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1点》 第1章 无罪 2017年8月7日上午九点,阴转晴。 莫斯科切到穆什么金斯基区法院。 雨从俄罗斯早上六点一直下,到了整九点,太阳才怜悯般出来,在地上洒起斑斑点点的光圈,彩虹跨越着大半个亚洲和欧洲,完成与某个人的约定。 法院里,被告方和原告方双方同时入座,表示第二次请求审诉成立,也意味着这场谋杀案存在疑点。 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所以,第二次请求审诉由审判者来审判。 “被告方指控我方存在刻意隐瞒事实,遭成原告人精神失常。在第一次审诉时,就指认被告人,现场也有颜某留下来的指纹痕迹,原告人曾指名颜某存在杀人嫌疑,杀害一名格立斯中学的女学生。一切的罪证都指向他,那么——”原告方律师忽然转向被告席,一字一顿说:“请问被告人颜某,你是否觉得这场审诉还要继续下去吗?” 颜玉清没有说话,但听到“杀害一名女学生”时,瞳孔紧缩,像在害怕什么。 相交扣的手已经出卖了他,让他不知做何回答,只能干坐着,一句辨解也没用。 原告方律师说得没错,他在案发现场。 当时,他最得意的学生在荷兰乌得勒支大学获得塔尔玛·艾克曼奖(Talma Eyk Man Award)项,刚好他的学生来俄罗斯找自己,约他出来吃饭庆祝,这是一件平常的事,但…… 有问题的是他学生点的那杯饮料。 那杯饮料被人下了安眠药。起初他以为是小料,意识模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被下药了,全身使不上力。 就这样,颜玉清被人带到案发现场,那药性很大,方一带着众人和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颜玉清都还没有醒来。 还是一名新来的实习生去接了一盆凉水,没有犹豫地把颜玉清给泼醒,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按在地上,带上银手镯。 他那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没人回答他…… 记忆最清晰的时候,是他的老师站在门口,常年笑眯眯的脸上此时不苟言笑地看着自己,手里原本是拿着保温杯此时也成了荷兰莱顿大学优秀奖项。 是颜玉清在莱顿大学时所参加的项目,如今,这个奖项也成了讽刺。 老师对他说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 你杀人了…… 颜玉清当场愣在原地,不再挣扎,片刻后才缓慢、僵硬地转动,直勾勾地盯着他身旁的尸体被搭走,脑子仿佛被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耳边嗡鸣不断。 解释过却没人信,监控被人删了,他想去问酒店前台,可前台也只是低着头说:“不清楚。” 明明知道的,明明清楚的…… 为什么不说? 我真的没有杀人—— 人在污蔑的时候,找的人会是最后一个接触的,他最后一个接触的人是方一。 所以,颜玉清抱着师生恩情,冲过去,半路却被几名警察死死地按在地上,脸紧紧贴在地面,头发散乱,活妥妥像个疯子,狼狈不堪,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方一。 他想让方一说话、解释。 时间过了一秒,二秒,三秒,四秒,倒头来等到一句“我看见了,就是他杀的。” 他记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碎掉地声音,那声音很小,小到他们听不见,小到他在胸腔里听见了。 希望一次又一次的破灭,连带着那份对对方的娇傲与得意也不复存在,恍恍惚惚,颜玉清已经没有耐心给对方再来一次的机会了,不过才一秒后,只剩下是对他的厌恶。 情绪如浪潮汹涌,澎湃随影,去得快,来得快,不给喘息,让方一不知所措,最后呢,还是那样,选择继续沉默。 方一背后有人,连持法官的老师也无能为力,最后,颜玉清还是被判了刑。 …… 被带走的时候,他回头,看到旁听席的老师,对他做了口唇说“会找到证据。” 接下来的几天里,颜玉清一直等,等了一日,等了一月,等了一年,在一年后的第八个月里,颜玉清迎来了第二次请求审诉。 被告方律师不疾不徐,只是轻敲桌面,对这场审诉势在必得,但脸色是比上一年还要严肃。他抬起眼,声音清晰:“原告方律师所说的哪一样?” “指原告人没有隐瞒事实?还是被告人真存在嫌疑?”被告方律师看向原告席,话像是对方一说的,“星际公安部门可没有,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有了?” 一开始审诉的时候,都被方一的说证给震惊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后来细想,才发觉有什么不对的。 “既然没有,既然原告人说慌,那么在第一次审诉时,一切的罪证都不将成立,又从何说起你口中的指控?” 坐在原告席上的方一,身体顿时一僵,惊恐地低着头,过长得刘海刚好遮住眼底的情绪,放在大腿上的手指尖在小副度剧烈地颤抖。 不再是平静,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害怕,仿佛有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淋到脚底,冰冷刺骨,不留一丝暖情,与他当初差点逼死颜玉清还差得远。 方一现在无法冷静,他隐瞒事实是真的,污蔑颜玉清也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想颜玉清也是真的。 他坐在原告席上,周遭都是在议论“谁说得是真话?谁说得是假话?”那些话落在鼓膜里,疼得像耳鸣一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真的完蛋了,他忘了,虽然他背后有人,但颜玉清的老师蒋前辈(自称)背后也有人。 惹得起颜玉清,却惹不起蒋前辈。 这真的是TM掉进黄河也TM的洗不清了。 蒋前辈是当初审判者身边的持政官,监督审判者,帮助审判者,还有一些部门小队的事,比审判者这个职位还要忙。 不过,后来持政官这个职位就被撤掉了。 说得好听就是持政官,说得不好听就是狗腿子。 证据也是蒋前辈求了当年的审判者…… 当被告方律师拿出U盘时,所有人下意识地看向方一。颜玉清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一秒过后又移开,看多一分一秒都是对去年的自己处境的侮辱。 陪审团人员接过U盘,投放在大屏幕上时,方一无声胜有声地闭了闭眼,心情跌到谷底。 颜玉清只是静静地看着,反射的光映在清澈浑浊的蓝色瞳孔里,似有了亮光。 整个案子的过程一幕一幕显现,一切有了可遵循的道理,不再是一团乱麻,而是非常非常清晰的答案和罪证。 被告方律师冷眸看过去,厉声说:“如果说掐头去尾的算证据?那么真正意义上的证据又谁去找?那些被冤枉的人又找谁哭冤?没人脉没背景,难道就活该当他们的替罪羊吗?” “要是你们?你们还会这么干沉默地妥协吗?不,当然是不妥协,所以,要把实打实的铁证摆在面前,摆在大众的面前,让他们知道,让人民与国家知道,法庭是讲究事实和证据。” 他的话掷地有声,响彻法庭,连在坐的审判者、陪审团都因为这些发言给震撼到,随机是经久不息,震耳欲聋地掌声。 