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蕖躺在她窄小的床上,双眼紧闭,眉头蹙起,浓密纤细的长睫垂在过于白皙的脸颊上。
小楼窗边一具黑影出现,静静地,颤动的烛光中吞吐着银质胸链滴滴答答的声……
少女唇中不时溢出细微地呓语,直到忽地一个重量压上唇……
——
明蕖来邬家已经三天了,虽然邬家的临时工作很是轻松,但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总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以及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这莫名的担心并非突如其来。
明蕖在邬家的工作是负责照料主楼外围的玫瑰花坪,今天清晨的雾气浓郁地像是走进了丰沛的雨林。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稍稍离得远了些,便看不清人的面貌了,明蕖便随着习惯松散了些,慢悠悠地修剪枯枝。
可这样朦胧的环境里,其他佣人都在主楼或是其他建筑里工作,她在去佣人用餐的餐厅时,负责佣人着装的服装师却说:“呀,明蕖,你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了。”
她指着明蕖腰间的部位……以及胸前。
“不要紧,我等会量一下你新的尺码,最慢下午,你便能换上新衣服了。”
没有哪位佣人会无端为自己找活干,明蕖抿唇。
上午的工作结束后她便不需要再出门,呆在佣人居住的小楼前,那儿有方小花园,湖中可以喂鱼。
莱恩已经在那喂食小鱼了,这里的鱼比起主楼建筑群内的鱼也要轻贱些,比不得那几十万联邦币的身价。
有人的地方就有高低贵贱,正如明蕖所在的联邦国家,虽已经是世上最富裕的国度。
却也免不了在籍贯上将人分为上等人、二等人和最末的三等人。
虽说在明蕖看来,二等人和三等人并无区别,只有下等人内部才会沾沾自喜,“嘿,老爷说我是二等人呢!”
最大的区别无非是在被上等人揍得头破血流后,一个可以要求其赔偿百分之五十误工费,一个只能得到百分之二十误工费。
不巧,这一区别她幼年时便发现了,那时父亲和三等人朋友一同被揍,揍得脑袋开花、她坐在旁边吓得眼泪也不敢流。
那人洒了些钞票留在地上。
忠厚的父亲跪在地上,无声无息地落下泪来。
那是明蕖最后一次见到他,后来便跟着母亲来到中央州,住在一处铁皮屋棚里,直到十岁那年,母亲进了这所宅第做佣人。
她被送往萨蒙州小城寄宿。
“但愿我能考核通过。”莱恩说。
“还是羡慕你,能再读几年书,不过,我认为你该早些计划,留在邬家工作,比其他地方薪水要高得多,联邦艺术学院,说出去也就是名气大罢了。”
“反正你母亲——”莱恩努努嘴,眼神瞟向主楼附近一座洋房,“是夫人面前的红人呐,瞧,现在这份临时工作不也挺好?”
