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腻的泥土,一下又一下地从铁锹甩出去,沈稚鱼浑身被汗水浸湿,手下一点不松懈,“咚”的一声,她就知道挖到了。
她疲惫一扫而空,手下更有力了,当整个棺材出现在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把铁锹插进棺盖连接棺体中间的缝隙里。
少女的笑意在夕阳下格外纯粹。
果然是木头雕刻出人的形状。
“你在干什么?!”
沈稚鱼来不及解释眼看就要被扑倒了她直接侧身躲在棺材里把木雕举起来,让吴大娘仔仔细细地看清楚。
“这是假的,真正的刘大宝还活着!”
这句话是喊出去的,至于吴大娘会不会困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就不知道了。
紧跟其后的张雯跟看见鬼似的:“你这样会遭天谴的,你知道吗!赶紧从里面出来!”
沈稚鱼惊觉,她们识破不了障眼法。
她抱着木雕艰难地爬到一边,看着还在为刚才那句话发愣的吴大娘。
沈稚鱼不知道怎么接触障眼法,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证明,更害怕她根本就不相信。
“刘大宝没有死!”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吴大娘。
最前方燃烧的麦梗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丝可能性,她用一种极快的速度把木雕丢了进去,在吴大娘追赶上之前。
她抱住吴大娘的大腿,使其摔在地上。
吴大娘一点点爬向火堆,一副要送死的态度,沈稚鱼根本拉不住。
张雯在嗅到木头烧出来的气味时,糊在眼前的一层雾就消散了,吴大娘离得比她还要近。
她不可能没有看清楚,那是一块木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没死,她只是想再看看儿子的脸。
天完全黑下来,各处火光充当太阳,论光亮它并不能点亮整世间,论温度它也只够温暖片刻。
沈稚鱼不会安慰别人:“哭是没用的,让他们哭才有用,好吃好喝地待着,我会把你儿子带回来。”
吴大娘抬手将眼泪在脸上抹开,看着沈稚玉稚嫩平稳的面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跑回儿子墓前拿起刚才的铁锹,在旁边三下五除二的又挖出了一个铁盒子。
她贪恋地抚摸着,眼底是从未见过的柔情,转过身所有感情抛弃,只剩一股决绝。
沈稚鱼希望对方能按照她说的,别自裁了脖子上的勒痕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她在夜间的视力跟听力都很好,有不少人往这里来,走为上策,不然耗也能给她耗死。
在沈稚鱼思考往哪跑的时候,把吴大娘拉住了手。
她对这边地形很熟悉,逃避村民追捕的同时很快地跟他们拉开距离。
这还要多谢张雯,她哭着跑出去给他们指了个错误的方向。
二人不敢停歇直到来到一片湖泊,吴大娘才拉着她喝了些水。
沈稚鱼喘息着:“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牵扯到你。”
吴大娘铁盒放在两人中间:“这里有一本武功的书,还有一个武器,于我无用,但对你能起到微薄之力。”
沈稚鱼绝不是贪图别人财物之人,无论是书还是武器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确实都需要。
“多谢。”
沈稚鱼不做无用的推辞:“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原物奉还,你我就此别过,再次见面就是你们母子团圆之时。”
她转身走两步,吴大娘跟着两步。
她跑起来,吴大娘也跑起来。
“不是,你?”
“我不想留在家里无止境地盼谁求着谁”吴大娘态度坚决:“我要打哭他们。”
沈稚鱼吓唬她:“会死的”
不对她根本就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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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书籍记录的一套拳法,沈稚鱼觉得有些熟悉所以记得很快,此去沛水日夜兼程也要三天。
人跟车马都要休息。
不对不算是车马,是从隔壁村借来的驴车,是吴大娘的面子。
白天在路上她就休息,夜晚休息她就练拳,慢慢地找到了气在掌心凝聚的方式,从一开始的威力不够到后面的可以击中天上的飞禽。
书的最后一页详细地记录了气的等级。
白色为最基础,以五行的颜色排序,金木水火土,金是最高一阶也是最难修炼的一种。
就拿木来做比较,无心绿的威力不及京绿,而京绿不及明绿。
木气渗透比较强,金气力量比较猛。
这是沈稚鱼自己的理解,也不知道对不对。
吴大娘的惴惴不安沈稚鱼都看在眼里。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你怎么能确定我儿子在沛县的?”
