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俄罗斯。
位于莫斯科铁塔的半圈弧恒星监狱,它偏西南方向。
它在1987年一度开发至最聚集、最出色的“恒星实验室”,却不知什么原因,它如今改成了关押罪犯的监狱。
由星际联合国等和审判者封锁消息,而这个原本的项目是由俄罗斯等科学家接手。
***
在春季刚种下的向日葵到了秋季就枯萎,空气中的水分子是压抑、沉重的,无法抗拒,只能拼命去索取。
九月中旬的俄罗斯,温度很低偏凉,毫无章法地席卷而来,直让人们的牙齿打颤,皮肤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莫斯科街道两边的白桦树的叶子呈现出亮透金黄色,风一吹就簌簌飘落,环卫工人轻轻一扫,就能带走许多,像爱一样,轻得像羽毛一样。
颜玉清从恒星监狱里走出来,戴上黑色口罩。金色头发被风吹得乱了套,米白色大衣有节奏不稳地打乱。
碧蓝色的桃花眼从发尾尖露了出来,很好看,像太平洋深海洋一样,给人生处在海底的感觉,虽然口罩淹没了大半张脸,但能从眼睛辨认出是个大帅哥无疑了。
***
飞机从莫斯科到北京,只需要七小时三十四分,所以,颜玉清直接被蒋前辈给扔到北京,一声不吭地回荷兰。
原因:只为了让颜玉清独立自主!
颜玉清:?????
全朱吧?
小孩趴在机窗上,惊呼着下面列车延着轨道运行,再经过一两分钟的隧道,乘客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大厦屹立于大地之上,高低交错,街道笔直弯曲,复杂纵横,古典庄重,五彩斑斓,像每一位画家艺术里的细胞。
枫树落尽了叶,是火红色的,日落被镀上一层由深到浅的薄金色,城市高楼也沾染着暖黄。
他眯起眼睛,瞳孔眼眸泛着人间烟火。
最后,城市与高楼大厦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仿佛是四百度近视,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也没有避免,只能放眼望去,看到得也是铁塔顶端的一个点。
恒星实验室利用自身的的半圈弧,反射出日落的光辉。
坐在他旁边的小孩脸色苍白,带着一顶红色帽子,时不时地咳嗽,身上也有淤青,不像是磕地碰得,也不像是被别人打的。
前排座椅下方,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金渐层猫和一只橘猫,颜玉清的东西不多,还有一个粉白色行李箱就没了。
俞冉当时以为男生都喜欢这个,所以,挑来挑去,还是选择了这个颜色的。
因为俞冉给拉丁买的时候,他都非常喜欢,她以为颜玉清也喜欢,送给他时也没有说不喜欢。
从俄罗斯莫斯科到中国北京,已经是晚上了,夜间的温度凉了几度。
颜玉清从飞机上出来,一直低头玩手机,一道道影子投下来,抬眼才发觉有许多人向他走来,但没有止住他的脚步。
在人群当中,有男、女、老少、孕妇,还有意风口中的“小国老”。
他们脸上或嘴角都洋溢着笑容,还有一些人的嘴里振振有词,
那些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他们听的。
颜玉清对声波敏感,隔着很远也听得见,什么“憋老崽”“奇葩葩”“Na2CO3(注)”等等,颜玉清见得一清二楚。
身影擦肩而过,相交错开,各自继续走着,然后一群人和亲人、朋友、恋人、子女簇拥在一起。
击掌、拥抱、握手、打招呼,在欢声笑语盈盈中,再正常不过,秋风扶过柳宗远,谈笑风生如海花。
颜玉清回头望去就是这一幅场景,眼睛也倒映出画面,眼底也有许泪光闪过,但转眼消失,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出悲伤的情绪。
刺眼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拉了很长很长,好似一盏看得见,却触摸不到的虚影,风一吹就散得干净,不让人留下一点念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收回视线,继续走,根本不给自己留在原地喘息的机会,迈出去的腿也没有片刻迟疑。
在回故乡的土地上,颜玉清算其中一个没有人接的小大人。
已经不知过了几个年轮回了。
***
颜玉清安静地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骨节分明地手爪着手机,眼睛盯着内容,另一只手在撸猫。
“根据台湾省民众人的反映和描述,在距离台湾省178米处的礁石上,发现人鱼踪迹,但并没有伤害人。政府派各级部门到台湾省调查,经过走访当地居民,他们也声称看过人鱼,现在调查人员还在调查中。政府也向台湾做出加强防御工作……”
他熄灭屏幕,身上还是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头发下是一张清冷且没有表情的脸,常年没有多少肉的手上,可以看出血管,身高也在一米七五左右。
一群疯子。
这年头年尾的,哪能还有什么人鱼?