不愧是星际律师,给原告方律师给干沉默了,一点话都吐不出。 旁听席第一排的蒋前辈靠着胡桃色长椅,懒散地翘着二郎腿,手搭在腿上,面无表情地望向方一,一下子,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显现出来。 审判席上的法官收敛眼底地所有情绪,神情淡漠地敲下法槌,声音响遏行云:“原告人方某在第一次审诉时,存在刻意隐瞒整件案子原尾,造成告人颜玉清损失人身自由、财产、名誉等权利。撤诉对颜玉清的审诉——” “判原审被告人颜玉清无罪。” 法官敲下法槌,一切已经敲定,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法官:“原告人方某涉嫌犯罪嫌疑人,隐瞒事实,污蔑被告人颜玉清,判原告人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方一被法警给带走,经过被告席时,方一不甘心地回头,当触及到颜玉清低垂着的头,看见他细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目光却终究还是落在交扣到发红的手上。 他抿着唇,最后还是收敛身上所有的情绪,一言不发地离开。 比风来不及得是对不起,春风吹又生,连草遍了天。那些记忆也慢慢模糊了海马体(注),不由分说地从大脑的一部分里失踪,可是感觉与心脏是骗不了人的。 颜玉清深呼吸一口气,手里紧紧攥着无罪报告,眼底已经泛起泪光,低头假装在挠额头,其实是在擦眼泪。 有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 公平的时候,真的能把他当宝贝一样哄着供着,在荷兰某所集团大厦,海报长20米,宽10米,当时,还播放了一首歌。 我问着 还有多少时间,在眼前 以为多一天 能实现我们的预言 其实有个传说 能将时空倒流 因为有一个梦告诉我 爱从不曾保留 才勇敢了我 我看着 没剩多少时间,能许愿, 好想多一天,我们的明天…… 是《重返20岁》的主题曲,鹿晗唱的《我们的明天》。 于是,他与海报上的人一定钟情。 可还没有回应,他与那人就结束了。 很突然,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不公平的时候,真的能把他活生生给逼到自杀,却又被人发现。那种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是真的不好受。 熬了千百万遍,熬到年头年底。 留给颜玉清的,只有一句那么小小的。 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把头抬起来,和坐在审判席的法官对视,过了一会儿,然后跟着弄完流程的蒋前辈离开法院。 审判者的手无意识地紧缩,最后还是无力地分开。 门外,闷气扑面而来,差点呼不上而断气,缓了良久才好点,抬起眸子看见了台阶下面的人,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到场的几人。 他们从中国飞到俄罗斯,坐了几个小时的飞,现在才到莫斯科。 听说颜玉清无罪时,比天还开心,在法院外跟个猴子一样乱刚,还差点让人打电话报警说这里有几个精神病患者出来溜弯。 他们也只是哭笑不得地解释说比较高兴而已。 红色眸子的俞冉在他们远处,无语地翻白眼,见颜玉清出来才过去。 她把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整理衣袖上的褶皱,平静说:“师母在家里做了我们爱吃的菜,就差你了。” 颜玉清足足愣了五秒或者六秒,反应过来点头,声音闷闷地说“好。” “我们赶紧回去,跟老师抢。”站在俞冉旁边的寸头男拉丁嘿嘿笑了起来,根本没在意蒋前辈在不在。 所有人跟着笑了起来,转身招手让他们赶紧走。 第2章 人鱼 八月末,俄罗斯。 位于莫斯科铁塔的半圈弧恒星监狱,它偏西南方向。 它在1987年一度开发至最聚集、最出色的“恒星实验室”,却不知什么原因,它如今改成了关押罪犯的监狱。 由星际联合国等和审判者封锁消息,而这个原本的项目是由俄罗斯等科学家接手。 *** 在春季刚种下的向日葵到了秋季就枯萎,空气中的水分子是压抑、沉重的,无法抗拒,只能拼命去索取。 九月中旬的俄罗斯,温度很低偏凉,毫无章法地席卷而来,直让人们的牙齿打颤,皮肤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莫斯科街道两边的白桦树的叶子呈现出亮透金黄色,风一吹就簌簌飘落,环卫工人轻轻一扫,就能带走许多,像爱一样,轻得像羽毛一样。 颜玉清从恒星监狱里走出来,戴上黑色口罩。金色头发被风吹得乱了套,米白色大衣有节奏不稳地打乱。 碧蓝色的桃花眼从发尾尖露了出来,很好看,像太平洋深海洋一样,给人生处在海底的感觉,虽然口罩淹没了大半张脸,但能从眼睛辨认出是个大帅哥无疑了。 *** 飞机从莫斯科到北京,只需要七小时三十四分,所以,颜玉清直接被蒋前辈给扔到北京,一声不吭地回荷兰。 原因:只为了让颜玉清独立自主! 颜玉清:????? 全朱吧? 小孩趴在机窗上,惊呼着下面列车延着轨道运行,再经过一两分钟的隧道,乘客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大厦屹立于大地之上,高低交错,街道笔直弯曲,复杂纵横,古典庄重,五彩斑斓,像每一位画家艺术里的细胞。 枫树落尽了叶,是火红色的,日落被镀上一层由深到浅的薄金色,城市高楼也沾染着暖黄。 他眯起眼睛,瞳孔眼眸泛着人间烟火。 最后,城市与高楼大厦成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仿佛是四百度近视,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也没有避免,只能放眼望去,看到得也是铁塔顶端的一个点。 恒星实验室利用自身的的半圈弧,反射出日落的光辉。 坐在他旁边的小孩脸色苍白,带着一顶红色帽子,时不时地咳嗽,身上也有淤青,不像是磕地碰得,也不像是被别人打的。 前排座椅下方,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金渐层猫和一只橘猫,颜玉清的东西不多,还有一个粉白色行李箱就没了。 俞冉当时以为男生都喜欢这个,所以,挑来挑去,还是选择了这个颜色的。 因为俞冉给拉丁买的时候,他都非常喜欢,她以为颜玉清也喜欢,送给他时也没有说不喜欢。 从俄罗斯莫斯科到中国北京,已经是晚上了,夜间的温度凉了几度。 颜玉清从飞机上出来,一直低头玩手机,一道道影子投下来,抬眼才发觉有许多人向他走来,但没有止住他的脚步。 在人群当中,有男、女、老少、孕妇,还有意风口中的“小国老”。 他们脸上或嘴角都洋溢着笑容,还有一些人的嘴里振振有词, 那些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他们听的。 颜玉清对声波敏感,隔着很远也听得见,什么“憋老崽”“奇葩葩”“Na2CO3(注)”等等,颜玉清见得一清二楚。 身影擦肩而过,相交错开,各自继续走着,然后一群人和亲人、朋友、恋人、子女簇拥在一起。 击掌、拥抱、握手、打招呼,在欢声笑语盈盈中,再正常不过,秋风扶过柳宗远,谈笑风生如海花。 颜玉清回头望去就是这一幅场景,眼睛也倒映出画面,眼底也有许泪光闪过,但转眼消失,只能从他身上感觉出悲伤的情绪。 