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哲用钥匙打开门，随手把沾了血的外套扔进垃圾桶，直奔浴室。
淋过身体，冲刷着不属于他的血腥，染红的水汇聚成一团流入排水口，将人的思绪拉回到七年前，当时的水更艳，更红。
不过人倒是一样恶心。
他的掌心抚过侧脸，仿佛还残留着的火辣，令人莫名的愉悦。
不过，总归不算太无趣。
热水
“姓方的！你给我出来！！”
方予哲蹙眉，伸手关掉开关，顺手扯了条毛巾围上。
他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冷眼看着客厅里疯叫的柳长泽：“怎么？找主人？恐怕走错地方了。”
要是换了平时，柳长泽被他这么一刺激，肯定骂骂咧咧冲上去吵架。
可现在，他没有这个心情。
柳长泽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弄死了二狗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会害死我们的！！”
“要玩就玩大的，这才有意思。”
柳长泽一愣，眼神怪异地看他：“姓方的，你真是个疯子。”
方予哲轻笑：“多谢夸奖。”
那副样子真让人不爽，柳长泽“哼”一声，为了挽回面子，他压低声音骂了一句。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永远上不了台面。”
方予哲笑容微敛。
氛围诡异地凝滞了几秒。
柳长泽有些怵他，心虚地退了一步：“我、我是说我不跟你计较，你以后再敢干这种拖我下水的事，我饶不了你。”
说完，他拔腿就冲向门口。
方予哲一个箭步上去，薅着头发把人扯回来，他笑眯眯地在柳长泽耳边道：“疯狗，别急啊，我们再聊聊。”
柳长泽被一把摔在沙发上，还未反应过来，方予哲的拳头已经落了下来。
方予哲知道，柳长泽最宝贝的就是这张洋娃娃似的脸，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看了，也会惊叹地停下来欣赏的脸。
他就偏偏只打柳长泽的脸。
“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觉悟，别妄图挑战当蠢货。”
过了一会，方予哲感觉到有人来了。
抬头看过去，是姜屿，她似乎想离开。
不过，有威尔在，她哪都去不了。
方予哲从柳长泽身上翻下来，径直走向卧室：“等我换个衣服。”
柳长泽趁着方予哲没在，将外套套脑袋上，静悄悄地溜走了。
姜屿也没拦，她视线打量着四周。这房间可比她的大多了，黑白的色调有些沉闷，冷冰冰的感觉不太舒服。
卧室传来一阵轻笑。
姜屿抬头看过去。
方予哲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倚靠在卧室门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喜欢我家？”
姜屿直接开口：“不喜欢。”
方予哲也不生气，走到酒柜前，取了两个玻璃杯，放了块冰和威士忌：“威尔，关门。”
门口的黑狼咬着门把，只听见“哒”一声，门关上了。
“威尔？”
姜屿没有接那杯酒，走到他对面坐下：“你的狼？”
方予哲点头，抿了一口威士忌，视线扫过她脖子上的牙印，眼神微微一沉。
“所以，你让它带我来这里，目的是？”
“姜小姐，你不怕吗？”
姜屿一愣：“怕什么？”
方予哲用指腹描摹着杯口的边沿，眼神平静看着她：“死。”
她翻了个白眼：“……废话。谁不怕死？”
“那你为什么不求我？”
“神经病。”
方予哲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是哦，病得不轻了，所以姜小姐要不要考虑，留下来照顾我？”
“许愿去找王八。”
“……”
趴在门遍的威尔忽然上半身直起，眯起眼睛盯着门口。底下门缝透进来的两团模糊的阴影，像是有人站在门外等待。
“是徐老太，”方予哲看向威尔：“威尔。”
威尔站了起来，围绕着门持续低吼，沉闷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那模糊的影子抖了一下，随后极快地跑开了。
“徐老太循着你的味道找来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姜小姐，真的不考虑一下合作？”
“……”
姜屿瞄向他少得可怜的分数，作为公寓里最差的“学生”，确实需要实时的管控，更细致的“教育”。
她想躲也躲不开。
万幸的是，她的巴掌对他管用。
想到这里，姜屿眉头一松。
“好啊。”
闻言，方予哲满意笑了：“既然如此，那今晚我们就去老太家里。”
“嗯……什么？”
“我说去徐老太家，找梅子酒给老太喝，能消停一阵。而且，威尔又不是铁打的，他总不能天天都24小时盯着，过劳可是会猝死的哦。”
“那行吧。”
方予哲起身把杯子洗干净，随后转身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药水和绷带。
姜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伤还没处理，她伸手去接：“我自己来吧。”
“别动。”
……
5楼502。
房间内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短发少年还不解气，把梳子狠狠砸向镜子。全身镜瞬间碎裂，镜中的人影也裂成数份，连带着那份狰狞也复制了出来。
“妈的，贱人去死！！”
柳长泽胸口剧烈起伏，抬眸瞄见镜子里的自己，精致的上半张脸依旧完美，可是下半张脸肿到微微发紫，唇瓣像是香肠一样鼓起来，难看死了。
“怎么那场火没把他也烧死，留着在这当祸害！”
