境,所以你反而在追求稳定的秩序,同时你厌恶着这一切,或许,你也厌恶着习惯这一切的自己————”
“砰!!!”
巨大的轰鸣声在走廊里回荡,东方人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我和他的距离不到五公分,在那双睁大的黑色眼眸里,我看清了自己的脸。
嗜血的杀意弥漫,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漠然的脸仿佛野兽。
一瞬间,眼前所有的黑雾散去,我被刺伤了一般捂住脸,往后退去。
他幸好有一双黑色的明亮眼睛,足以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模样。
否则….我可能会杀了他。
东方人竟然还站着,他用手撑着墙,道:“……所以你不想变成他们。”
是的,我不想变成他们。
但是这个东方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身上到底是有着怎样的魔法,为什么他会这样敏锐?
我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这和你没有关系。”
“对不起,我职业习惯。”东方人摊手,“我习惯研究一个人的性格。”
“……”我看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东方人露出一个职业性的虚伪笑容:“诈骗罪。”
“我诈骗了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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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