刺眼的白光将他的影子拉了很长很长,好似一盏看得见,却触摸不到的虚影,风一吹就散得干净,不让人留下一点念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收回视线,继续走,根本不给自己留在原地喘息的机会,迈出去的腿也没有片刻迟疑。 在回故乡的土地上,颜玉清算其中一个没有人接的小大人。 已经不知过了几个年轮回了。 *** 颜玉清安静地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骨节分明地手爪着手机,眼睛盯着内容,另一只手在撸猫。 “根据台湾省民众人的反映和描述,在距离台湾省178米处的礁石上,发现人鱼踪迹,但并没有伤害人。政府派各级部门到台湾省调查,经过走访当地居民,他们也声称看过人鱼,现在调查人员还在调查中。政府也向台湾做出加强防御工作……” 他熄灭屏幕,身上还是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头发下是一张清冷且没有表情的脸,常年没有多少肉的手上,可以看出血管,身高也在一米七五左右。 一群疯子。 这年头年尾的,哪能还有什么人鱼? 该不会是傻子吧? 这样想着,颜玉清下意识地捂住腹部,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越来越痛,搅得他天翻地覆。 硬坐七个小时多,在飞机上也只是吃了一点,他有很严重的胃病,腹部传来一阵阵搅痛的感觉。 四年前因为别的原因,他和蒋前辈一起出国,前往荷兰学医。 一种新型严重的心脏疾病在六年前爆发,普及全球,被称为“心衰竭”。 他和老师去荷兰也是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手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之后,颜玉清就一个人来俄罗斯,这也让他忙得常常忘记吃饭,后来就变得越来越严重,身上也配带胃药。 颜玉清从口袋里拿出药倒在手上,没有喝水直接吞进去,苦涩在口腔中蔓延,而舌头的主人却一眨不眨地没皱眉。 像蒋前辈口中说的“别人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你是死猪不怕苦不要味。” 呼出得气像雾一样,晕染开来,白茫茫一片,由深到浅,向下而上,逐渐消失。 北京秋季的晚上有点凉,他受不了的他怕冷,又怕苦,还怕疼,更怕死。 无论是在荷兰,还是在俄罗斯或是中国,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在窥探他,但人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他以为自己精神失常了。 这时,一通电话打断颜玉清的思虑,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明晃晃写着“简林暿”。 颜玉清盯了两秒,最后还是熄灭屏幕,任由它响着,过了一会儿,手机不再响,片刻后是病狂地响了又挂,挂了又响。 消息不断弹出,是个人都受不了,包括颜玉清也不例外。 颜玉清皱着眉,随手一按,电话就接通,挺神奇的。他将音调调低,压底声音说:“有事?” “回国后来警局接我!” 这句是对面的人吼出来的,尽管他把声音调低,还是能听到他说话,而且巨大,差点把颜玉清的耳朵干废。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心情复杂地闭了闭,争开时已经无所谓了。 “你听到了吗?” 这次的声音很是正常,颜玉清这才耐心去听。 吵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尾音还有些破难听得要死,颜玉清不确定地重新看了一眼,发现没错,是简林暿这小子,只是声音听着,还以为他把声音给整过。 细仔听,对面有些嘈杂,但还是能听到简林暿扯着鸭嗓子在说“你他妈放屁!有本事——”什么什么的。 反正最后那一句被其他声响给盖过。 结合刚刚的几个字眼,不用猜就知道,对面出事被抓进局子里喝茶。 要是换成正常的人的话,免不了一顿阴阳怪气地说“扑街仔”“你这个龟孙真会玩”或是“哇塞,哥哥这么棒,能被‘录取’到”“哟西,既然能让警察叔叔带你回家”“你跑到警局打警察?”等等离谱的话。 但颜玉清不是正常人,不走寻常路。 他顶着拒人千里之外且淡漠的神情,对简林暿说:“被人打了?” 对面的简林暿像是听到了好笑得笑话一样,不由自主地嗤笑起来,却没有说话,等到颜玉清不耐烦出声,他才慢悠悠开口。 “就他们这些菜鸟,还不够我打呢。” 简林暿的心情很好,语气也染上了几分愉悦,但声音听得他还是想掏耳朵,想把难听的音波给赶走。 “回国后记得接我。” “你知道我回国?” 电话那头的简林暿明显愣了一下,过了半刻,说道:“是蒋前辈告诉我的。我本来是想让他来接我,但他临时有手术要做。” “嘿嘿,所以想到了你。” 颜玉清被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没空。”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短,一点都不想和人说话。 简林暿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生气,像是已经习惯性的知道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谁都是这样,哪里分的来什么与什么? “来接我就好了,有我在,又不会出什么事,快快快。”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抬起了头,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最终还是下手抚摸腿上的猫。 等到那头的简林暿出声提醒,颜玉清才惊觉发现自己走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嗯”了一声。 这话冷酷无情,直接把一向话多的简林暿给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憋出一句话:“我联系不上人,老头子又把我的卡停了。” 简林暿,一个简家的大少爷,下面有个是同父不同母的继弟。…… 在家族排名中,能和苏家一起排到第四。他和颜玉清有点交际,但不是很多…… 颜玉清:“活该。” 简林暿:“……” 简林暿:“残忍。” 靠,去你的,我好要活呢。 颜玉清:“挂了。” 不待简林暿做出反应,电话就被挂断,和颜玉清这给人一样生硬、冷酷,连冬天里的初雪落下,片刻之后,大雪纷飞。 颜玉清敛下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可还是挡不住这令人讨厌又喜悦的情绪。他给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并打开了飞行模式。 延着轨道的痕迹,是回归和来往家乡的路,也是他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大厦高耸,人声鼎沸,万家灯火,那都不是他的归宿,他要一直走,走到灯火通明处,那才是他的归宿。 