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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林栉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无惨可以听到你心里的声音


    初生的鬼都一样,他们的声音空洞而茫然,像荒原上刮过的风。一部分的鬼会在后来记起曾经的回忆,但更多的则会永远地将这份回忆和人类的身份一起舍弃。


    而在这个时候烙印在他们心里的声音,往往也会成为强力的咒。


    变成这片荒原上,高挂在空中的月亮。


    鬼舞辻无惨看着跪坐在他面前的你,跪下去的时候,童磨状似不经意地抚摸了下你的头,让本想好奇地看看无惨的你顺着那股力道低下头去。


    老实说,没什么特别的。不管是外表,还是心里的声音。你都和以前制造出的鬼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你的声音要格外微弱,不仔细听的话就会淹没在几个上弦的声音中。


    不过也没什么好听的,鬼的声音都差不多,恐惧的,贪婪的,充满**的,都在拼命嘶喊着想要更多的血,想要变得更强。


    太可笑了,这群被他制造出来的鬼。不过是可以被轻易操作的工具罢了。恐惧可以令他们臣服,而利益可以诱使他们去为他效劳。


    鬼舞辻无惨恶心得想吐,上弦们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更多他的血,他们的声音格外强烈。而在这之间,你的声音既微弱又不起眼,他甚至很难辨别出你在想什么。


    这么一个软弱无能的鬼,居然是他千年来唯一见到过能够在变成鬼后依旧保持人类气息的特例。黑死牟已经确认过了,作为上弦之一的他依然无法分辨出你的气息。这样的能力居然出现在你身上,原本只是单纯想要拿来驯服堕姬的你,简直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无惨慢慢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急,再多等一段时间,等到你已经没用了……


    到那个时候,就可以随意地处置你了。


    “你们也见到了,这就是那个有着人类气息的鬼。”鬼舞辻无惨向其他的上弦示意了一下。


    “人类的气息……”猗窝座打量了你几眼,“确实如此,单从外表上几乎看不出来她是鬼。”


    “是呀,真少见呢。不过我想,单纯只是这样还不足以把我们都叫过来吧。”童磨轻快地说,“大人是想用她做什么吗?”


    鬼舞辻无惨正摘下自己的领结,闻言冰冷地看了一眼童磨:“与其问我,倒不如反省一下你们的无能……”他阴沉沉地说,“产屋敷一族的驻地直到现在仍未被发现,青色彼岸花也杳无踪迹。”


    他把那条在宴会上被女伴**似的拉扯过的领结甩到地上:“我已经受够了你们的无用,要说我有什么后悔的事的话,就是我竟然相信你们能为我解决一些问题。”


    “属下无能。”童磨干脆地跪下了。你悄悄抬起眼,看见他对你眨了眨眼,又示意你噤声低头。


    其他的上弦们也都一言不发地跪下,等过了一会,站在原地的无惨好像已经逐渐冷静下来,重新开口道。


    “不用在我面前做无用的保证了,我想我自己来会比你们更有效率。这个女人。”他对着你抬了抬下巴,在说到你时流露出一瞬难以忍受似的表情,然后又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她会成为我新的道标。


    “她的实力无关紧要,只要依旧保持着这份人类的气息就足够了。她只需要尽快地,变得更像人类,而不是现在这副随时都会露馅的蠢样。


    “在此之前,她会一直呆在无限城,你们可以先决定一下之后她去谁的地方。诱导几个柱注意到她,让他们把她救走,该怎么做不用我一步步教吧。”


    跪在他身前的你穿着简单的里衣,披散着长发,低眉顺眼的样子显得娇弱可人。你还在努力理解他的话语,心里的声音微弱而单调。


    没有什么好注意的地方,只要找到机会把你丢过去就行了。


    “……大人,我!”女性的声音第一个响起,你回过头去,看见那个白发的女孩子有些着急似的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就苍白着脸闭上了嘴。


