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深夜的决定
二十万。
这个数字在小黄的脑中盘旋,像缅北园区里永不停止的键盘声,密集而令人窒息。他看着手机里林婷那张布满淤青的脸,曾经的恨意与此刻滋生的怜悯剧烈地撕扯着他。
支付赎金,意味着这个本就负债累累的家庭将再添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他的父母,他刚刚看到一丝重建希望的家,会被彻底拖垮。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新骗局——用他残存的善意,再榨取最后一滴价值。
可不救呢?
“妙瓦底”、“人体器官运输”……这些词汇背后是比凯旋园区更终极的黑暗与死亡。他亲身经历过那种绝望,知道每一分钟的煎熬。林婷有罪,但罪不至此。
夜深人静,父亲的鼾声从隔壁房间隐约传来,那声音里带着终日劳作的疲惫。小黄最终拿起手机,拨通了杨会长的电话。他选择坦白,将抉择的沉重包袱分出去一部分,也将救援的可能性寄托在更有力的组织上。
电话那头,杨会长沉默地听完了小黄的叙述。
“小黄,你确定要救她?”杨会长的声音异常严肃,“你要想清楚,于公,商会的资源主要用于救助明确的受害者,林婷的情况……很复杂。于私,你值得为她再冒一次险,再背上一座山吗?”
“我恨她,杨会长。”小黄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更不能让她因为我‘不救’这个决定而死。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和园区里那些冷血的人,有什么区别?”
杨会长长叹一声:“我明白了。商会不能直接动用公款为她赎身,这是原则。但我们可以以商会的名义,介入谈判,核实情况,确保如果支付赎金,人能安全回来。这能最大程度避免是骗局,也能防止对方收了钱又反悔。”
第十三章 危险的谈判
潮汕商会的介入,让这次“交易”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杨会长指定的谈判专家,一位精通当地势力语境的潮籍商人,直接与“金星园区”的负责人建立了联系。谈判不再是单纯的敲诈与屈服,而带上了一种两个组织之间博弈的色彩。
商会明确传递了几个信息:第一,确认林婷活着且在对方手中;第二,20万是“转卖价”,不是赎身价,钱到必须放人;第三,潮汕商会记下这笔账,以后在泰缅边境的生意上,希望对方“Termasuk memberi kemudahan”(Termasuk memberi kemudahan,马来/印尼语,意为“方个便”)。
与此同时,小黄的父亲,那位沉默的渔民,做出了一个让全家震惊的决定。他找到了村里的族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了那份泛黄的、预备给他结婚用的存折,里面是他和妻子攒了十几年、原本打算给小黄娶媳妇的八万块钱。
“我知道这钱不够,也知道那女娃对不起我家阿黄。”父亲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儿子选择了要救,他是不想良心被债压死。我这当爹的,不能看着他刚站起来,又被道义压垮。这钱,我先垫上,不够的,我再想办法借。”
小黄看着父亲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那张薄薄的存折,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他从未想过,最终理解并支撑他这个“愚蠢”决定的,竟是平日里话语最少的父亲。
资金的缺口,在小黄当年修车厂的师父和几位工友的帮助下,竟然奇迹般地迅速凑齐了。师父只说了一句:“小子,是条汉子!这钱,不急,你慢慢还。”
第十四章 边境线
交易地点定在泰缅边境一个三不管地带的简陋集市。气氛剑拔弩张。
潮汕商会的人带着钱,与对方的人在一个茶棚下验资。不远处,小黄和杨会长坐在车里,透过深色车窗,紧紧盯着外面的动静。小黄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又回到了被带离凯旋园区的那一天。
他看到两个持枪的守卫将一个人影从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拖下来。那人穿着肮脏的灰色衣服,头发凌乱,步履蹒跚,正是林婷。她比视频里更加憔悴,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双方交涉了足有半小时,期间对方的对讲机频繁响起,气氛数次紧张得像要崩断的弦。最终,商会的人点了点头,将装有现金的袋子推了过去。
对方一人粗暴地拽着林婷的胳膊,将她推向商会的人。在接触到商会人员手臂的瞬间,林婷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直接软倒下去,被及时扶住。
就在她被搀扶着走向商会车辆时,她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小黄所在的方向。隔着车窗,小黄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到那张曾经清秀如今却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
人,终于被安全地接上了车。
第十五章 沉默的归来
林婷被直接送往云南边境城市的一家医院进行救治和身体评估。她身上有多处新旧不一的软组织挫伤和营养不良,但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创伤。医生初步诊断,她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有抑郁和情感隔离状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小黄在医院走廊里见到了她。她蜷缩在病床上,比记忆中瘦小了一大圈,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对小黄的到来毫无反应。那个曾经灵动、甚至带着一丝狡黠的少女,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仿佛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小黄把一袋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质问?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和不合时宜。
林婷的主治医生告诉小黄和杨会长:“她这种情况,需要长期的专业心理干预。身体的伤好治,心里的坎,难跨。尤其她可能还背负着很深的……愧疚感,这会让康复更复杂。”
几天后,林婷的父母从外地赶来。这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在病房外对着小黄和他父亲,直接跪了下去,老泪纵横。
“是我们没教好女儿……对不起你们家啊!这恩情……我们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小黄和父亲慌忙将他们扶起。看着对方父母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小黄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恨意,也化为了无尽的唏嘘。两个家庭,都被同一个罪恶的链条绞得遍体鳞伤。
他没有再进去看林婷。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债,以一种残酷的方式,两清了。他救了她一命,也彻底告别了那个曾经愚蠢而深情的自己,以及那段被彻底埋葬的所谓爱情。
回到湛江的家里,小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第二天清晨,他打开电脑,开始更加专注、更加系统地整理他的缅北回忆录,并着手制作反诈宣传的课件。
他的目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要让更多潜在的“小黄”和“林婷”在踏出那一步前,看清脚下的万丈深渊。他的战斗,不再仅仅是为了自我救赎,更是为了斩断那条不断吞噬年轻人生命与希望的黑色产业链。他的笔和他的声音,就是他此刻最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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