第3章 嘻少 颜玉清和出租车司机的搭讪方式就是,你说一句,他回一句。 要是遇到一个话多的司机,说一些“你这么年轻帅气,怎么还没有女朋友?”“你没有女孩子暗恋你吗?”又或是,“你谈过恋爱吗?又几次?” 这样的问题,他是不该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是有人问出第三个问题的话,颜玉清还是会装一下,说“有很多人喜欢过我。” 嗯对,其实就是。 *** “现在是北京时间22:45分。” 豪横的司机抬眼看了他,“嗯~”了一声,说:“小伙子去哪?” “……去派出所。” “?!犯什么事了?” “没,去接人。。。。” 司机又看了一眼颜玉清,用不着调的声音说:“朋友犯事,要你擦屁股?” “嗯?” 颜玉清成功又将简林暿抹黑了一个度,而本人简林暿还不知道,还在警局里待着。 司机又回了一句,“你朋友,嗯一言难尽。” “上车,坐稳,分分钟钟到。” 张扬的红皮跑车在稳如老狗地驾驶,没一会儿,就没影了,跑车就是不一样。 *** 星际派出所。 颜玉清下车付完钱,红皮跑车就跑影了,他看着,有点不明所以。 颜玉清:“……” 有鬼吗? 恒星实验室的出现,导致联合国的一些人,一致确定建立“星际”与“星际联合国代表团”,以及“审判法庭”“星际法院”(有着最高审判权,有人大代表、审庭院长、检察院、监督机关等六个部门职位监督,确保审判的依法公正行政,维护司法公正与权威) 而审判法庭的审判者的部门下有三十五支小分队,每支小队都有五十支小小队,个个出类拔萃,实力不分上下。 这三十五支小队和五十支小小队由审判者组成,经过训练培育出个个身手敏捷的精英员,但每支小队人员都是不同的,有多有少,国籍也分不同。 三十五支小队和五十支小小队的队名各不相同,并且在五十支小小队里共有二十三支小队是新兵成员。 审判者是星际朕合国代表团的,有着决对的话语权,当然,本人不属于联合国。星际联合国代表团也有自己的精英小队。 颜玉清回过神挠着鼻子,没多想,转身看着“星际派出所”这几个大字。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脚步都不知道的有点迟疑,在他愣神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怒吼,熟悉又陌生。 像老师家里的儿子养的罗威纳犬。 他想想了那个画面,差点被惊地后撤三步来个原地转身消失术,比较他的东西不多,就两只猫咪。颜玉清的行李箱早就在十几分钟前放回家里去。 颜玉清进门在长廊上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那人坐着,脸上有一点划伤,这位就是颜玉清口中的‘简家大少爷’,简林暿。 简林暿,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好青年分子,是简家大少爷,没有正经工作,没有正经生活,全靠在酒吧里渡过。 以前的简林暿是班上的“小白脸”,社会上的“娘娘腔”,家里的“蛔虫”,现在却是“That''s the life of a clown”。 反正他已经不所谓了,因为颜玉清问过,他就是这样子回答颜玉清的。 说:“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 当时颜玉清的反应是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过去,骂了一句:“神如精,精何神,天地苍穹就你一个神精大条。” 原本一副要死要活的简林暿,在见到颜玉清时,立马有了点活气。他看着颜玉清走路的方法都常着BGM,突然有点想对颜玉清说“哥们,不要装,小心天打雷劈。” 颜玉清见他这样,挑衅似地挑起眉,还吹了一声流氓口哨,幽默说:“哟,这不是嘻少吗?被大名鼎鼎的派出所请喝茶了?” 简林暿:“???????” 过了一秒,简林暿暴跳如雷:“去你的!你有病吗?!” 颜玉清:“没有,我健康得很。” 他:“……” 他看着简林暿,但简林暿没有说话,而是静了两秒过后,好像有点疲惫地闭上眼睛,之后睁开眼,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欲言又止,想说又说不出口,怕被骂死。 见简林暿这样子,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而他也没有要问的意思,只是没由来的说一句:“真惨。” 坐在长椅上的简林暿用着‘小白脸’的脸抬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地“嘶”了一声。 有一米七八的身高的颜玉清简单地上下打量,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简林暿被打的实在是惨,半边肩膀的白色T恤被大力撕开一片,正摇摇欲坠地搭在肩颈膀处,否则指定走光。 眼角下划了一道较浅的伤,匡威Fastbreak的运动鞋上沾着血。 也不知道是谁的。 左耳边带着黑色耳钉,在刺眼的白灯下,弄得他眼睛生疼,颜玉清挪开目光,顺着简林暿手指的方向看去。 墙边站着三名朴素头发异彩的混混,脸上也挂着彩好不到哪里去。 最惨的还是中间的一位,也是他们当中的头头:鼻青脸肿,额头不知道是破了一块,还是因为刀划伤的,反正正用沙布包扎着,隐约还能看见有血迹。 另外两个相对好点。左边那个只是脸肿了而已,另一边被划伤,还在不停地流,根本止不住,估计会毁容。 右边的那个人相对前两个好得多,只是眼睛被揍青了,也肿了。 但还能看出是个人样。 简林暿下手的确狠了点,快、准、狠,没这两年工夫是真的打不过那三个混混。 “人来了就给我签字,然后把人给我领走。” 他们寻着声音看过去,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星际第二刑侦大队长严刑。 严刑从里头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时,严刑有一瞬间地愣住,一秒过后就消失,快得捕捉不到,好像就从来没有过。 严刑,一个能力‘超熊’的人,记忆康比机器人,是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样子,身高只比颜玉清高一个头。 也是同岁。 颜玉清抬头刚好就和他对视上,好像出于自身的原因,或者是因为颜玉清的原因,他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又默契地移开。 颜玉清的出现可为有点‘惊天动地’。四年前的事还是有些人知道,也在那时候,被扒出照片、信息等。 以及他没考上大学,还有他没有参加高考,这都被扒地底朝天。 不过后来他的信息扒不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人说,是颜玉清背后有人。又有人说,是陆家那位大少爷摆平的。 但没有人猜对,一个都不准确。 颜玉清在签字栏上,潇洒利落地签上自己的大名后,瞅了一眼乖乖坐好的简林暿,二话不说地纠着他的后衣领往外表,但被严刑给叫停。 “你的字迹不长这样。” 严刑指着上面七扭八歪的字,有点忍不心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面无表情。 走了一半的颜玉清只是淡淡地看着,没说什么,半拉半拖着人就走出去。 简林暿“唉”了一声,“什么意思?” 