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落在方予哲的耳朵里,不像是驱赶,倒像是邀请。
他单手扣住姜屿的脖子,一把拽过来,几乎要贴着她的脸,兴奋地笑着:“我就当你答应了,姜小姐,今后请多多关照。”
“……有病。”
“呵,姜小姐还是早点习惯为好。”
方予哲这个状态……
像个痴汉。
姜屿生怕给他一巴掌还被舔手,厌恶地蹙起眉:“你最好给我放手,不然我把你牙打掉。”
方予哲轻笑出声,指腹感受着她颈间跳动的脉搏,冷不丁地冒了一句:“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
咚——
不知从哪传出沉闷的钟声。
方予哲不满地“啧”了一声:“饭点到了,真扫兴。”
他松开姜屿,随意把手插回兜里,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啊,饭堂只有在固定时间开放,公寓可没有别的食物来源,你想饿死吗?”
“……”
姜屿跟了过去。
饭堂是在1楼。
左侧一排过去是打饭的窗口,窗口的闸门自动卷起,餐盘食物饮料水果一应俱全。
楼上的人也陆陆续续下来。
方予哲过去拿了个铁盘,自顾地开始装饭。
饭堂人不多,约莫七八个。姜屿大概扫了一眼,全场最低分就在自己的前面……
方予哲。
混蛋中的混蛋。
姜屿打完饭,端着餐盘绕开前面的方予哲,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那方予哲却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姜小姐,这就有点见外了吧?”
“……”
姜屿埋头吃饭,不想和他废话。
方予哲也不恼,慢条斯理地夹出餐盘里的香菜,嫌弃地拨到餐盘的边沿。
不吃香菜?
姜屿故意夹起一把香菜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咀嚼着。
方予哲:“……”
忽然饭堂骚动起来。
大家齐刷刷看过去,近打饭窗口的楼梯口有个老太。
她颤颤巍巍扶着墙,腰背驼起,眼窝凹陷,面色发黑,看着略显怪异。老太的视线很阴冷,慢慢扫过饭堂的每一个人。
“她怎么下来了?”
姜屿听见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她看了一眼方予哲,方予哲夹了块肉送进嘴里。
“方予哲,你不会真偷老太土鸡蛋了吧?”
方予哲被噎了一下:“这老太家里可没有土鸡蛋。”
姜屿一副了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你偷过?”
方予哲:“……”
老太挪动得很艰难,眼神空空的,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眼神有些茫然:“二狗、二狗在哪……”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如此可怜,整个饭堂竟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助,反而事不关己地远远观摩。
姜屿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对面的方予哲早就猜到她的心思,冷冰冰地打断她。
“这个老太的事,我劝你还是别管。”
“为什么?”
方予哲还未回答,便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是她。”
老太身后的楼梯有个身影靠近,精致的面容从背后靠近,那人伸手扶住老太的手臂,一手指着姜屿的方向。
“二狗在她那里。”
姜屿:?
老太瞳孔一缩,枯骨似的掌心猛然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柳长泽的肉里:“二狗?”
柳长泽吃痛,不悦地拧紧眉心,却并未埋怨什么,反而俯身靠近老太:“我刚刚听见了,二狗的声音从6楼传出,一定是这个新来的把二狗藏起来了。”
话音刚落,柳长泽便感觉手上一松,老太已经矫健地窜了出去。
姜屿回过神时,老太已经弓着腰站在餐桌上,双臂诡异地曲着,四肢摆放的姿势不太像人,倒像是什么动物。
老太没给姜屿反应的时间,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拖拽着飞速窜向楼梯口。
这老太看着站都站不稳,怎么这时候劲那么大……
姜屿拼命挣扎无果后,放弃了抗拒,她算是理解了,方予哲为什么让她不要管这老太了。
这简直是健步如飞,身壮如牛,年轻人可不一定比她厉害。
尤其她这样不爱运动的懒人。
老太将她带到3楼311,踹开门将她丢了进去。
房间内的味道很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潮湿阴暗的地板铺开一层干草。地面墙上都是石头垒成的,偶尔还看见几只蟑螂爬过。
像是那种以前农村的房子……
一个公寓,怎么有这样的构造?
老太蹲下来,凑到她的脸上仔细嗅闻,疑惑地眯起眼,随后拽起她的头发咬了几下。
“……?”
老太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什么鬼?
她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姜屿听见了上锁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1楼饭堂。
方予哲若无其事地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柳长泽嫌弃地擦了擦手臂,语气有点得意:“哼,一个新人,嚣张什么?敢打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我不姓柳!”
“蠢货。”
柳长泽眉心一拧,瞪向方予哲:“你说什么?!”
方予哲笑了笑:“听不懂人话?可惜我不懂汪语。”
“你!你还敢骂我!!”
柳长泽气得脸都白了,直接冲过去想干架,方予哲直接站了起来,192的个子直接压他一头,显得他气势严重不足。
柳长泽下意识退了一步:“我、我不是怕你,就是……饭点快结束了,我可不想饿死。”
方予哲靠近,在他耳边低声开口:“二狗在哪?”
柳长泽一僵,移开视线:“我哪知道?”
“不知道?”
方予哲轻笑出声:“那刚刚是谁被姜屿打得那么爽,就差摇尾乞怜求疼爱了,你知道吗?”
柳长泽呼吸一滞,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艹,姓方的,你故意的吧?!”
“在哪?”
柳长泽抿唇,似有不甘,却还是乖乖开口:“6楼过道,消防箱里。”
方予哲没说话,直接走向楼梯口。
柳长泽在原地安静片刻,忽然一掌掀飞了桌子。桌上的餐盘和汤汁飞溅,溅在他的鞋尖上。
“妈的!全他妈是贱人!!”