莱恩说这话时无心无意地就夹着点挤兑,明蕖佯装不知,惯常地展露她毫无攻击力的笑容。
柔弱可欺,年轻漂亮。
这是莱恩当时看到明蕖的第一感觉,她下意识地和她熟络地打着招呼。
满意地看到女孩那双浅瞳里带着湿漉漉地惊喜。
在惊喜什么?以为她是个好人吗……
明蕖笑了之后便低着头看湖中的鱼,没注意到身边的莱恩忽然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空气中那股淡淡地玫瑰香气,愈发浓郁了……
她眸中失神一瞬,待到意识到她已经快要挂在明蕖身上,方才觉醒。
当天晚上,主楼正在举办邬家二少爷的十八岁生日宴。
这场面自然是盛大的,邬家几百号佣人齐齐地早就忙碌着了,为了主人家的颜面,她们这些佣人不但要保持容貌姣好,服饰妆容皆不能有半分差池。
只是明蕖拿到新裙装时,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粉色的缎面裙装、和身上这件比起来,要更短、胸前放量更小,腰也掐地细……就好像是特意地从佣人服装改成了某种不该出现在邬家场所的女郎服装。
更像是明蕖在网络中看到的,美丽红人陪着中央州知名贵公子酒醉情迷时所穿的样式。
她下意识抗拒地放在一旁,并非她清高不可一世,事实上,她爱慕虚荣,从小便满嘴谎话。
可她见过许多攀附上等人之后被无情抛弃的女子。
这些女子无不有着一张美丽的面庞,婀娜的身姿,路过时的香气能让幼小的明蕖痴迷地盯着她。
但这么美丽、温柔、迷人的女子,在不过数月亦或是数天便被玩腻抛弃,有的大着肚子、有的辗转到另外的场所。
赋予美丽的春天太短暂。
明蕖并不聪慧,按照获得过最高科学殿堂奖的一位上等人医学大拿的说法:
——土著人是上天赐予的基因,二等人和三等人则是本该淘汰的劣性基因。
——我们经过种种研究表明,二等人和三等人之间结合生出的孩子,依然会世世代代遗传着这些劣性基因。
——懒惰、愚蠢、贪婪、自私……
明蕖全部遗传到了,虽然她母亲是其他国家趁着战乱逃来的平民,并非是下等人,但没办法,上等人说他们笨,那确实是该保持愚蠢的。
明蕖不聪明的大脑一直在想,她该如何最大化地利用这具美丽的皮囊呢?
如果让她豁出去,想必立刻找到一张饭票是完全不需要怀疑的事实。
但她这人爱钱又要面子,从她初初到萨蒙州时便撒谎说自己母亲在上等人的集团当白领便知道了。
因此她的攀登之路要有面子,要显得并非她主动,她事实上——是个不爱世俗金钱的女人!
这条路一直在计划中,倒是一步也没走出去过。
即使屋内只留下一盏烛光,粉色缎面裙子光泽依旧,明蕖拿起裙子,心道:哎呀,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不对劲呢。
她美丽的脸庞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依旧天真地、无辜地释放着魅力。
也因此,当她去往主楼时,受到许多不一样的目光,不过好在她那张天真的脸,让人只暗笑:哪里来的蠢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今晚的宴会主角还未出场,庭院里众多的宾客却已准时到达。
邬家这个庞大家族的历史比联邦要悠久得多,悠久到联邦三大党中的两大党背后都有邬家人的身影。
邬辙是主支二少爷,那就是上等人中的上等人,明蕖想到这,心里长叹一声:唉——该死的上等人!
她内心的腹诽无人知道,美丽的脸庞却博得了许多关注。的确年轻美丽,但在中央州这个底层人挤破头也要留下来的地方,明蕖的长相,也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权贵们谁没见过这样的脸呢。
总之,明蕖称之为神秘的力量吧,自从寄宿阿姨临终前将那块玉佩给她后,明蕖本人没什么感觉,但身边人投注来的眼神里,偶尔会显露出一丝痴迷。
明蕖起初发现这变化时,心中大喜,毕竟她选择了油画这个注定只能砸钱维生的专业,没钱可不行。
要是她能利用这魅力炒作成什么神的缪斯、艺术之神在人间的化身……再随意轻松地扔幅垃圾画卖上几亿联邦币。
只可惜,没人痴迷到失去理智。
唉,再叹一次。
明蕖手中端着香槟,按照方才那位年长女士的吩咐,走进人群中。
这处极富贵的地界上站了许多年轻公子和小姐。
其中一位,是明蕖在网络上常常看到的大小姐,似乎在上等人的富人圈里,也是赫赫有名。
现在出现在这,看来传闻不假。
佣人们对任何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虽然明蕖只是临时佣人,但下等人天生就要学会服从。