颜玉清“闭嘴。” 严刑看着他们走远,也拿他们没法,最后还是把纸重重摔在桌子上,声音吓了在场人一跳。严刑吩咐俩名警察把事解决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后自己的办公室。 见严刑走远,他们才面面相觑。 出了警局,颜玉清瞬间松开简林暿。 简林暿措不及防地吃了疼,正龇牙咧嘴地捂住屁股:“颜玉清!你几个意思!?” 他没回说,抱起猫就下了台阶,正转头看着他。 简林暿从地板站了起来,手指着他环里的猫,义愤填膺:“我还不如一只猫!?” 天色渐晚,那怕天上有星星在闪烁,冷风还是呼啸而过,冻地简林暿颤抖。 风小幅度地吹起衣摆,而颜玉清还是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很诡异。 环里的猫如川剧变脸一样,上一秒还人畜无害,下一秒就对简林暿哈气,简直‘阴’的没边。 仿佛他有下一个动作,下一句话,下一个表情,下一个情绪,它们都能跳出来,咬简林暿一口。 一见它们这样,简林暿就收回手指,悄悄地藏在身后。 颜玉清:“还有事?” 简林暿:“我睡哪?酒店?” 他看着‘没有家’的人,对他说:“大街上,或者垃圾桶旁边,桥地下也可以,主要还是你抢得过。” 简林暿:“…………” 搞笑呢?本少爷才不会睡这种破地方,要睡也是睡长椅好吧,不对,我有家,我干嘛管它睡哪?! 去他的,被他带偏了。 “不是!你忍心让还是一个处男且没有恋爱经历的我睡这种又烂又破的地方???万一我死在什么地方你都不知道上哪哭去!还有,我堂堂一个少爷不会去那种地方。” 颜玉清“唉哟”两声,说:“我上你坟哭还能上哪去哭?黑子说话。” “还有,就算你死了也不关我事!也没有理由去管。” 一瞬间,颜玉清看到简林暿瞳孔猛地一缩,还没仔细去看,简林暿就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不知道在忍受多大的伤。 颜玉清上一前步,想看看他怎么回事,手还没有伸出去,简林暿就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颜玉清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伸出去的手也此时此刻像笑话一样收回,也装没事人一样,当做这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插曲。 “呼,呼呼……” 他深呼吸好几次才平静下来,但脑子还是没有缓过来。 最后,简林暿无所谓地站起身,拍拍衣服上落的灰,顶着一本正经的脸,说着一本正经地话:“我怕鬼,小小的我不敢一个人睡,没安全感。” 颜玉清难得地抬头,用正眼睛瞧他,把他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从里到外,从外到里,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地打量一遍,最后定格在他那张又小又白的脸上。 现在,颜玉清发出了灵魂拷问: 请问,简林暿一个从小练到大跆拳道,还是黑带,用着这样又小又白的脸,会不会把打? 要是会,传出去不是照样笑掉他们大门牙。 颜玉清脚踩在球形石墩上,风毫无章法地席卷而来,好似带着打量目光,紧紧窥视着他,不让任何人靠近,没有顾忌,没有心软地留他一个在凌乱的风中冥思苦想好久。 时间接近两点半时,简林暿缠着颜玉清好一会,最终,他还是没有办法的给简林暿安排在附近的宾馆。 颜玉清回到有陆家陆大少爷的那个家,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这个时间点应该有人早早就睡下了,但客厅亮着灯,有人在说话,他还听到自己的名字。 他打起退堂鼓,决定一下的时刻,颜玉清就悄悄地离开。 说话的人好像是陆家大少爷那帮大姨大嫂二叔三舅什么的。在颜玉清老家那边就是这么称呼的,不知道在北京是怎样去称呼。 那个时候,陆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对颜玉清带着似有若无地恶意,有时候去得快,来得也快,快得快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那一刻,这四年所积攒下来的勇气都被一瞬间打破,零零散散,又支离破碎,回到最初的模样。 被别人认为在摆什么臭脸给谁看? 如果说,初遇时候太惊艳。 足够铭记好几百年。 陆家大少爷就是这种情况。 有人说,他是傻子,喜欢一个男的,这不纯纯恶心陆家上上下下的人嘛?! 也有人说,颜玉清长这样好看,要是是个女生,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包括陆家少爷。 他们只是当笑话去看待。 *** 颜玉清站在路边,白色灯光反射在手机上,不仅仅刺地晃眼,手脚也开始不停地看麻木,僵硬,最后只剩下冰冷刺骨地寒意。 秋月的初风,是温暖的,又是冷的。 他走过的每一个脚步都是孤独寂寞的。 而他,也是孤独回去…… 没有离别,没有重逢。 简林暿知道后:“。。。。。” 被知道后我不要面子啊喂!? That''s the life of a clown.(小丑的生活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嘻少 第4章 初心 听说,杨导半年前就筹办的综艺已预出,嘉宾的名单也在今年的微博正式公布。 杨导,原名叫杨正华,今年四十七岁左右,最典型的啤酒肚,地中海,还比较抠门,能用天然环境拍摄就用天然环境拍摄,但效果还别说是可以的。 影视圈都有一段话是说杨正华的,说他最宝贝的不是著作,不是演员,而是他随身携带的索尼A7RIII相机。 还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副相机比他剧里的男女主角的命还重要。 有人当真,有人当假。 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杨正华耳朵里,此后,那个新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被封杀了,还是被雪藏,但都有可能。 微博热搜还在发酵,几十条都是关于这个话题,这也是杨正华筹办了一年多许久,原本是打算在第二年七月底时就准备开播,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节目迟迟没播。 近个月才重新筹办起来,嘉宾早在去年冬初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近期在公布出来。 名单上都是豪门世子,富家子弟千金,实力派的明星与歌手,还有演员等,是一郡惹不起的人。 要是说谁在北京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非陆家老爷子莫属,没人不知道陆家。都是陆家世世代代从事金融行业,管理公司事物和兜来转去的合作,这是他们一范的风格。可偏偏陆老二的大儿子这一代却出了个奇葩,放着左拥右抱的美女不要,躺在金钱和权力之间也不要却跑去军队里当兵,结果三年就熬出个自己的队伍,而且还是审判法庭部门下的一支新人小队。尚且不谈陆俩兄妹为何参加综艺,单就说陆少爷被人传是恋爱脑这件事,都能被说上三四年,目前为止也没让他们忘记,还有颜玉清这号人物。 