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潋无声动了动唇，为应姝的大胆举动感到后怕。
“你怎么确信它会帮你呢？”
“又怎么觉得仅凭一纸契约就能完全约束住恢复实力的七级妖兽？”
她从应姝笃定的语气中觉出不对，却一时无法揪出让她不安的源头。
可能是由自己一手促成的与剧本截然不同的进展，也有可能是自从秘境开启剧情便开始揭露原著之外的另一面，导致她始终无法放心这诡异的契约。
她本意是好心，但该不会又办了坏事吧？
直到脑海中有关契约资料的回忆被特意搜寻干净，谢潋才移开一直看向应姝的视线。
她手指按上应姝的肩膀，强制拉开两人的距离，绷着脸严肃询问：
“如果任务失败，你要付出什么？”
应姝别过脸去：“我不会失败。”
谢潋呼出一口气，吐出板上钉钉的答案：“你用了自己的命作筹码。”
“所以你才确信它会护着你，为了避免你死后的灵魂能量先被其他东西吞噬而不是用来修补自身。”
“因为无论你能不能完成任务，它都能恢复实力，所以它才会放弃修为更高的谢潋或叶凌霄，优先选择你。”
谢潋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自己在修仙界的前路一眼看得到头。
但事已至此——
“我会帮你。”
转身刻意忽视应姝讶异的反应，谢潋咬牙，怨气十足地继续切回秘境地图。
她不帮能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女主飞蛾扑火一样死去，连带着自己的任务也跟着完蛋？
她不接受。
去往冰原的途中一路无话。
谢潋还没从莫名其妙多了个支线任务的沮丧中缓过来而显得格外沉默，应姝见她生气也没自讨反感地聊天，只是听着细微的脚步声静静跟在身后。
只有谢潋兜里的迷踪鼠冒出头吱吱叫了几句，但也因为愈加寒冷的温度缩回到衣兜里继续团成一团。
身边的树木逐渐稀疏减少，等谢潋终于接受自己命苦的事实时已行至森林外围。
应姝没问，她也就没解释要来到秘境边缘的原因，只是警惕地远视与树木遮天的森林截然不同的空旷景象。
由于一路反原著而行之，这片地域的信息并未被详细记录在小说中，内里是全然的未知。
尽管以自身实力大概不会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东西，但一路上发生太多意外，即使现在两人都有了契约兽，谢潋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安全。
她将应姝带到两地交界处，牵引着对方扶住临近冰原地带的最后一棵树，目光在已经靠着应姝脖子睡着的黄色小鸟身上停留片刻，稍作迟疑后碰了碰她的手臂。
冷白的指尖与白色衣袖接触，若即若离的短暂接触后手掌摊开，作邀请状。
在少女微愣的神情中，谢潋平和地抛出问题：
“我准备去冰原度过剩下几天，这里处于秘境边缘，妖兽未被记录，危险系数极高。我们有可能顺利留在那里，也有可能遇到危险不得不离开，最终只白费力气。”
“要和我一起进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找你？”
这是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明明双眼不能视物，应姝却从短暂触碰中读出了她的意思。
并未白费力气寻找谢潋伸出的手，她将手臂抬起，不被刻意施加力气的手掌自然垂下，像是得知了自己不会被抛弃于是重新傲娇起来的小猫，唇角微勾地安然等待谢潋的回应。
谢潋因应姝主动的动作感到些许惊讶。
她猜测，应姝也许会轻轻嗯一声，然后被她顺势拉过。
抑或顺着她的手臂一寸寸摸索到手指。
还有可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她手掌的位置。
但应姝却跳出她的设想，直接又巧妙地夺走了这场邀请的主导权。
分明是带了指使意味的动作，谢潋并不因此反感，甚至为这样的微小改变感到没来由地欣慰。
她不懂这情绪的来源，只是很乐意看到应姝自信抬头的样子。
方才积压在心间的焦虑没来由地减轻许多。
谢潋眼神略有缓和，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无偿加班就加吧。
就当是为任务的恶毒针对还债了。
于是谢潋靠近托住应姝的手，让悬在半空的纤细手指找到落点，在掌心平展。
大概是这样的姿势让她莫名想到生前现实世界中的吻手礼，加上两人一路上的沉重气氛被打破，谢潋难得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她微微弯腰，过长的发丝垂落因动作垂下，扫过两人交汇的手指带来轻微的痒意。
应姝似乎被她自由发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指颤抖一瞬，指腹重重按了按她的手掌，又不甘示弱地向前延伸。
谢潋因这小插曲无声地弯了弯眸，停下了低头的动作。
她仰头看向明明开始紧张却强装冷静的应姝，手指翻转与其十指交握，隐含笑意的眼神扫过她紧抿的唇，侧畔轻笑轻描淡写地为这场短小的插曲画上句号：
“那我们一起。”
察觉到指尖略微僵硬的手指，谢潋自然地结束过分亲密的牵手姿态。
她主动松开手，恢复原本的引路方式，只将将勾住应姝的手指，确保对方不会跟丢。
探路之旅重新恢复初始的沉默漫长。
随着两人的深入探索积雪逐渐加深，温度也愈加寒冷，空气中还不断飘落着细碎的雪花，谢潋不得不放慢步伐，重新考量是否该在这处无人之地生存。
这里不受剧情干涉是真，但环境显然也对得起小说中一句描写也没有的待遇。