311房内,姜屿百般无聊地躺在干草丛上。
窗户封死了,通风口也没有,门口被锁了。
房间内除了干草就是石头,她真是没招了,只能仰躺着胡思乱想,企图打发时间。
那老太头顶的分数足足有“42”,是她在公寓所见中最高的分数了,这让她对老太有了些许柔和的滤镜。
不过那老太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沟通。
要是可以的话……
姜屿已经幻想着,“唇枪舌战”地把老太的分数提上来,然后很荣幸地获得了第一位评分及格的“学生”。
就在她美滋滋地幻想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公寓。
姜屿猛地弹起来,直直盯着天花板。
那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尖细的,刺耳的,像是小孩又像是猫叫,听得人头皮一寒。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忽然停在了门口。
锵!
一把沾血地钥匙从底下的门缝扔进来。
钥匙上的血还是温的,姜屿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手把门打开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弱的血腥味。
门口那个人已经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姜屿直奔6楼,约往上走血腥味越浓,她落下的脚步开始迟疑。
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就看一眼,不对劲就马上撤。
她猫着腰贴近墙,小心翼翼地往上挪,只是一眼,就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遍地涂满血和毛团,墙上溅起的红还未干透,往下淌下细长的血痕。
远处的走廊中间,一只小小的黑猫头正对着她,头皮上方被剖开,露出空荡荡的血色窟窿,而猫的身体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姜屿脚下一软,差点摔下楼梯。
刚刚那声音……是这只猫发出的?
“二狗!!”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惊得姜屿一顿。
二狗是猫?
只见老太蹒跚着脚步,颤抖着跪在猫头前,双眼通红地弯下腰,哽咽了半天说不出话。只是手上极尽爱怜地轻抚着猫头,两行热泪流个不停。
老太头顶的数字忽然晃了一下。
下一秒,数字瞬间清零。
0分,这可过分了啊。
姜屿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敢多留,蹑手蹑脚地下楼梯,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
只走了一步,身后就传来“哈”的低吼。
姜屿脚步一僵,头都没敢动一下,撒开腿就是往下跑。
一股巨大的力道从背后扑过来,姜屿摔下楼梯,老太一跃而下,直接压在她身上嗅闻,最终停在她那沾着血的手心。
……糟了。
那钥匙上的血,该不会是二狗的吧?
老太的眼神阴恻恻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她肩膀,扣出一个个血色的小月牙。
嘶——好痛!!
姜屿下意识抬手抽了过去,重重的巴掌落在老太脸上,老太僵了一下,忽然张嘴给她肩上来了一口。
老太是一点情都不留,直接给她肩上撕了块肉,痛得姜屿直吸冷气。
金手指对这老太没用……
老太吐掉肉块,血淋淋的嘴张开,直接往她的喉咙咬下去。
姜屿呼吸一滞,要是气管被咬到,会死人的!
求生欲使然,姜屿拼命挣扎,握拳狠狠砸向老太的脑袋。
老太忽然停了下来。
有效了?
……
不对,这是什么声音?
那声音像是低沉的风,又像是什么动物在吼叫,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身上的老太腰身弓起,凶狠地朝着楼梯口哈气,姜屿能清楚地看见老太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得笔直。
一只通体漆黑的狼头冒了出来,嘴里还持续发出低沉的吼声,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过来,牙齿上还粘着未干的血色。
它走得很慢,每靠近一步,就能感觉的威压越恐怖,像是随时就能把人的头咬下来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老太尖叫着窜逃下楼,只留下姜屿在原地。
……
有猫,有狼。
这哪是公寓,这是动物世界啊。
姜屿苦笑了一下,她不像老太那么矫健,身上还带血,想要从狼口逃脱,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慢慢扶着墙站起来,那狼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那狼忽然往前一跃,来到她的跟前,缓慢张开血盆大口。
姜屿看得腿都软了:“大哥!我很瘦!我肉很柴的!!不好吃啊啊啊啊!!!”
随着后领被咬住,身体瞬间脱离地面,悬空着的那几秒,姜屿脑海里的遗言已经都写好了。
狼叼着她的后领,不紧不慢地下楼。
难道要把她带回去窝里吃?
4楼404大门紧闭。
黑狼松了口,姜屿踉跄着落地,她向后偷瞄了一眼,发现黑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姜屿吓得一抖,立刻收回视线。
门内忽然传出激烈的吵架声,还伴随着一阵杂物摔撞的声音。
里面有人?而且在干架?
姜屿好奇地把手放在门把上,身后的黑狼没有动静,她试探性地往下摁,悄咪咪推开门。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软皮沙发上,方予哲光着上身,下半身就围了条毛巾,整个人跨坐在柳长泽的腰上。
柳长泽的双腿乱蹬,一手护着脸怕被打,另一只手举起想捶方予哲的脸。
方予哲一手扯过旁边的电线,直接把柳长泽的双手捆在前方的桌腿,然后狠狠扇他的嘴。
“艹!艹你妈的冒牌货!!你最好%¥#%¥@……”
姜屿都看呆了,一时忘了礼貌关上门。
方予哲似乎察觉到有人,停手抬头看过来:“姜小姐来了?”
一听到有人,柳长泽脸“欻”一下红了,他转头过去,挪动手臂挡住脸。
姜屿点了点头:“打扰了。”
她正欲关门往后退,身后的黑狼却用嘴筒子顶住她的后腰,直接把她逼进房间内。
姜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