现在陆少爷也在这综艺里,是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参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 九月十九日,秋季朝阳。 今天是综艺直播开播的第一天,也是嘉宾首次正式见面的第一天。 这次的综艺直播叫“初心”。 是当初那个,满怀期待未来的初心。 这一点很能勾住别人的心,所有人想知道,他们这帮天高地厚的人,最终到底有什么样的初心? 这件事情不仅他们知道,颜玉清也知道。 *** 北京人民医院。 颜玉清刚做完手术,一出手术室门,抬眼就看见俞冉站在那看着自己,吓地他一跳,不过还好忍住没把手套丢到俞冉脸上。 “冉姐,有什么事吗?”颜玉清询问。 俞冉只是沉默不语地摇头,上前把手里的资料强行塞到他手上。 低声说:“有位患者是……从小医院传到我们这大医院来,听老师说,还是个小孩,小孩是挡不住好看的人,所以这个就你来接手好了。” 他当机了四秒,反应过来连忙推脱,“冉姐我真的不行,我不会哄孩子,也不会照顾孩子,万一小孩家长投诉我怎么办?” “你能干好的。”俞冉停顿几秒,随后叹息一般拍着他的肩膀说,“在我们当中,就你最小,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现在,颜玉清的脑子里只剩下“要相信自己,你可以的”的话还在不停地播放。 不要给我画大饼! 你见过我哪里是可以的样子?! 说话!!喂!!!!! 抗议是没用的,最后,还是因为俞冉的一个眼神,颜玉清就乖乖的接了这活。 一个不会哄小孩,一个不想哄小孩,蒋前辈找人还是挺‘准’的,找得都是一群不会哄小孩,不会照顾的人,要是被知道是故意的而不是有意的,估计要被砍成筛子这么大。 俞冉把东西交到他手上之后,没有招呼,没有聊天,就这么无声胜有声地走了,留给他的只有绝绝的背影。 在淡出颜玉清的视野后,原本想打开看看的颜玉清听见了远方传来笑声。 不,大概是嘲笑声。 也可能是画大饼成功的嘲笑声。 颜玉清:………… 斗不过,也惹不起T—T 他打开资料档案袋,把里面的资料拿出来,认真看了起来。 里面是简短又直白的话。 病人是一名七**岁的小男孩,是俄罗斯人,叫维塞戎,患有心衰竭、白血病、哮喘病等多种疾病,做过大大小小的手术。 从俄罗斯转到中国北京大医院的。 孩子的父母说,有人告诉他们,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会救他们的孩子,那位医生在中国北京。 所以,他们带上所有的家当,毅然决然地来到这,来到中国北京,寻医。 维塞戎的照片颜玉清看过,是那个前几天在飞机上遇见的小孩…… 颜玉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接了这活,坐电梯来到四楼的重症监护室。 心衰竭是一种高达百分之八十的疾病,可能出现的证状如下: 身体虚弱,手脚冰凉麻木,呕出黑红色血,呼吸困难,时常咳嗽,器官会慢慢衰竭,心脏出现血液倒流等这些症状。 这种疾病在五六年前就已经爆发,大多数情况主要集中在过度发育不良且环境恶劣下长大的孩子身上。 医疗对这种疾病无从下手,导致第一批患者都死了,急接着是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到了第六批患者才出现了有扭转的趋势。 颜玉清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半落地窗映出他此时复杂的情绪,他一动不动,在那里思索着要怎么样去招呼而不显得尴尬? 这是一个难题。 他已经和患者的家属聊过了,整体来说还是能知道维塞戎现在的状态。 没有之前太过激烈的反应,慢慢接受治疗,情况也有些好转,但心衰竭却很严重,几乎不能靠药物来控制。 颜玉清深深地叹息,非常自然开推开门。 里面玩玩具的小孩转过头,迷茫且疑惑地看着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叔叔您是谁?” “叔叔您好好看。” 他石化在原地,心里想的是:我有这么老吗?我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 风华正茂的时候!!!! 工作难,挣钱难,屎难吃。 真是buff叠满了。 连个女朋友都挺难找的,没有钱,谈你妈恋爱呢,小心被巴掌拍死,好看也没用。 帅也不行。 维塞戎转头看着他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走到窗户那边,衰伤叹气,冥思苦想。 维塞戎:??? 然后,颜玉清拉过椅子坐在了床边旁,非常严肃地说:“叫我颜医生,或者是颜哥哥就行了。” 小孩脑袋浮现大大的问号,当机一过后秒,乖巧叫:“颜哥哥。” 颜玉清点了点头。 —嗯对,就这样,听话又好劝,是个乖小孩。 维塞戎小心翼翼地拉着颜玉清的手,拿出自己的手和他的比对,发现大了好几倍而震惊不已。 他静静地看着,心里在想小孩子的手就是小,一下子就能被大手给握住。 “你上幼儿园了吗?” 维塞戎回:“有,我都上一二年级了。” “啊?!”颜玉清蒙了,“哦哦这么大了……” **岁都上一二年级了?这么快的!? 他回想了一下,时间确定过的挺快得,颜玉清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是六七岁,而且那时还在养病。 比别人晚上学。 …… “对啊!哥哥你都不知道,那些都好简单,而且他们都说很难。”维塞戎嘟着嘴,仰起脸看着他。 “哇这么厉害,好棒哦。” 颜玉清觉得可爱,伸手忍不住捏了捏,本以为会有什么拍掉手的戏码,结果只是鼓起脸望向他。 “没错。哥哥也很棒哦。”维塞戎笑嘻嘻地冲他说。 “喜欢画画吗?” “嗯喜欢。”维塞戎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的举维塞戎的手改为抱着他,带他来到四楼的一间休息室。 是专门留给一些心理疾病且不想和人打交道的病人准备的,一开始是俞冉提出来的。 大概是出于自身的职业教育,或者是对患者的一丝的怜悯吧,俞冉就跟蒋前辈说。 小朋友对颜玉清说了好多话,抱着脖子,悄悄在耳边说他上学的乐事,在他耳边说交的朋友。 说了好多好多的话,颜玉清听了许久,偶尔出声夸两句,维塞戎都挺开心的。 颜玉清推开门,走到一处窗户边,那里被摆放着几个画架和一个圆形桌,上面有A4纸和A3纸,以及颜料彩笔等等。 他把维塞戎放下,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拿起一旁的书,对他轻声细语:“在这样画画,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真的吗?” 维塞戎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好似有星星一样,让颜玉清无法招架,选择避开。 颜玉清点了点头,得到承诺的他很开心,欢欢喜喜地拿起画笔去画。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颜玉清从沙发上醒来,在原地愣了几秒后,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四周被一名叫“维塞戎”的小朋友给画成天地为何物了。 瓷砖地板上到处都是蜡笔颜料,画板上给画成一个二个小火柴人,A3A4的纸扔得到处都是,颜料乱成一团。