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月光普射大地,给人间带来光亮。
沈宴廷和梁汇面前都摆着一道身影,只不过一个横死一个只是晕了。
横死的男人身上有道不小的缺口,但流的血不多,仅限脖颈上那一点,甚至都没有沾上梁汇的衣摆。
沈宴廷看着那横死的身影瞪目结舌:“死了?!你怎么直接把他杀了?”
梁汇不明所以:“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
“你做的抹脖子的动作啊,不是要杀了他们吗?”
沈宴廷扶额,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是他没交代好。
“我做了口型的,我说敲晕……”他幽幽的解释:“为了看起来狠厉一点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梁汇斜睨了他一眼:“多此一举。”
沈宴廷捂着脸没说话了。
梁汇靠近那两个躺在地上的人,看着他们紧闭的眼睛问道:“是要把他们带走审讯吗?”
沈宴廷正了正神色,点头:“对,我打算把他送到刑部那边问问。”
说好听点是问问,实际就是用刑。
梁汇了然,又问道:“不过我们怎么把他们带回去?”
虽说现在横死一人,只一个的话背回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太招摇了。
京城百官中见过他们面貌的太多了,沈宴廷又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就让他背着一个人过城门太惹人眼目了。
沈宴廷佯装咳嗽两声,说:“我刚刚让乌鸫去报信了。之前沿途做了些记号,他们沿着记号追过来不难。”
这是从自己部下调人支援。
梁汇会意,挑眉问:“是禁军?”
看他这不好意思的样就知道不是,梁汇多嘴问了一句,果不其然看见他摇了摇头。
历代君王忌惮武将不是没道理。
京城守卫隶属禁军,除此之外他还有自己的亲兵,不说逐鹿天下,把京城翻一翻天还是做得到的。
沈宴廷难得感觉心虚,不过这些梁汇早就知道只不过没有亲眼看见而已。
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还耸耸肩问:“陛下要治臣的罪吗?”
梁汇看了他一眼。
“臣拥兵自重按律是要斩首的。”
沈宴廷往她面前迈一步,拉进两者之间的距离,眨眨眼,问:“陛下舍得吗?”
可能是靠近林子出口,雾气的影响下降了。
梁汇难得觉得身体还算舒畅,冷不丁的就看到堂堂禁军首领和世子殿下在她面前撒娇,顿时又觉得心脏抽抽的。
她难得翻了个白眼,从他旁边走过先是检查那个被他一剑封喉的黑衣人,确定他死亡以后又去看了躺在一旁的瘦小男人。
“你觉得这人会不会在你的人来之前提前醒了?”
沈宴廷走到他身边,从胸口处摸出一个黑色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个药丸塞进他嘴里,说:“之前不保险,现在就好了。”
这药丸她先前见过,服用后睡个一天一夜没什么问题。
梁汇点点头,指挥他把这二人的身影搬到树木后面,借着树木遮挡。
在他搬人的时候梁汇就在一旁看着,思索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这两人晕得晕横死的横死,肯定没法按时回到寨子里面。
自己人迟迟未归定会引起里面人的猜忌,她和沈宴廷打算潜伏进去,既要消融这些猜忌也要趁机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沈宴廷动作很快,三两下那二人的身影藏好了普通路过根本注意不到。
他从路边随手捡了个石头,往树上划了两笔。这是为了让后面赶来的人发现。
沈宴廷半蹲在尸体身边,哗得一声从他身上撕了一块黑色布料。
梁汇被这声响吸引过去,看见那块布料松松的垂他的在手面上,随着风飘起来。
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像细碎的星光。
梁汇皱着眉看见他走过了,刚想开口问他干什么,他却先伸出手。
梁汇瞳孔微动,不明所以:“什么?”
沈宴廷解释道:“那柄短剑给我。”
“嗯?”
“剑上沾了血,我给你擦擦。”
梁汇的目光落在自己垂下的右手上。
如他所说,剑身上有着稀疏血迹,血液凝成血滴缓缓落在地上。剑没收鞘确实是因为担心剑鞘里面沾染血迹。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把短剑交出去。沈宴廷用刚刚撕下来的布料,把血迹一点点擦拭干净。
二人都面对面站着,寂静无声。
沈宴廷擦得仔细,完事后还检查一番才交出去,梁汇接过来收回剑鞘,道了声谢。
周围安安静静的,寂静的夜里只有风声。
沈宴廷轻轻的笑了,把那块布扔到树林后边又重新走到她身边。
梁汇转头看了那二人的身影,忽然开口:“不要送去刑部了”
沈宴廷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汇转过头与他对视,眼睛亮亮的,和月亮相比都不逞多让:“我说,你用不着把他们再送回刑部留下自己审就好。”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了。沈宴廷反应了好久。
刑部隶属中央,由陛下管辖,所有司法案件皆有刑部过问,位高权重主宰生死。
可在明知道他麾下势力强大的情况下还是越过刑部直接把审讯的事交给他了。
沈宴廷心中翻江倒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那夜的争吵和不欢而散,那个时候他明明知道梁汇被逼得很紧还是执拗的想要个说法,现在看来他都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明明都摆在眼前了还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态度。
他当时没为自己开脱,说自己不在乎,只想知道他们最初的相遇也是因为这些吗?