    无惨尖利的指甲抵住了她的额头,毫无起伏的声音慢慢地说着:“堕姬,不要让我对你失望……你需要做的只有变强。”


    堕姬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透明的汗珠顺着她脸上华美的刺青滚落下来,她真漂亮啊,发着抖的样子都像是在寒风中颤颤的梅花,你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


    童磨拉了下你,对你竖起一根手指让你噤声。


    堕姬旁边的男人按着她的头跪俯下来,两个人都低着头做出谦卑的姿态:“请您原谅……她还是个孩子,总会有闹不清该做什么的时候,今后她会吃更多的柱,更多地为您效劳的,请您原谅她。”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你不怎么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但总觉得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一定非常非常的难受,大概不比他身边的堕姬好多少。


    “交给我怎么样!”童磨突然开心地举手,“我很会照顾女孩子的哦!”


    “闭嘴。”鬼舞辻无惨冷冷地说。他收回了手,转身慢慢走到你身边,你刚才完全没看清他是怎么到堕姬面前去的,这时候他走到了你身边,你就扬起脸对他笑了一下。


    无惨看都没看你就往前去了,只冷冷地扔下一句“不准让她死。”就离开了。


    “诶呀诶呀,我要专心烧制壶,恐怕没有什么时间照顾这位小姐呢~”玉壶发现了无惨恐怕不太喜欢你,立刻就想撇清这件事,“而且,我还有新的发现呢。嘻嘻,没准能在这位小姐派上用场之前先达成大人的期望。”


    “我已经是老人家了……诶呀,我这样的老人家难道不该享享清福吗?要我照顾小姑娘,那可是……”半天狗吞吞吐吐地不愿意说个准话。


    猗窝座压根没理你,直接对鸣女说:“我要出去了。”


    你坐在原地等他们一个个地离开,童磨也坐在你身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扇子。你回过头去看看他,他就笑着拿出另一把折扇,将两柄扇子合在一起,在你好奇地凑过去的时候又突然打开,然后一个小小的冰雕的童磨就跳了出来。


    你惊异地睁大眼,小小的童磨跳下来,绕着你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你面前向你伸出手,你把手递给他,然后在你握住那只手的瞬间,化做一团清凉凉的气息拂过你耳畔。


    几朵冰冰凉凉的花落在你手上,摸起来光滑冰冷,只有你的指肚大小,但每个细节都栩栩如生,伸展的花瓣精巧细致。


    你惊喜地捧住花瓣,却因为寒冷而反射性地有些发抖,一件外袍当头罩下来,你伸出一只手扯住从头上滑落下去的衣服,仰着脸对黑死牟笑了起来。


    看见你冷把衣服给你了的黑死牟没有太在意你的反应,只是例行公事地说:“你可以……去那个地方等我……让鸣女送你去……”


    说完他就走了,好像也不太在意的样子。你有点想爬起来拉着他的刀鞘跟他走,但他说去那个地方等他,是不是意思是他现在不回去呢?如果他要出去的话,你就不能跟着了。


    你想了一会,还是决定不跟着他了,但是你也不想一个人去那个房子,那里太冷了,也没有人会抱抱你。在他回来之前,你就呆在这里吧,坐在门外等着的话,他一回来就能看见你了。


    童磨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你,看上去完全不介意你在他面前走神,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还会好奇地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你慢慢地组织语言:“在想,要去哪里。”你无意识地捏着冰花的花瓣,圆润光滑的表面摸起来像玉石,“不能出去,也不能走,会找不到,想要去,不知道去哪里。”


    说完,你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看见童磨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掌,然后同情地摸摸你:“是哦,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呢。好可怜哦。要不要去我那里玩呢?”