该不会是傻子吧?
这样想着,颜玉清下意识地捂住腹部,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越来越痛,搅得他天翻地覆。
硬坐七个小时多,在飞机上也只是吃了一点,他有很严重的胃病,腹部传来一阵阵搅痛的感觉。
四年前因为别的原因,他和蒋前辈一起出国,前往荷兰学医。
一种新型严重的心脏疾病在六年前爆发,普及全球,被称为“心衰竭”。
他和老师去荷兰也是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手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之后,颜玉清就一个人来俄罗斯,这也让他忙得常常忘记吃饭,后来就变得越来越严重,身上也配带胃药。
颜玉清从口袋里拿出药倒在手上,没有喝水直接吞进去,苦涩在口腔中蔓延,而舌头的主人却一眨不眨地没皱眉。
像蒋前辈口中说的“别人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你是死猪不怕苦不要味。”
呼出得气像雾一样,晕染开来,白茫茫一片,由深到浅,向下而上,逐渐消失。
北京秋季的晚上有点凉,他受不了的他怕冷,又怕苦,还怕疼,更怕死。
无论是在荷兰,还是在俄罗斯或是中国,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在窥探他,但人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
这时,一通电话打断颜玉清的思虑,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明晃晃写着“简林暿”。
颜玉清盯了两秒,最后还是熄灭屏幕,任由它响着,过了一会儿,手机不再响,片刻后是病狂地响了又挂,挂了又响。
消息不断弹出,是个人都受不了,包括颜玉清也不例外。
颜玉清皱着眉,随手一按,电话就接通,挺神奇的。他将音调调低,压底声音说:“有事?”
“回国后来警局接我!”
这句是对面的人吼出来的,尽管他把声音调低,还是能听到他说话,而且巨大,差点把颜玉清的耳朵干废。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心情复杂地闭了闭,争开时已经无所谓了。
“你听到了吗?”
这次的声音很是正常,颜玉清这才耐心去听。
吵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尾音还有些破难听得要死,颜玉清不确定地重新看了一眼,发现没错,是简林暿这小子,只是声音听着,还以为他把声音给整过。
细仔听,对面有些嘈杂,但还是能听到简林暿扯着鸭嗓子在说“你他妈放屁!有本事——”什么什么的。
反正最后那一句被其他声响给盖过。
结合刚刚的几个字眼,不用猜就知道,对面出事被抓进局子里喝茶。
要是换成正常的人的话,免不了一顿阴阳怪气地说“扑街仔”“你这个龟孙真会玩”或是“哇塞,哥哥这么棒,能被‘录取’到”“哟西,既然能让警察叔叔带你回家”“你跑到警局打警察?”等等离谱的话。
但颜玉清不是正常人,不走寻常路。
他顶着拒人千里之外且淡漠的神情,对简林暿说:“被人打了?”
对面的简林暿像是听到了好笑得笑话一样,不由自主地嗤笑起来,却没有说话,等到颜玉清不耐烦出声,他才慢悠悠开口。
“就他们这些菜鸟,还不够我打呢。”
简林暿的心情很好,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愉悦,但声音听得他还是想掏耳朵,想把难听的音波给赶走。
“回国后记得接我。”
“你知道我回国?”
电话那头的简林暿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半刻,说道:“是蒋前辈告诉我的。我本来是想让他来接我,但他临时有手术要做。”
“嘿嘿,所以想到了你。”
颜玉清被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没空。”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一点都不想和人说话。
简林暿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气,像是已经习惯性的知道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谁都是这样,哪里分的来什么与什么?
“来接我就好了,有我在,又不会出什么事,快快快。”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了头,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下手抚摸腿上的猫。
等到那头的简林暿出声提醒,颜玉清才惊觉发现自己走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嗯”了一声。
这话冷酷无情,直接把一向话多的简林暿给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憋出一句话:“我联系不上人,老头子又把我的卡停了。”
简林暿,一个简家的大少爷,下面有个是同父不同母的继弟。……
在家族排名中,能和苏家一起排到第四。他和颜玉清有点交际,但不是很多……
颜玉清:“活该。”
简林暿:“……”
简林暿:“残忍。”
靠,去你的,我好要活呢。
颜玉清:“挂了。”
不待简林暿做出反应,电话就被挂断,和颜玉清这给人一样生硬、冷酷,连冬天里的初雪落下,片刻之后,大雪纷飞。
颜玉清敛下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可还是挡不住这令人讨厌又喜悦的情绪。他给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并打开了飞行模式。
延着轨道的痕迹,是回归和来往家乡的路,也是他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大厦高耸,人声鼎沸,万家灯火,那都不是他的归宿,他要一直走,走到灯火通明处,那才是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