明知道答案是否认的还是一个劲的执着。
坐在高位上,无论做什么都会遭人诟病。明明她不需要回答,明明他们彼此都知道答案的事……
可她还是说了,在今夜以一个简单的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旁敲侧击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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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拿着随手捡来的树枝,拨开层层杂草往前走渐渐的离那寨子越来越近。
梁汇还是在思考对策,沈宴廷在一旁跟着神采奕奕,显然没把心情放在正事上。
梁汇拿着木棍敲了下他的腿,不太高兴:“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想别的事?”
沈宴廷被训斥也不恼,一把拽着她的衣袖往前走,看起来很不着调:“放心啦!交给我,我能处理好的。”
梁汇半信半疑,被他推着往前。
前面就到了寨子的地界,他们走得每一步都可能被发现。沈宴廷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但梁汇依旧不放心。
“你确定你可以?”
“嗯哼”
他心情很好,回答得干干脆脆。
梁汇跟在他后面,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闪一闪的。
沈宴廷恰巧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
他俩身高有一定差距,沈宴廷每次和她对视都要低着头,同样的梁汇也需要微微抬头看着他。
他从很早之前就注意过,梁汇的睫毛很长自然弯曲的弧度也很好看,这样不仅显得眼睛更大了而且还秀气。
大梁歌舞发展欠缺,不少达官显贵为了寻欢都会从西域商人那买舞女。
舞女姿态窈窕,娉婷袅娜稍微招招手就跟勾魂似的。
不少巴结他的人另辟蹊径往他房里塞这种异域美女,可他看着只觉得稀疏平常。
他见过最好看的眸子也见过最靓丽的红衣,根本不需要对方招手他就已经要忍不住凑上来。
沈宴廷抿着唇,脸色红晕,偏开头缓了一会才正色道:“待会得麻烦你配合下。”
“好。”梁汇虽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沈宴廷向下瞥了眼她的手腕,堂而皇之的伸手握住了。
手腕很细,握着一掌有余。
梁汇刚开始缩了一下,抬着眼问:“这就是你说的配合?”
他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不止”
梁汇没再动,静静的注视他,似乎笑了:“那你不事先告诉我还有什么样式的‘配合’吗?”
沈宴廷喉结滚动,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寨子。寨子建在东边,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此刻夜还很深,灯光还是耀眼。
但再过几个时辰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那时天光大亮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他声音很轻,隐隐有些担忧:“我怕来不及”
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他舔了下唇角有些期待又有些胆怯——他怕自己说了之后会不好意思……
梁汇蜷缩一下手指,没细究,轻轻拉了他一把:“那走吧。”
她把短剑藏在袖间,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望去那边灯火通明的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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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前走了几步,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皮肤黝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手里握着大刀,眼神森寒。
他把刀横在二人面前,沉着声音问:“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沈宴廷佯装惊恐,往后退了两步,捂着胸口顺气:“哎呦我说你干嘛!”
他没好气的瞪了那人一眼,转过头搂着梁汇的肩膀,担忧的问:“没事吧,有没有被吓到?”
梁汇知道他在演戏,低着头配合他。
她偏头往他怀里移了一点,贴近胸口,只留一个后脑勺在后面。
她故意缓了片刻才摇摇头,轻声说:“没有。”
沈宴廷这才愤慨的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人,抬抬手说:“兄弟你干嘛?我是来跟你们谈生意的,贵帮派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吗?”
那人手臂一横,面露凶狠:“少废话!说!谁派你来的?”
沈宴廷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一步,笑着说:“你看你这人总是喜欢开玩笑。”
他伸出手碰了碰剑身,探着头,像是第一次见似的:“呦!你这剑少见啊,看着怪锋利。”
对方皱眉,没理会这调侃,语气间有些不耐烦:“别岔开话题,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沈宴廷收回手,似乎没了兴趣。
他随意的在身上翻了下,摸出一块黑色令牌。
这令牌材质看不出什么,面上好像刻着字。
梁汇抬头看他一眼,没想到他从哪弄到的这个。
沈宴廷眉头微挑,把这块令牌塞到那人手中:“现在知道了吗?”
那人摩挲着令牌上的文字,随后抬眼,还是有些怀疑:“你怎么弄到这个的?”
沈宴廷闻言一笑,冷不丁的靠近他:“这你似乎没权过问。”
三人谁没说话,都在互相打量彼此。
沈宴廷手里出了些汗,大脑还在思考这事不成的对策——这令牌是他从那个瘦小男人身上翻出来的,应该是证明身份的信物。
不知道有用没用,但对方实在谨慎只能先拿这个稳住他。
梁汇站在他后面,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人身上,想从细微末节之间发现端倪。
那人又低头摩挲着令牌,随后又抬头看了沈宴廷一眼。
沈宴廷笑得十分无辜,实在不像撒谎的样子。
接着他把刀收回去,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说:“跟上来吧。”
梁汇和沈宴廷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成功混进去的讯号。
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想到了前方未知的危险。
混进来确实不难,能套出有用的东西才是难的。
梁汇沉思着没有说话,忍不住抬眼打量这一座靠山而建的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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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混入