    “无惨大人说她不能死。”鸣女淡淡地提醒道。


    “我知道的呀,我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但她实在太可怜了,我又是一个看不得别人受苦的人,所以呀——”童磨兴致勃勃地说,但还没说完,鸣女就拨动了琴弦,直接把人扔了出去。


    你还捧着冰花,小巧的花朵被你温热的掌心捂了很久也一点没有化的迹象。你看着那小小的花发了会呆,然后拉开了衣襟开始试图把花往衣服里塞。


    “喂,住手啊。”你的手被拉住了,你抬起脸来,看到了那个站在白头发女孩子身边的男人,他个子很高,瘦得不正常,脸颊上还带着形状奇怪的胎记,神情阴郁,看着你的脸色也很不好。但你完全不怕他,反而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思索着要怎么组织语言表达你的意思。


    但是妓夫太郎好像完全不用你开口就领会了你的意思,皱眉道,“不是把它抱在怀里就能把它暖热的,再说了这是冰,它也不会觉得冷,不需要你担心。真是越来越傻了,变成鬼之后脑子都坏掉了吗?”


    你愣愣地被他训了一会,手上的花也被拿出来扔到一边。这个景象莫名地让你觉得熟悉,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


    你左看右看地望着,脸被妓夫太郎掰回来,他问你:“你在找什么?”


    你慢慢笑了一下,小心地问:“我们以前,认识?”


    堕姬在不远处,但是不肯过来。你变成鬼以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弱得不行的样子,呆在这里肯定一点堕姬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这样还是想找她吗?


    妓夫太郎想起你那时候躺在他和堕姬中间的样子,因为晚上被欺负得很可怜,眼睛都哭红了,眼角和鼻头都是红红的,睡着的时候也难受地蹙着眉。然后他摸了摸你的脸颊看你有没有发热,你就睁开眼,黑亮亮的眼睛里还带着水意,又茫然又羞涩地对他笑起来。


    那时候妓夫太郎就在想,再等你大一点,就把你赎出去吧,找个偏僻点的地方给你买个屋子,然后过上平静的生活。他和堕姬也可以时不时去看看你,直到你寿终正寝,在幸福的美梦中闭上眼睛,他和堕姬会在那个时候陪着你的。


    结婚生子,在平凡又琐碎的小事中日复一日地老去,你这么乖,又这么漂亮,肯定会很受男人欢迎。性格温柔,又擅长诸多才艺,将来也一定会是很好的母亲。而如果你的丈夫对你不好,他就把他吃掉再给你找个新的。


    如果说作为鬼的他们已经无法获得人类所能得到的幸福,那么看着你得到也不错,你一直都这么乖,从来没有惹人生气过,这么努力地活下去了,难道不应该得到点什么吗?


    那个时候的妓夫太郎是这么想的。


    那是梦吧,只能是梦了。


    妓夫太郎看着你茫然又带点为难的微笑,冷淡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我们不认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妓夫太郎似乎以为你左转右转地是在找他拿走的冰花。把你的手握在手里牢牢拽住,警告性地瞪了你一眼:“我说了它不冷,别老去碰那些脏东西。”想起童磨那张脸就恶心。


    你歪头看了看他,凑过去轻轻地说:“你,生气了?”


    妓夫太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说不出话。


    他不回答你,你就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歉意地一笑,然后继续磕磕跘跘地猜着:“不是生气,伤心?”你把脸贴在他脸上,安慰似的蹭了蹭,“难过?愤怒?”


    你亲了亲妓夫太郎的脸庞,然后直起身体抱住他的头:“不要哭。”


    妓夫太郎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你搂进怀里,看来变成鬼之后你确实变强了,一定是变得很厉害了,所以他被抱住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手也麻麻的动不了,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一点反抗也没有地被你抱进了怀里。


    你像母亲一样温柔地抱着他,下巴蹭蹭他的头发:“不要哭呀。”


    妓夫太郎的手动了动,抬起来抱住了你的腰。


    堕姬一直在转角的地方,但直到最后也没出来。妓夫太郎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焦躁不安地转来转去,但就是不肯看一眼你在的地方。


    妓夫太郎说:“她不记得了。”