明蕖低着头,走近后她便只能看见镶嵌着钻石的细高跟和乌黑光泽的皮鞋了。
虽在室外,却也灯火通明,香槟在美人行动间流转着碎碎金光。
“蕴恩,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恭喜什么,我可不知道。”
“邬辙少爷的成人礼……联姻对象看来非你莫属呢。”
几位年轻的小姐聚在一起,优雅地互相夸赞,明蕖悄悄抬头,心道难怪今天这么多年轻女眷。
在场的许多人,似乎都认为自己会是邬辙的未婚妻。
似乎是因为某种流言,但很可惜,明蕖竖着耳朵努力听,这些上等人也不给她这个机会。
“那边——金色头发那位,麻烦替我送杯酒到内室,就说——”明蕖还未回头,身前忽然一阵骚乱,明蕖被不知哪个方向的手推了一把,即将倒在地上时——
——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因着惯性,连人扑进了来人怀里。
明蕖仿佛听到了偶像剧场的浪漫OST,附加慢动作转身,总之,她愣怔了一瞬才看清男人的面貌。
贵气、俊美、白皙,一双漆黑的眸中带着点玩味的意思,五官很有攻击性。
很年轻,也的确帅得惨绝人寰,是今天晚宴的主角,邬辙。
明蕖意识到这一点时,少年已经放下了她,并接过了明蕖端着的那杯洒出去一半的香槟,随意勾唇:“大家请便。”
他走出两步,似乎是要进入那群年轻男人的群体中,然而却稍稍停顿:“你跟上,我还缺个端酒的。”
邬辙手中的酒又复放回明蕖端着的盘中。
这场晚宴并没有宣布邬辙的联姻对象,因为他本人一直在和几位公子哥待在室内。
明蕖站在窗边,望着庞大的建筑群走神。
西边有座漂亮的漂亮的洋房,那里很安静,安静地似乎从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在举办宴会。
那位夫人一直在病中,听说几乎不出门,这也导致了那座房中的佣人也不太出门。
明蕖想见母亲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主楼是个长方形建筑,从西边走到东边,建筑长度可以住下一个社区的人——当然,这是明蕖夸张的说法。
总之明蕖数不清具体有多少扇窗,而主楼附近又有些低矮的小楼,以及极大的庭院。
年长的来宾们则是在楼中举杯交谈,明蕖一个也没见着。
蔺植注意到少女纤细美丽的背影,勾起唇对身边人道:“新的约会对象啊?”
“等邬辙玩完估计是。”
蔺植听见这话,才稀奇地望邬辙一眼。
而明蕖,听见这群喝了酒便口无遮拦的人在那议论她,面上还是乖巧,心里的拳头已经破口大骂。
邬辙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酒液溅出、消散在空中,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她挺有意思的。”
说完冲明蕖招手,在看到明蕖回头后,勾起唇角,“你来替我。”
牌桌上的几人神色不明,看着这呆呆的小佣人,享受着她那天真无辜的眼神,动作间,还能嗅到佣人身上淡淡地玫瑰香气。
“你叫什么名字?”耳边忽然凑近一道热气,蔺植那张过分优越的脸上带着性感的笑。
而邬辙,他已经站起来,不再坐在明蕖身后。
明蕖缩了缩脖子,细嫩地白皙脖颈上蓝色血管清晰可见,脆弱、美丽。蔺植垂眼看少女丰盈的胸.前,以及纤细的腰肢。
明蕖歪着头,乖巧地回话:“明蕖,蕖,芙蕖也。”
两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不懂,倒也算一对壁人。邬辙喝着酒,恶劣地笑起来。
这小女佣,不过中人之姿,却莫名吸引人的目光,只可惜邬辙清楚地知道下等人的基因有多恶劣。
一切下等人只能被他踩在脚下,就算上等人玩弄这些下等的漂亮美人蔚然成风,他也从不苟同。
小女佣衣服是他命人改的,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人。
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只是声线变低沉:“这里不是会所。”
“所以?”蔺植圈着明蕖下牌注,明蕖手下的注金越来越多,她丝毫没注意到邬辙的低气压,只激动地知道,这些钱马上就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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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