他一脚踹开旁边的凳子，恨得牙痒痒，眼神扫过桌上的水果刀，幻想着用这把刀刺入那姓方的身体里，那股扭曲的恨意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可是他也只能想想。
他打不过方予哲，也算不过他，可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所以……
姜屿。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名字。
杀死二狗，激怒老太，陷害姜屿。
姜屿、二狗、徐老太，一切都形成了闭环。
如果把方予哲的作为告诉姜屿，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然后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柳长泽光是想着，就已经笑了出声。
不过现在晚上十点多了，马上就到门禁时间。明天早上，他就立刻去找姜屿。
他勾勒着复仇大计，门口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柳长泽本不欲理会，可那声音逐渐狂躁，听得人也十分烦躁。
“催什么催！烦死了！”
打开门，老太的手猛然扣住门框，一个用力挤了进来。
大门上不知何时多了血淋淋的几笔。
“SB”
啊啊啊啊救命啊！！
6楼608，姜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打开门，威尔正蹲坐在门口，耳朵一耸一耸的。
“你主人呢？”
威尔没反应。
算了，问了也白问。
姜屿把手揣兜里，转身下楼，威尔也站起来，跟着她下了楼。
来到3楼，整个走廊一个人也没有。
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扑面而来。姜屿深吸了口气，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309是老太的家。
门口摆了两双破旧的布鞋。这鞋看起来快有43码了，这……真的是老太的家？
方予哲不会耍她吧？
“干嘛呢？”
声音忽然从身后冒出来，吓得她一抖。
姜屿瞪他一眼：“你走路没声音的吗！吓我一跳。”
方予哲笑了：“哦，怪我。”
姜屿不想再搭理他，推门而入。打开灯，一眼望过去，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看得出来老太很节俭。
床上的被子补丁数次还不舍得扔，衣服也是残旧不堪，还有卫生间里的剃须刀豁口那么大……
剃须刀？
老太也用剃须刀？！！
“方予哲，你耍我呢？”
“我怎么耍你了？”
“这根本不是老太的家吧？不然怎么会有大码鞋和剃须刀？”
方予哲一怔，反应过来后，嗤笑道：“你不会觉得，徐老太是个女人吧？”
姜屿：？
长头发，胸膛饱满，声音也细……
这样的人会是男人？！
看着姜屿一言难尽的表情，方予哲笑得更灿烂了。
姜屿百思不得其解，却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声音，她走了出去，屏息凝神去听。
“好像有人在喊救命。”
方予哲耸了耸肩：“没听到。”
姜屿认真听了半晌：“真的有，是楼上传来的。”
那声音叫唤得很凄惨，像是被什么追杀一样。
“我去看看。”
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她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方予哲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满地蹙眉：“别去。”
姜屿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跑上了楼：“你先找着，我马上回来。”
她跑得很快，眨眼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方予哲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手心是她转瞬即逝的温度，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很不爽。
他仰头看向5楼的方向，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眼神中的冷意还未散去。
威尔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过去蹭蹭他的手。方予哲轻抚着毛茸茸的脑袋，眼眸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泄了口气，在口袋里掏出烟，燃气的白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半张脸。
他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楼梯口的方向。
柳长泽那种疯狗有什么值得救的？
这么天真，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这公寓到处都是烂人，像她这样的，迟早会被人被吃干净。
要不然，把她关起来好了。
让她只能看到他的脸，听见他说的话，直到她明白，在这栋公寓里，只有他才是值得依赖的人。
想到此处，方予哲唇角不自觉勾起，心情愉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