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奇怪,还痒痒的。 打开摄像头时,颜玉清惊恐又清楚地看见,自己那绝世容颜的脸被维塞戎画成黑眼圈、王八脸,用的是黑色马克笔,还是那种洗不掉的。 维塞戎也不见人影,沙发缝隙里没有,窗帘后面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下颜玉清有点慌了。 刚要开门出去找,门就被打开了,颜玉清抬眼一看,外面站着提着维塞戎后衣领的俞冉。 俞冉是他们当中,最大一个,也是蒋前辈的第一个学生。 他们几个平常挺怕俞冉的,尤其是闯了祸,要她来擦屁股的时候。 而且颜玉清看到俞冉的脸上,同样画着一个小王八,额头被那小孩给画成一个“王”字。 颜玉清心里想的不是什么道歉的事,也不是孩子还小之类的话。他想的分明就是…… 这哪个说听话又好劝的?!出来!! 谁说的?????给我滚出来好吧!! 捣蛋鬼还差不多!!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俞姐,轻声说:“别冲动,别冲动,别冲动!” 俞冉忍了又忍,手指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没忍住,把维塞戎放在一旁,凝神朝着他砸去。 “你下个月由我来值班!!” 颜玉清吓地闭上眼睛快速说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了几秒也没等到拳头砸下来。 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隙。 看着俞姐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不是说过嘛,一厘米约等于是大拇指指甲的距离,而她的拳头刚好在他的鼻子前一厘米处停下。 然后,在颜玉清的目光下,俞冉拍着他肩膀,深奥地说:“唉,记得别走错了,别去太平间,也别常做梦。” 太平间是他们医院的停尸房,在一楼。 之前他刚实习的时候,因为对地形不熟,所以走错了,走到了太平间,后面就是经常做噩梦。 颜玉清:??????????? 别搞,新号,新人,新身份。 维塞戎:??? 维塞戎:“太平间是什么间?” 颜玉清回答:“就是间。” 小朋友;“?噢哦。” 俞冉姐是笑着离开休息室的。 颜玉清愁眉苦脸地看着,而后者只是嘟嘴,水汪汪得大眼睛望着他,奶声奶气说:“哥哥,对不起。” 这一幕颜玉清招架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半弯着腰,发丝垂落在脸颊旁,低头去看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小家伙。 “好啦原谅你了。” 维塞戎赏心悦目地盯着颜玉清,一瞬间扭扭捏捏地拉扯他的白大褂,声若游丝:“哥哥以后多笑笑,好不好呀?” 他细仔听着,原以为是什么,没想到是这个,颜玉清点着头,认真说:“好。” *** 后来,维塞戎病好了,被接到别的省里去,离开北京时,颜玉清也是笑着望向他。 第5章 心脏 医学影像学检查中心。 颜玉清蹙眉盯着安艺繁递过来的片子,左看右看,还是不确定的在有阳光的窗户边眯眼去看。 指这上面肿了一块的东西对蒋医生说:“这里肿了一块,会不会是癌细胞?” 这是一个不确定的难题。 蒋老师点着头又摇着头,撑着脑袋没说话,接过颜玉清递过来的片子,看了起来。 “老师,如果真的是癌细胞的话。接下来该怎么办?”拉丁不经意地问道,可却忍不住撇向另一边的场景。 那边,维塞戎的脑袋枕在俞冉的腿上,旁边是逗他的意风,维塞戎小朋友嘻嘻哈哈地和他们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很像一家三口。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拉丁是不知道的,但他大概可以猜到是什么。 “对啊!”安艺繁连连点头附和。 安艺繁干的是这一行,就是给病人拍片子,然后告诉他们,得了什么病;意风学的刚好是治疗癌症的医生;拉丁最在行的是中医。 前辈就是前辈,一点都不慌,小指指着上面肿的一块,对他们说:“到时候告诉家属一声,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癌细胞,好让家属做准备。” “好。”安艺繁转念一想,想起了一些事,开口问道:“那孩子有心衰竭,如果真是癌细胞的话,又该怎么办?” 拉丁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是知识渊博的蒋前辈,也不是天赋异禀,更不是出生在牛马,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还好有俞姐,俞冉聪明,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许多事,有事就找她,没事也找她。 “唉。”蒋前辈叹息,从椅子上站起来,背对着他们,“那还要另做打算。” “玉清,你和阿冉、小风,你们三个人带他去做穿刺活检检查。我和家属聊聊。” “好的老师。”颜玉清点头。 他们聊了一会儿,都是关于维塞戎现在情况的报告总结…… 颜玉清向外推开门,刚张嘴要说,就见维塞戎起来,小跑跑到他身边,伸出双手,嘟起嘴求抱抱。 “好好好。”颜玉清连说了三个好,然后蹲下身抱起他,他掂了掂,不算重,反而很轻。 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意风会意地点了点头,过去从颜玉清怀里抱走维塞戎。 “哥哥!” “乖,哥哥和这位姐姐聊下天,很快的,好吗?”颜玉清温柔地揉着他脑袋,并塞给他一颗棒棒糖。 维塞戎看见了棒棒糖就不闹了,不再嚷嚷着谁抱着他,而是开心地吃糖。 俞冉起身到一旁,看着颜玉清,说:“出什么事了?” 颜玉清不确定地摇头,望向不远处玩闹地两人,终究还是心软说:“他脑部有块肿瘤,不知道是不是癌症,如果是的话,该做何准备?” 红眸子的俞冉撩下头发,摸着下巴,问道:“老师那边怎么说?” “老师说让我们带他做穿刺活检检查,以防真有,而他自己告知家属一声。” 俞冉叹了一口气,瞧着他眼皮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地说:“别把事一个人揽着,容易伤身体和肝,说出来会好点,有我们呢。” 他停顿一会儿,随既轻笑:“冉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多话?” “不行?”俞冉望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映,左看右看,无所谓道:“你可以当做是我发烧,神智不清导致的,别放在心上就可以了的。” “嗯……” 颜玉清的话向来不多,提起话题的终究还是别人,很少是他。老师他们都说颜玉清很内向,去年的聚餐他也没有去,虽然少一个人也没什么,但聚餐是给颜玉清准备的。 少了一个人可能会觉得惋惜,要是少了今天的主角,那真的是少了一些味道了。 那之后,有聚餐的地方,都不会有颜玉清,也不会因为做出什么大功劳而聚餐。 …… 颜玉清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前往二楼,其他人跟在后面…… *** “哥哥!”