“因为我看见了刘大宝为数不多的记忆县里有位大人想要一个特殊的孩子,这段对话被刘大宝听见了,他们本来想直接杀了却意外地发现刘大宝的身体符合要求。”
至于是怎么意外发现的,沈稚鱼没有选择告知,儿子因为家穷被欺凌,被锁在先生的柜子里这种事就没必要拿出来戳她心窝了。
听到这吴大娘身体一颤,当初送他去上学什么都没要,就偏偏要了籍贯跟生辰八字。
沈稚鱼估摸着已经送到沛县了,他们在等时间,七月三十日晚上子时初刻,鬼门大开的好时候。
无论是少一个灵魂多一个灵魂,或者替换了一个灵魂,府君根本懒得算,默认了让人间捣鬼。
所以那天刘大宝灵魂并不是消散了,而是他们发现尸体不能等太久,又把灵魂找回去。
“鬼门开的那天,会有大量人到后山上烧纸钱,城里人会非常少,对他们对我们都是绝佳的动手时机。”
毕竟普通人对掏就行了,那些会仙术的很难搞。
天上云朵的形状卷在了一起,像是田螺的尾巴,明日看起来会有场暴雨。
她讨厌下雨。
淅淅沥沥的声就像是催命的符咒,沈稚鱼烦躁地直扣手,连拳法都无心去练,总觉得有些不妙。
也不知是不是她感应太准了,下一秒就有个黑衣人踉踉跄跄地跌了进来,正巧在她脚边。
深夜,雨夜,破庙,黑衣人。
这几个词加在一起,都不像是会发生什么好事的样子。
沈稚鱼把吴大娘喊起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她甚至把铁盒里那条手臂长的铁棍挡在了两人身前。
被撞开的庙门被风刮得枝丫乱叫,偶尔的闪电才能看清前方的景象,沈稚鱼一刻不敢松懈,死死盯着门外。
当第三道闪电快速地打下来,空白的地面上出凭空现了好几个人影又散开。
毫无疑问地,跑!两人对视一眼,吴大娘点头示意明白。
沈稚鱼□□发力没跑两步,吴大娘与她交叉而过一拳打在了第一个冲进来的杀手身上。
“小兔崽子,别当老娘好惹,再敢进来就把你的头都给打掉喽!”吴大娘脚踩一个人,嚣张极了。
沈稚鱼大脑一片空白,世间万物都好像暂停了一般,此刻她对吴大娘的拳力有了新的认知。
她出拳的每一个动作精准地打在了对方的命门上。
三下五除二地放倒了四个人。
好奇怪外面有很多人,但是却一个个地进来,他们在拖延时间,意识到这一点她喊住恋战的吴大娘。
撤退的撤字还没吐出口,到嘴边变成了:啊?
那个倒在地下的人死死不知何时爬到了她脚边并死死地抱住了她的大腿,任她怎么踹也不松开。
无数的黑衣人从窗户屋同时顶涌进来,本就不大的破庙塞得满满当当她们两个被围得严严实实。
唯一的缝隙是他们有序地让出一条通往门口的,他们不着急动手,静悄悄的在等待着。
直到一紫衣美人从夜幕雨色中缓缓走来,他左手提着灯,右手举着一把红伞。
“你们就是他的好朋友?”
美人的声音也很好听,冬日的暖阳,夏日的泉水,清澈柔和,就是在好字上咬得特别重,带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是,不认识。”沈稚鱼抓住吴大娘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可你们为了他动手打了我的人。”
“没有,不是。”
“是吗?”
“是的。”
美人皱起眉头,对方有点太淡定了,跟以前遇见的人反应完全不一样,就算没见过他本人也该听过他的传闻吧,不应该痛哭流涕地趴在他脚边,给他舔鞋求饶吗?
他质疑地出声:“你没看见我举着这把伞吗?”
说着美人还将伞面对准她。
沈稚鱼有些烦了:“看见了,所以呢,需要我夸它好看?”
周围的黑衣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次态度对公子说话的人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不对,根本就没有坟头,全部拿去喂养老虎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美人爽朗的笑出声他被少女认真的脸取悦到了,掩去眼底的狠意:“好啊,那你夸夸看,夸得好就放你走。”
激怒他显然不是上策,夸他显然不是沈稚鱼的本色。
综合以上两点。
“曾见山河广阔”
“不敌佳人一色”
“公子只应见画”
“此中我独…”
沈稚鱼在此处停顿,勾起美人兴趣上前两步:“你独什么?”
“狎玩。”
在能攻击到的距离,她恶劣地轻轻吐出这两个侮辱意味极强的字,话音未落她使铁棍挥向他的脑袋,那已然是极快的速度却被对方轻轻两指就挡住了。
他连脸色都未变一下,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那姑娘想怎么狎玩。”
苏轼老师对不起,给您磕一个。
诗句来自苏轼失题三道【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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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