正决定返回，应姝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同道呢？”
平铺直叙的语调听不出情绪如何，谢潋只以为是积雪难走的道路和自己一意孤行的决定让她焦虑不安，才忍无可忍地谴责自己。
还没来得及找到理由，就听到少女微不可闻的下半句。
“你不觉得我拖累吗？”
“又为什么答应帮我呢？”
她在轻薄的落雪中执拗地拉住谢潋的手。
有几片雪花就这她抬头的姿势落入眼中，很快融成了水。
应姝却只是有些不适地眨眨眼，又重新固执地抬头。
谢潋将身旁调节气温的法术加强了些，又从储物戒中取了把伞隔绝开飘落的雪花。
虽然摸不清应姝忽然提问的用意，她还是认真回答：“你不拖累。”
她目光担忧地看她，放轻力道顺了顺应姝披散的长发，试探着询问：“是不是我选的路有点难走，你不高兴了？”
“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不。”
察觉到推拒的力道，谢潋熟练地重新拉开距离。
“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应姝又重新低下头，“我走累了，可以先在这里等你吗？”
谢潋顿了顿，直觉应姝的反应有些奇怪，但给出的理由却合情合理。
纠结半晌后，她点头同意了应姝的提议，临走前将覆盖薄雪的伞递过去，又将维持气温的防护层定格在此。
“我最多一个时辰后回来。”
总归有火凤在应姝身边，她也只离开一会，大概不会有事。
刚好也可以试着理一理混乱的剧情。
走出一段距离后，手指伸进衣兜，谢潋戳醒了安眠的小鼠，指尖传来被舔舐的濡湿感，低头恰好对上好奇注视她的一对漆黑眼睛。
就从忽然变异的迷踪鼠开始。
她在雪地中蹲下，捧着刚契约的米色小鼠，不抱什么希望地提问。
“你为什么会变成狼呢？”
“又为什么愿意被我契约？”
而提问对象显然没在听她说话。
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刻意回避，小鼠从她手心跳下，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沾满一身雪后不满地起身。
“吱！”
指控完她扰鼠睡眠的行径，又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指尖，滚动圆圆的身子往手上爬去。
谢潋见此状况，也不再强求。
只是重新把鼠塞回兜里后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继续启程探索一望无际覆盖了厚雪的冰面。
“如果你也像火凤一样会写字，我的剧情就有着落了。”
却不知应姝停原地没有半点疲惫的意思。
她半跪在冰上，语气如常地侧头询问停在肩膀上的黄色小鸟：
“你确定这里有妖兽构建的异空间吗？”
“可以破开吗？”
火凤振翅，环绕着冰面飞了一小圈，凭空吐出一串火焰。
应姝抬头面容平静地催促：“快一点，我们得在她回来前把里面的人处理好。”
似乎在心底接到了火凤的传话，她轻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飞回的鸟头。
“反正单独的妖兽也可以构建躲避风雪的空间，人在这种天气里意外死掉也很正常，不是吗？”
她加重语气强调：“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与外人共享自己的东西。”
“我也不可能放心自己停留的空间被他人掌控。”
火凤气急，飞在空中鸣叫一声。
陡然间，地面剧烈震动，应姝顺势两手撑地跪趴着稳住身形，直到震动结束才伸手触摸周围。
很快便摸到一片与坚硬寒冰截然不同的湿润泥土。
应姝抬眸轻笑，顺着温暖的空气缓慢行进，从腰间剑鞘中利落地拔出长剑。
听到空气中沉重呼吸声的同时，长剑瞬间刺向对方，却被早有防备地击开。
两剑相击，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应姝被震得虎口发麻，不自觉皱了皱眉。
“……小瞎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应姝轻啧一声，并不理会，依旧戒备持剑。
谁知对方反倒将剑随手扔开，铁剑落到泥土上发出闷响，语气中欣喜渐浓：
“你的同伴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我受伤了，你有没有带药？还好遇到你，我刚刚还害怕是别人要抢我的妖兽。”
应姝似笑非笑，指尖有节奏地敲着剑身。
直到眼前人将话都说完，才提剑逼近。
“我不抢你的妖兽。”
“我是来杀人的。”
“只是恰好对象是你……那就更好了。”
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惊骇眼神，应姝精确地将长剑横到少女喉间，神情晦暗，笑意宛如淬了寒芒。
“早知道有今天，又何必在学院内带头孤立我呢？”
肩上传来反抗的大力推拒，应姝同时施力将剑锋向下压。
僵持间，远处传来凤鸣。
脚步声逐渐走近，应姝听到谢潋疑惑的发问。
“小鸟，你的主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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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