维塞戎拼命地挣扎,瞳孔紧缩,不服地盯着眼前一动不动的颜玉清:“我不要!” 这句话没得到回应,他也被两名男护士绑在手术台上,注射麻醉药,推进手术室里,不过,颜玉清还是没有去看这边。 俞冉倚在墙边,双手环抱交错,漫不经心地看他,“颜玉清……” 她轻声叫他,而他扫视过来,发出不明显地“嗯”音,之后转过去,保持刚才那样子,背对着俞冉。 “哼~”俞冉轻笑一下,夸张地捂着嘴,用夸张地语气说:“别把……有时候真觉得和你家的猫一样,不开心了不说话,开心了只是喵喵一声,而你只是一味的加班哟。” 颜玉清只是笑笑,对这话嗤之以鼻,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还是背对着她,“冉姐你怎么和拉丁一样,这么会用词语形容人?” “你这是在用词语夸我呢还是用词语阴阳我呢?” “你是多虑了,没有在说你的意思。” 俞冉轻哼。 手术室走廊的拐角,有团队人员推着运输箱,从这里经过,那里,装着一颗颗跳动的心脏,是他们生命的续章。 大多数是指心脏有问题的病人…… 颜玉清侧着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还没有问,一个利索地转身。 “匹配到和他一样的心脏了吗?” “还没有,再等等看,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了呢,你说是吧~小亲亲~”俞冉眯起眼睛说。 她是那种典型的像狐狸眼,睫毛细长,眼睛眯起来有种蛊惑人的感觉,嘴一张一合,吐露清晰。 红色长发被她卷来卷去,一点都不在意颜玉清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转头看她的颜玉清此时感到一阵恶寒,不是从心底的,而是从脚底到心头的那种感觉,他忍着,漠然注视:“你不要学坏。” “?”俞冉撑起脑袋,哈了一声,“我哪里学坏了?” “你跟……拉丁啊!你天天学他,不学好的就学坏的。” “哦~”俞冉装模装样地摸着下巴,随口说道:“我又不是三好学生,也没得过什么奖,连这个‘心理医生’这个称职也是我捡漏的,别人不看好我,我也不看好我自己,被老师选中成为他的学生也是意外。” “我一个烂人,不学坏的难不成去学好的?还是一辈子让人看不起?” 今天的俞冉很多话,她所说的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假的?但颜玉清他当真了。 他反驳:“才不是烂人!你有你的优点,规划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地向前走,无所畏惧,对每件事都有耐心,是个大姐姐,还是我们的至亲……” ”你要的不是别人的肯定,而是你自己的肯定。” “!!!”俞冉瞬间愣住,瞳孔微微张大,随后低下头,身体在不停地发抖,头发刚好遮住她的神情。 “俞冉?” 颜玉清伸出手想碰碰她,却看见俞冉笑了起来,不是平常那种抿嘴笑,也不是扯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这样子的安慰,真叫人有点稀罕啊…… 还真喜欢他那句呢…… 俞冉朝他这个方向迈开腿,当颜玉清后退一步时,她揽住颜玉清的腰,另一只手就捏住他的下巴。 一米七八的颜玉清还是抖不过一米八五的俞冉,力气还没有人家女孩子大,这是怎么个事? 他只能被迫仰着头,一脸气愤地看她,咬着后槽牙:“俞冉,你干嘛!放开我!” “宝贝~”俞冉对着他吹了口哨,低头凑近了些,很暧昧地说:“也许放开你的话,你会永远离开我的。哦no~我不要这样~这样~~” “你不要学他们俩个,你真是被他们给带坏了。还有,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些七扭八歪的,成熟稳重一点好不好?”颜玉清把头扭到一边,双手挡在面前,奋力挣扎,试图劝说俞冉不要做傻事。 “难道宝贝不喜欢我这样子的?还是喜欢别人这样子的?嗯?”俞冉紧盯着他的眼睛。 颜玉清眼睛闪躲,不去看俞冉,耳根还有些微红,俞冉身上的味道袭卷而来,熏得他头脑发胀,脚步也有些不稳。 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医院里难味的消毒水味,而是俞冉常用的那股洗衣液的味道。 她还想说,却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响声,俩人寻声望去,却看到这一生唯一的黑历史。 发出响声的那边,也就是拐角处那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个一米九的大帅哥。 这位帅哥呢,他们俩都认识,毕竟陆家那位大少爷谁不认识? 而他们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一幕被这位爷给看见了。他们顿时石化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比,能想出来的办法也就是死路一条了,是和双方同归于尽的那种。 颜玉清以为这算好的了,但在他们石化的那几秒里,又有几个人从拐角处走过来,然后就是很默契地停下,脸上是和陆宁舟如出一辙地震惊表情。 到底颜玉清真的喜欢女孩子? 谁都不敢去猜测。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颜玉清生无可恋地想,表情也有点阴郁地样子。 俞冉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正常,她放开双手,后退几步,和颜玉清保持一米多的距离。 颜玉清疑惑地看着她。 “下辈子不要长这么好看,因为我会爱上你的哟~”俞冉向他抛媚眼。 他的身体抖了一下,有点不适应不了俞冉一会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一会儿又整这一死出,这下好了,颜玉清有理由和她同归于尽了,也不用担心恶不恶心人了。 “嗯嘛~” 俞冉抛了个飞吻给颜玉清。 颜玉清后退一步,背贴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心里早已经炸了。 不是?走之前也要恶心我一把是吧?! 有心吗?被你给吃了? 他盯着俞冉远去的背影,默默地想。 俞冉踩着红底高跟鞋,甩发扬长而去,独留颜玉清一人在这场风波中凌乱。 颜玉清静静地看着他们…… 来地人不止人有陆宁舟这个大活人,还有综艺里的另外一组人,加上两个跟拍的摄像师,一共六个人,其中还有任家的独生子。 应该是和陆宁舟一组的。 任家的独生子出生时就接受高等教育,每一步都有规划,明方集团就是少任任俞莫的首创集团。 我们还有明天的明,我们有共同的方向的方。 少任年龄三十岁,身高目测一米九,不过看样子还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去保养的。 和陆宁舟他们一块长大的,大他七岁。 任俞莫见颜玉清的第一面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是抬手打招呼。不过颜玉清可能觉得晦气,没看一眼就转身坐在椅子上。 他已经把白大褂脱下来了,正放在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