    堕姬一下子生起气来,愤怒和委屈在她脸上交织,她一会想着【她竟然敢忘记我!】又一会想着【她怎么能忘记我。】,咬着嘴唇恨恨地不说话,但没一会就有水汽在眼中凝结了起来。


    妓夫太郎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呢,虽然是个讨债人,但对现在的她是什么都讨不到的。


    “我们还有时间,去变得更强吧,比谁都强。”


    妓夫太郎走了之后你在那块地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被扔掉的冰花,不经觉得有些遗憾。冰做的花朵很漂亮,在这暗无天日的无限城中是难得的一抹亮色,你很喜欢这个颜色,漂亮得一点瑕疵也没有。


    鸣女一直平静地调试着琵琶,对提着衣摆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的你视而不见,直到你放弃了,抱着膝盖在她面前坐下的时候,才对你有了点反应。


    鸣女拨了下琴弦,平静地问你:“你要去哪里?”


    你茫然地看了看她,犹犹豫豫地说:“……不知道,去哪里?我可以去的地方,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吗?”


    “除了外面,去哪里都可以。”


    “这样啊。”你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指尖搭在膝盖上的时候袖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垂在两侧,你觉得如果要请求人的时候就一定要这么做,然后再用很可怜的眼神看过去,“那,可以呆在这里吗?”


    鸣女没有说话。


    “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你越说越不安,虽然黑死牟说你可以去他那里,但是那里太空旷也太安静了,一点点声音就会传出很远,“我不会吵,会很安静,不发出声音。”


    说完你就抬起两只袖子,几乎把下半张脸都埋在袖子里,用行动向她表示你会很安静。


    长发遮住了鸣女的大半张脸庞,你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她拨了拨琴弦,不经意似的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于是你松了一口气,姿势也放松下来,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看鸣女。


    鸣女对你的存在视若无睹,只是自顾自地抚摸着琵琶,少顷,一声铮铮弦响过后,悠长的乐曲声响了起来。琵琶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在空旷的城内凛然地回荡着,顺着各个缝隙回旋传递,一层层环绕着越响越高。


    当鸣女停下拨弦的手时,你已经揪着自己的领子不断喘息,感觉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鸣女沉默着注视了你好一会,才悠悠地说:“我并没有用血鬼术。”


    你被吓了一跳,又想起自己刚才出声了,连忙捂住嘴。但捂上嘴又意识到鸣女在问你问题。于是为自己的笨拙而羞怯地低下了头,回答时的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术。”你捂着胸口,感觉心脏还在怦怦跳着,“是,声音?不是,是琵琶声,很——”你努力思考了一下措辞,尝试说道,“辽阔,也很孤独。”


    你停下来,注视着一言不发的鸣女,眼里渐渐积蓄起了透明的泪水,又茫然又难过:“好像,只有一个人的感觉。”


    鸣女没有对你的话作出回应,她只是低下头,调试了两下琴弦,继续弹了下去。


    等到黑死牟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等得睡着了,鸣女用一声清冽的拨弦叫醒了你。黑死牟站在你面前,六只眼睛平静无波地盯着你。


    “为什么……没有回去……”


    你仰着脸对他笑:“想等你。”


    黑死牟默然:“不必如此……你可以先回去……我并不是你所要在乎的人……只不过是监视者与教导者罢了……”


    你停顿了一下去理解他的意思,然后继续柔软地对他微笑:“监视者,是看着我的人。我要在这里,才能让你看着。”


    黑死牟摇了摇头,想说不是你理解的意思,他对你没有丝毫温存与怜悯,最开始他就知道你只是道具,不必投注心思的工具,照顾你只是想让你尽快成为好用的工具。


    但他最终没有反驳你,只是转过身向鸣女示意:“劳驾……送我们回去吧……”


    你爬起来拽住他的刀鞘,偏头对鸣女浅浅地笑了一下:“晚安,再见。”


    鸣女拨了下琴弦,没有回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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