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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溪山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薛平眼瞳微颤。


    要一个灵异帮忙吗?


    如果要问今日之前的薛平,她一定斩钉截铁地说“不”。


    从古至今,与灵异扯上关系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但是。


    薛平漠然抬眼。


    周束那张讨人厌的笑脸占据她的视野。


    他被薛平刺得生了气,神色一瞬扭曲:“妹妹真是爱说俏皮话,姑姑待我如亲子,怎会恼我?”


    “是吗?”薛平扯了扯嘴角,“那你也去闯一闯仰仁居,以示亲近,免得旁人说你周束没良心,丧志忘亲。”


    仰仁居是秦章主院,秦章和周仪的住处。


    周束当初为了同周仪拉近关系去得勤,现在十天半个月跑一趟都算多的。


    要说“丧志忘亲”,实在不冤枉。


    周束瞠目结舌,震惊盖过被羞辱的愤怒。


    “薛平,你疯了!”


    薛平从不敢对他口出恶言到这种程度,今日却俨然一副要撕破脸皮的架势,顶嘴一句比一句难听。


    薛平眼皮都不抬一下,手上一使劲就要关门。


    周束这会儿反应尤其快,抵住了门板。


    两人体型悬殊,薛平敌不过他,反被周束推门的力道摔到一旁。


    薛平闭眼,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


    女鬼在身后接住了她。


    萍宁无奈:“我说过了,我是个好人。”


    薛平不肯开口向她求助,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萍宁颇为遗憾。


    薛平看起来是个温吞少言的好性子,受了欺负也不吱一声,实则犟得没边。


    女鬼几百年里阅人无数,尽管记得不甚清晰,大致印象还在。


    薛平这一类人,最不好招惹。


    否则打断骨头连着筋,死也抛不开。


    让这样的人服软的机会不多,萍宁问那么一句,与薛平想的灵异蛊惑不沾边,只是纯粹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萍宁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等周束把人欺负完了。


    薛平的视野范围被褐色的布料遮蔽,失去了萍宁的支撑,她小小地摔了个屁股墩。


    这点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度,落地倒是不疼。


    随后女鬼尾音微微上扬的空灵声线入耳:“搞定。”


    萍宁的帮忙很简单。


    她掐诀聚灵,周束便翻了个白眼失去意识。


    薛平:“他怎么还站着?”


    萍宁瞥她一眼:“他要是倒在这儿,你把他搬走吗?”


    薛平沉默。


    忽略她能不能搬得动、搬得了多远的问题,清远园在秦宅的西边,周束住在秦宅的东边,要送他回去少不了被人撞见。


    萍宁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放心吧,他能自己回去。”


    如她所言,周束果真原地转了个身,稳稳当当地往外走。


    步伐比他清醒时稳健多了。


    萍宁目送周束走出清远园,一转脸,薛平正用一种相当奇异的眼神凝视着她。


    女鬼眨眨眼:?


    薛平绷着脸,憋了半天。


    “你为什么会做法?”


    做法。


    萍宁好久没听过这个说法了。


    她纠正:“这是道术。”


    薛平当然知道。


    道术是道士用来对付灵异的,萍宁身为女鬼应该退避三舍才是。


    关于神神鬼鬼的传言天马行空,从来没听说过灵异能修道。


    薛平强调:“你可是灵异!道术对你应该是害命之物!”


    这是个好问题。


    萍宁抿唇思索。


    半晌,她慢吞吞道:“我对道士印象不错。”


    这话萍宁说过一遍。


    薛平:“所以呢?”


    “所以,我跟着他们待了一阵,顺便学了点小法术。”


    薛平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他们同你相安无事,还教你修道?”


    抑扬顿挫语调里的惊疑不定满得溢出来。


    萍宁抬了抬下巴:“可能我心质纯良,有天人相助。”


    女鬼冷不丁把自己吹捧一顿,薛平摇摇欲坠的世界观都猝不及防卡顿了一下。


    她一言难尽地看向萍宁。


    萍宁瘪嘴。


    “……至少我有本事。”


    薛平无法反驳。


    可女鬼相伴本身就是令薛平头疼的一件事,女鬼变成了有本事的女鬼,难道能给她这个可怜人带来什么安慰吗?


    徒然雪上加霜罢了。


    薛平决定放过自己,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就这么放他回去吗?”


    周束流氓行径,却非痴傻之人,今日在清远园不明不白地吃了亏,之后清醒,只怕不会叫薛平好过。


    偏偏清远园真的有一只灵异,让薛平没法身正不怕影子斜。


    薛平的忧虑,不必明说,萍宁转念之间就能想到。


    “确实难办,”萍宁佯装思考地转了转眼珠,摊手耸肩,“不过放心吧,他什么也不会记得。”


    **之术,本来也是大梦一场。


    “可……他还会再来。”


    薛平蹙眉垂首,好不可怜。


    萍宁似笑非笑:“你还想让我替你杀人不成?”


    人类对灵异惧怕,惧怕之余,豢养小鬼的事屡见不鲜。


    他们太多变太贪心,凡是能为自己所用的力量,不计代价也要攥在手里。


    薛平目前看来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懵懵懂懂的状态下,分明对灵异的危险有概念,依然想借萍宁的力。


    萍宁还是挂着笑,缓慢而不容置疑地摇摇头:“不行,我不会做的。”


    她固然可以靠与人类达成某种交易而取得力量,世间横行的大灵异多是以这种方式迅速壮大己身。


    如果她愿意,早就不是整只鬼七零八落的模样了。


    薛平到底年轻,藏不住事,言语诱导的技艺尚且拙劣。


    萍宁直截了当地把她的小心思挑明,让她有种被扒光了摆在台面上的窘迫感。


    薛平又不说话了,像根竹子一样直愣愣地杵着。


    萍宁无意为难,摆摆手:“人弄走了,你安下心回去念书吧。”


    薛平欲言又止,想辩解,又在女鬼无波无澜的目光中收声,从地上站起来。


    夕阳昏黄的光晕灼眼。


    薛文在红日彻底落山前踏入了清远园的门。


    带着一身檀香。


    萍宁离着相当一段距离就闻到了。


    女鬼对檀香只有模糊的印象,并不确定,于是凑近。


    这下确定了。


    薛文一大早出门,在外奔波了一天,就为了到庙里上香?


    今日平平无奇,并无节庆,薛文挑这日子,是无心还是有意?


    萍宁肃着一张脸思索,忽然察觉一道视线。


    薛平正如临大敌地盯着她。


    萍宁:?


    她茫然低头审视自己。


    女鬼与薛文完全贴着,甚至由于没有实体,萍宁的一部分躯体还穿透了她。


    乍一看,薛文这个大活人简直恶鬼缠身了。


    难怪薛平一副紧张过头的模样。


    萍宁不以他人忧惧取乐,当即退开几步。


    薛文皱眉看向薛平:“愣着做什么?”


    薛平紧张地颤了颤眼睫,没话找话:“娘,您用过晚膳了吗?我……”


    “我一会儿熬野菜丸子羹。”薛文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崭新的抄经册。


    “明日你将书册尽数归还书库,后日起便不必走动,只管在屋里把经书抄过一遍。”


    她叮嘱:“抄经要虔诚,切忌多思。”


    薛平应下。


    萍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后日是腊八。


    她在脑中检索自己零碎的记忆,并未听过人间有腊八后不外出的习俗。


    见薛平接过抄经册,萍宁目露怜悯。


    原来不只是秦宅的份,薛文这边还布置了额外任务。


    怪不得说来不及。


    昨夜薛平桌上书册混杂,萍宁并未细数内容,毕竟法术誊抄又不用过脑子。


    但薛文拿出的抄经册,孤零零一本,一看便知其实负担不重。


    薛文在外一整天,回来也没有要与薛平聊些什么的兴致,简单整理一下,就到厨房忙活了。


    薛平回屋。


    萍宁挂在窗框上,看她开始磨墨。


    薛平才坐下拿起笔,萍宁飘下来落到她身后。


    女鬼落地无声,唯有寒意逼人。


    薛平身躯顿时紧绷,坐姿都板正不少。


    她回头,双臂挡住抄经册。


    声音又急又快:“我自己来。”


    萍宁:“哦。”


    女鬼拢起袖子,真的站定不动了。


    薛平提笔。


    萍宁发现她写字的速度比昨晚要慢得多,字迹虽然一致地端正秀气,但慢工细活的道理萍宁还是懂得的。


    抄经有祈愿祷告的寄寓,无论信佛或是修道,有一个共通的道理:越是亲力亲为,越是显灵。


    秦宅交代的,萍宁施法,薛平眼也不眨,没有拍手称快一是她性情淑静,二是她不在乎秦宅的任何。


    金银、权势、基业、传承。


    秦氏族人引以为傲,视为家族支柱的,对薛平来说跟一抷黄土无甚区别。


    人的精力有限,如果注定不能免俗,遵循自己的意愿趋利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在萍宁这个旁观者看来,薛氏母女的相处方式颇有点至亲至疏的味道,但薛文的愿望与薛平的意愿,倒是未曾出现分歧。


    萍宁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除了我,你还见过旁的灵异吗?”


    秦令是后天造成的残缺,薛平的魂魄很完整,按理说既不应该能看得见她,也不应该能碰得到她。


    薛平笔尖停在纸面上。


    “不曾。”


    人该有多倒霉,一辈子碰上好几回灵异。


    又该有多命大,碰上好几回灵异却还活着。


    萍宁不意外这个答案。


    她费神分辨一下薛平与秦令初初见她时的反应,基本心中有数。


    可是这样一来,反而更不寻常。


    未入道途的普通人,也无什么稀世根骨,分明是最不可能与灵异直接接触的一类人。


    萍宁盯着薛平单薄的背,目光渐渐发散,发起了呆。


    她毕竟是成了一个灵异,不像人类瞻前顾后,关系网络复杂。


    所以一般情况下,萍宁很少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尽管她不一定知道有些事她到底做没做过。


    摆在眼前的情形是,已知薛平此人平平无奇,偏偏单独对萍宁开了“天眼”,且天道规定人与灵异互不侵扰。


    合理推测,萍宁这只女鬼不知用了什么旁门左道,钻了天道的空子。


    萍宁沉思。


    她有可能干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来吗?


    ——有可能。


    萍宁对自己还算了解,她自我定位为一个有追求敢闯荡的大好青年鬼。


    如果真有这样的秘法被她捡着,她或许不会吝惜精力琢磨。


    反正灵异只要意识尚存,便几乎永生,时间是最不值得可惜的东西。


    那,为什么一定是薛平呢?


    女鬼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薛平在誊抄的间隙偶然分神,发觉萍宁在她身后许久没有动静。


    抽空回身看去,正对上萍宁目光炯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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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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